1.人守阳,鬼镇阴 “人守阳,鬼镇阴,阴阳不离,百无禁忌。” 这是行话,听懂的都是干阴行的人。 在我对面,坐着一个穿西装、戴金表的男人,身边跟着几个凶神恶煞的黄毛小混混,其中一个黄毛操着口老广普通话:“你系不系大佬要找的人?” 小时候爷爷告诉我,这世界,不是人就是鬼,不是阴就是阳,但有一种人,常年行走在阴阳两界,非人非鬼,就连神明都得避让三分。 我问爷爷,这是什么人? 他说,就是我们——阴阳守宅人! 我敲了三下桌子,让来人先给个“敲门金”。 解放前,有人来求事,会在守宅人的门上挂“敲门金”。 富贵人家挂金银元宝,普通人家挂串铜钱,穷人家挂点番薯,总之是个意思。 黄毛还想嚷嚷,西装男递上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手下不懂规矩,您请笑纳。” 这大哥还算懂点礼数,我接过信封,怎么着也有一万。 黄毛指着我鼻子:“大佬,这个黄毛丫头,牙都没长齐,搞得定?” 大哥见我不高兴,当场踹了他一脚:“滚,别妨碍我谈事。” “诶……” 我看着来人,四方脸,狮子鼻,眉宇间杀气十足,是个刀口舔血的人,而且他周身有股特别的气场,跟神明有关。 这招叫观相,跟街上看相的不同,说不出他的命运好坏,只能大概看出能否镇得住阳宅。 礼数到了,我问:“大哥,怎么称呼?” “强子。” 我开门见山:“强哥,你霸气十足,红光满面,平时没少拜关二爷吧!” “师父好眼力。” “究竟遇到了什么事,连你和关二爷都镇不住?” 按理说,像强子这样的人,一般的孤魂野鬼压根不敢近身,更别说还拜了关二爷。 关二爷是中国武圣,忠肝义胆,乃道教护法四帅之一,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宅子,连他老人家都管不住。 强子为难地说:“不瞒师父,家里遇到点邪事,保家仙出了问题。” 保家仙一般出现在东三省,常用木板制作的胡黄常蟒牌位供奉,能保家宅平安。 可这儿是南方,哪来的保家仙? 我知道他是在检验我的功力:“房中米带来了吗?” “带来了。” 他打开一个塑料袋,里面有一碗大米,这米也是有讲究的。 旧时山高路远,交通不便,守宅人没办法一一前去看宅断阴,就会让来人带一碗房中米,这米至少在屋里放上一天一夜,不管多少只取一碗。 守宅人只要掂一掂,闻一闻,再嚼一嚼,就能知晓房中发生的怪事。 我拿着米先掂量一下,不对,这米重量不对。 再闻一闻,这是新米。 我连嚼都省了,将米退给他:“强哥,你拿新米过来,就是不信我,既然信不过,那就各回各家吧!” 这下,他看我的眼神都变了:“对不住林师父,我行走江湖惯了,总喜欢留一手。” 他立马递来另一份米:“对不住,对不住。” 看在钱的份上,我忍了。 接过米,我的手嘭的一下被米给压住了。 强子等人不理解,一碗小小的米,怎么会那么沉。 他们不懂,米是五谷杂粮精,最能反映家里的气儿。 强子这米,阴气也太特么重了吧! 我低头闻了闻,闻到一股死人的腐臭味……还有一股奶味。 再嚼一嚼……哎哟我去:“呸!” 我赶紧漱口,这米嚼起来有股水腥和烂肉味儿,在嚼的过程中,我隐约听见了一阵婴孩的啼哭。 根据爷爷教授的知识,他家闹的是婴灵,而且不止一个。 听我一说,强子大手一拍:“林师父果然厉害,老牙叔诚不欺我。” “说吧,究竟怎么回事?” 强子说:“其实不是我家,是我开的赌场。” 他告诉我,半年前,他和几个道上的朋友在江城的回龙湾开了家赌场,之后去泰国请了四个古曼童回来,分别放在赌场的东西南北,寓意四季发财。 别说,放了这古曼童果真有用,只要每天准备些糖果、饼干和奶瓶就好,赌场的生意准保火爆。 那时他以为,只要把法师交代的事做到位,古曼童就会乖乖的,没想到这些婴灵越来越不老实,竟对客户动起了手脚。 “以前是晚上闹,现在大白天也闹!”提起这事他就火大:“客人进了场子后,不是见到鬼影就是听到鬼哭,你也知道,赌徒本就迷信,赌场闹鬼,傻子也知道怎么回事,一传十、十传百,说我这里有鬼,生意就越来越差,都特么关门了!” 听到赌场关门,我有一瞬想啪啪啪地鼓掌。 赌本就是害人的东西,更别说还用古曼童招财。 古曼童是什么?说白了就是养小鬼,用死去婴孩的灵魂实现雇主的愿望。 这些孩子,有的生下来就夭折,有的被自己爹妈扼杀在肚皮里,个个都是怨念极深的主儿,压根就惹不得! 惹上,它可以缠你一生,缠到你死! 特别是,古曼童像人一样,会慢慢成长,会根据雇主的期许和愿望不断变强,当然,索求的胃口也越来越大。 当有一天满足不了它时,雇主的死期就到了! 综上种种,我说:“对不起,这事不能帮你。” “什么?” 原本他是老牙叔介绍的,多少得给点面子,但这活儿真不能接,损阴德。 我把古曼童的事解决了,他继续开赌场害人。 没给他处理好,不仅砸自己招牌,还会被小鬼缠身。 思来想去,还是闪人得了。 几个小混混摩拳擦掌,骨头咔咔咔地响,我也不怕,翘个二郎腿把气场撑起来:“强哥,你是混黑道的,我是混阴行的,你想用强没问题,我林九九也不是好惹的。这事,说不帮就不帮!” 他摆摆手:“林师父,考虑一下吧!” “没什么考虑的!介入因果本来就折寿!你做的还是见不得光的勾当。” 我起身就要走,强子一拍桌:“十万!我出十万,你做不做?” 2.诸事不顺 十万,说不心动那是假的! 我这人没什么特点,就爱钱,老牙叔和发小莽子是这么形容的——钻钱眼儿了。 但我觉得爱钱是优点啊,多实在! 强子看我犹豫,拍胸口道:“林师父,我强子最重情义,你帮我一次,以后在江城,我一定罩着你!”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抱着一丝侥幸心理,要不试试? “我得带个帮手,这人你应该听过,博家的博易,人称莽子。” “是赶尸的博家吗?没问题,明天等你电话,我随时恭候!” “行!” 结果第二天起床忘了看黄历,一整天都诸事不顺! 首先是天气,大早起来,天上阴沉沉的,铅云都快压到南泉山顶了,闷热得不行,我一早就盼着下雨,这雨偏偏落不下来,让人憋得慌。 接着,我去商场买了点儿童玩具和零食,对付婴灵嘛,总得备好鱼饵才成。 走出超市时,我莫名其妙被一个要饭的拦住了,那个人年纪约五六十,臭烘烘的,说话口齿不清,我模模糊糊听到什么死啊,去不得,真是触霉头。 一路上,我心里想着那要饭的,骑车差点撞到了树上,呸,真特么晦气! 除了我,莽子也出事了,一早就跟我打电话,吓得三魂没了七魄。 “八一姐,我好像遇到不干净的东西了。” “咋了?” 莽子说,昨晚他梦到了一个穿红衣的女人,女人趴在床边盯了他一晚上,他想动也动不了,想叫也叫不出声,临近天亮时,女人趴在他耳边,幽幽地说了一句:“别出门……” 这个梦,差点把他给吓尿了。 “最恐怖的是,今早起来,我去喂妞妞、欢欢、小K吃东西,所有的狗都不敢靠近我,都对我狂叫!”我在电话里隐约听到了一阵狗吠声,后背拔凉拔凉的。 一般人都知道,狗可以看到人看不见的东西,如果自家养的狗,突然之间对主人充满敌意、狂叫,那就得小心了。 “八一姐,你在哪儿啊,我不敢一个人上厕所……” “你大爷的,合着我来了,还得陪你上厕所?” “你来了,陪我说说话,我就不怕了。” 莽子胆小,我从小就知道,以前不懂事,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他做恶梦、招阴鬼,我还仗义地去陪他,经常跟他躺一张床上。 直到后来,我十八岁那年,博老爷子上门提亲,我才知道男孩和女孩是不能睡一块的。 那时,整个阴行都很看好我和莽子,都说赶尸的博家和守宅的林家联姻,那就是强强联手啊,势必会成为江城最厉害的阴行大家。 但爷爷不同意,说莽子这半人半鬼配不上我,我得由真龙天子来娶,气得博家老爷破口大骂,说我入了男人房,睡了男人床,就是破鞋一只,以后别说真龙天子,苍蝇都瞧不上。 至此,赶尸博家和守宅林家彻底闹掰,两家老人老死不相往来,但这事却阻挡不了我和莽子的真挚友谊,我俩不管老一辈怎么拦怎么挡,私下里该怎么处就怎么处,一有风吹草动,莽子绝不会找博家人,第一时间只会找我。 说起来,我俩真是黄金搭档,他从小食腐肉、埋尸土长大,不人不鬼,半阴半阳,是绝佳的招阴体质,是博家赶尸绝佳的继承人。 可他呢,胆子偏偏小得出奇,一只老鼠,一个蟑螂都能吓哭,更别说尸体了…… 小时候,他被迫拉着赶了两趟尸,给吓出了心理阴影,懂事后打死不碰阴行,执意离开博家跟我出来混社会,混着混着,又走到了阴行的路子上,不知是不是天意。 我呢,天生流着守宅人的血,也遗传了守宅人的胆量,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有文化,除了读书不行,其他都不在话下。 所以,一个招鬼怕鬼,一个驱鬼定宅,正好给互补了! 这会儿,听说莽子遇到了脏东西,我也不敢耽误,下楼就去摆弄小电驴,奇怪的是,小电驴好像坏了,车子完全发动不起来! “怪了。”我总觉得,这些是某种不详的预兆。 我默默在心里念叨着祖上保佑,又拿出了爷爷给我的护身玉佩,再去发动小电驴,一下就好了! “怪,真怪!” 这一折腾,我们就弄到了傍晚才出发,我和莽子拎着一包玩具和零食,坐上了强子的大奔。 刚一上车,我就觉得司机和黄毛的脸色不太对劲,黑乎乎的,似笼罩着一团乌云。 莽子傻乎乎的,什么也没看出来,一上车就管我要吃的。 “八一姐,我想吃薯片。” “一边儿去,这些不是吃的。” “不吃干嘛买啊?” “是供品。” 他立马不说话了,赶紧把东西放下,凑过来小声问:“我们这趟是去干嘛?” “对付婴灵。” 他两手一摊:“师傅,麻烦前面靠边停一下。” “别闹了。” “谁闹了?八一姐,不是我说你,咱几斤几两,你心里……嗯哼?居然敢惹婴灵?不要命了?” 我带莽子来,一是壮胆,二是关键时刻可以用他半人半鬼的体质帮忙沟通沟通,没想到他来之后,忙没帮上,反而先拆台了! 为了不让黄毛和司机听到谈话,我给他发微信。 我:能别拆自己台吗? 莽子:问题是,我俩搞不定呀。 我:天塌下来还有我呢,你怕什么? 莽子:那行吧!这次给多少钱? 我:十万,事成之后分你三万。 他想也没想就回:行!那就做! 看吧,有钱能使鬼推磨,千万年不变的理儿。 搞定了莽子,我的注意力又回到了黄毛和司机的身上,这个黄毛就是昨天讲话呛我的那位,好像叫冲哥。 区别于昨日,今天,他安静了许多,应该说,他正沉浸在某种恐惧当中,没时间搭理我。 我把手放在他肩上:“你没事吧?” 冲哥慢慢地回过头,两只眼睛木然地看着我:“林师父,你有符吗?” “我当然有福了!以前江城最出名的白瞎子给我算命,说我命老好了。” “不是福气的福,是护身符的符。” “有啊,咋了?” 冲哥哆哆嗦嗦散烟给司机和莽子,点燃之后说:“我们刚才,好像撞邪了……” 3.簸箕湾,积尸地 提起撞邪,车里瞬间降了几度。 “怎么回事?” 冲哥说:“我之前不信有鬼,但是今天……” 他告诉我,他们今天来时,高速路涵洞塌方,市政施工让他们走老路回城。 老路就是现在我们走的盘山公路,沿着江边修建,道路狭窄、弯弯绕绕。 “一开始没什么事,我们开啊开,开到老猫岭那带时,突然看到有三个孩子招手拦车。” 当时冲哥心想,这荒山野岭的,怎么会有孩子?别看他是个混黑道的,心还挺软,看见孩子可怜,还想捎上一程。 “我让老哥停一下,问问孩子去哪儿,送送他们,老哥当时不仅没停,还一脚油门过去了。” 一直沉默的司机师傅说:“那三个孩子,根本不是人!” 司机是老江湖了,以前开货车的,没少遇见怪事。 所以,今天在老猫岭看到孩子时,他就多了个心眼,荒山野岭哪儿来的孩子! 多半是山中的精灵和鬼怪吧! 他一边开车,一边视线下移,老一辈说过,是不是人,看脚叫知道了,他仔细瞧去,发现,那几个孩子都站在草丛里,看不出有没有脚。 看脚不行,就看镜子!司机知道,鬼魂在镜子里是成不了像的,他故意没停车,一脚油门开了过去,从后视镜一瞧,哪儿有什么孩子?路边只有三个骨灰坛子! 冲哥说:“我也看到了,就是三个小坛子!” 他问:“林师父,走夜路遇鬼,我也认了,大白天遇鬼,可能吗?” “怎么不可能?”我给他们科普,一般,大家都认为鬼魂只有夜里才会出没,其实不然,白天也可以出来游荡,特别是午时和傍晚。 正午为啥会遇鬼?不应该是阳气最盛的时候吗? 有句话叫物极必反,正午阳气最盛时,反而容易见鬼,别问我为什么,要去问鬼魂。 正午过后,阳气就慢慢衰弱了,到了傍晚,鬼魂就开始活动了。 我给他们分析,之所以他们会看见仨鬼孩子,一则,今天日子不好。 我刚才特地查了老黄历,今天确实诸事不宜,大事勿用。 第二,他们被婴灵影响,整体运势低落,运气不好,阳气一低,很容易就遇见怪事。 听了我的分析后,冲哥和司机师傅被我哄得一愣一愣的。 “林师父,我们该怎么办?” “没事没事,我这儿有护身符。” 我包包里随时备有护身符、中国结、牛角、葫芦挂坠这些辟邪之物,义乌小商品城批发的,一百个包邮58,一般人我不告诉他。 我对冲哥讲:“你以后积点口德,知道吧,说话好听一点,也是自己的福报,葫芦葫芦,增福增禄,你戴最合适了。” “诶,谢谢师父。” “200块,现金还是微信?” 我拿了一个观音挂坠挂在后视镜上:“这个要500。” “凭什么阿冲只要200,你收我500?” “他的护身符只管一个人,你的这个管全车,只要车能塞下100人,菩萨保佑你100个,想想看,你是不是赚了?” “好像挺有道理。” 一趟出行,我借着仨鬼孩子赚了700块钱,莽子笑得贼兮兮的:“人李嘉诚卖塑料花起家,你靠护身符发家……” 我瞪他:“千金难买保平安,你懂个屁!” 路过老猫岭时,在一道栅栏边,冲哥指着草丛中的三个土坛子:“就是那儿……”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三个土坛子,坛子很小,有一定年头了,虽然那三个孩子我没见着,但我相信,它们真实存在…… 爷爷说过,天地万物皆有灵,你相信有神存在,就要相信有鬼存在。 宇宙太多奥秘,或许九重天外另有一世界,正窥探着我们这群渺小的蝼蚁,也说不定呢…… 老路狭窄,山环水绕,比走高速慢了不止一倍,但我却觉得路上景色绝佳,值得一看。 深沟之下,溪流潺潺,绿草茵茵,巍巍奇石,崖壁上偶尔飞来几只叫不出名字的珍奇鸟兽,我不断转移注意力,告诉自己放轻松,区区几个婴灵,我林九九绝对没问题! 几小时后,我们如约来到了江水上游的回龙湾。 强子带着几个小弟在路口等我们。 “这位就是……” 我点头:“博易,你叫他莽子就行了。” “不得了啊,年纪轻轻,年少有为……你家老爷子身体可好?” 提起博家人,莽子当场就垮脸:“不清楚!” 我暗笑,夸他是假,问候老爷子才是真! 寒暄之后,强子领着我们朝河边走去。 “林师父、博师父,我跟你们讲,这回龙湾地盘不大,最后一片开发地就在我们脚下,名为翠竹园,是个靠山面水、藏风聚气的风水宝地啊。” 我听后呸了一句,笑他是个傻老帽。 回龙湾哪里是风水宝地,说是积阴地还差不多。 这儿以前叫簸箕湾,因河底形似漏斗,水中有三道暗漩而得名。 过去,上游发生瘟疫、战乱,漂下来的河漂子全都聚集在这,久而久之,这片河湾就成了极阴之地。 零几年江城开发后,这块地突然被炒起来了,几年之间,周围建起了各大度假山庄。 强子的山庄开发得最晚,前年建成,名为翠竹园,顾名思义,园子里有大片大片的竹林。 一听竹子,我心里咯噔一下,不好! 竹子虽是岁寒三友,四季青翠,傲雪凌霜,但还有一大特点就是:招阴! 所有的竹子,除观音竹外,都是属阴的! 更别说在积尸地种竹子了,纯属给阴人建一极乐世界啊! 我在心里,给出的第一条整改意见就是:把园里所有的竹子都给砍了,改种桃树,桃树属阳,鬼怪见到自会绕道。 “林师父,请吧!” 一接近翠竹园,迎面吹来一股阴风,冷得我打了个寒颤。 强子还蛮自豪的:“外面三十几度,我这才十几度,空调都不用,到了晚上,河风一吹还有点冷。” 莽子很容易就感应到园里的阴气,整个人几乎贴着我走。 “好歹是博家的人,别给我丢脸。” “害怕是种本能。”他靠近我:“这个园子,不对劲啊!特别是那儿……” 莽子随手一指,不远处有一幢独门独栋的小别墅,隐隐还亮着灯,周围雾蒙蒙的,看不真切。 我问:“强哥,那儿是什么地方?” 强子看去,嘿了一声:“那就是闹鬼的赌场啊,奶奶的,谁特么把灯开了!” 八个手下面面相觑:“大佬,不是我们,我们一直跟着你啊。” 冲哥也纳闷:“我走之前把电闸关了,不可能亮灯啊。” 从他们零零碎碎的谈话中,我了解到,为了今天这场法事,强子的人将翠竹园清场了,除了在场的几人没有别人,而且,冲哥把电闸关了,钥匙在他身上,别人也开不了电。 说到最后,大家都觉得,这灯亮得忒诡异了,连强子都怕了。 不管怎样,我说:“先去看看吧!” 4.猛鬼赌场 我们一行人沿着蜿蜒的鹅卵石步道,悄声靠近别墅。 路上,我总有一种被人盯着的感觉,趁人不注意时,偷偷抓了把香炉米,朝东北方撒去,很快,被人盯着的紧张感消失了…… 强子边走边说,之前刚开业时,生意还是不错的,后来周围开了别家,翠竹园的赌场就不行了,为了吸引赌徒,他们稀里糊涂地请了古曼童,最开始相安无事,直到上个月…… 上个月7号,他在赌场边下河洗澡,于河中央遇到了一个女人,那身材……他啧啧啧地搓着双手,一副不可描述的样子。 “我一靠近,她就跑,一靠近,她就跑,在河里跟个鱼似的。” 听他这么一说,我心里发毛,敢情是遇到了水鬼? “不像水鬼,倒像是活菩萨。”他说:“那会儿我在河中央,她把我引上岸后,不夸张,才一分钟,上游就涌来了一股黄泥大浪,轰隆隆的比打雷还响,直接奔着回龙湾来。” “我就站在对岸的山腰上。”强子指了指位置:“看着水面上出现了三道漩涡,就像个下水口,活活把那股泥浪给吸住了,那个铺天盖地啊……我当时想,要是我在水里,绝对得撕碎了。” “不过几分钟,水面就平静了,好像做了一场梦。从那之后,赌场就开始闹腾了。” 废话的功夫,我们已经到别墅外了,别墅里面灯火通明,红木大门敞开了一条缝儿,窗口似有人影晃动,我在外面仔细一听,听到了乐声、色子声,还有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强子挠着脑袋:“怪了,啥时候来的客人?” 我问:“你看到了?” 强子点头,几个手下也点头。 “奶奶的,谁特么给的胆子,老子削他去!”强子准备过去,被莽子拦下了。 “他们不是人。”他指了指门缝,一只通红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我们。 “不是人?那是……” 强子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只差没说鬼了。 我问他:“你确定吗?” 他说:“你听听,他们讲的话能听懂吗?” 强子嘴硬:“兴许是……是方言。” 莽子说:“换个思路,你们今天就守在这儿,谁能悄无声息地从你们眼皮子底下溜进来,还热热闹闹的开赌?” 所有人都沉默了。 冲哥说:“大佬,其实不止一个人看到过他们,之前辞职的保安队长,还有扫地的陈伯,他们都见过,只是没传到你这儿。” “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强子彻底歇菜,再也不敢嚷着进去了。 “行了,别吵了,我们先去看看。” 我让强子在外候着,拿了一包朱砂给他,朱砂又称丹砂,是至阳之物,有辟邪的功效,懂行的师父,一般都用朱砂来捉鬼。 “我们过去后,你带着他们将朱砂洒在屋子周围,围成一个圈,你们站在圈外。” 如果是活人,定能跨过朱砂,若是阴人,只要一接近,定会被阳火所伤。 交待后,我和莽子摸到别墅外,趴在落地窗旁仔细观察。 屋子里没有开灯,在四个角点亮了几盏发青的煤油灯,眼下,大厅里挤满了人,如果不知道,还以为里面正上演着cos秀。 这些“人”,有穿唐装、宋服、清宫服的,也有穿民国长衫、中山装和八九十年代蕾丝裙的。 它们个个面无血色,围在赌桌前,只听见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却一句也听不懂。 我问莽子:“真不是人话?” “嗯。” 不是人话,那就是鬼话了。 “说了什么?” 莽子闭上眼睛,整个人吓得跟鹌鹑似的,听了老半天后说:“都是一群死鬼,聊的都是赌。” “从哪儿来的?” “江里。” 鬼说话和人说话是有区别的。 人说话是由物体震动产生的声波,正常情况下,人在屋里说话,隔着扇玻璃,你会觉得声音被减弱了。 鬼说话却不同!那是一种离你很远,却又能出现在耳边,若有若无的声音,钻进你的耳洞和头皮,能听得很清,却听不懂在说什么…… 莽子因为家族原因,从小就能听懂鬼话,不仅能听,还会说! 他白着脸告诉我:“它们好像不知道这是人的地界。” 阴阳两界有很多相交地带,偶尔搞错也不足为奇,看来是一些“好朋友”来错场子了。 原本只想对付几个婴灵,没想到来了一屋子“老友”。 加钱!铁定要跟强子加几倍价钱! 这边,我还在想加多少倍,莽子的手就不老实地搭上了我的肩。 “过分了啊。” 莽子一脸懵逼看着我,我说:“你的手,放哪儿呢?” “我手在这儿啊!” 既然他的手在这儿,我肩上的是…… 我抬头,玻璃上出现了两道小小的血手印,我左肩上也有! 莽子吓得两眼一翻:“鬼、鬼啊……” 后脖子吹来一股冷风,似贴了片刚落下的雪花,我回头一看,什么也没有,再回头,玻璃上出现了一个歪歪扭扭的血字——走! 走? 莽子已经彻底吓瘫,两条腿软得跟面条似的,被我生拉硬拽地往外逃。 不知不觉中,我们的衣服已经湿透了,我用尽全身力气驮住他,一脚一脚地前进。 强子等人就在不远处,但奇怪的是,无论我怎么走,都没办法接近,看来,是被鬼迷了! “强子!” 强子完全听不到我的声音。 “莽子,你快醒醒!”我一个转身,驮着的哪儿是莽子,而是一个纸扎的纸人,纸人被水泡过,脸上的纸糊一块、一块地脱落,墨水描画的眼珠子,散发着幽幽的光。 “擦你大爷!”我把纸人一丢,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赶紧把随身携带的法宝,诸如佛经、朱砂和照妖镜摆出来,没想到佛经湿了,朱砂化水,照妖镜碎了,看来已被阴人做了手脚,现在没辙了,只能先找到莽子再说。 “莽子,你在哪儿……”周围开始起雾了,我在这混沌的世界里找了老半天,终于听到了莽子的声音。 “八一姐……” “这儿呢!” 他一路小跑朝我奔来:“八一姐,你去哪儿了,吓死我了!” 我抓着他的手,感觉异常的凉,心里闪过一念头,但没有深究。 我说:“我们被鬼迷了,我法力不够,搞不定,你有什么办法?” 莽子说:“我刚才看到江边有路可以出去,咱们走那儿吧!” “水属阴啊,走江边合适吗?”再说了,我怕水,莽子是知道的。 他说:“到了水边,我背你走。” “行。” 莽子牵着我,一路朝江边走去,说来也怪,到了岸边,周围的雾气消失了,我回头看着十米开外的小别墅,窗口上贴满了一张张诡异的人脸,似笑非笑,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气。 到了水里,莽子蹲下身:“上来吧!” “你走稳一些,掉河里我扒你的皮!” “诶!” 我踏实地趴在他背上,今天莽子好像有点不一样啊,他什么时候这么淡定?这么有条有理了? 5.小鬼背人 以往别说见鬼,见到一只老鼠,他都能吓得腿软气短,今天怎么突然变man了? 我朝水中看去,平缓的江面上倒映着一弯破碎的月亮,在月亮旁边,有我的影子,还有莽子……不对,不是莽子,这个人不是莽子! 我的心砰砰跳起来,在水面上,有一道青色的影子,小小的一团,就像个人偶。 如果我没猜错,背着我的,是古曼童! “莽子!”我声音发抖。 如果是在平地,我一点也不怕,大不了从背上跳下来,摔个头破血流。 但在水里,我怕了,我真的怕了,小时候一次濒死的经历,让我深深了解了水的可怕,每一次接近江河湖海,我都能嗅到死亡的气味。 “八一姐,怎么了?”他的语气好阴森。 “还、还有多久上岸?” 莽子在水中,跟走平地似的,一点波澜也没有,也不知深浅。 我想,他会不会把我背到水中央,将我狠狠溺死? “快了。”他淡淡的说:“你害怕吗?” 我不知道自己该笑还是该哭,特么的,点儿也太背了! “我怕水,你知道的。” “是啊,水对于很多人来说,是可怕的!特别是死在水里的人,灵魂永远不得超生,要一直、一直泡在冰冷的水里,漂浮不定……” “你好像很了解哦,呵呵!” “但其实水又是希望的象征。”他停在江面,回头问我:“还记得在妈妈羊水里的感觉吗?” 我都要吓尿了:“不、不记得了!” “那是温暖的水,透着希望。” 他接着走,步履缓慢。 “听人说,婴儿一生下来就会游泳,是真的吗?” 我已经头皮发麻了,生怕说错一个字,他就把我给按死在水里:“好像,有这说法。” 他望着月亮:“不知道跟妈妈肚里的羊水有什么不一样呢?” “不记得了。” 我受不了了!这样的精神折磨,还不如杀了我! 不过几秒的时间,我咬牙决定横竖都是死,起码命运得掌握在自己手里,我对他说:“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 他却把我锢得更紧了:“不用,快到了。” 我的汗哗哗地流淌,要不是身体流着守宅人的血,不能给老祖宗丢人,我都要给它跪下了。 莽子却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继续找我唠嗑:“你打过胎吗?” “二十二年黄花闺女,如假包换,你说呢!” “真好!”他佝偻着身子,通体发寒:“我妈妈十六岁就怀了我,当时是被外婆领去了医院,医生问,孩子留还是不留,你猜她怎么说?” “怎、怎么说。”虽然知道结果,但我可不敢说大实话! “妈妈没说话,外婆说,我是个祸害,不能留。” 突然觉得有种淡淡的哀伤。 “医生把单子冷冰冰地塞给外婆,说,出门左转缴费。” 手背上冰冰凉凉的:“下雨了?” 我很快意识到不对:“你哭了?” “过程很痛苦。”他告诉我:“我有感觉的,我会痛的,钳子好冰,把我搅碎时,灵魂也在痛。” “你……”我正想着怎么安慰他,突然间被放了下来,当双脚踩上厚实的土地时,我整个人都踏实了。 “到了。”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站在了他对面,莽子就伫在那里,眼珠子是深不见底的黑洞,他僵硬地笑起来:“八一姐,谢谢你陪我!” 我鼻子莫名地有点酸,明明是他背我过来,却谢谢我陪伴它。 “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果然是有代价的:“你先说。” “我的母亲在云南西双版纳勐腊县瑶区瑶族乡,名叫拉卑,麻烦你告诉她,我已经不恨她了……” 我是怎么醒的,完全没印象了,我只记得,当我醒来时,莽子就在身边,他说:“你咋还哭了呢?” 我吓得反手就是一耳光:“别特么又想骗我!” 这一掌感觉,脸怎么是热的? “八一姐……” “你真是莽子?”我试探着问:“你第一次在我面前尿裤子,是什么时候?” “不是说好不提这事吗?” “说。” “小学三年级,我见到教室的白衣女鬼,当场吓尿了!” 是莽子没错。 “对不住啊,刚才那些鬼太狡猾,我被骗了两次。” 第一次是纸人,吓得我魂儿都没了。第二次是古曼童,化身成莽子背我过河。 我问他刚才发生了什么,听到的是另一个版本…… 时间回到刚才被拍肩那会儿,莽子被吓晕了,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别墅的大厅里,上百号鬼爷爷鬼奶奶围着他,叽叽喳喳正商量着什么。 他吓得两眼一闭,这次是装晕,因为实在晕不了了。 一开始他很害怕,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到了阴曹地府,但很快就听明白了,这些老鬼们围着他,是在讨论如何送他出去。 你一言我一语,莽子也就明白了,原来这些鬼魂跟他一样,是被困在了回龙湾,它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其妙就跟这个世界接通了,想回也回不去,只有天天来强子的赌场耗着,消磨点时间。 一个鬼精鬼精的老头子拍了拍他的肩:“小师父,别装了,起来说说,怎么才能让我们出去。” 我惊讶:“他们叫你小师父?” “是啊,他们几乎都是江城和附近的老人,都认识博家先祖。” “看吧,天天说自己不想姓博,关键时刻,还是博家罩着你。” 然后呢? 然后莽子就装不下去了,他一睁眼,就看到各种各样的死尸状,求爷爷告奶奶的,让他们变个好看点的模样。 等适应后,他就用半生不熟的鬼话跟它们唠嗑,答应了它们,只要能出去,就会想办法帮它们打通阴曹地府的通道。 靠!我在心里骂,原本接的是人的活路,敷衍两下就可以了,现在倒好,他跟鬼魂立下了生死契,不解决的话,几辈子都逃不了。 “那能怎么办?不答应,我就回不来了。” 我也把我的经历告诉了他,他听后说:“有件事,我正想跟你说呢!关于古曼童……” “赶紧说。” “原来,是我们错怪了它们。”莽子一边叹气一边说:“那些老鬼告诉我,婴灵之前挺乖的,是它们来了之后,婴灵不想让人见到老鬼,就显形把人吓走了。” 我仔细想想玻璃上的走字,再想想它背我过河,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和邪恶。 难道,真像莽子说的那样?是出于好心? 6.鬼门关前走一遭 甭管是不是好心,总之,莽子已经答应了它们,如果不履行诺言,他必死无疑。 “八一姐,我们该怎么做?” “关我屁事,是你答应又不是我答应。” “诶……你这个人,没义气……” 嘴上虽然撇得干干净净,但我还是积极地在想办法。 一个念头一闪而过,我想起了强子刚才说的那堆废话。 他说,上个月7号,在回龙湾来了一股黄泥浪潮,江面出现了三道漩涡,死死吸住了潮水,这样的奇观必不是偶然,定与鬼魂上岸脱不了关系。 一定是这股妖风怪浪,把鬼门关打开了,然后又关上了,放出了一批鬼魂。 这么说,鬼门关就在这咯? 我调出罗盘,在周围逛了一圈发现,回龙湾位于东北方,确实是鬼门的位置,而且越靠近江边,磁场就越紊乱。 我问莽子,能找个鬼出来问事吗? 他说,早跑了。 我拿着罗盘指着水中央的位置:“那里应该是鬼门,这引鬼入关不是我的专业范畴,我也帮不上,你自己想想,博家老爷子当年教了哪些法子打开鬼门。” 他想了想:“七月半。” “大爷的!七月半已经过了。” “子时!” “现在就是子时!” “还有一些口诀,我没记住。” 我快被他气死了! “要不打电话问问?” 他高傲地抬起头:“不打!”过了一会儿,又弱弱地说:“还有一种方法,比较危险。” 他吞吞吐吐:“一个人在鬼门处濒死时,就是生死一瞬间那会儿,鬼门会打开。” 这个方法,会不会太过冒险了? 他说,已经没有退路了,早死晚死都是死,不如搏一搏。 我不放心,说:“要不先回去,找博家的叔伯来解决这事吧!你是博家的独子,他们不会让你有事。” 话还没说完,莽子直挺挺地走到岸边,脱了鞋,回头发出诡异的一笑,扑通一声跳进了江里。 我赶去一瞧,发现河滩上的淤泥处,留有一串奇怪的脚印,脚印只有前脚掌,没有后脚跟,拿起莽子的鞋底一瞧,后跟压根没沾上泥。 看到这儿,我头皮发麻,一个正常人怎么会踮着脚走路?只有鬼上身的时候! 我在岸上骂了句带娘的脏话,这些鬼太特么不地道了,它们知道我不会下水,就瞅上了莽子,生怕莽子不敢舍命,直接就上了身。 但现在骂也没用了,莽子已经下水有一分多钟,刚开始还能看到他的后脑勺,现在连根毛儿都见不到了。 我心里窝着一团火,生怕莽子出事!此刻看来,莽子不出事的几率非常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莽子……莽子……你特么给我回来!”我一边哭一边喊。 眼下四处无人,强子等人早已不见踪影,周围都是鬼魅,心里各自打着算盘,没有谁会出来帮手。 怎么办?如果莽子死了,我怎么办? 我一着急,就只会骂街。 “莽子,你回来……你今天要是死在这儿,老娘一张纸都不给你烧!” “你再不回来,我走了,我欠你的几万块不还了……” 喊了很久很久都没有反应,我心里发慌了,嘴上虽说不管他,明明想着转身就走,也不知怎么了,我脑子一糊,鞋子一脱,也跟着跳进了水里。 过了这么多年,我对水的恐惧,一点也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冲淡,只要闻到水腥味,只要人在水里随波逐流,死亡的恐惧就无时无刻地笼罩着我。 “欺山莫欺水,欺人莫欺心……”眼前出现爷爷跟我说这话的场景,难得一脸严肃。 “九九,你命中犯水,这辈子能过桥就千万别坐船,坐船就千万不能往水里看,记住了吗?” 爷爷,我一直都记得的! 但是现在,我没办法让莽子一个人泡在冰冷的水里,就算今天不幸淹死,我俩在水中永远飘荡着,还能有个伴儿。 恍惚间,爷爷问我:“你果真喜欢博家那愣头小子?” “我不知道什么叫喜欢,只是不想他一个人太孤单。” “我的傻孙女……” “爷爷……” 我一张嘴,就被灌进了几口冷水,不会游的人在水面扑腾几下,很快就感受到了肺部传来的撕裂感。 谁说人掉进河里,只要不挣扎,就会浮在水面的? 那谁你出来,我保证打不死你! 挣扎了几下,我已没力气了,眼睁睁地看着天上唯一的发光点——月亮,离我越来越远,余下都是黑暗和枯燥的水声,原本被死亡支配的恐惧,随着身体的下沉而消失。 莽子,你胆小,别怕,八一姐来陪你! 八一姐说过要一辈子罩着你,我决不食言。 江里那么大,莽子,你在哪儿啊?听到的话,就快点过来,姐护着你…… 依稀间,莽子好像真的来了,他个子很高,在水里很是显眼,我拼了命地朝他游过去,临近了,他慢慢地转过头,露出的却是一张青灰色的婴儿小脸。 “对不起……” 我看懂了它的嘴型! 它伸出手,把我狠狠地往水底推去。 我这会儿才想明白,原来刚才下水的不是莽子? 我特么又被耍了? 隔着水,莽子的声音从河岸边传来,那是他独有的哭腔:“八一姐,八一姐你在哪儿啊……” 声音很近,却相隔很远,我朝他挥挥手,也不知他看不看得见。 莽子,姐今天太背了,竟然三次栽在一群小鬼手上,到了阴曹地府,还不知道怎么被林家先祖训呐,你好好保重吧! 永别了…… 没了求生欲望,我反而感受到了一份宁静…… 在宁静之中,我看到了一束光,一个声音告诉我,鬼门关开了! 话说,人死之后怎么去地府报到? 以前听博家的叔伯说起过,要去地府,先过城关,也就是鬼门关。 在入关前,先要到一个池子边洗脸洗头,是否命不该绝,就看能否洗到池中水了。 为什么要洗洗? 博家叔伯说,有些人死于意外,因为太突然,鬼魂都不知道自己已经往生了,来到池水前,洗洗脸、洗洗头,头发、皮肤、指甲就会脱落重生,洗了池子里的水,就意味着回不去阳间了。 原来,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我也不知怎么搞的,莫名其妙就跟着一群人排队来到了水池边,在排队的人群里,有几个眼熟的,比如那个穿唐装的妹妹,还有穿清装的贵妇人,不就是刚才赌场里的几位吗? 看到我,它们也吓了一跳。 7.我成了怪物 “小师父,谢谢你。” 我诧异:“你们不是在上面吗?” 唐装妹妹给我行礼:“托姐姐的福,我们都下来了!” 清装妇人说:“只是没想到,师父你……” 听到这话,我扎心了! 合着用我一条命,换来了鬼门大开! 做人时,我对社会没啥贡献,没想到死了还给大家谋福利了,我该高兴还是痛哭呢? 我林九九,今年才二十二岁,还有很多钱没有赚,很多好吃的没有尝,当然了,最放心不下的还是爷爷,我走了,以后他怎么办? 悔啊!但我却不能找人……不,找鬼诉苦,因为我是被自己蠢死的,说出来太丢面了! “姐姐,到你了,洗洗吧!” 我说:“您俩比我大几百上千岁,叫我姐姐不合适,以后到了阴间,还得请二位罩着我!” “咱们相互扶持吧!” 我叹气,已接受了现实,正准备洗把脸,一个黑袍男人突然冲了出来,拽着我就往回走。 “你谁啊。”竟然妨碍我投胎。 他回头一瞪,我啥也没看到,只看到了一双碧绿碧绿的眼珠子。 好可怕的样子! 他说:回去,快来不及了。 我问:你是鬼差吗? 他没理我,我再问:我是不是阳寿未尽? 他也没搭理我。 临到分开时,他从我身上拿走了一样东西,一巴掌拍在我后脑勺。我醒来时,正对着莽子哭变形的脸,扭头吐了一口腥臭的水。 “八一姐……你吓死我了……” 我咳得肺都要炸了,躺了半天才缓过神:“这都死不了,老娘命不该绝啊!” 说完后,我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 我身上好像少了点东西。 我把手放在胸口,好安静。 我把手再放在脖子上,好平滑。 好像少了点什么! 心跳! 我特么少了心跳!!! 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站起来像个神经病,在河滩上跑了一圈。 按理说,人在剧烈运动后,心脏应该扑通扑通的,可是我的小心脏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人没了心跳,还能算活人吗? 我看着自己,能呼吸,能跑、能跳还能骂人,跟之前没什么两样。 莽子跟在我屁股后面:“八一姐,你怎么了?魔障了?” 没有镜子,都能大概想到我这幅鬼样子,披头散发、嘴唇发紫。 我问他:“莽子,你们家对尸体最有研究,那种没有心跳,能跑能跳的叫什么?” 他想了想:“没有思想的叫行尸。” “有思想呢?” “叫僵尸。” “还有没有别的?” “在僵尸里,分有紫僵、白僵、绿僵、毛僵、飞僵、游尸、伏尸、不化骨……” “行了,别说了!”我感觉自己快受不了了。 “如果遇见僵尸,一般你们怎么做?” “先制住,然后放火烧。” “疼吗?”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被烧过。”他正儿八经地回答我:“不过现在尸体都火化了,很少有僵尸出现。” 我七上八下的,生怕自己明天一觉起来就长了指甲和獠牙,见人就吸血。 “明天,我要出趟远门。” “去哪儿?” “回白马镇。” “我陪你回去。” “不必了,我去看看爷爷。” 我脑子有个印象,那个黑袍子临走前从我身体里拿走了一样东西,难道就是心跳? 可人没了心,该怎么活? 我想,爷爷见多识广,他一定知道。 远处,一道闪电划过,大地响起一声闷雷,憋了一天的雨,终于哗啦啦地下下来了…… 我失魂落魄地站在河滩上,被雨淋成个落汤狗:“那些个老鬼呢?” “都走了。”莽子一脸崇拜:“没想到八一姐你竟然会以身犯险,大开鬼门,这个牛B够我吹一辈子!” 呵呵! “还好只是虚惊一场。” 四周无人,我问:“强子呢?” “他刚才怕镇不住,回去请关公了。” “屁话,就是借机开溜。”我看这雨越下越大:“走吧,要钱去,今天的账必须今天结……” 当我出现在强子面前时,他正抱着关二爷的神像在屋檐下站着。 “林师父,我正想去找你呢,但是突然下雨了,我怕关二爷感冒,没敢淋雨。” “没事。”我现在没心情搭理他,只想要了钱明天回乡下。 “林师父,那些东西……都解决了?” “嗯,走了,一共一百二十个鬼魂,一口价,三十万。” “三十万!” 一道闪电照亮了我的脸,我特么命都搭上了,他再墨迹,我就咬人了:“怎么少了?那就四十万。” “那个那个,三十万!我给!” “我不收支票,只要现金,我知道你赌场地下室里有钱,赶紧去取。” 我把他老底都看穿了,他哪敢不服,赶紧给我取钱去。 收了钱,我告诉强子,要想继续开翠竹园,就得把竹林换成桃林,把河滩的淤泥治理了,在表面铺上一层盐、一层米、一层茶叶,然后用玻璃盖住,以后河里的邪祟就上不来了。 至于赌场,虽然阴人不在了,但阴气始终影响运势(这是我瞎BB的,不希望他继续开赌场害人),让他以后不要做这些损阴德的事,有钱多修修学校,修修路,做做正行。 关于古曼童……我对它们心里有怨,要不是它害我,兴许我还能心软帮帮它们,现在……我直接收了,卖给了老牙叔,一个鬼魂卖两千。 老牙叔见到我,嘴甜得就跟抹了蜜:“我的亲闺女,牙叔就知道你能搞定。” 我欲哭无泪,现在我这不人不鬼的样子,别说搞定谁了,自己都搞不定。 在回乡的路上,我开车绕了段路,绕到了老猫岭,给那三个坛子带去了烧鸡、酒、小别墅和小汽车。 “我这人很公道的,靠你们,我挣了700,买东西孝敬三位,我花了400,够意思了。” 我把东西通过火盆化给它们,又烧了一些元宝蜡烛:“现在汽车有了,你们以后别在路上搭车了,会吓死人的。” “谢谢……” 一阵若有若无的声音从远处飘来,吓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赶紧骑着我的小电驴就赶路,后座上放着我所有的积蓄,这次回去,我想好了,如果我真的变成了僵尸或者其他的怪物,我就把钱都交给二婶,让二婶好好照顾爷爷。 然后呢? 然后,我还带了一瓶汽油和一个打火机。 小时候看港片《僵尸叔叔》,里面的千鹤道长为了不让自己尸变,用桃木剑了结自己,当时我很受触动,或许有些缘分是冥冥之中注定的,我跟千鹤道长或许会是同样的下场。 路上,骑着骑着也有点累了,我停在一棵大榕树下,准备歇歇脚,吃点东西。 一个穿白衣服的大姑娘,从旁边的村子火急火燎地赶来,一见我就问:“请问是林师父吗?” 8.诡异白事 我正在喝水,差点没呛死。 谁啊这是…… 我抬眼一瞧,这个女人巴掌脸,眯眯眼,双眼透衰,脸色蜡黄,眉宇间若隐若现一股子黑气儿,看来家里有丧啊! “你谁啊?”这人什么来头,怎么知道我姓林? 女子刚刚哭过,眼圈儿都是红的,她自我介绍:“师父您好,我是旁边林溪村二组的张天凤,我们家最近有点不对劲,半个月出了三场白事,师父您帮我们看看咋回事吧!” 说着说着,她还上手来拉人了。 “等会儿,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怎么知道我姓林?” “是穿黑衣服那个小兄弟说的。” “黑衣服?哪儿呢?” 她回头一指:“刚才还在呢。” 我看去,哪里有人?心里觉得有些怪,还是先观望观望再说。 女人见我迟迟不答应,鼻子一红就哭了起来,烦都烦死了。 “行了,先说说你家的事。” “是这样的,我们家半个月死了三个亲人,第一个是我父亲,病死的,第二个是我母亲,楼上摔死的,第三个是我姐姐,翻车下河淹死的,除了我爹,我娘和我姐都死于意外。村里人都说咱家撞了邪,我请了好几个师父去瞧,人家都说看不出来,眼下只能求求师父您了……” 看她也不像个坏人,而且,好几个师父都瞧不出来的事,确实有点意思。 “先说好,我是收费的,而且不便宜。” 一提钱,她似想起什么,立马掏了五百:“差点忘了,您的敲门金。” 好家伙,连敲门金都准备了,看来那个黑衣人挺熟悉我的嘛…… 张天凤把钱塞给我,眼泪又吧嗒吧嗒掉了下来:“只要师父能制住我家的邪,我砸锅卖铁、卖房子都成!” “也没这么夸张。”我又不是抢银行的:“行了,别哭了,先带我去看看吧!” “好。” 这个林溪村我经常路过,就在水边的一块平原上,土地肥沃、水草丰富,是周围有名的鱼米之乡。早年间,我和爷爷来这里看过地形,爷爷大手一指村子背后的跑马山,告诉我说,这在风水上叫走马屏风,是福地,所以林溪村以前经常出状元。但后来这儿修火车,在跑马屏风上打了一个隧道,这道风水也就破了,以后,状元是出不了了,但维持安定富足的现状是没有问题的。 我跟着她走进村子,远远地就听到一阵唢呐声,在村里的广场上,临时搭建了一个灵堂,或许是怕晦气,村子里人见到都绕着道走,灵堂里异常冷清,零星地坐着几个披麻戴孝的人。 “姐夫,林师父来了!” “林师父,这是我姐夫李成新。” 一个矮胖结实的男人站起来:“她就是林师父?”满脸透着不信任。 我没空搭理他,刚进来就感觉到了一股很强的怨气聚集在堂内,看来,死者有很大的冤情啊! 我对李成新说:“你回去,把你老丈人家,你家的米分别盛一碗,带来给我。” 他走之后,我在灵堂里转悠起来。 “蝶化竟成辞世梦,鹤鸣犹作步虚声……”在我面前挂着一张黑白照片,一个梳着麻花辫子的女人,永远定格在了40岁的年纪,看着看着,我突然觉得遗照上的嘴角动了动,似有话要说。 我心底默念:你别着急,我问完了活人,自然会问你。 张天凤请我坐下,倒了一杯茶:“林师父,刚才我看你瞅着我姐照片,没啥事吧?” “没事。”我让她也坐下:“从你父亲去世起,把知道的都告诉我,特别是一些奇怪的事。” “好。”她一边吸鼻子一边说:“其实我爹娘身体挺硬朗的,平日里还能自己种种地、做些农活,因为身子好,我们几姊妹也没有特殊照顾,偶尔送点钱和米粮过去就成。” “几姊妹?” “我还有个哥哥,在外地做生意,前些日子回家奔丧,又走了。” “行,你接着说。” “在半个月前,我爹照常下地,那天有件事很奇怪,村里有人看到他在和自己的影子说话,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什么,回家后没多久,他就说心口疼,疼了两分钟人就去了,走得很突然。” “跟影子说话?”难道是影子鬼? “我爹去世后,全家都挺接受不了的,特别是我娘,眼睛都快哭瞎了,没想到……没想到爹下葬的第二天,娘就从楼梯上摔了下来,等我们发现时,人都硬了……” 说完,张天凤又哭了起来,哭得我心烦意乱的。 哭够了,她吸吸鼻子,接着讲:“几天里,爹娘都没了,大哥当时去浙江拉货了,正赶回来,这些事都是姐姐操办的,我们把娘停了三天灵堂后,就埋了,埋在了爹的旁边,让他俩在下面也能有个伴。” “后来,不知道是不是太累了,娘下葬后,姐姐就病了,一场小感冒,吃药打针都不管用,一到半夜就发高烧,人都烧糊涂了,村里的老人好心提醒我们,姐姐这病怕不是感冒这么简单,想是中邪了,让我们去请村里看米的王婆瞅瞅,结果王婆一瞧,什么也没说,当场做了法事,泼了水饭,我姐第二天就慢慢好了。” 看来这个王婆定看出了什么,只是没敢声张。 张天凤告诉我,姐姐张天美好了之后,他们以为这事过去了,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直到三天前,张天凤带儿子小淇去姐姐家串门,儿子说了一句话,差点没把她吓死。 他说:妈妈,外公外婆怎么来了?还气呼呼地盯着姨姨。 她当时还以为是小孩子瞎说的,教训了儿子一顿,结果第二天,张天美进城办事,路上就出了车祸。 回头想想,小淇或许没有撒谎,他真的看到了外公外婆的鬼魂。 听了这么多,我有点不明白,按理说,孩子都是父母的心头肉,究竟为什么,两位老人会气呼呼地盯着张天美?而且出现的第二天,她就发生了意外。 这事儿还没完,张天凤说:“我姐去了之后,小淇就出事了,昨晚上不知咋的,他惊着了,一直做恶梦,说胡话,我家那口子找来王婆替他驱了邪,刚刚又送县医院去了。” 这家人是犯了什么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现在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你也别哭了,哭解决不了问题,既然收了这敲门金,我一定会好好看看,找出事情的起因。” 聊完了,我跑到灵堂后面,在张天美嘴里塞了一枚开口铜钱:“你有什么事,有什么冤情,晚上梦里告诉我吧。” 刚说完,张天凤就在外面喊:“林师父,我姐夫回来了。” “行,马上过来!” 9.夜半无人鬼进宅 李成新跑得满头大汗,手里担着两个瓷碗,分别用塑料袋装好了。 我让他们腾出一张干净的桌子,坐下后,开始了房中米术。 “人守阳,鬼镇阴,阴阳不离,百无禁忌!” 左边是张天美家里的米,右边是张家老屋的米。 先看右边吧! 我伸手掂量了一下,米有点沉,这是正常情况,张家二老刚刚去世,家里有阴气很正常,这掂一掂得出的结果,没什么大问题。 再闻一闻、尝一尝,除了有点霉味,都不算什么大事。 怪了,按理说,一切起源在于张家老爷爷,老奶奶也是死在老宅里,房子居然这么正常,不应该啊! 放下老宅的米,再去端张天美家的米,刚伸手就被什么东西啄了一下。 看来问题出在张天美家。 我低头闻了闻,闻到一股鸡屎味,差点没把我臭晕了,再嚼一嚼,还是鸡屎味。 “啊呸!”我赶紧漱口:“你拿的是喂鸡的米?” “不是啊。”李成新是一个典型的庄稼汉,看起来挺老实的,不像有花花肠子的人,他说:“就是咱家吃的米。” 不对劲啊,为什么会有一股鸡屎味? “你家养鸡吗?” “养,我们乡下家家户户都有鸡。” 或许,是出在鸡的身上? 张天凤急得要命:“师父,您是不是看出啥了?” 我让她先放宽心:“你们家老宅子,我不用去看了。”我扒拉了两下老宅的米:“从这上面,我大概看出你家老宅是在村尾处,屋后有一片小树林,前面是一条公路,屋子的厨房边有一口水井。” 张天凤和李成新眼睛都瞪直了,李成新说:“还真是一点没差。” 这算什么?鸡毛蒜皮的小把戏,我爷爷那才叫厉害,他不仅能看阳宅,还能看阴宅,连地底下什么格局、埋着谁,都能断出个一二。 “你们放宽心吧,老宅没什么问题,等事情结束后,准备只大红公鸡,还有一些新米、盐、茶叶,我给你扫扫家,去去晦气就好,不过这是另收费的。” 张天美谢天谢地:“没事就好,那个扫家需要多少钱,请师父明说,我们好准备着。” “不贵,就八百。” 然后,我话锋一转,对李成新说到:“倒是你家……” 他紧张起来:“我家咋了?” “你家很奇怪,阴气很重,但我却没看出来是什么,只感受到了浓浓的鸡屎味,所以,我得去你家看看。” “那成,师父,您赶紧去看看吧!” 张天凤问:“师父,那我家的米要看不?” “不看了,问题应该在你姐姐家。” “可我家小淇他……” “你家孩子估计是看到了鬼魂,冲着了,王婆看过之后,应该问题不大,还是那句话,忙完了所有的事,我去给你扫扫家,八百。” “好!” 在去李成新家之前,让他把我带到了王婆家里,想找王婆问一问,结果没见着人,邻居说隔壁村子有人中邪,把王婆请走了。 “那我就自己瞧吧!”我和李成新往回走,走着走着,那种被人盯着的紧张感再度出现了。 经过一个转角,我回头,看到不远处闪过一道身影,看来,我林九九魅力还挺大的,路过小山村,不仅有人介绍生意,还有人尾随啊。 “怎么了林师父?” “没事,你们村景色挺好的。” “是啊,我们村一直以来都是山清水秀的鱼米之乡,老支书说了,咱们再穷也不能挖山坏水,这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啊!” “你们老支书觉悟挺高啊。” 瞎聊的功夫,我们到了张天美和李成新的小院子,院子是新修的,进门左边有个葡萄架,架子下摆着石桌石椅,右边是一个鸡圈,十几只鸡处于放养状态,在院子里啄土。 正前方,是一幢两层高的小洋楼,洋楼贴着深色的瓷砖,门上挂着一个大大的福字。 “林师父,这就是我们家。”提起这个房子,李成新没忍住,哭了起来:“我和天美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辛苦了十几年,她在我最穷的时候就跟着我,从茅草房一直攒钱到现在,好不容易修了小楼,这福没享几天,她就……就走了!” “生死有命,你请节哀。” 我调出罗盘来看,屋子坐北朝南,不冲地煞也不冲路煞,屋子里的结构是乡下常见的款,正中是堂屋,供奉着祖先牌位,后面是饭厅和厨房,楼上是住人的房间,布局没有问题。 这时候,院子里传来一阵咯咯声,恍然间好像有人在笑,出门一看,发现是那群走来走去的鸡。 鸡…… 我蹲在地上,看着这群活蹦乱跳的鸡,闻到了那股熟悉的鸡屎味。 按理说,鸡不应该有问题呀,古人言,鸡是凤凰的后羿,雄鸡更是具有驱邪通天的神性。在我们守宅人熟知的守门、辟邪神物中,鸡就是其中一位,怎么可能出问题呢? 我问李成新:“你家鸡最近有什么怪事吗?” 他想了想:“没有啊。” “没有莫名其妙死掉的?” “没有。” 怪,真是怪了! 看来,这问人是问不出什么了,只有等夜里问鬼了。 天色已晚,张天凤留我去她家歇下,我拒绝了,骑着小电驴来到了张天美家,选了一间阴气最重的房间住下,把这里的门神、福字、葫芦和神龛都遮挡起来,就等着半夜引鬼入宅了。 睡之前,我眼前浮现出张天美发青的死人脸,默默念叨:“有什么冤情,今晚都说了,说了就带着你爹娘好好上路,别去缠着小淇,他只是个孩子,如果他明天高烧不退,我一定找你们麻烦!” 说完后,我安心地睡了,也不知睡了多久,我感觉一股冷气正嗖嗖地往身体里钻。 屋外的大铁门,嘎吱一声被推开了,院子里传来一阵沙沙声,缓慢地靠近着,沙沙……沙沙…… 我听见有人在上楼,脚步很轻,可在异常安静的乡下,却十分明显。 气氛如此诡异,说不害怕,那都是骗人的。 我虽然胆子比一般人大,但夜深人静时,遇到这些鬼鬼怪怪的东西,也会全身发毛啊! 近了,我感觉得到,有人正站在房门口,铜锁动了动,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10.请鬼说事 我紧张得手心冒汗,这请鬼说事,我也是第一次尝试。 爷爷说过,人鬼殊途,人说人话,鬼说鬼话,我们活人,一般情况下是很难跟鬼魂沟通的,像莽子那样的专业人才,是经过特殊培训,不属于一般情况。 所以,要想鬼说人话,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在尸体嘴里放一枚开口钱,这个钱不是给鬼魂的,是给鬼差的。 有什么冤,有什么怨,有了开口钱,冤魂就可向活人面对面述说了。 就如此刻,我能明显地感觉到,张天美回来了…… 呜呜呜……我听见一阵哭声,哭得很凄惨,就在我脚边。 我抖淋淋地缩在被子里,压根就不敢看:“是,是张天美吗?” “是……” “你有什么冤情就直说吧!我能解决就解决,不能的话,钱我退给你妹妹,一分都不要。” 说完后,周围突然没声儿了,我等了好久都没动静,等把被子掀开,一张满脸是血的头就睡在枕边,直勾勾地盯着我! 她头发是湿的,跟水草一样贴在脸上,半只血红的眼从发丝间露出来,死死地瞪着我。 “大爷的!”我吓得从床上滚了下去:“要想我帮你,就变个好点的样子!” 她听后,晃了晃脑袋,变成了遗照上的模样。 我被吓得不轻,下意识捂住了心口,按理说,小心脏应该扑通扑通的,现在一点反应也没有,我把手放下,是啊,我现在自己都成了怪物,还怕个鬼吗? 她直挺挺地飘在床头,穿着一件紫色的寿衣,嘿嘿笑了两声:“无心人,死后做鬼做不成……” 无心人?说的不就是我吗? 什么叫死后做鬼做不成? 她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一晃神的功夫,她就站在了门口,似想把我引到什么地方。 “你回来,先说清楚!什么叫无心人,你……” 她突然不见了,我追到房门口,在二楼的走廊上,看到她站在院子里,正对着鸡圈的方向。 奶奶的,人家是师父,我也是师父,我怎么这么悲催,老被鬼牵着鼻子走? 等我赶到院子时,远远地,张天美指着一只眯着眼趴在窝里的母鸡,眼中满是恨意:“杀了它!” 杀了它?怎么回事?鸡咬她了? “杀了它!杀了它!” 她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哭了起来。 我说:“你倒是告诉我,为什么要杀了它?还有,什么是无心人?” 她张开嘴好半天都说不出来,只顾着哭,哭完后脸色一变:“你过来,我告诉你。” “行,我过来。” “再过来。” 她阴惨惨的脸上,露出一道令人发麻的笑意:“再过来一点,我就告诉你。” 当我一靠近她,整个人都不对劲了,一股麻意从脚底蹿到了脑门,身体不受控制起来,浑浑噩噩的,好似又回到了水里的感觉,咕噜咕噜,起起伏伏。 一幅幅光景在我眼前闪过,看了一会儿后,我明白了…… 原来,事情没我想的那么复杂! 先说张家老爷爷吧!他为什么在田里跟人说话,是因为那天,他看到了祖先,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 按理说,他当时在田地里就该突然去了,但放心不下老伴,就跟先祖谈条件,说:希望先祖和鬼差能多给他一点时间,让他回来去看看老伴,才能安心上路。 当时,他说好了,会让子女给先祖和鬼差们准备七只鸡、七个猪头,还有金银元宝等作为回报。为了实现诺言,他专门托梦给了操办丧事的张天美。 醒来后,张天美跟张天凤一起准备了七个猪头和七只鸡供奉,到了杀鸡时,张天美看到张天凤把家里最能下蛋的母鸡给送来了,心想,这鸡杀了多可惜啊,留下来放回自家院子里,天天都能下蛋。 趁着没人,她把鸡放进了竹篓里,带了回来,说来也怪,从那天起,这个鸡就像得了病,再也没下过蛋。 紧接着,她的老母亲失足摔死了,她忙着操办丧事,忘了母鸡这茬,也压根没想到家里发生的事都跟这只该死却未死的鸡有关。 出车祸的前一天晚上,她做了噩梦,梦到爹娘很生气地盯着她,一直指着鸡圈的位置,当时她醒来后也没多想,就急着出城办事了。 谁知道半路上…… 故事到此结束,张天美哭得很凄惨,哭完之后,我听见了一句让我毛骨悚然的话。 “你的身体,借我用用吧!” 合着她是上了我的身啊,现在还想耐着不走了! “你想干嘛?” 她说:“我舍不得我那口子,就算要走,也想再陪他睡一觉。” WTF !我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啊!让我去陪个又矮又壮的庄稼汉睡觉,我不活了! “你别乱来啊,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她邪邪地一笑:“无心人,死后做鬼做不成……” “什么是无心人,你说啊!” “陪我那口子睡一觉,我就告诉你……” “滚!”我话没说完,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懵懵懂懂间,我好像看到了一个男人挡在门口,好听的声音在耳边萦绕: 菜无心可活 人无心必死 若想留人世 赤窍锁乾坤 前两句是《封神榜》比干七窍玲珑心的故事,差点忘了,他被挖了心,也是一位无心人。 后两句什么意思?特别是最后一句,赤窍锁乾坤,什么鬼? 这人是谁? 为什么说那么难懂的话? 我想问他,可是一回头,他已经不见了…… 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第一反应就是,有没有穿衣服! 结果衣服是穿好的,我躺在自己的屋里。 李成新在外敲门:“林师父,醒了吗?” 昨天晚上我…… 我头疼得厉害,而且,难受的是,我身上有一股浓浓的水草味。 “怎么了?” “你快来看看吧!” 我整理好衣服打开门:“到底怎么了?” “我媳妇她……她出事了!” 一个死人,还能出什么事? 他说:“昨晚我在守灵。” 我紧张地问:“你一晚上都在守灵?” “对啊。” “我有没有来找过你?” “没有啊。” 他看傻子一样看着我,我松了口气:“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愣了两秒后,他接着说:“昨天半夜,灵堂突然来了一只黑猫,我想着老人说过,不能让牲畜接近尸体,会诈尸的,就把猫赶走了,结果今早进去发现,天美她……” 11.尸体‘倒插秧’ 这个张天美,也不是什么善茬,昨晚还想害我……好在最后也没害成,敢情是她良心发现,放了我一马吧! “她怎么了?” 他压低嗓子:“不见了!” 不见了?难道是遇着了黑猫,诈尸了? 不可能啊!一般诈尸都会逮着周边的活物咬:“昨晚,灵堂周围有没有人畜受伤?” “受伤?没有……林师父,你的意思是……天美她诈尸了?” “不然呢?”但也不一定! 哪有悄无声息诈尸的呢? “你能帮我们找找吗?” 我只是个守宅人,又不是道士先生,这不是我业务范畴,不过,爷爷之前倒是教过我一个找人的法子,看他着急的样子,我松了口:“行,我可以帮你找,但这个得另收费!” “没问题!谢谢师父!” 守宅人找人,跟其他的方法不太一样,我们主要跟家神进行沟通,一般情况下,也只能大概知道某个方位,具体能否找到,就要看缘分了。 我让李成新准备了刀头肉和供果,拿了三个小酒杯摆上,一杯倒茶,一杯倒水,一杯倒酒,在杯子口分别盖上了三张红纸。 杯子底下,我压上三条红线,红线的另一头绑在一根筷子上。 准备好后,李成新给我端来了一个簸箕,簸箕里铺上了一层草木灰。 看这个矮壮的男人忙前忙后,我闲来无事跟他聊了几句:“你跟你老婆感情是不是挺好?” “那当然了,我和天美从小就认识,我一直都喜欢她,她这人不仅漂亮,心地也好,最主要是不嫌我穷,我们俩在一起的时候……” 我赶紧打住:“她这人性格怎么样?我是说,是不是那什么……勤俭持家?” “对对,就是勤俭持家!她特别会过日子,就算穷,也能变着法儿的让我们过得开心。”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她会偷偷留下老母鸡了吧! 虽然他们日子好了,但贫穷的习惯却一直跟随着她。 提起鸡,我想到了那只惹事的老母鸡,在作法之前,我让李成新把那只不下蛋的母鸡装进了笼子里,装好后,用一块红布给盖上,放在院外,我待会再处理。 “人守阳,鬼镇阴,阴阳不离,百无禁忌!” 我开始请家神了,家神如果愿意出来,杯子上的红纸就会颤动。 我手里的筷子就放在簸箕上,如果家神愿意告诉张天美的下落,筷子自然会动。 很快,红纸有反应了。 我确定那不是风吹的,哪儿有风只吹中间的纸呢? 这风不仅来得又快又怪,还带来了一股子酒香味,看来,张天美家的家神喜欢美酒啊! 品完了酒,我手中的筷子开始有反应了,一股无法形容的力量牵引着筷子滑动。 前、后、左、右……画了一个大大的弓字,画完后,中间的酒杯倒了,酒撒了一桌子。 “谢谢!”家神已经走了。 我把筷子放下,将簸箕上的地图拿给李成新,他一眼就看明白了:“那个地方,是……是青溪啊!” 青溪是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流,也是林溪村唯一的水源。 “去看看!”我骑着小电驴,带着李成新过去,刚到岸边就看到一双脚倒立在河滩边上,那脚绷得就像跳芭蕾的,身子呢?陷到了淤泥里。 岸边围了一些来河边洗衣洗菜的妇人,村里的壮汉纷纷过来搭把手,先把尸体给拉出来。 “好些年没见着了。”我听见旁边穿蓝布衣裳的大姐窃窃私语。 “大姐,这是什么意思?听你这么说,以前也出现过?” “十几年前的事了,听说是河神处置恶人才会这么做?” “河神?太玄乎了吧?” 大姐指着周围:“你看这儿没有山也没有桥,就是一块大平地,好端端的人,是怎么头朝下,跟柱子似的插进淤泥里的?” 旁边的人说,这叫‘倒插秧’。 ‘倒插秧’死法的人,是极其痛苦的,因为他们不是被水淹死,而是被淤泥给捂死的,死状极其难看! 一般被‘倒插秧’的人,是没人敢收拾的,都是破席子一裹,就地火化了,火化之后,骨灰也不能入土,得丢进河里才能让河神息怒,不然,村子里会倒大霉的! 我听吃瓜群众说,上一次出现‘倒插秧’,发生在十几年前…… 十几年前,林溪村有一个小流氓,大晚上睡不着就在河边晃荡,遇到了一个下夜班的姑娘,论辈分,这姑娘还得叫他一声叔。 当时,他看着四周无人,就动了歪心思,把她拖到河边给强了,怕事情败露,他把姑娘给掐死丢河里了。 姑娘死后,第二天就被人发现了,由于在水里泡了一夜,很多证据都被破坏了,警察查来查去也查不出谁是犯罪嫌疑人。 正当警察一筹莫展时,村里的人说,那个小流氓突然死在了河边,就是‘倒插秧’的姿势,而且在他脱下的布鞋里放了一张血书,血书上详细地写了他是哪一天、几点犯的案,作案过程和动机是什么,以及回家后怎样掩饰自己等等。 一桩悬案就这么破了,可他是怎么倒插在淤泥里的?至今也没人知道。 等了十几分钟,周围的小年轻费了好大的力,才把人从泥地里给拉了出来。 由于身上黑乎乎的全是淤泥,大家都认不出是谁,只能依稀看出是个女人,我看到那绸布鞋子,觉得很眼熟。 “谁家的人,自个儿出来认认!”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头儿在那儿吆喝。 大家都远远地看着,谁都不愿上前。 李成新就站在我身边,眼眶是红的,不停地吞咽唾沫。我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上去看看。 李成新不敢相信地往前挪,当走到尸体边上时,突然哇的一声哭了,扑上去抱着那直挺挺的身体。 “天美啊……究竟是作了什么孽啊!你本来就惨死,死后还要遭这一劫……” 周围人窃窃私语:“张天美?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会……” 比起活人‘倒插秧’,一具死尸‘倒插秧’更让人瘆的慌。 看热闹的人,就跟见了鬼一样,四下里都散了,拄拐杖的老头儿颤巍巍地来到李成新身边:“成新啊,规矩你可得照办了,不然,整个村子会遭殃的。” 李成新就像失去了意识,一直紧紧地抱着张天美,过了好半天,他流下两行泪:“老支书你放心吧,规矩我照做,只是我不明白,天美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河神要惩罚她。” 12.命中犯水 “河神从不会冤枉一个好人!”老支书拍拍李成新的肩,步履蹒跚地走了。 李成新红着眼,魔障一般看着我:“林师父!” “啊?” “能不能帮我问问河神,天美到底做错了什么?” “有必要吗?” “有!” “我不行,你找王婆吧!”不是我不想多挣一笔,实在是……我不敢碰水,更不敢接触水里的东西。 李成新把尸体轻轻放在一边,扑通一声双膝跪了:“林师父,算我求你了。” “别!”我赶紧拉他起来:“我真不行,我是守宅人,跟河神沟通,你得找道士和神婆啊。” “王婆没那本事,但我知道你有!” “我?”我有屁的本事,上次逞能,我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这一次说什么都不干了。 “不行,你还是找别人吧。” 李成新默默地站了起来,用手擦掉脸上的鼻涕:“好、好……” 他转过身去收拾张天美的尸体,背影越发矮小和无力了。 等人都散尽,张天凤闻讯赶来,看到姐姐浑身是泥的尸体,哭晕在了河滩上…… 入夜,张天美的尸体就在河边烧了,烧成骨头渣子后,李成新用手一块、一块地捡进了红布里,包了起来,抱在怀里。 老支书带着一群人赶来,说是安慰他,实则是在监督他把骨灰丢进河里。 “成新啊,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你还是看开点吧!” 李成新一直盯着碧绿的溪水发呆,张天凤在一旁哭得眼睛都肿了:“老支书,姐姐、姐夫感情深,怎么可能说放就放啊。” “唉!” 就在大家说话的空档,李成新猛然从地上弹了起来,抱着骨灰就往河里跳,等我们大家反应过来,他已经跑到溪水最深处了。 别看这条溪流窄小,最深也有4、5米,淹死人妥妥的。 岸上的人都呆了,包括我在内,谁也没想到李成新会陪着她一起死。 “你们愣着干什么?救人啊!”我这一嗓子,把村里的壮汉给叫醒了,他们纷纷下河捞人去。 “姐夫……”张天凤一边哭喊一边往水里跑。 “你就别添乱了。”我本想拽着她,却被她给拖到了河里,当溪水淹没了脚踝子,我浑身就跟触电一样,有种不祥的预感。 “咱也帮不上忙,先上去吧!”我拽着她,却发现张天凤就跟个秤砣似的,定在水里一动不动。 “你不走我走了!”我松开手,刚转过身,就被一个冰冷的手给抓住了。 回头一看,原来是张天凤拽住了我。 她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一头长发飘飘,背对着我,却反手抓住了我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 不知为什么,我突然觉得,此时此刻的她,有种阴森森的感觉。 “张天凤?” “小师父……”张天凤的头,在我面前,以一种不可能的姿势转了过来,而身子却一动不动。 我看着那张脸,那道狰狞的笑容,觉得似曾相识。 “你是张天美?” 她嘿嘿一笑:“我只不过想借你身子跟我那口子睡一觉,你却害我变成这样,挫骨扬灰,不得超生……” “你把话说清楚,我怎么害你了。”我一直在拽着手,死活都挣脱不了。 她眼神往岸上一瞟,我看到在老支书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穿黑衣的男人,男人身材高大又纤细,特别是一双大长腿,让人看了垂涎欲滴的。 至于长得怎么样,天太黑,我没看清。 我说:“那谁啊?我不认识。” 她一副不相信的样子,露出一张诡异的笑脸:“不认识?为什么昨晚会帮你……” 说完,张天美稍稍用力,我痛得眼泪都出来了:“我真不认识!” 我发誓,如果身边有个身材那么好的男人,而且长得还不耐,我早就注意了,怎么可能不记得! 还有,她提到了昨晚,昨晚被上身后,我印象里确实出现了一个男人,不过那只是个影子,难道说,真有人赶来救我? 这么说,那四句莫名其妙的诗文,也是他说的了? 我的脑子里过了一遍这几天发生的事,黑衣人告诉张天凤我的信息、被人跟踪……难道是他? 张天美嘿嘿一笑:“无心人,死后做鬼做不成……你害我,我也让你不超生……” 说完,她带着我往河中心走。 我挣扎起来,却怎么都挣脱不了她的手,被生拉硬拽往河里走去。 “救命……”我扯着嗓子喊,奇怪的是,周围那么多人,却没有一个人听到我的叫声。 壮汉们在水里捞起了李成新,我能清楚地看到,他们正抬着人往岸上走去,与我擦肩而过。 我朝他们挥手,大声呼救,他们却看也不看我一眼,冲到了岸上。 “还有气,赶紧的!”他们围着李成新,正做着胸按压。 我一边回头,一边不受控制地被她越拉越远,一切就像慢动作,在我眼前清晰地上演,我走着走着,突然间,脚底一空,被水淹没了头顶。 看来是遇到了老人常说的砂锅底,就是河底的断层,由浅滩突然落到了河底深处,一瞬间就被黑暗和水草缠住了。 张天美脚底贴着地,站在我面前,她回头,看了一眼岸边:“新哥,永别了……” 说完后,她朝我笑起来,嘴越笑越大,从嘴角撕裂到耳根,再到整张脸脱落,一张支离破碎的鬼脸就在眼前,我吓得扑腾一阵,嘴里的空气全都泄了出来,周围满是咕噜噜的水泡儿,轻盈地上升。 这一刻,我开始相信命运,爷爷说我命里忌水,之前犯了忌,我侥幸逃过一死,没想到逃过了初一却逃不过十五,或许,这就是命吧! 原本以为,再次面对死亡,我会像第一次那样惊慌,其实并没有。 这一次,我淡定了不少,一些儿时发生的画面在眼前闪过,我想起了八岁那年掉到白龙河里,当时水里有一条从没见过的黑色大鱼救了我。 那鱼真的很大,它的一只眼睛,就跟灯笼似的,轻轻一顶就把我送到了岸边。 回去后,我跟爷爷说起这条大鱼,爷爷说我小孩子净说瞎话,还把我教训了一顿,从那时起,我就再也不敢想起这条大鱼。 现在突然记起,我自己也不敢确定,这条鱼是否真实存在,或许,只是我在水下产生的臆想吧!就像现在,我好像又看到了那条鱼,黑色的,它的眼睛比之前更大了…… 13.漂亮的美男子 是不是臆想我不知道,但我确确实实获救了!救我的不是别人,正是老支书背后的黑衣男人。 我浮出水面的第一件事,不是道谢,而是朝他脸上吐了一口水。 吐完后,我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 “谢谢啊……” 他嫌弃地沉在水里洗了一把脸,再次出现时,月亮从云层里钻了出来,借着月色,我看清了他的脸,怎么觉得有点晕乎乎的?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被帅晕了吧! 我林九九也算见过世面的人,像莽子这样的阳光大帅哥,还有那些个明星(在电视电影里)也见了不少,但这样的极品,我还是第一次遇见! 他留着一头漂亮的短发,被水浸湿后,随意地耷拉在脸颊两侧,朦胧中散发出一股性感的气息。 黑夜里,一双清澈的、黑白分明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我,再配上稍稍狭长的眼尾和长睫毛,就像某种小动物,警觉中透出一丝丝好奇。 眼睛下,有一双漂亮的卧蚕,配合着协调的山根和鼻子,看起来非常顺眼。 特别是嘴,有点翘翘的,樱桃红,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这张脸,干净利落又漂亮,仿佛没有一丝多余的部分。 “看够了吗?”不知为什么,他说话时,有这么一瞬,我感觉到了心跳。 他把我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用脚踹向我的胸口,我顺着水飘回了岸边。 不得不说,连踹人都那么man! 他一脸嫌弃,看也不看我,转身跳进了水里,过了十几秒,他带着张天凤上了岸,将人丢在河滩上,冷冰冰地说:“还没死。” 其他人赶紧围上来施救。 救了人,他转身要走,我像个牛皮膏药贴上去:“雷锋同志。” 他停下,凶巴巴地盯着我,好看的额头皱了起来。 “你做好事不留名,可不就是活雷锋吗?” 他冷笑:“你是我见过,最无能的守宅人。” “你认识我?还知道守宅人?缘分啊!” 我伸出手,悬在半空,他嫌弃地低下头,最后,轻轻用指尖拍了一下我的手背。 “你认识我,我不认识你,好像不太好吧!恩人……” “你没资格认识我。”说完后,他朝村口的方向走去,留给我一个冷冰冰的背影。 切,拽得跟个二五八似的,真以为我对你感兴趣? 我林九九虽然性子糙了点,像个爷儿们,但好歹这张脸挺不错的,比起很多明星都漂亮。多的是人追着我跑,用得着在你面前低三下四? 要不是看在你帅……不是,要不是看在你知道我的秘密,鬼才理你! 直觉告诉我,张天美没有撒谎,昨晚,是这个男人救了我,并且留下了四句莫名其妙的诗,前面几句我都明白,但最后一句,我是真不懂:“你等一下。” 我拦住他的去路:“是你向张天凤推荐我的?” 他默认了。 “昨晚,也是你救我的?” 他保持沉默,在我眼里,沉默就是承认了。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赤窍锁乾坤是什么意思?” 他避开我,继续往前走,高傲得像只白天鹅:“不知道你说什么。” “请你告诉我,这件事对我很重要!”我没了心跳,成了怪物,要想解决问题,这些诗就是关键! 他笑了笑,比哭还难看:“与我何干?” 我点点头,行啊,说话文绉绉的,耍无赖是不?那就看看谁更无赖。 说完,我开始在他面前脱衣服,解扣子。 外面的小衬衫从领口解开了三颗口子,一对小白兔若隐若现。 他看到后,眼珠子都吓直了:“你干什么?” 我靠近他:“要么你就说,要么我叫救命,说你猥亵黄花大闺女。” 他气得脸都红了,漂亮的小脸蛋一副杀了我的表情。 “我数到三就叫了……三!” “算你狠!”他咬着下唇,食指在我眉心点点点了半天,气得无话可说。 “你的事,最好去问林子英。” “我爷爷?” “他会告诉你。” “他说是一回事,现在我想听你说。” 他叹了口气:“好,我说……”但眼睛却突然望向我身后,好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我回头一看,树上趴着只毛毛虫,一阵阴风吹过,虫掉在了我肩膀上,吓得我赶紧羊癫疯似的抖。 等处理完虫子,他人已经跑远了。 “大爷的!下次别让我见到你。” 扣好衣服,我回到岸边,张天凤和李成新都醒了,醒来之后,李成新坐在大岩石上一直抹眼泪,大家问他,他一个字也不说,等人都走光了,只剩下我和张天凤时,他才告诉我们,一切的真相…… 刚才在河里,他铁了心赴死,就想成为一只水鬼,去问问河神老爷,为什么张天美会遭受‘倒插秧’的酷刑。 结果眼前出现了几幅特真实的画面。 第一幅,是张家老爷子去世时,她留下了张天凤送来的母鸡,得罪了祖先和神明。 第二幅,是葬礼结束后,张天美悄悄回老宅翻找父亲的存折,想藏起来,却被母亲发现,争执之中,她把母亲推下了楼。当时老母亲还没死,她站在一旁见死不救,眼睁睁看着母亲断气才离开,等同杀母。 第三幅,就是她上了我的身,想行不轨之事,激怒了河神,河神化黑猫带走了她的尸身,作出惩罚。 原来如此,怪不得我说,仅凭一只该死不死的鸡,怎么会要了她的命,原来这里头还有一条人命啊!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如果不是老天长眼,或许,张天美的罪行这一辈子都不会有人发现。 听完后,张天凤跪在地上,哭得都岔了气:“姐姐,你咋那么傻啊……爹之前交代过,他的钱,本来就是留给你的……他说,我们三姊妹中,你的条件最差,他一直都想帮你,又怕你心气儿高,不肯接受,所以才瞒着没说啊……” 李成新一直打自己耳光:“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是我穷,我害了她……” “行了你们两个!人都走了,一切也都结束了,你们应该向前看……”事情真相大白了,看来,也没我什么事了:“那个……钱什么时候给我?” “明天吧!” “明天?”我想着还要帮他们扫家:“行吧!” 第二天,我把那只老母鸡带到张家二老的坟头上宰杀了,同时让他们多准备了一些祭品,算是给先祖和鬼差们赔不是。 我蹲在坟上化圆宝:“你们二老安心地去吧,张天美做错了事,有自己的债要还,您老就别记恨,也别操心了。” 回去后,我给他们两家分别扫了屋子,挂了照妖镜,贴了新门神,又给小淇做了一道朱砂符戴着,小孩子嘛,撞了邪,驱一驱很快就好了,这会儿又活蹦乱跳了。 拿上了钱,我骑着小电驴继续赶路了,李成新和张天凤一家把我送到了村口的榕树下。 “行吧,都回去,好好过日子,特别是你,李成新,你这人不错,以后遇到个好女人,就娶回家过日子吧。” “谢谢林师父。” 我骑着我的“宝马”绝尘而去,颇有种古代侠士迎着朝阳策马奔腾的既视感,自我满足得厉害。 这一去,路途也就顺了,一路骑回了白龙镇。 回到熟悉的老宅面前,一道清道光年间挂上的牌匾‘林府’闪着金光,我一刻也不停下,推开沉重的木门,径直往爷爷的屋子跑去:“爷爷,您的小九九回来了……” 14.布偶摆阵 我想起小时候,每一次,只要我回来,大嗓门一喊,必会越过屋檐,形成一股劲风,吹开陈旧的木门,把爷爷唤出来。 “爷爷,您的小九九回来了!” 爷爷像个小孩,从房里张开双臂跑出来,脸上笑起一道道好看的褶子。 但现在,不可能了! 我跑进爷爷的房,是最南端的的一间屋子,藏在角落里,大门上落满了灰。 推门进去,屋子里的家具全是老梨树的,根雕大圆桌上摆着一盏黄铜香炉,熏的不是香料,而是中药,整个屋子烟雾缭绕,让人呛得慌。 “爷爷?” 爷爷在逆光的黑影里,躺在那张竹藤椅上,身上盖着一条小毯子,好像睡着了。 我猫腰过去,原来爷爷没睡着,正半眯着眼看我。 “爷爷,我回来了!” 爷爷费力地笑起来,用眼睛瞟向桌子,桌上放有一杯茶,茶水冒着热气。 “您知道我回来?” 他张开嘴,半天挤不出一个字,然后咳一阵,把喉咙的痰给咳出去,才松了一口气:“当然晓得我们的九师父回来啦……” 爷爷果然料事如神,让二婶把茶都备好了! 我闻了一下,这茶是白马镇今年新产的苦丁茶,气味青涩,苦得像药,可散风热,清头目,除烦渴,在湿热的白马镇很受欢迎。 我赶路赶得口干舌燥,喝了茶,一股清透流到胃里,立马起了精神。 爷爷笑眯眯地说:“九师父怎么得空来看我这半死不活的老头子?” 提起这事,我放下杯子说:“爷爷,我的心……” “是这事啊。”他笑了笑:“做人做事,莫操之过急,你过来,摸摸爷爷的心口。”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上前一摸,果然,爷爷的胸口也是同个模样,没有心跳,平静如死水。 “怎么回事?” 我想起黑衣帅哥的话,回去问林子英就知道了,看来他很了解林家的情况。 爷爷说:“我这个样子活了几十年,现在成了个老不死,看来是天意啊。” 听他的意思,没有心跳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林家祖传的毛病,继续活个几十年没问题。 可我心里不踏实,没有心跳,还算个人吗? 特别是张天美的话,一直在我耳边嗡嗡做响:“无心人,死后做鬼做不成……” 爷爷在背光的小旮旯角里,阴沉沉地说:“小九啊,我叫你别碰水,你偏要碰!这只是开始,以后的路还长着呢……水里出的事,还得回在水里解决啊……” 什么叫水里出的事,还得回在水里解决? 我这次回来,是想搞明白心跳去哪儿了,结果发现问题更多了。 我还想问,一个眨眼,房间里的光亮了起来,桌上的半杯茶还冒着热气,藤椅微微晃动,黄铜香炉的雾气转着圈圈。 我的肩沉了一下,二婶冒出头来,一张油光噌亮的脸凑上来:“小九?” 我脑袋有点晕,像做了一场梦,刚刚醒来,还有点起床气。 二婶挎着篮子,里面装着一块肥瘦相宜的五花肉,还有两个红皮萝卜和大白菜,应该刚买菜回来,看到我,她是又喜又惊:“干嘛不进屋?站门口发什么呆?” 我突然被点醒,看着周围狭窄的青石板巷道,头顶金光闪闪的牌匾,面前那两扇黑乎乎的大木门,很快就想明白了,合着在自家门口,我被人设了个套啊! 林家门口的大石板藏有个八卦图,门边各方一只石鼓,石鼓上没有文字,却雕刻了满满的小人画,鼓上记录了天界、人界和鬼界的一些故事,门槛看似平常的一块木头板子,里面夹有一截上千年的龙尾骨,据说每过一百年,龙尾骨都会长大一截,灵气和生命仍在。 在这样的阵势里,外人是做不了手脚的,除非……是爷爷安排的! 我在周围翻找,从石鼓后面摸出了一道铜铃和一个手指大的布偶娃娃,布偶是用绸布做的,上面的花纹一看就是用寿衣的边边角角缝的,虽然是破布拼凑,但那针脚的功夫真是没得说,特别是娃娃的五官,是按照爷爷的样子绣的,跟真人一般传神。 “二婶,老猫爷爷来家里了?” 她看到布偶,很快猜到我经历了什么,当场乐了:“这个毛老怪。” 毛金水,人称毛老怪,我的忘年交老猫爷爷,是位专门给死人量体做寿衣的手艺人,也是阴行里的一位老师傅,作法多使用木偶。 据说,他给人做衣,从不用尺子,也不用手量,死人自会开口告诉他做几尺几寸的衣裳,连哪只脚长,哪只脚短都能知晓,所以,他做出的衣服,从来没有不合适的。 更神的是,他有先知的能力,能提前知晓何人会死,关系好的,还会帮人提前准备。 提起他,二婶摇摇头:“来了,又走了。” “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二婶见我往南边走:“别找了,你爷爷被他带走了。” “爷爷?”他都瘫痪好几年了,能去哪儿? 二婶说:“昨天,毛老怪来家里,跟你爷爷谈了一下,之后俩人连饭午饭都没吃,他就背着你爷爷走了。” “你怎么随便让人把爷爷带走?” “我不让啊,是老头子非要跟他走,说要毛老怪带他去治病。” 如果没有刚才那一幕,如果没有爷爷设的局,我或许相信他老人家去治病了,现在,我确定他是在躲着我。 仔细想想,一切都理顺了。 老猫爷爷用他的先知能力预知了我出事,也预知到了我会回来,于是爷爷提前跟他跑路了。 玩偶布阵的讯息,一定是爷爷想告诉我的,他一定有什么苦衷不能说,或者无法说,才会出此下策。 二婶看我不说话,还以为我没见到爷爷,有点不开心:“想开点,老头子病了多年,天天都窝在房里,都窝出霉味了,出去玩玩也好,给我省事了……” 给她省了事,我的事就省不了!爷爷一向疼我,这次的举动太反常,给我的心里暗示很不好,他们的逃跑只能说明:这件事很严重!他俩都帮不了我。 我摸着自己的心口,爷爷的意思:水里摊上的事,要回水里解决。难不成我还得跳一次河? “我差点忘了。”二婶跑回房里,拿出一张信纸,上面写了一个电话:“你爷爷出门前交代,让你打这个电话……” 我打过去,江城的号码…… 会是谁呢? 15.书呆子鬼 电话响了很久,我耳边一直都是嘟嘟声,直到语音提示稍后再拨,我才反应过来。 之后我又接着打了两次,还是没人接听。 看来,电话的主人很忙,希望对方看到未接能给回个话。 至于爷爷去哪儿了?谁知道呢? 爷爷让毛金水带走,就是不想让我找到,我也省点力气,索性不找了。 这次,我费了大力气回来,人没见着,只得了一个号码,想想真有点憋屈。 晌午肚子饿了,我留在家里吃了一顿饭,饭后拿了几万块给二婶,她见到钱高兴得合不拢嘴,死活让我留下住一晚,我不想久留,趁着天色还早,骑着小电驴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走了很久很久,天色渐晚,我寻思着先找个小村子落落脚,给车充充电,明天再接着上路。 可是今晚奇怪得很,我沿着来时的国道一直骑,一直走,别说村子,连个人都没见到。 骑着骑着,天色暗了下来,小电驴的电量已经见底,怎么办? 实在不行可以靠双脚,电驴也能推着走,但我身上背着几十万现金,万一半道上遇见抢劫的,死了都没人知道。 我把装钱的背包背在胸前,沿着马路慢悠悠地向前走,周围是一人高的芦苇荡,看样子是到了鸭塘了。 鸭塘是林溪村附近的一个水塘,这里水草丰沃,以前常有野鸭在此繁衍,所以叫鸭塘。后来,野鸭子被人吃完了,这里就成了一滩无用的死水,偶尔会有村民过来钓鱼玩玩。 我为什么会记得鸭塘?不是因为野鸭,也不是因为芦苇,而是因为一个故事。 八十年代那会,林溪村有一户人家,家里有个十七岁的儿子,那个男生长得俊俏,个子也很高,从小就是读书的材料,所以父母一直把他当状元培养,很小就送去江城念书。 哪知道读书读书,把人给读傻了,成了个书呆子! 有一年放暑假,他骑着自行车回来,后座上绑了一堆暑假作业,还有一本泰戈尔的诗集,沿着水边的小路骑行,也不知怎么回事,就给骑到水里去了,作业和书全都沉到了池底。 按理说,作业没了,像我这样的学渣举得双手叫好,终于有正当理由不写作业了!但人家是好孩子、是学霸,为了把作业捡回来,他一趟一趟地下水、打捞,把作业放在岸边摊开了晒,也不知道打捞了多少回,岸上踩满了他来来回回的脚印。 几本作业是找回来了,但还有一本泰戈尔诗集没找到,他一遍遍下水,一遍遍找,最后淹死在了水里,也没找到诗集。 从那以后,很多走夜路的人,都会在鸭塘边上听到一个念诗的声音。 海水啊,你说的是什么? 是永恒的疑问。 天空啊,你回答的话是什么? 是永恒的沉默。 我的存在,对我是一个永久的神奇,这就是生活。 神的清晨,在他自己看来也是新奇的。 …… 如果是一个晴朗的早晨,在校园里听见这样的念诗声,是快乐的。 但如果是半夜三更,在一片荒芜的芦苇地里,听见水塘边传来念诗声,估计每个人都会毛骨悚然吧。 俗话说,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我虽然嘴上没说,但心里因为鸭塘联想到了这个书呆子鬼,总觉得周围冷飕飕的,夜风一吹,芦苇哗啦啦地响,好像有人正朝我走来,脚步声很轻,跟沙沙声莫名地一致。 我告诉自己,别给自己心理暗示,咬着牙走过这一段,前面是就林溪村了,到了村里,一切都好办了。 可是路,就是这么漫长。 我感觉自己走了很久很久,怎么走,都还在这条县道上。 而且怪异的是,几天晚上,一辆车也没有…… “神爱人间的灯光甚于他自己的大星!” 远处,一道若有若无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打了个激灵,不会那么倒霉吧! “晚霞向太阳说道:“我的心经了你的接吻,便似金的宝箱了。”。” 声音好像离我近了点。 又一句诗传来,我感觉来人跟我不过几米的距离了!但因为有芦苇的遮挡,月色又比较暗淡,我看不到他的样子,只能听到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一种被人盯着的感觉,从芦苇里冒了出来。 我开始加快脚步,每走一步,沙沙声就响起一道,面前的马路是那么长,好像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因为害怕,我的手和腿不自觉抖起来,推车的力气都没有了,但我告诉自己,不能停下,如果停下,很有可能就会被身后的妖魔鬼怪抓到水塘里淹死。 走了一段路,那个幽幽的声音出现在了我的后脑勺:“黑夜呀,我感觉到你的美了。你的美如一个可爱的妇人,当她把灯灭了的时候……” 我的小电驴车灯,闪了两下,熄了! 周围陷入了短暂的黑暗,我借着月光,拿出照妖镜往后一看,看到了一张泡得溃烂的脸,脸上戴着一副厚重的眼睛架,镜片碎了好几块。 看到他,我整个人都炸了,丢下小电驴撒腿就跑,跑着跑着,马路消失了,我跑进了芦苇丛里,深一脚浅一脚在里面转悠,跑到最后,我实在跑不动了。 “你爱咋地咋地,我不行了!” 身后跟着一团阴气,他嘴里的诗一刻也没有停过,等他追上来时,在我耳边轻轻问了一句:“同学,你看到我的书了吗?” 一瞬间,我有种想哭的冲动,爷爷教我的那套,全都忘到天边去了。 别看我平时挺坚强的,那都是有人的情况下,没人的时候,我胆子比谁都小。 我吓得摊在地上,闭着眼睛:“大哥,我没见过你的书。” 他失望地叹了口气:“没见过啊……去哪儿了呢?” 说完后,他好像走了,念诗的声音慢慢回到了远方,和水声融合在了一块儿。 等他走远,我爬了起来,看到四周没个方向,又害怕书呆子鬼回来找我,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办。 黑暗、恐惧、无助包围着我,我想,要不就在这儿等到天亮吧,天亮之后,我就能出去了。 但看看手机,离天亮还有六个小时,现在刚刚过子时,漫漫长夜怎么熬啊? 要不,打个电话让莽子来接我吧,丢人就丢人了,莽子不是外人,顶多喝醉时当笑话说出来笑笑我。 我还没播出电话,一个陌生的号码就打了进来,江城的号,看着有点眼熟,这个时候出现,就跟救命稻草一样。 铃声刚响一秒我就接了:“喂。” “朝车灯的方向过来。” 16.去奕先生家睡觉 我整个人都吓傻了,听到电话里的声儿,就像士兵听到了长官的指令,叫我往哪儿,我就往哪儿。 我贴着电话,汗水顺着手机屏幕流淌,站在无人的芦苇丛里,我四下张望,隐约看到某个方向传来两盏白光。 光! 是救命的希望! 我也顾不上害怕了,深一脚浅一脚朝光的方向跑去,双手拨开挡路的芦苇,也不记得摔了多少次,摔了就爬起来,抹一把汗,接着再跑。 跑了几分钟,我这只脏兮兮的小耗子,终于从芦苇里钻出来了。 一辆车停在路边,就在正前方,开着两盏灯笼大的车灯,不知为什么,在这彻底绝望、无助的情境下,当我从芦苇的影子里,看到车灯的那一霎,产生了一种错觉,那灯,就像水里的大鱼眼睛。 大鱼又来救我了! 我意识到手机还没挂断,重新贴在耳边:“喂。” “过来。”声音很熟悉,带着一股子清冷,还有嫌弃。 “你是谁?” 车灯熄了,一辆黑色的跑车停在国道上,跑车小小的一只,跟个甲虫一样,我隐约看到了一张泛白的脸,是他? 林溪村见过的黑衣小帅哥。 他在电话里说:“我叫奕。” 见鬼了! 这是我的第一感觉。 我不敢相信地上前,走近发现,这车居然是布加迪威龙! 以前我只在图片上见过,今天见到本尊了!好漂亮啊,这流线、这造型…… 车门自动开了,我满身是泥地站在车外,他扭过头,打量了我一眼,满脸的厌恶,看到我,就像在看惹人嫌的苍蝇。 一个人,那么赤果果地讨厌我,让我心里很不舒服。 我知道自己身上全是泥,上车后会把他的豪车弄脏的,所以,我不会上车,不想做令人讨厌的事:“谢谢你。” 他扭过头:“上车。” “不了。”我最狼狈的样子被他看到了,只想快点结束这尴尬的见面。 我惨淡地一笑,跑到不远处,抬起我的小电驴,相信书呆子鬼不会来找我了,等一会儿走到林溪村,赶紧去河边洗洗,省得被人撞见,丢人! 我推着车快步走,身后突然亮起了灯,他开着车,一步一步地跟着我,龟速地前进,为我照亮前进的道路。 走了一段,我实在受不了了,把车靠在树边:“活雷锋,谢谢你救了我两次,我铭记你的大恩大德,但是现在,我不需要你的帮助了,等回了江城,我请你吃饭,行吗?” 他摇下车窗:“上车。” “我……” 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脑袋上就被几滴冰冷的小雨滴砸中了,毫无预兆的,一场大雨落了下来,不到一分钟,雨就淋透了全身。 我身上的泥,被这场雨给冲干净了。 他在车里,抬起眼皮子盯着我,好像在说,雨那么大,我看你上不上车。 我本想挺起胸膛,打死不坐这嫌弃男的车,但雨实在太大,我最终还是怂了! 我可以淋雨,背包里的毛爷爷不能淋雨啊! 上车后,车窗摇上,我们与外界彻底隔绝。 车内的气氛安静得可怕,静得身上的滴水声都能听见。 “那个……不好意思啊,弄湿了你的车。” 他放了一首轻柔的纯音乐,回头看了我一眼,目光下移,突然间脸红了,红到耳朵根。 他的脸特别水嫩,也特别白,红起来异常显眼,挡都挡不住。 怎么了? 我低头一看,妈蛋,衣服一淋雨,全透了! 一件黑色外套丢了过来,砸在我头上,简直尴尬到了极点。 等我包得严严实实后,他递上一张名片,公司写着江城云河公司,职务没写,名字只有一个单名——奕。 我问,你真名叫什么? 他说,你不识字? “奕?这个名字太奇怪了,你确定不是网名吗?” 他嘴角抽动了一下:“你可以叫我奕先生。” 好吧,奕先生! 我认识了这位无比嫌弃我的奕先生,他虽然长得很帅,但浑身都透着冷酷和优越感。 我不会忘记第一次跟他见面的场景,是在水里,我们面对面,他一脚踹在我胸口,把我推到了岸上。 他那时冷冰冰地对我说,我没有资格认识他。 既然这么不喜欢我,为什么要跟着我、救我? 从他知道我在芦苇地,从这个电话,就证明他是跟着我的。 一个开得起布加迪威龙的大帅哥,跟着我图什么? 他开门见山:“我原本想找林子英。” 好家伙,居然直接说我爷爷的全名!这是第二次了! 爷爷在道上算是颇有名气的阴行大家,不管是同辈还是晚辈,提起他,都得尊称一声林老师父,这个奕先生竟然那么没礼貌。 我对他的好感度降为了零。 “你找我爷爷做什么?” “守宅。” “看来你失望了。” 他对着我:“确实很失望。” 奕先生冷笑一声:“林子英跟我说,你是守宅林家的传人,真替林家感到可惜。” 怎么?瞧不起我? 不过他确实有瞧不起我的资格,毕竟我们相遇的两次,每一次我都被鬼欺负得落荒而逃,每一次都是他救了我。 说着说着,他抓起我的手,刚才摔倒的时候,割破了一点皮,流了点血。 “唯一庆幸的是,你流着林家的血……” 我倒是听明白了,这个有钱的富二代,想找林家去守宅,但爷爷身体不行了,就派我去。 怪不得这个奕先生的号码很眼熟,就是爷爷留下的号码! 想着想着,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他会介绍林溪村的张天凤来找我,就是想试试我的功力。 结果一试,发现我是半桶水叮当响。 其实我挺不好意思的,我丢的不是自己的脸,是林家的脸。 但我确实本事不够,爷爷以前教我的东西,可能只学到了四分之一,小时候,我脑袋里全是爬墙钻洞,上树摘果子。 他还想继续数落,我却没有心思再听了:“我水平低,你另请高明吧!” 我开门,发现门锁了,他摇摇头,特别无奈:“能换,早就换了,不行也得将就了!” 好一句将就,燃起了我的斗志,好像在一刹那间,我的心砰砰地跳动了两下。 我林九九最讨厌别人看低我!奕先生,你等着! 我问:“究竟是什么活儿。” 他轻笑了一下,浑身都是一股子邪气,我似乎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他说:“每天子时,来我家睡觉。” 去他家睡觉? 我呸死他个臭不要脸的! 17.上了谁的车? 去他家睡觉? 我呸死他个臭不要脸的! “凭什么?”我堂堂一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大闺女,凭毛线去一个黄金单身汉家睡觉?况且还是每天! 奕先生不紧不慢地靠在座椅上:“我出得起价,也解得了你的迷。” 看来是拿捏住了我的七寸,没关系,那就去吧! 他长得那么帅,我也不算吃亏。 见我不再反驳,他油门一轰,车身飞蹿出去,在无人的国道上飞驰着。 我看着身后的小电驴:“我的车……” “你也挣了不少,该换车了。”他往我怀里的背包瞟,好家伙,他怎么什么都知道?是不是我从银行取钱开始,就被跟上了? “明天戌时,我的人会来接你,只许一人前往。” “你家究竟遇到了什么邪事?” “去了就知道……” 我也不知最近走了什么运,或许就是网上说的水逆吧!没有一件事情顺心的,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正将我不断地推向某一群人,某一些事,让我不得不从。 从小到大,我从没那么无助过,就连世上唯一带给我安全感的爷爷,也避开了我,那孤立无援的困苦,仿佛溺在水里,无人可懂。 第二天,我睡到了晌午,醒来时打了个喷嚏,鼻子也塞了,看来是昨晚淋雨冷到了。 我从兜里摸出了奕先生的名片,眼前浮现出他冷清的侧脸,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除了这些天,我们在哪里还见过呢? 莽子听到我回来的消息,兴冲冲地去菜市场买了牛肉和蔬菜,来给我做饭、做火锅。 我把回去这些天发生的事告诉了他,他听后吓得脸都白了,赶紧捏了一把我的脸:“八一姐,你没事吧?” “当然没事了。”除了感冒。 “吓死我了!要是那个男的不救你,你恐怕……” “可不是呢!”我对这个奕先生,还真是又“爱”又恨呐! “他让你今晚去他家里?驱邪?” “嗯呐。”我可没敢跟莽子说,他让我去那儿睡觉,否则以莽子的性子,指不定要干些什么。 “我跟你一起吧。” “没事,我一个人就能搞定,就是个小事。” “是吗?” “行了,哪儿那么多废话?”我问:“这几天,你都跟牙叔在一起?” “见过一面,昨天他去广西那边收货了,得下周才回来。” “那……那些婴灵呢?”我嘴上说要惩治它们,始终是于心不忍。 “牙叔知道你舍不得,就没卖给那些人,但也不能再拿去害人了。” “说重点。” “送到西峰寺去超度了,请了地藏菩萨做引导,给引去地府轮回了。” 我有点诧异:“牙叔什么时候愿意做亏本生意了?” 莽子听后嘿嘿笑起来:“他那个人这么鸡贼,怎么可能折本?他啊,联系了江城的几个大老总,让他们出了几万块去做这超度的法事,你也知道,那些有钱人对放生和超渡等积阴德的事,特别积极主动。” 怪不得…… 提到城中富商,我赶紧把奕先生的名片拿了出来:“这个江城云河公司,是个什么来头?” “哟!”莽子惊呼一声:“八一姐,云河公司你都没听过?” “我一个乡下人,不像莽子大哥,一天到晚混迹在上流社会。” 他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把我带到窗边,推开窗户,用筷子指着不远处的一片写字楼:“看到那儿了吗?” “咋了?” “那儿的大楼、商场、酒店、电影院、超市,还有那些料理店……都是云河公司旗下的产业。” “不会吧!”我趴在窗口,恨不得飞出去看个究竟:“我怎么没听说过?” “云河是总公司,旗下的会安建设、众达集团等等这些大企业,都是它的分公司。” 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还真是小瞧了奕先生,能让他开着豪车来找我,那边的邪事定不简单! 为了安全起见,我交待了莽子一些事…… 入夜后,我把能带的法宝都给带上了,在家静静地等候来人。 还没到戌时,门铃就响了。 我从猫眼看去,是一个西装革履、面无表情的年轻男人:“林师傅,奕先生让我来接您。” 这不,约定的时间还没到吗? 我也没多想,既然是奕先生派来的人,那就走吧! 上了车,我发现车内冷气特别足,就像进了冰箱里。 而且这辆车很有年代感,是老款的桑塔纳,车头方方正正的,车漆灰蒙蒙的,一点也不亮堂,我想,偌大的云河公司,竟然派一个小破车来接我,出手真是大方啊! “林师傅,请上车吧!” “好。” 车缓缓朝着江边驶去,江城的夜色渐行渐远,我们朝城外的方向走去,驶上了一条岔路,我看着窗外,好像从未走过,难道是新修的? 我好几次想开口问问车上的几位大哥,但他们一路都沉默不语,气氛比空调的冷气还要冻上十倍,愣是把我的话活生生给瘪回去了几次。 最终,我忍不住了。 “那个……我们到底要去哪儿啊?” 接我的男生坐在副驾驶,头也不回地说:“很快就到了。” 我看着旁边穿西装的平头小伙儿,感觉他身上正森森地冒着寒气。 生怕一个说错话,就会发生吓人的事儿。 前方,已经没有路灯了,小破车以四十码的速度向着一条黑暗的道路驶去,那车前的车灯,如两盏蜡烛,微弱的灯光只能照亮前方两米的道路,越走,我的心就越没底。 周围安静极了,除了车轮碾压碎石头的声音外,什么也没有,安静到……连呼吸都听不到。 这下,我才意识到不对劲! 就在我想着找个借口尿遁时,奕先生的电话来了! 虽然也没有多熟悉,我却偏偏记住了号码,似救命稻草般接通:“喂!” “你在哪儿?” “不是你让人来接我的吗?” 他那边愣了愣,低沉着嗓音:“你、在、哪?” “我不知道。”我开始慌了起来,从奕先生的几句话中,我明白了,这伙人不是他派来的! 我就说嘛,怎么好好的,时间提前了呢? 当时的我,为什么不给他打个电话? 现在已经上了别人的车,这些人是谁?想带我去哪儿?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还想说些什么,电话挂断了,手机完全没了信号,抬起头,副驾驶的小伙子不知何时已转过头来,一脸阴森地看着我:“到了,下车吧!” 18.咒灵的宿命 这是什么鬼地方? 我看着窗外,四周漆黑一片,天地间除了黑,没有别的颜色。 这里不是城市,也不是村庄,是一条断头路。 所谓断头路,就是一条道路修到尽头就断了,在尽头的前方,是一片树林,树林里有光,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可以……不下去吗?” 可是车门已经开了。 平头西装男不知什么时候下的车,我竟一点感觉也没有,他拉开车门:“奕先生还在等您。” 我的手攥着手机,攥出了汗! 他的手,搭在我肩上:“你在怕什么?” “没、没有。” “那就请下车吧!” 我下来后,被他们带着往林子里走去,这片林子没有任何鸟兽虫鸣,连风也不曾有过。 老天爷,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 在平头的带领下,我们来到了一个牌坊前,上面写着“安乐镇”。 这是什么小镇?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请吧!” “等会儿。”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我想方便方便。” “进去就有厕所。” “不行了,忍不住了,我就在旁边拉野尿吧!” 平头拗不过我,只能放我过去,身后有一串脚步声跟来,我悄悄拿出照妖镜往后看去,只一眼,便吓得魂不附体! 这哪里是小镇?这分明是一片密密麻麻的坟山! 刚才远远看到的房屋、牌坊,根本就不复存在,而是一座座长满野草的坟头! 而身后跟着我的……人呢? 我只看到了一道影子! 我的腿不自觉地抖了起来,怎么办?看来,只能跑了! 我钻进树林里,把装着黑狗血的瓶子打开,躲在了大树后。 待来人一靠近,我就…… 狗血泼了出去,但很奇怪,跟来的平头一点事也没有。 血染红了他的白衬衫,溅到了他的脸上,但他却……毫发无损! 不应该啊!无论多么厉害的鬼魅,遇到黑狗血必定会受伤。 平头眯着眼睛,看着我:“林师父,这是做什么?” “我,我以为有野兽,不知道是你,不好意思啊!” “那您方便了吗?” “还没。” “请吧!” “你离我远一点,别过来偷看啊!” “好。” 我走远了,回头看到他还站在那儿,眼神直勾勾地对着我,有种说不出的可怕。 我虽然腿软,但还是咬牙往来时的路跑去,跑了几分钟,终于看到了马路,黑色桑塔纳就停在路边,司机已经不见了,但钥匙却插在车上。 我赶紧上车,扭动车钥匙,车一点反应也没有! “怎么回事?”我拿出照妖镜一瞧,这哪里是小车?就是一辆纸扎车! 天呐,我究竟经历了什么? 刚才我就是坐着这辆纸扎车过来的吗? 我是从车上爬出来的,拼了命地往前跑去,眼前的道路又黑又长,一眨眼的功夫,道路就消失了,四周黑得要命,我只能打开手机电筒照亮前路,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条隧道里。 隧道全是凿痕,就连地上也是古旧的青砖,只能容一辆车通过。 隧道的一头,在我脚下,隧道的另一头,是未知的前方。 我听到脚步声追赶而来,看来,他们发现我逃了! 现在怎么办?走还是不走? 我的脚,往隧道刚迈进一步,一股潮湿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我捂着鼻子,犹豫该不该进去。 “别进去!”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谁?” 周围并没有人。 我再往前一步,那个声又来了:“别再走了!” “你是谁?出来!”我把照妖镜捧在手里,右手抓了一把茶、米、盐,随时防备。 “别怕,我不会害你!”我仔细一听,是身边的一块青石砖在说话。 听说过猫妖、狐妖,也听说过蜘蛛精、蛤蟆精,这砖头变成妖孽精怪,我还是第一次见! “我等你很久了,把我带上,我就带你出去。”砖头一边说,一边从隧道的缝隙里缓缓地冒出头来。 “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我凭什么相信你?” 砖头说:“你用你的照妖镜,往里照一照。” 我照去,看到一个女人正站在黑暗处等着我,她耷拉着头,长发垂在胸前,看着就可怕。 砖头又说:“往后是哪儿,想必你已知晓。”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我已经没办法思考,将这块砖头抱在了怀里。 它说:“你跟我来吧!” 在隧道旁边,黑暗消散了不少,迷雾中出现了一条道路,小路延伸至树林里,我想也不想就跟着它过去了。 刚进入小路,平头一伙人就来到了面前,可奇怪的是,他们在周围转了一圈,愣是没看到我。 “应该是进去了。”开车的司机说。 几个人往隧道里飘了过去。 他们走后,我终于松了口气。 砖头在我手里微微发烫:“走吧,跟我来。” 我这才回过神问它:“你是谁?” “我叫灵。” “灵?你不是砖头吗?” 我的手指摸到了一个刻痕,隐隐约约是一个灵字。 “你听过咒吗?” “咒?” “世间万物,都是通过咒在驱使、运作。” 我明白了,儿时曾听爷爷说过关于咒的故事,我们每个人每一天都会接受各种各样的咒语,比如名字,一个人的出生,当被命名开始,就被下了咒。 有人名敏,性格便会敏捷、敏锐、敏感。 有人名娇,性格便偏向娇弱、温柔。 人名,是我们一生中,接触到最多的、也是最早的咒! 砖头笑道:“你是否会疑惑,为何,世上的石头多不胜数,唯独我幻化成精?” “就因为这颗灵字?” “是啊。”它说:“当我拥有了灵这个字时,就拥有了其他石头没有的——灵魂!” 听起来确实很荒谬,但也是说得通的。 “是谁给你下的咒?”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刻下灵字之后,就听到了一个声音,他告诉我,需要在这儿等待一个活人的出现。” “活人?” “没错。”它笑了:“这是什么地方?这里是冥界,怎么会有活人?” “所以,我等了很久很久,都没有等到那个人,直到今天……” 我明白了,但又有些不明白,冥冥之中,究竟是谁在安排这一切? 我试着问:“你在这里多少年了?” “不知道。” “你从哪里来?” “不知道。” “你在这里的宿命,就是为了等待我这个活人,给我指路吗?” “是的,如今,我的宿命已经完成,不再亏欠赐予我灵魂的那个人了!”灵松了一口气:“所以,我希望你带我走。” “带你走?去阳世?” “没错!只有我能带你出去,也只有你能带我离开。” 19.三个小鬼上路 我问他:“你就不怕我找到出路后,把你丢了?” 灵爽朗地笑了起来:“你就不怕我把你引向阴曹地府?”它说:“我看,我们还是不要相互怀疑了。” “行!” 我抱着一块刻字的砖头,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待我跑出树林后,终于来到了马路上。 “有没有人啊?”我一边走,一边大声叫唤。 远处驶来一辆白色大车,看车型应该是一辆中型货车。 “师父!载我一程!”我学着搭顺风车的模样,竖起了大拇指。 车越来越近了,白色的灯光晃着我的眼睛,远远就听见一阵嘻嘻哈哈的声音,我定睛一瞧,那车上的根本不是人! 开车的司机,面色如纸,双目盯着前方,副驾驶有一个女人,女人一直嘿嘿地笑着,死死地盯着我,而那硕大的半挂车厢上,挂满了密密麻麻无数个死鬼,它们看到我招手后,纷纷朝我挥手。 “来呀……快来呀……” 那些手,如坟头的白帆,软绵绵的飘在半空中。 “滚!”我朝它们泼了黑狗血,大货车消失了。 看来这条路上不干净,我要么我就撑到明天,要么我就靠两条腿11路走回去。 想了想,还是走吧,留在这,指不定还会遇到什么幺蛾子。 我把砖头放进背包里,撒开腿小跑了起来,跑着跑着,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我:“姐姐……” 这稚嫩的声音还挺耳熟。 我回过头,月光下,一辆小汽车停在路边,车上坐着三个孩子,孩子只有十几岁大,面如黄土,一看就不是活人。 “别过来,信不信我弄死你们!” “姐姐,是我们……” 小鬼说道,指了指身下的车:“这车还是你送我们的呢!” 这三个小鬼?难道是……我之前去烧纸的那三个土坛子? “我是俊俊。”开车的孩子说。 “我是小杨。”副驾驶的小个子说。 “我叫阿杰。”坐后座,没了眼珠的孩子说。 见到它们,我头都大了:“你们几个,这时候来找我干什么?” “我们送你回家。”俊俊说。 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这儿是老猫岭?” 孩子们点头。 看来,刚才看到的坟山,是老猫岭没错了。 “姐姐你别怕,我们不敢伤害你。”阿杰说完后,打开了车门:“上来吧!” 我该不该信鬼的话呢? 内心有个声音不断地提醒自己,林九九,你在鬼身上吃亏上当还少吗? 可是……算了,赌一把! 我林九九别的不说,对付三个小鬼还有办法的。 “我先说好,你们若敢骗我,我就灭了你们!” “好吓人!”小杨直接被我吓哭了。 上车后,车开了,我紧张地贴着门:“俊俊,你考驾照了吗?” 他笑了:“姐姐,在我们这里,没有驾照。” “那你开慢点,别开下山崖去了。” “放心吧姐姐。” 我一直提心吊胆地坐在车上,心里想着,我林九九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对这仨孩子也算仁至义尽了,希望它们懂得感恩,别恩将仇报。 一路上,我整个人都悬着,到了江城外才稍稍落了下来,开车的俊俊说:“姐姐,我们只能送你到这儿了,再往前有土地公,我们去不了。” “好,谢谢!”我下车后,都不敢回头。真没想到,我只是给它们烧了一次金银元宝,却换来了它们的报恩。 阿杰说:“姐姐,我们回去了。” “好。”我们已经两不相欠。 乖巧的小杨说:“姐姐,再见!” 再见!再也不见吧! 我回头瞄了一眼,身后的路上空荡荡的,什么车也没有。 我拨通了奕先生的电话:“喂,奕先生。” “你在哪儿?” “我在城东入口。” “我马上过来。”他停了几秒:“刚才你去哪儿了?” “阴曹地府……” 这时,我才想起背包里的那块砖灵,当我打开袋子后,砖头已经消失不见了。 是落在哪儿了吗?还是……它自己走了? 或许是走了吧! 耐心的等了十分钟,奕先生开着他的跑车来了。 看到瑟瑟发抖的我,他难得没有嫌弃、数落我:“上车吧!” “好。”我所有的坚强,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消失殆尽,双腿一软,差点就摔了。 上车后,他死死地捏着方向盘,指关节咔咔作响。 “你怎么了?” “那些东西……已经开始对你下手了。” “你认识?” 他沉默了。 我内心的小火焰噌噌地冒了起来:“合着我是因为你的破事,被带去了阴曹地府啊!” 他没说话。 “这单我不接了!” “你没得选择。” 他瞥向我的胸口,我知道,心脏的事儿还没解决呢。 “究竟是什么事?你知不知道,我的法宝在那边用不上,差点就回不来了!” 之前身在冥界,所以我的黑狗血对平头没有作用。 后来,黑狗血对货车的死鬼有用,是因为我回到了阳世。 如果不是砖灵带我离开,恐怕我已被抓去填坟坑了。 我是招谁惹谁了?这段时间麻烦事不断,灵异事不断,我就纳闷了,本姑娘又不是唐僧,有那么吸引妖魔鬼怪吗? 我打量着他。 “干嘛?” “你们家是不是做了很多伤天害理的事?不然为什么刚跟你沾边,就有人想弄死我呢!” 奕先生说:“你不觉得奇怪吗?” “什么奇怪?” “如果有人想杀你,给你一刀不就完了?为什么要大费周章?” 经他的提醒,我也觉得,为什么不给我一刀算了? “它们没有本事动你。” “你什么意思?” “是你自己的问题。” 我的问题? 怎么会是我出了问题? 接下来,他再也没多说一个字。 奕先生把我带到了江边的十二号码头:“下车吧!” 江边?码头? 我愣了:“不是去你家吗?” 他指着码头上停靠的一艘游艇:“那就是我家。” 大爷的!不知道我怕水吗?还专挑水上项目。 “那……你游艇闹鬼吗?” “上去就知道了……” 从没想过,命中犯水的我,有一天会住在船上,而且一住就是好几天! 这几天,我和奕先生在他的豪华游艇上除了吃就是睡,什么事儿也没有,什么妖魔鬼怪都没看见。 白天,他会在太阳底下,脱光了衣服,露出那引人犯罪的小身板,跳到水里游几圈,夜里躺在甲板上看星星。 我呢? 我既不下水,也不看星星,每天就握在房间里吃睡吃睡。 我受不了了,跑到起伏的甲板上问他:“奕先生,你把我叫来,该不会是炫富的吧?” 20.今晚陪我看星星 我转了一圈:“你的游艇很漂亮,也很豪华,三层楼,吃喝玩乐什么都有,但是,我没时间跟你在这耗着!” 奕先生当着我的面,将衬衫扣子一颗、一颗地解开,光着脚丫子朝我走来。以一种随时随地会强了我的气势,俯下身来盯着我。 “你……你想干嘛?” 他呵了一声,把衣服甩在我脚边:“我又没拦着你,有本事你就走吧!” 说完后,他噗通一声跳进了水里。 溅了我一身水花。 “你这个贱人!”我气得牙痒痒。 现在游艇停在江水的中央,我怎么走? 我想到了莽子,正准备打电话,奕就从水里冒出头来:“你若要走,一分钱都拿不到。” “谁稀罕。” “你的秘密,你永远都不会知道……” 我看着正要拨出的号码,恨不得砸死他。 这个奕先生,太欺负人了! 我气得用绝食进行反抗,奕先生完全不在意,在我面前肆无忌惮地烤肉吃,那香味方圆十里都能闻到。 最后实在没辙了,我肚子饿得呱呱叫,他拍了拍身边的座椅:“过来。” “哼!” 一串烤肉塞到我手里:“今晚陪我看星星。” “啊?”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喜欢看星星,他每天都会对着天空发呆,一看就是好几个小时,难道那上面真有嫦娥飞过? 我一边吃着烤串,一边抬头:“这天,那么远,有什么可看的?” “呵,真不知道我发了什么疯,会让这么无趣的人陪我。” “切!”我看着星星:“你这么喜欢看星星,干嘛不去买个天文望远镜呢?” 我举起手,指着天空中闪耀的几颗星:“凭我们人类的肉眼,看到最亮、最闪的,就是人造卫星了,其次比较明显的,就是北斗七星,再然后……还能看到什么?不过是一片漆黑罢了!” 正说着,我的手,突然被握住了。 一只修长却冰凉的大手,攥住了我的小手:“在那里,有一个星群,像一颗璀璨的宝石,外面是金色的星群带状围绕,中间是恒星,恒星是红色的。” 他就在我身边,轻柔地说:“在这一边,是紫薇恒,你看过《史记·天官书》吗?紫薇恒是围绕北天极的三大区域之一……” “还有这里,是西方人说人马座……” 大哥,我其实……一个都看不见呢! 你也看不见呀,这么睁眼说瞎话,很尴尬啊! 我轻轻缩回了手:“口说无凭,等你哪天买了天文望远镜,再让我见识见识吧!” 他坐在甲板上,支起右脚,一只手撑在身后,另一只手握着一罐啤酒,仰头喝了一口。 风吹过他的发梢和衣角,掀起了白衬衫,露出一条条腹肌纹路,在黑夜中闪闪发光。 从我的角度看去,他的侧影很迷人! “看够了吗?”他问。 “呸,谁看你了!” “整艘船只有我们两人,你不看我,在看鬼吗?” “年轻人,别乱叨叨,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你没听过吗?”话音未落,我就感觉水面晃了一下,一股震感从水底往上冒。 我的乖乖,不是那么巧吧! 奕和我对视一眼,赶紧跑到边上去瞧瞧。 水面上的波浪莫名地起伏动荡,浪花越来越大,一些气泡从水底冒了出来,咕噜咕噜的,好像有什么大东西即将浮出水面。 看到这一幕,我心头不妙,看来,是有什么东西来了! 早年间,江城曾有过这样一个传说,江中有黑龙。 在宋光宗五年间,江城大旱,河水干涸,河床上露出了一个大窟窿,洞口有一座民宅那么大,里面黑乎乎的,冒着寒气,似有狮吼声传来。 县令组织了几个人下去瞧,结果发现是一条小黑龙在里面,吓得立马焚香祭拜,上报了皇帝,正当人们不知道如何处置时,天上乌云压顶,下了好大的一场雨,顷刻间便将黑洞淹没,后来再到干涸时期,河床露底,那个黑洞已消失不见。 这件事曾上过江城县志,是真是假,已经无可考证了,但既然能上县志,上报皇帝,那必定不是空穴来风吧! 结合眼下看到的这股突然掀起的巨浪和气泡,我非常怀疑,就是那条小黑龙……不,现在应该是大黑龙了吧! “奕先生啊!”我声音发抖:“我们……返航吧!” 他淡定地来到我面前:“脱衣服。” “啊?” 见我不明白,他叹气:“来不及了!”一脚把我踹到了翻涌的水里。 “你……大……爷……” 我落到了水里,江水瞬间淹没了头顶,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会深刻地体会到,人在自然面前,是多么的渺小。 就算我使出全身的力气,也抵不过一个浪花的撕扯。 水里一片黑暗,我口中的气憋不过一分钟就会耗尽,在这一分钟里,我想不通,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奕会把我踢到水里? 他该不是,把我丢下来祭龙吧! 噗通一声,身边有个大东西也跳进了水里,在水中抓住了我的手。 “是他!”奕怎么也跳下来了? 他一把将我抱在怀里,似感觉到我的气不够了,向我渡了一口气! 我瞪着眼睛,瞪得很大很大,越挣扎,他就抱得越紧。 怎么回事,为什么我觉得……现在比刚才还令人窒息? 直到刺痛传来,我才清醒过来,他手里拿着一把刀,割破了我的手指。 血染红了周围,随着江水四散开去。 或许是嫌我的血不够,他拽着我的手掌,割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我痛得钻心,一脚踹开他,奋力向上游去,他想做什么?杀了我吗?还是嫌我死得不够快,不够折磨,再补上几刀? 我快速地浮出水面,痛得力气都没了。 手上的口子一直噗噗往外冒着血,一滴一滴地落进水里。 见我要上船,奕死死地把我拽在了水里,让我抓住缆绳别漂走了:“再等会,时辰未到。” “滚开!”我死命地踹他,却怎么也挣脱不了他的手。 “别动,你看!”他指着水面,顺着血四散而去的浪花,每经过一处,都会恢复平静。 就连我,也看愣了。 这是怎么回事? 奕用一种极其认真的眼神盯着我:“在水里多待一会,等我回来……如果我没回来,你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 说完后,他一头扎进了水里,不见了踪影…… 21.奕先生死了! 我望着渐渐恢复平静的水面,心里却波涛汹涌。 我忘了奕扎进水里过了多久,我只知道,他一直都没有再出现过。 “奕……奕先生……”我吓坏了,不知他是否还活着! 这水底究竟有什么东西,能让他豁出去性命去搏? “奕,你回来……”我在水面上叫着他,除了哗哗的浪声,什么都回应都没有。 见四周已风平浪静,我抓着一根缆绳,在水里载沉载浮,不知道该怎么办,又过了几分钟,他还是没出现,我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也不顾上手心的疼,咬着牙爬上了游艇。 在游艇上,我打开了随身的牛皮口袋,里面是我所有的法宝。 望着水面,我思考着,到底是找人呢,还是招魂呢? 现在还没出现,估计得招魂了吧! 我跑到甲板上,抓起他的衣服,在香炉上过一遍香,于衣服里塞了一颗鸡蛋,用红绳把鸡蛋绑在了衣服里。 “人守宅,鬼镇阴,阴阳不离,百无禁忌!” 我来到甲板上念念有词:“合诸神明,杳杳冥冥,敬焚宝香,代吾寻人!”将衣服抛到了水里,大喊:“奕……快回来……” 我在甲板上不停地喊,不停地喊,喊到最后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可是水面,却连个泡儿都没有再冒过。 过了这么久,我对他还活着,已不抱希望,只求神明能听到我的召唤,将他的尸体带回来。 可是为什么连尸体都没有找到呢? 难不成,真被水里的东西吃掉了? 我还记得,他离开时对我说过:等我回来! 现在天都亮了,奕恐怕回不来了。 我趴在护栏上,不知道为什么就哭了,眼泪落进了水里:“你个王八蛋!你死了倒好,我怎么回去啊……我的钱谁付啊……”还有我心脏的秘密…… 哭着喊着,一辆快艇从远处驶来,船上来了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都戴着墨镜。 为首的一个年轻人,大鼻子,长方脸,看起来忠厚老实,他递上一张名片:“林师父,我是奕先生的助手赵川,来接你回去。” “奕先生……他回去了吗?” 他笑了笑:“奕先生出国了。” “出国?”昨天晚上还跟我在一起:“什么时候的事?” “上周。” 撒谎,奕明明就……或许,是奕在撒谎呢,他骗过了所有人。 我想到他离开时的那句话,如果他回不来,千万别告诉任何人! 他昨晚已经嗝儿屁在江里了,这么大的事,我真要守口如瓶? “你确定奕先生真的在国外?” “对,奕先生吩咐过,如果江面上出现异样,又恢复平静,我们第二天就来接您。” 我转身望着水面,他这是一早就安排好了吗? 他一早就知道自己回不来了! 这个骗子! 见我红了眼眶,赵川问:“林师父,你怎么了?” “没事,喝水喝多了。” 我望着恢复平静的水面,总觉得奕不像一个富家子弟这么简单,他究竟是什么人?此刻都成为迷。 关于昨晚的事,发生得太突然,不管我是否接受,奕已经消失在了水里。 我泄气地收拾东西,跟他们坐快艇离开。 “林师父,你的手……”赵川拿出药箱:“我帮你包扎一下吧!” “这也是奕让你准备的?” “嗯。” 看来,他早有预谋,一切都备好了。 关于我的手,昨晚确实挺生气的,但冷静后想想,他要的应该是我的血。这件事,奕不说,爷爷不说,或许有一个人知道原由。 我刚上岸,莽子就开车来候着了:“八一姐!” 他看到了我手上缠着染血的绷带,气得揪起赵川的领子:“你们几个,对她做了什么?” “莽子!”我喝住他,钱还没到账呢,怎么能动手? “八一姐,你手怎么了?” “没事,待会在说。” “我的那个……酬劳呢?” 赵川让人把一个皮箱子拿来,打开后全是一沓沓粉红的毛爷爷,看得我满心欢喜。 这可是我用命换来的血汗钱啊!每一张钱,仿佛都是我的血给印上去的。 “奕先生之前吩咐过,您只收现金。” 我的心梗了一下,原来,他这么了解我,可我却一点也不了解他,在我眼里,他就是一个深不可测的迷。 我用手大致摸了摸,检查了一下,确实是真钱,把箱子揣怀里后,我对莽子说:“莽子,走吧。” “不行,我得给你报仇!”他指着赵川:“敢欺负我八一姐,你小子是不想活了吧!” 赵川冷着脸站在原地,等着莽子过去揍一拳,结果呢,莽子过去后,只是围着他转了一圈,捏了捏他的脸:“小子,今天先放过你,下次别让我再见到你……” 又屁颠屁颠跑过来,抓着我的手翻来覆去:“那么漂亮的手,怎么就伤了?我带你去医院吧。” “还是先陪我去银行吧!” 坐在他的小摩托上,我努力把昨晚的事抛向脑后,转移话题道:“莽子,你刚才对他做了什么?” “没什么。” “少来,我明明看到你给他塞了个东西,在裤兜里。” 他偷偷笑了一下,露出八颗贝壳牙:“也就是一点招魂幡。” “可以啊,够歹毒的!” “不至于要命,但能让他脱层皮,今晚让那些鬼姐姐鬼妹妹去陪陪他。” “可是,欺负我的人不是他呢。” “啊?不是他?”他猛地停下车掉头:“那我赶紧追回来。” “人家开豪车,你开皮包铁,追得上吗?” “那我完了!”莽子摊开双手:“无端用法术害人,我会遭天谴的。” “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就算有事,也可以找我驱邪治鬼啊。” “那倒也是……” 我和莽子去了银行存钱,奕给的款项真不少,够我在江城买套房了,我正琢磨着哪天择个好日子,买房去。 我突然想起前几天交代他的事:“我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他掏出奕的照片:“我打听过了,没人认识他,不知道是什么身份。” “你确定找的人靠谱吗?” “我你还不放心呀?我找的人,是云河集团的高层,而且是个女的,她确定没见过这号人。” 当莽子说,那是个女人时,我心中就有数了,这么帅的男人,一旦入了女人的眼,就很难忘记,她应该没有撒谎。 我看着他,奕,你究竟是什么人呢?你这一走,苦的人是我啊!这第四句诗究竟是什么意思,看来只能问牙叔了。 “莽子,牙叔回来了吗?” “回来了。”他说:“今天凌晨刚回来,怎么,想他老人家了?” “是呀,走,约他喝早茶去!” 22.宿命已找上我 我和老牙叔的交情,仅次于我和爷爷的感情。 自从我不愿念书,来到江城混社会起,就是老牙叔在罩着我,给我揽了不少活儿。 平日里,我知道他只爱两样东西:一个是酒,还有一个是美女。 美女就免了,他身边已经有了一个绝色美人——曼妮,混血儿,才二十几岁,不过性子很泼辣。 他这个不解风情的糟老头子,白瞎了人家美人。 每次我埋汰他,他就会笑着说:我们这叫各取所需。 我按响了牙叔家的门铃,他家的佣人陈姨前来开门:“九九,莽子,这么早啊!” “陈姨,牙叔醒了吗?” 陈姨捂着嘴笑,悄悄说:“昨晚啊,老爷回来后,跟夫人小别胜新婚。” 我们秒懂了,莽子哈哈笑了起来:“可以啊,这老头老当益壮啊!” “咳咳!”一声咳嗽传来,曼妮穿着一件V领真丝长裙,慵懒地挽着头发,从楼上下来:“原来是九九和莽子来了。” “曼妮姐……”我赶紧过去:“你怎么素颜也那么美啊。” 她笑得像朵花儿一样:“就你嘴甜。”然后看到我带了两瓶茅台,用手指推着我的头:“你这个丫头也太抠门了,你牙叔给你介绍强子那活儿,听说你得了六位数,才送这么点?” “礼轻情意重嘛!” 她浅笑,蓝色眼珠和高耸的鼻梁在我眼前晃啊晃,就算是嗔怪也充满了风情,我咽下口水,老牙叔还真挺会挑人啊。 过了几分钟,牙叔下来了,早年间他一只眼睛伤了,所以常年戴着眼罩,再加上他自带的江湖匪气,还真有点像江洋大盗。 “哎呀我的亲闺女……”说着就要来个熊抱。 我眼珠子一瞪,他立马收手:“你这孩子,西方礼仪都不懂。” “对不起,我乡下人,不懂。” 曼妮噗嗤一声笑了:“你们聊,我去给你们打果汁。” “好勒,谢谢。” “听说,你在强子那儿坑了一大笔?”牙叔边喝茶边问。 “我还嫌要少了呢,莽子没跟你说啊,我去鬼门关走了一遭。” 老牙叔放下茶杯:“这事能怪谁?还不是怪你自己?明明知道犯水,还去折腾。” “我……”我当然不会告诉他,我是被鬼骗下去的。 “行了,这事儿翻篇了,今天我来,是有一件事想问你。” “什么事?” 我让莽子把奕的照片给他,他看了一眼后,眼睛亮了,但很快又摇头:“不认识。” “真的不认识?” “不认识不认识。” 装,接着装吧! 我翻过照片,背后写了几句诗: 菜无心可活 人无心必死 若想留人世 赤窍锁乾坤 当看到这几句诗时,他两眼一闭:“这事儿啊,我不好说,去问你家老爷子。” “他呀,前几天被毛金水给带走了。” “他一个瘫子,居然愿意跟毛老怪走,也是稀奇了。” 分明是为了躲我呗。 “所以啊,你今天必须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 “真不知道?” “不知道。” “牙叔!”莽子都急了:“你就告诉八一姐吧,为了这事,她都上了贼船,还把手伤了。” “她那点小伤,还死不了。” 行,你不仁我可就不义了,我站起来,朝着厨房喊:“曼妮姐,老牙叔上个月去POP酒吧叫了两个妹子……” “你住嘴!”牙叔急了。 曼妮伸出头来:“怎么了九九?” “我想跟你说,老牙叔他……” 牙叔朝我挤眉弄眼,我问:“你说不说?” “行,我的姑奶奶。” 莽子在一旁捂着嘴笑。 我看见曼妮还在等我说话:“曼妮姐,老牙叔说你果汁打得最好,他今天想喝香蕉牛奶,要放三勺糖。” “三勺?太甜了吧!” “他说了,再甜也没有你甜,他就好这口。” “这个死鬼……” 莽子说:“八一姐,还说我狠,你呀,比我更狠。” 可是我这狠劲,在奕先生面前,为什么就发不出来呢? 老牙叔叹了口气,指着上面的诗句说:“这首诗,你们林家守宅人都会收到,以前你爷爷对我说过,收到这首诗,就意味着宿命已经找上你了。” 宿命? 我想到了砖灵,它的宿命就是等待我的到来,那么,我的宿命呢?又是为了谁? “上面说了,从今天开始,你要做慈善,做好事,要捍卫人世间的太平,你懂吗?” 我不懂,看看莽子,他也不懂。 牙叔解释道:“还记得为什么我们都发财了,你爷爷却发不了财?” 提起这事我就纳闷,你看人牙叔,或者毛金水,还有其他的阴行大家,哪一个不是富得流油?唯独我们守宅林家,穷得叮当响,至今在住在乡下的老宅里。 牙叔说:“就是因为这首诗!” 听他的说法,这首诗收到后,我们今后挣的钱,除了衣食住行等必要的钱财外,其余的需散尽家财为社会做贡献。 我心里咯噔一下,我在收到这首诗之后,收了多少钱来着? 张天美家的钱,还有……奕的那笔钱! 特别是奕的那个箱子,里面可是巨款啊! 如果让我散尽家财,我会疯的。 我弱弱地问:“如果不照做呢?” “那就不知道咯,据说,倒霉的事会一件接着一件出现。” “这没道理嘛。”我辛辛苦苦挣的钱,就拿去给别人了,自己当一个活雷锋?然后穷困潦倒地过下半辈子? 牙叔叹了口气:“我原本还想,趁你年轻,没收到这首诗前,多带你挣几笔,没想到……” 莽子给我出了个主意:“我现在很需要钱,以后你把挣到的钱捐给我,然后我买好吃的,咱们一起吃。” “这个主意好。”我话还没说完,天上轰隆一声,打了声闷雷。 牙叔说:“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们这么说,瞒得过自己,却瞒不过天啦……” 说完后,雷也不闪了,真是奇了怪了。 诗句的事,我心里大概有数了,我知道,这首诗里大有文章,但老牙叔也只是听爷爷说起一些浅表的解释,这事,还得回家问爷爷去,他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我就不信他余生再也不见我。 我接着问:“牙叔,有一件事,我想,整个江城,你应该最清楚。” “什么事?” “这江底下,究竟有什么?” 23.邪龙镇墓兽 提起这件事,牙叔脸色一变:“你问这做什么?” “怎么,又不能说?” “这江底的事,没人敢提,也就是你这个丫头片子敢问。”他看着我,再瞟瞟我的手,神情严肃:“你该不会……” 我点点头:“昨晚打过照面了,是个大东西,不过我没看到真身。” 牙叔气得站起来,却又刻意压低了嗓音:“你说你,趟这个浑水干嘛!” 我才知道,原来牙叔昨晚凌晨赶回来,是有原因的。 昨晚,他还在广西,一下午都心神不宁,结果掐指一算,算到江底的东西要闹腾,于是连夜赶飞机回了江城。 飞机刚一落地,他就赶到岸边看了看,发现一切风平浪静后,心头的慌乱也就消了不少,安心回家抱老婆了。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我:“是你的血镇住的?” “我的血?能镇住?” 牙叔说:“守宅人最厉害的法宝,就是自己的血,林老爷子没告诉过你?” 爷爷还真没说过。 怪不得,怪不得奕要割破我的手。 怪不得他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需要我准备。 原来,他想要的只是我的血。 我明白了! 牙叔问我:“你应该听过江底有龙的传说吧!” “是。” “如果我告诉你,那不是传说呢?” 我和莽子对视一眼,不敢相信,我们这儿真有龙? 昨晚,是龙在闹腾吗? “龙只是一个镇墓兽罢了!”他淡淡的说:“你是守宅人,相信对镇墓兽不算陌生。” 我听过,不仅听过,我还见过呢! 战国时期的青铜双面镇墓兽、汉朝人面猴身木雕镇墓兽……一直到清晚期的兽面龙角彩瓷镇墓兽,我们林家老宅里都有。 镇墓兽顾名思义,是专门镇守阴间恶鬼、邪灵,保护墓主安宁的怪兽,说是怪兽,其实多为兽面、人面、鹿角的一种器物,也就是冥器。 在古代,镇墓兽在古墓中十分常见,因为古时沉睡在地下的宝贝,很可能会招致盗墓贼的光顾,于是为防止盗墓贼掘墓盗宝,惊扰墓主安宁,古人便在墓中放置镇墓兽,借助神灵的力量来保护墓穴。 镇墓兽有多种载体,可以是木雕、陶瓷、青铜,高级一点的就是选用真实的猛兽守护,但用龙来镇墓,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别说龙是上古存在的神兽,就算有,也不可能为人类而守墓。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老牙叔说:“这不是传说,是真的!” 他告诉我,用冥器做镇墓兽,是低配的玩法,用兽与活人镇墓,是标配玩法,而用神兽和天神来镇墓,才是顶配的玩法。 “所以,你们自己掂量掂量,那江底下的东西,得有多可怕,竟然能请动神龙来镇墓。” 有时我挺弄不明白的,这镇墓真的是守护墓穴安宁,不被外人所侵吗?有没有可能,是为了镇压里面的东西不出去呢? 牙叔说:“我们几大阴行的人曾经猜测,这里,埋的很可能是个仙墓。” “既然是仙墓,为什么昨晚会闹腾?还会有邪气渗出呢?” 对,就是邪气,我感受到了。 牙叔说:“因为,守护仙墓的,是一条黑龙,那可是邪龙啊!” 这么说来,昨晚的事倒也解释得通了。 奕找我,镇压的不是他家的邪魅,镇压的是江底那条闹腾的黑龙。 我对他的怨气,又消了三分,我确定,这绝不是看在他帅的份上! 我们几个聊完,曼妮将果汁送了上来。 老牙叔把奕的照片退给我们:“丫头,既然你已经收到了这首诗,以后必当心存善念,记住叔的话,扩扶正义,守护和平。” 这个帽子大大地扣在了我的头上,我又不是女超人,我只是一个俗人,想在尘世间挣得一亩三分地,好好过我那阳光灿烂的日子。 没曾想,还有宿命一说。 那如果……我不信命呢? 我林九九,哪儿是那么容易信命的人?或许,我努努力,能逆天改命呢? 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这段时间都去了好几次鬼门关了,都快成为鬼门关一日游的VIP客户了,好不容易发几笔财,还不得挥霍一下? 我带着莽子,去吃了一顿好的,全海鲜大宴,接着再去POP酒吧玩一玩,在大厅里,我俩喝嗨了,随着震耳欲聋的鼓点声,就着身旁的美女,跳了起来。 我对莽子说:“今晚你想睡几个姑娘,姐包了!” 莽子脸一红:“有你就够了。” “滚,占我便宜。” 我们俩喝了好多鸡尾酒,一直待到凌晨两点才回去,回去的路上,我撞到了一个女人,女人撑着一把黑伞,低着头,站在酒吧门口。 “不好意思……”我们擦肩而过,我闻到了一股腐臭的味道。 女人也没说什么,一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莽子回过头:“你跟谁说话呢?” “一个美……美女!”我有点醉了,脑袋不灵光了,舌头也有点打结,没想到喝鸡尾酒还能把自己给喝醉了。 “哦,走吧!我……我送你回家。” “得了吧,你搞定自己就行。”我伸手拦了辆车回去,车轮启动,我靠着车窗望向车外,在公交站台那儿又见到了那个撑伞的女人,这次隔得远,看到了全身,她穿着一条亚麻的白色长裙,明明没有下雨,却一直撑着把白纸伞。 我的酒猛地醒了大半。 十几分钟后,目的地到了,我下车倚在路边干呕了一阵,正当要起身时,余光瞥见对面巷子口站着一个女人,女人穿着一袭白色长裙,撑着一把白纸伞。 这不就是刚才的那个女人吗? 我的后脑勺密密麻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下,酒全醒了! 直觉告诉我,这个女人不是人,而且她一路都在跟着我,跟到了我家! 我告诉自己,要镇定,直起身子,一步一步地往家门口走去,并告诉自己,我家有门神,有照妖镜,妖魔鬼怪进不了家。 我好不容易迈着步子,平稳地走到家门口,正掏出钥匙准备开门时,一道影子忽然晃过,头顶的路灯忽闪了一下,我感觉有人站在了背后,一把白纸伞正立于头顶。 手上的钥匙,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我慌乱地找钥匙孔,可是怎么都插不上,手抖得厉害。 心里发狂地想着,快点啊,快点开门啊,怎么开个门那么困难呢? “林师父。”身后传来一阵幽幽的声音。 我装作听不见,继续开门。 她靠在我肩上:“我知道你听得见……” 24.白纸伞、长发鬼 看来,没招了! 我哗的一声撕下门上的门神,往女人脸上贴去,她往后飘了几步,缓缓、缓缓地抬起头,一张烂兮兮的脸,流着血水的脸出现在眼前,那殷虹的血,正不断、不断地滴落在地。 “没用的。”她说:“你的守护神和所请神明,都离开了你,这些东西,是没用的。” 什么?我的守护神离开了我,连门神都弃我而去了? “不可能!”我不信,我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为什么神明要离开我。 难道……就因为我用了奕先生给我的钱? 因为见到诗文后,没有散尽家财? 女人再次低下头,用纸伞遮住了面庞。 趁着这空档,我稳定了心神,赶紧开门,麻利地溜了进去,还没等我松一口气,女人就出现在了我家的天花板上。 她倒吊着,一张鬼脸横在我面前,愤怒地说:“你躲不掉的!” “鬼、鬼啊……” 当我再次睁开眼时,天已经亮了,我以为这是一场梦,当我看到桌上的白纸伞时,才明白,噩梦并没有过去。 转过身,一道白影贴在我身后,此刻跟我面对面站在一起。 “林师父。”她向前一步,我后退一步。 “我跟你说过,你逃不掉的,你可以晕过去,我也可以入你的梦。”说着,她笑了起来,脸就像腐烂的果皮,瞬间黑掉。 我闭上眼:“大姐,我服了,我不跑还不行吗?” 说完后,我微微睁开眼,看到她坐在了沙发上:“林师父,有一件事,我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你快说吧!” “我想回家。” “那就回呀!” “可是……我……我找不到我的家在哪儿。” “那你还说个屁啊!”话还没说完,她的头就飞了过来,恶狠狠的盯着我。 我气极了,现实中我怕你,在梦里我还怕你吗? “好歹我也是个师父,你别动不动就吓我。” 那头又飞回去了。 我问:“你把整件事的前因后果都跟我说一说吧!” 她点头:“我叫白晓慧,是江城东区桑市白家的女儿。” 什么玩意儿?桑市? “你是哪个朝代的人?” “清朝。” 我头都大了,合着我要帮一个清朝女鬼找家在哪儿,要么让我穿越,要么让我死了算了。 她对我福了福身子:“那年十七,我恋上了江城卫城衙门捕快肖济,但他已有家室,但我们两情相悦,便暗通款曲。后正值肖济升为捕头,我有孕在身,为恐事情败露,他便派人将我杀于江边,毁吾容貌,我深知爱错郎君,咎由自取,此生唯对不住双亲,想回家探望爹娘,谁知……走遍整个江城,也找不到家门何在。” 找不到家门?我心里已有七八分明白,恐怕是肖济做了手脚吧!只要神不知鬼不觉在白晓慧家门口放一样东西,就能让鬼魂找不到家门何处。 这个肖济,真是个心肠歹毒之人,杀了人不说,还要让鬼魂无法归家,无处伸冤。 白晓慧噗通一声跪下来:“还请师父帮帮小女子。此乃小女子唯一值钱之物,还请师父不要嫌弃。” 她送上了那柄纸伞。 我这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我问她:“你知道现在是哪一年吗?” 她摇头。 看着她可怜巴巴的,我竟然心生怜悯,这鬼魂虽然做了小三,也爱错了人,但已经自食其果,下场也十分惨烈,在人世间飘飘荡荡几百年也不能轮回,倒是可怜。 想了想,我接过了她的油纸伞:“我会尽力帮你找。” 她给我磕头:“谢谢师父!” 我曾叮嘱莽子,千万别跟鬼达成契约,俗话说得好“死人直、死人直”说的就是鬼魂的想法很简单,也很直接,若是你答应了它,却没有做到,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更何况,这次我接到还是一单没钱的买卖。 一夜噩梦后,我约了莽子,将昨晚的经历告诉了他。 他说:“我就说你昨晚有些奇怪,原来是见鬼了。” “滚!”我约他出来,不是听他吐槽的,而是希望他陪我一起去城东找屋子,这期间,我带着她的那把油纸伞,白晓慧就藏在里面。 “白晓慧说,她家是在东城的桑市,我记得桑市那一片已经开发了。”莽子看着手机地图,指了一块商业区给我:“呐,就是云河集团开发的这块地。” 云河集团…… 我看到一些老人在小巷子里,仍用传统的办法缫丝,店里放着成批成批的手工丝绸,便碰碰运气上前去问:“老人家,您附近有没有白姓的人家?也是做蚕丝的。” 老人家想了想:“白家?好像有,但几十年前就死完了。” 听到这话,袋子里的纸伞动了动。 我按住它,希望她别激动。 “那您知道白家在哪儿吗?” 老人家朝东指了个方向:“好像在哪儿,不过早就拆了。” “好的,谢谢!” 我朝着老人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了一幢大厦,大厦是一个双楼结构,看样子应该是写字楼,虽然设计很不错,但我总觉得看着眼熟,有点像……镇墓兽! 对! 这外形分明就是我在爷爷那儿见过的,人面双头镇墓兽! 好好的,为什么要做成镇墓兽的模样呢? 第六感告诉我,白晓慧要找的地方,应该就在哪儿。 我和莽子一路过去,刚走到写字楼的楼下,就有一股阴风扑面而来。 “好强的阴气。”莽子说:“这个地方,恐怕以前做过万人坑吧。” 我让他上网查查,果不其然,这以前确实是乱葬岗,后来有个神秘的商人在这里种上了大片大片的桑树养蚕,才慢慢红火起来,开起了一间又一间的作坊。 这么说来,白晓慧找不到家,或许与肖济无关,而是有高人在这里布下了阵法,镇压这万人坑的孤魂野鬼,所以才让白晓慧无从得见。 我找到一个僻静处,问白晓慧:“你在这儿,能看见什么?” 白晓慧告诉我:“什么都看不见,是一片迷雾。” 看来我猜对了。 白晓慧说,她记得自己的家就在这附近,但找了多年,始终只能找到一片迷雾,压根找不到家门。 莽子告诉她,她的家已经不复存在了,可白晓慧没有亲眼见到,是不会离开的。 现在,我们陷入了僵局,该怎么办? 25.古城旧事 我和莽子对视一眼,十几年的交情,一个眼神,什么都懂了。 既然没办法让她拨开迷雾见家门,那么,我们可以找个老宅子代替一下嘛! 谁知道是真是假呢? 莽子指着手机屏幕上的一个小红点给我瞧,就在城东的郊外,有一个影视基地,那儿是仿着江城平安老街,一比一比例做的复原,指不定到那儿,还能瞅见白晓慧家的影子呢? “好像,我们走错了地方。”我故意说。 “是啊,这儿根本不是老太太指的方向。” 白晓慧现在躲在伞里,自然是看不到我们挤眉弄眼的。 我和莽子心照不宣,朝影视基地的方向走去,不过两公里就到了城门口。 巍峨的城楼高耸在群山之间,城楼上彩旗飘飘,三道城门大开,零星几位游人穿梭在门洞之内。 今天不是周末,也不是节假日,影视城的客人少得可怜。 莽子悄悄去买了门票,我们进入了古城,走在一条千锤万凿出来的青石板路上,看着两旁古色古香的屋子,不难想象当年平安老街的繁华景象。 我的耳边,不自觉地出现了一位老者,挑着担子,手中敲响叮叮声叫卖:“叮叮糖,叮叮糖……” 那山野妇人,放着一篮子土鸡蛋在地上:“刚下的鸡蛋叻……” 孩童拿着冰糖葫芦在街上疯跑,撞到了一个戴着面纱的女子,弄洒了她怀中的一壶美酒,美人的酒壶摔在地上,弄倒了推独轮车的汉子,一袋谷子落在地上,砸了胖公子的脚。 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却又……遥远! “卖菜,卖菜了……刚摘的空心菜,姑娘,尝尝看吧!”戴着斗笠的老妇人将空心菜递到我面前,那笑容定格在脸上,我听见来自她心底的一阵笑声:“无心人……”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似千万只蚂蚁爬在身上,不断地咬着我的骨头。 我好害怕,虽然没有见到鬼脸,也没人用刀子架在我的脖子上,但我的心底,却猛然生出了恐惧。 一个男人,手遮住了我的眼睛:“不要看,不要听,不要想。” “奕!”我想抓住他的手,却只能抓到一团空气。 “八一姐,八一姐?” “嗯?” “你怎么了?” “没怎么。”一切都消失了,古街上的古人以及奕。 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想起他? 他已经死了! 刚才,是他的鬼魂吗? “八一姐,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没事,有点累。” “我说说嘛,昨晚喝到那么晚,你都没休息好,要不找个地方坐坐?” “不用了,走吧!” 到了平安街以东,我问白晓慧:“你记得这儿吗?” 纸伞微微动了动:“我记得,但……怎么不一样了?” 莽子说:“过了几百年了,当然变样了。” 我们往巷子里钻,跟着白晓慧的指引不断地在巷子里乱转,她巴拉巴拉地回忆着,向我们诉说:“前面这家铺子叫合盛酒坊,以前,我爹最爱喝老掌柜酿的米酒,常差我来这儿买酒。” “只是……”她失落地说:“现在怎么没人了?” 莽子笑说:“因为现在人都喝茅台了,没人喝这家米酒了。” “茅台是何种酒?竟能比得过合盛的米酒?” “改天带给你尝尝。” 我们沿着她指的方向一路走去,最终走到了一堵围墙边上,前方已经没有路了。 “你没记错吧?”莽子问。 白晓慧急了:“我没记错,这儿应该还有一条路,走过这条巷子,就是我家了!” 做人何必如此执着? 我劝她:“白晓慧,你的家已经不在了,不管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这便是事实。” “你想再见的双亲,你想尽的孝道,恐怕只有来世再做了。” “不!”纸伞剧烈地颤抖起来:“我不信,我不信,就算是游荡人间,永不轮回,我也想再看一眼我家。” “有本事,你自己看吧!”我把纸伞抽了出来,往天上一抛,纸伞在空中撑开,于围墙上旋转了几圈。 一阵风吹过,纸伞随风而落,吧嗒一声落在了地上。 我捡起纸伞,里面的鬼魂已消失不见,看来,她心愿已了。 我跟莽子说:“走吧,咱们今天也算功德一件了。” 莽子呆呆地望着那堵围墙,点了点头。 “走吧,今天想吃什么?姐请你。” 他摇摇头:“不了,有点累,我想回去歇息了。” 睡觉就睡觉嘛,还说什么歇息,奇奇怪怪。 “那行,咱们回吧。” 这一回去,就隔了好几天没见到他,因为这些天,我在忙另一件案子,就是莽子留给我的麻烦事——赵川。 那天我从影视城回去后,刚到家,屁股还没坐热,就接到了赵川的电话。 “林师父,您有时间吗?” 我觉得他的语气很不对劲,好像在躲着谁打。 “等我看看我的档期……嗯,现在就有,怎么了?” “我觉得,我家里好像有不干净的东西……” “是吗?” “真的!” “你先来我家一趟!用碗,装一碗米过来。” “好。” 半小时后,赵川来了,相比之前见那个面相忠诚,西装革履的他,简直是两个人。 我看着他,鸡窝头、黑眼圈,满下巴的胡茬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林师父!” “来了?坐。” 他把米放在桌上。 今天的他穿着很随意,一件T恤,一条灰色运动裤,就像出门遛弯的大叔。 “你知道我的规矩。” “是,请师父收下。”他递上一封信封,掂量着,里面的钱应该也有好几千。 他还想说什么,我打住:“什么都别说,我看米就知道。” “人守阳,鬼镇阴,阴阳不离,百无禁忌。” 我开始施展房中米术,先掂量掂量米,刚伸手过去,就发现,他家的米重得有些不寻常。 再闻一闻,一股女人的脂粉味扑面而来。 接着嚼一嚼,我的脑海中闪现出了一幅画面。 一个女人,穿着暗红的旗袍,从眼前一闪而过。 他是遇到女鬼无疑了! “你遇到了一个穿旗袍的女鬼。” 他吓得眼珠都直了:“林师父,您真是神了!” 怎么回事,说吧! 他双手颤抖,掏出了烟盒,看看我,我点头示意:“抽吧,只许抽一支。” 他点火,猛吸一口:“事情发生在昨晚……” 26.穿旗袍的鬼魂 “昨晚,我有事在公司逗留了一会。”他告诉我,从公司离开时,已经接近凌晨,当时准备直接回家的,突然觉得肚子饿,就想着去周围的小摊上买点吃的。 那是一条他从没见过的小巷,兴许是平时太忙,走过路过,给忽略了。 为什么那晚却偏偏注意到了?原因就是一碗卤肉面。 “那卤肉真香啊!”赵川这辈子都没闻过这么香的肉,光是闻着味儿,就让他的牙齿开始痒痒,肚子开始咕咕叫。 他朝着小巷走去,看着远处昏黄灯光的小摊子,一直走一直走,走到最后发现,巷子竟然越来越小,越来越暗了。 “喂,你挡着我们的道儿了……” 一个老人在他身后说,他回头看去,那个老人脸色发青,双眼泛白,猛然出现,吓了他一跳。 他赶紧让开,老人缓缓过去,走到摊前,伸长了脖子,只闻着香气,那嘴便吧唧吧唧的,一脸享受的模样。 他也赶紧跟上去,站在摊子前,闻着那味儿,口水喇子都要落在了地上。 “老板,给我来一碗卤肉面。”赵川说。 “好勒。” 很快,面就上来了,他看着这一晚油光蹭亮的面,再看看那肥瘦相宜的卤肉,开始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那个面,闻着真的很香,但吃起来,却一点味道也没有,开始,我以为是老板没放盐,等我回头去找老板时,那儿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小小的无名牌位,而我面前,竟然是一碗发霉、长蛆的面条……” 说着说着,他受不了了,跑到我洗手间去吐了一吧。 别说他了,就连我听到,也有些受不了。 回来后,我给他倒了杯水,他接着说:“当时我也顾不得害怕了,捂着墙就吐了起来,吐完之后,我就赶紧跑回了家,想去洗漱,当我洗澡出来后发现,家里的电视机开了,灯却莫名的关了,可我洗澡前,明明是开着灯,关着电视的。” 当时他以为家里进贼了,拿着一个棒球棒子走遍了客厅、房间各个角落,打开了一扇又一扇柜子,奇怪的是,家里压根就没有人。 他想,会不会是记错了呢? 或许真是记错了吧!今晚本就邪门,还是别自己吓自己了。 他安慰自己,快速钻到了床上,今晚,他一个大男人,竟然吓到要开灯睡觉。可是,无论他怎样疲倦,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有一种感觉,在他心里不断、不断地涌出来。 家里有人!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那晚很安静,我一个人躺在床上,听见客厅有人在轻微地走动、碰过茶几、开过窗户,我有好几次听到,那个人就在我门外徘徊,扭动了门锁,又退回去了。” 如果是一般人,早就吓得报警了,可赵川是什么人?他是奕先生的助手,不能那么丢人,他不断暗示自己,家里一定是进贼了,那个贼刚才躲得很隐秘,隐秘到连他这个主人也没能发现。 后来,实在忍不住了,他将头从被子里伸了出来,手里抓着一个烟灰缸,悄悄走到门口,正当他准备开门冲出去时,客厅里突然传来一阵歌声:“我等着你回来~我等着你回来~你为什么不回来~你为什么不回来……” 那是黑胶唱片里的歌声,一首老上海的名曲,他好像在哪儿听过,却又想不起来了。 “我的脑子吓得一片空白,大晚上的,家里突然放起歌来,吓死人了!而且,我家根本就没有唱片机,也没有唱片!那歌是怎么来的?”他咕噜咕噜喉头一抖,将整杯水咽了下去:“我还没想明白,门把手就被人扭开了。” “开门后,你看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看见。” 他当时,吓到了极限,想着,不管是人是鬼,死就死吧! 结果冲出去后,家里一个人也没有,歌声是从电视机里传来的。 他关了电视,拔了插头,把家里所有的灯都打开了,才放心地回去躺下,被折磨了一整晚。 “我还听到马桶冲水的声音,太吓人了!”他叹了口气:“后来,天快亮时,我实在撑不住就睡了,刚睡着,我就梦到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走进了我的房间,低下头,就在我面前,盯了我一整夜……” 我突然觉得,莽子这次做得有点过了。 没想到那招魂幡,竟然招到了那么厉害的女鬼。 事不宜迟,我赶紧带上家伙:“带我去你家看看。” “好!” 赵川的家,是老城中的一处小院子,院子位于小路的三岔口,犯了路冲煞,风水本来就糟糕,更何况带着招魂幡回来。 进家之前,我反手摸了摸门后,还好,只有阴气没有冷霜,还不算太严重。 “你,去把昨天穿的裤子拿来。” “外裤还是……内裤?” “外裤!” “好。” 我把裤兜里的招魂幡摸了出来,他看着这堆白纸,愣了半天:“这是……” “别问那么多,我给你一道化煞符,赶紧拿去最近的十字路口烧了。” “好!” 支走了赵川后,我走进他的屋子。 门,嘭的一声,自己关上了,我回头一看,门后贴着一面镜子,镜子就在我眼前起霜了。 电视开了,阴冷的光照在沙发上。 “我等着你回来~我等着你回来……”电视里开始放这首歌,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看着沙发上缓缓凹陷的一团印记,用照妖镜一照,便看见了一个穿着深红色丝绒旗袍的美艳女人。 好淡定的鬼,我心里想。 一张椅子哗的一声,拉到我的面前,似乎在示意我坐。 哟,还是个懂礼数的鬼。 我坐下,电视机里的歌声也结束了,冒出了阵阵雪花。 一张烫着波浪头的脸出现在电视机里,只不过,那张脸却是被抠掉的,只有一片白。 我对着那张大白脸说:“大姐,你也闹了他一夜了,是时候离开了吧!” 电视机里,传出一阵笑声,笑过之后,冷冷地问:“你收了他多少钱?” “嗯?” “我给你双倍,让你滚!” “大爷的,我这火爆脾气!”我抓起朱砂就朝电视机砸去,那女的惨叫一声,整个屋子一秒变得亮堂起来,刚才的阴气消失不见,就像那女人从未出现过一般。 但我知道,她仍在屋里,只是躲了起来。 她以为,躲着我就拿她没办法了吗? 27.吉光捉鬼 以前,也没少遇见躲起来的鬼魅,爷爷是怎么做的来着? 我学着他,将上古神兽吉光的塑像放在了地上。 吉光外形似骏马,能负重远行,不疲不倦,奔驰如飞,喜爱吞食恶鬼,可以说是恶鬼的克星之一。 光有吉光,恐怕还不够! 为以防万一,在吉光的四周,我用一卷胶布,贴了一道五行八卦阵,将整间屋子锁在小小的乾坤之中,相当于在这里布下了天罗地网,只要那女鬼还在,就必然逃不了。 一切准备完毕,我开始焚香点烛:“拜请吉光,神驹显灵,擒抓恶鬼,移凶化吉!”我担心自己法力不够,无法请神降下分身,为了加强法力,我咬破了中指,将阳血滴在了吉光身上。 吉光微微动了动,“活”了起来。 小小塑像,在八卦阵内转了一圈,它往左走一步,我左边的门便开启;往右探一步,右边的厨房就传出锅瓢碗的响动。 我知道,吉光显灵了,正在捉拿恶鬼,我安心地坐在椅子上慢慢等,不信那女鬼能躲得过去。 时间一分一秒游走,吉光转完了整间屋子,却始终找不到旗袍女子的身影,不应该啊! 难道是刚才那一捧朱砂,让她魂飞魄散了? 不对!她既然能开电视、移凳子,就必定不是普通的游魂野鬼,那么大的能量,怎么可能被一点朱砂就打散了? 我不断地想,还有什么地方没找过呢? 对,还有一个地方没找过,那就是……我身上! 我刚想请吉光过来,一双冰冷的手,从我身后猛地伸了出来,缓缓地顺着我向上爬,箍住了我。 右手,从咯吱窝伸出来,捏住了我的脖子。 千算万算,算不到这女人竟然会灯下黑。 她似一条蛇,柔软地缠在我的身上:“你给过你机会。” 我被捏得喘不过气来,用手使劲地抓着她,却像抓住两根铁条,纹丝不动。 不对,我觉得不对劲! 就算她藏在我身上,此刻已现形,就是身处于天罗地网中,吉光没理由抓不到她,除非…… 我想到了门后的镜子,拼尽全力转过身,果然,她在镜子里! 是镜像!原来她一直躲在镜子里! 怪不得刚才进门,她就送来凳子让我坐下,是不想我发现她在镜子里! 短短的几秒内,我用仅存意识使劲地想,要怎样才能解决困境,看来,唯一的办法就是……打破这一切! 我拼命地挥着手,一拳一拳地打在镜子上,一声脆响,镜子碎了,碎片割破了我的拳头,血,一滴滴顺着破碎的边缘形成了河。 一个支离破碎的女人,在镜子里,不停地惨叫,镜子发出硫酸的滋滋声。 吉光见状,在我面前显像,幻化成一道光影,朝镜子飞去,女人捂着脸,一转身便消失不见。 我气得骂娘:马勒戈壁的,老娘脖子都青了,手都破了,还是让她逃了! 我看着这道天罗地网,气不打一处来,原来,这阵的BUG竟然是镜子,为什么爷爷之前没有告诉过我? 正所谓,镜属阴,可通神,可招鬼。 在家居风水中,镜的摆放尤为特别,不能随意摆放。 像赵川这种长时间不在家,早出晚归的人,不用的时候需用深色的布料将镜子遮盖起来,以防鬼怪通过镜子入室,或寄居在镜中。 想来那女鬼,应该是通过招魂幡进了赵川的家门,藏于镜,所以,这就是为什么赵川一整晚听到声响,却看不到鬼怪了。 镜子虽然破了,但阴气仍在,处理不当会害到别人,我找来一块黄布,蒙于破碎的镜面,黄布微微飞起,碎镜中的阴正气森森往外冒。 等赵川回来时,我已收拾好残渣。 “师父,这是……” “从今天起,别在家里乱挂镜子。” “是!那女鬼……” “跑了。” “你的手?” “没事。”我摊开手掌,奕割破的伤痕正在长肉,形成了一条丑陋的伤痕,虽然他没有明说,但我已从牙叔口中知道,守宅人的血,是驱鬼治邪的一大法宝。 那晚在江里,今天在镜子前,能制住鬼魅,都是因为我的血吧! 我开始理解,为什么当初刚见面时,奕会那么嫌弃我了。 我好像真的很没用呢! 要不是因为我是林家守宅传人,身上流着林家的血,奕也不会找上我吧!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在乎奕对我的某个眼神,某种神情,这些天我虽然面上笑呵呵,什么也不说,但其实心里,一直都过意不去。 那晚,我为什么让他从我眼前消失了呢? 归根究底,是我不够强大! 如果爷爷在场,以他的本事,他的功力,他和奕根本就不会下水吧! 水里的邪龙犯浑,爷爷在船上就能镇压,何必用守宅人的血呢? 而且……奕失言了。 他离开时对我说,让我等他回来,可是,他却没有再回来。 不仅没有回来,还让我替他保守秘密,不告诉任何人。 而我,也不知道犯了什么浑,竟然真的没有告诉别人,我并不是没想过后果,假如奕长期失踪,假如云河集团的人报警,假如警察调来监控,我就成了谋杀奕的嫌疑犯。 可我却莫名其妙地信了他,相信他会回来,相信自己能替他保守秘密。 “林师父,你怎么哭了?” 我哭了吗? “你看错了。”我将镜子用黄布包裹,红绳捆扎:“我要去处理这堆东西。” “好。” “你在家等我,回来后给你改改风水。” “我哪儿也不去。” 我笑了:“这是另收费的。” “没问题。” 我抱着破碎的镜片,来到了江边,原本最怕水的我,想到某个人,好像也不那么害怕了。 短短的几天,我落了好几次水,都是奕从鬼门关把我拉回来。 他水性那么好,每天都在我面前脱了衣服跳进水里,蛟龙般载浮载沉,没想到最后……还是葬身在了水里。 我蹲在江边,江水拍打了码头的水泥台阶,哗啦哗啦作响。 我打开手机,放了一段往生咒:“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 法咒似一道道浪花,超度着水中的亡魂。 我卯足了劲,像投铅球那般,把包裹往江面扔去。 水面嘭的炸开水花,阳光下,我好像看到了奕的脸。 他从水里回来了,利索地爬上了船,向我伸出手:“上来!” 我抓住他的手,却只抓住了一团空。 我坐在码头上,看着宽阔又平静的江面:“奕,你在哪里?” 28.莽子不对劲! 接下来的两天,我给赵川家里彻底地改了风水,他的屋子是祖上传下来的老屋了,除非遇到拆迁,不然他会一直住下去。 “我们家也不知道遭了什么邪,自从住进这间屋子后,爷爷奶奶,我爸我妈的脾气都特别暴躁,而且总是生病。” 我告诉他,就是门前这三岔路口闹的,屋子直接对着三岔口T区,这叫路冲煞,犯上此煞,家中定人畜不安、事业不顺、脾气暴躁、身体病弱都还算好的,严重的,很可能因意外丧命。 听到后,他吓得冷汗都出来了:“林师父,其实我没有告诉你,我哥哥就是出车祸死的。” 看来,是赵川的哥哥帮忙挡了一些煞气。 “还好你遇到了我。” 接下来,我要用最短的时间,帮他化解路口集聚而来的极强气场。 第一步,先将大门移位,斜着开,避免了直冲的气流,并于门前放置两尊石狮,帮助看家守宅。 第二步,改变建筑外形,将正对T区的墙面修成圆弧状,将磁场顺利地分散出去。 第三步,于路冲口方向的院子里挖了一口小池塘,修建了一座假山,种上了花草,利用山河湖海的力量阻挡煞气。 最后再挂上一面八卦镜镇压冲煞,为其旺财运。 几步到位,一切齐活儿了! 我看着赵川也听不容易的,家里倒霉了三代,这次遭遇不幸,又是被莽子放了招魂幡,算了算捉鬼和风水布局:“三万,没得少了。” 赵川也是个爽快人,拿起手机,一秒就给我转了三万块钱。 拿了钱,我心里痒痒得不行,想着好几天没见莽子了,应该约出来见见面,顺便狠狠骂他一顿,谁让他乱给人塞招魂幡的,什么不招,竟招了个凶悍的女鬼,差点没掐死我,害得我手都破了。 我打电话给莽子,响了很久很久也没人接听。 我想,他可能去哪儿玩了,可等了一下午,他也没回个电话。 我想,或许在忙吧! 究竟忙什么呢? 等到半夜,我终于觉得不对劲了! 莽子从没失联过这么久,我和他从小玩到大,就算掉脑袋的事,也不会瞒着我偷偷去做,更别说看到我的电话不接也不回。 真是奇了怪了。 我打电话给牙叔,结果,牙叔那边也在找他:“我还以为他小子跟你出去浪了。” “浪个屁,我这几天在帮人捉鬼、改风水,哪儿有时间浪啊!” 这下,连牙叔也觉得不对劲了:“莽子这人,就是你的狗皮膏药,连你都找不到他,该不会……” “别瞎说,去他家看看不就得了?” 我和牙叔难得一起出动,我呢,是真担心莽子出事,就他那小体格,三天两头做噩梦,遇见鬼,不出事就阿弥陀佛了,若真出事,博家老爷子和一众叔伯不得宰了我。 而牙叔,则是怕莽子出事,博家老爷子怪罪,硬着头皮大晚上跟我去找人。 待我赶到时,牙叔和曼妮已经到了莽子家门口。 “莽子、莽子,在里面吗?”牙叔敲门。 声音太大,把隔壁的大姐给叫了出来:“别喊了,这几天他家没人,灯都没亮。” 不在家,他能去哪儿呢? 我和牙叔对视一眼,我说:“是被博家人抓走了?” 牙叔摇头:“我偷偷问了他二叔,不是。” 曼妮看我们磨磨唧唧的,双手一叉小蛮腰:“把门踹开,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牙叔觉得有理,飞起一脚,把门给踹开了。 开门后,一股尸气扑面而来。 我和牙叔立马反应过来,分别往两侧躲开,却忘了叫上曼妮,她被这阴气直冲面门,两眼一愣,变成了斗鸡眼儿,面色立马黑了。 牙叔扶着她,用肘子打了她的喉咙一三寸,将曼妮压到他的膝盖上,大手一拍,那阴气才给吐了出来。 “好恶毒的尸气。”牙叔说。 我点头,好好的屋子,怎么会有一股尸气冲出来呢? 等这股气彻底散去,我和牙叔一起进到屋内,里面冷得跟冰窖似的,门窗全部紧锁,连窗帘都拉得死死的。 屋子里乱糟糟的,我们找遍了整间屋子,却唯独见不到莽子。 我问牙叔:“这屋里……” “怕不是有鬼这么简单。”他指着桌上的一张打印纸,我一眼就看了出来,是云河集团修建的那幢双楼大厦! 一看到它,我秒懂了。 回想那天的种种细节,我突然想到,白晓慧走后,莽子对我说了一句话,里面有一个词很奇怪——“歇息”。 现代人,谁说话会用歇息这个词? 唯一的解释就是——白晓慧并没有走,而是在伞撑开的瞬间,上了莽子的身! 此时此刻,我恨不得打死我自己! 表现得这么明显,我当时怎么没看出来呢? 牙叔让我淡定一点,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当务之急得先找到莽子在哪儿,再想办法把那白晓慧给请出来。 一边说,他一边摇头:“都过去这么些天了,如果莽子撑不住,很可能已经被白晓慧夺魄了。” 一听到夺魄,我就心慌起来,如果莽子真被夺了魄,那他的灵魂就不复存在了! 关于夺魄的事,说起来只是一个词,但却是一件极其可怕的事。 我第一次听爷爷说,是在八岁那年,那会儿,我们镇上有个姑娘叫马金秀,胆子特别大,晚上下课后,为了抄近路,她总是走林子里的小路回家。 那天晚上,也不知犯了什么邪,马金秀回家后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又哭又笑的,后来终于安静了,却不肯出门见人,也不愿去学校念书了。 那马金秀是个留守孩子,父母都在外地打工,家里只有爷爷奶奶,两个老人家年纪大了,又不知道马金秀发生了什么,只当她是受了人欺负,休息两天就好了,而怪事就在这几天慢慢、慢慢地显了出来…… 先是换房,马金秀原本住在二楼最亮堂的屋子,却悄无声息地搬到了一楼无窗又阴湿的杂物房里,谁敢进去,她就跳起来咬人。 到了晚上,马爷爷和老伴王奶奶去开灯,发现马金秀把家里所有的电线给剪了,换成了红蜡烛点在家里。 马爷爷和王奶奶气急了,冲进屋里想问她究竟搞什么鬼,谁知一进去,就看到她一身黑衣坐在镜子前,明明是短头发,却两手不断地摸着空气,似在扎辫子。 看到他们闯进来,马金秀慢慢地回过头,黑洞洞的眼珠子,斜斜地瞪着老两口。 王奶奶气急了,刚准备骂,马爷爷紧张地拉住了她:“老婆子,厨房里烧着水呢,水要干了!快去、快去看看!” 29.夺魄 王奶奶想,炉子上什么时候烧水了?莫不是老头子糊涂了?还没来得及问,马爷爷眯着眼,瞟向那镜中的影子,这一看,差点没把王奶奶吓死。 马金秀的人明明转过了身,可镜子里,还是一张正脸! 那脸阴惨惨的,眼眶里全是眼黑,一点眼白也看不见,而且镜子里的她,手里握着一根手腕粗的麻花辫。 老两口好歹也吃了几十年的盐,一眼就知道孙女中邪了。 他俩默契地走到的屋外,马爷爷刚准备去找我爷爷,就听见屋里传来一阵笑声:“嘻嘻嘻……” 几根长头发从院里的老梨树上飘下来:“老马,你去哪儿啊?” 那是孙女的声音,却不是孙女的人! 马爷爷回头,看到一身黑衣的马金秀站在屋子里,拿着一把红剪刀正剪着自己的指甲,一个不小心,就把一截指头尖尖给剪了下来。 “你是什么人!从我孙女身上滚出去!”马爷爷骂道。 那马金秀不慌也不忙,把受伤的指头含在嘴里,嘻嘻嘻地笑起来:“看看是你的腿脚快,还是我的剪子快!”马金秀把剪刀抵在脖子上。 王奶奶吓得瘫软在地:“别、别动我孙女,你想干嘛,冲着我老婆子来!” “你?”她又一次嘻嘻笑了起来,把剪刀插进脖子一截,硬生生把马爷爷给逼了回来。 “你想要什么?要钱?还是有什么心愿未了?”马爷爷问。 “我啊……”马金秀说:“我饿了,想吃鸡。” 她让马爷爷和王奶奶去给她杀鸡炖汤,如果不听话,就要伤害马金秀,老两口走也不是,斗也斗不过她,只能照做。 吃了鸡之后,马金秀说累了,想睡觉,睡的地方不是床上,而是老两口提前准备好的黑漆棺材。 在农村有这样的习俗,老人上了年纪后,会提前准备棺材放在家里,他们相信人死之前,魂魄会提前离体,去常去的地方“收脚印”,脚印的最后一站就是棺材,如果某天,家里准备的棺材盖子无故发出了声响,老人就会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只有三天的命了。 而这个马金秀,哪儿不选,偏偏选了王奶奶的那口棺材。 当天晚上,马金秀躺在棺材里睡了,睡着之后,马爷爷和王奶奶商量着出去找我爷爷来瞧瞧,他趁夜摸黑出了门,待领着我爷爷回家时,王奶奶已经吊死在了房梁上。 奇怪的是,她的脚下没有任何垫脚的物件! 我爷爷看到后,大骂一声:孽畜!提起罗盘便冲进去找马金秀,跑到柴房一看,棺材里哪还有人?马金秀已经不见了…… 从那之后,马金秀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大概在前年冬天,镇上杨喜贵一家去哈尔滨玩,他说,在那里见到了马金秀。 杨喜贵跟马金秀当年是同班同学,还暗恋过她,所以一眼就在人群里认出了她。 他说:“虽然过了那么多年,我都成家、当爹了,那马金秀一点变化也没有,还是以前的样子,只不过留了长发,扎了根大辫子。” 他拨开人群跑过去,可是,马金秀却压根不认识他了。 “她说我认错了,她不是马金秀,她叫阿莲,从小到大一直住在东山省,我打听了一下,是当地挺有名的一个出马仙。” 爷爷告诉我,这就是夺魄,马金秀当年应该是被山中的精怪给相中了,夺了这副肉身。如果马爷爷和王奶奶早点发现,他或许还有法子唤起马金秀的魂魄,将入侵者赶出去。 我问,马金秀被精怪夺了躯壳,她的魂魄会去哪儿呢? 爷爷说,要么做孤魂野鬼,要么已魂飞魄散。 所以,想起这个故事,再听牙叔这么一说,我的心里一阵害怕,我怕莽子会像当年的马金秀那样,几天时间内就被夺了魄,变成了另一个人。 如果真是这样,我该怎么办? 牙叔说,事不宜迟,我们得赶紧找到莽子,多耽误一刻,他就越危险。 我看着那张图,告诉他:“我知道莽子在哪儿……” 我和牙叔,把曼妮交给了司机,曼妮吐了那口阴气,已经没事了,休息几天、多晒太阳就会好。 送走她后,我和牙叔立马赶到了双楼大厦,刚准备进去,牙叔就拦住我:“我们去地下停车场找找。” 我明白他的意思,这幢大厦之前的地基是万人坑,最阴的地方一定是那常年不见光的地下停车场。 刚赶到入口,一股阴风直扑面门,冻得我们直打颤。 我问牙叔:“白晓慧为什么会找上莽子?” 牙叔白了我一眼:“还不得怪你?亏你们想得出来,送她去影视城,想糊弄过去,你爷爷没教过你吗?死人比活人看得还通透,想骗他们……” 我很后悔,可当时也没有别的办法,白晓慧见不到自己家是不会离开的,不离开就得我遭罪,我和莽子当然是希望早点送她下黄泉,可谁想到…… 牙叔扶了扶眼罩,叹了口气:“别怪叔不护着你,今天这事,如果莽子被夺了魄,或作出什么出格的事,谁也保不住你!” 我点头,如果莽子真出了事,我就把这条命抵给博家吧! 不过,牙叔也让我别太担心,毕竟博家仙逝的老祖宗们还在地下,会护着他。 话虽如此,但我怎能不担心呢? 走了长长的一条车道,我和牙叔终于走到了停车场的负一层。 我看了看指示牌,往下一共有四层停车场,莽子究竟在哪儿呢? 牙叔让我别着急,他从怀里摸出一个用符封住的小竹筒:“我们两条腿,找到天亮都找不到,马上到子时了,我们想在子时之前找到他,就得请帮手。” 我知道他竹筒里装的是什么,牙叔每次从我这儿收走鬼魂时,用的都是竹筒。 回去后,听话的鬼魂,他会留下,一部分送去佛堂,一部分留在身边。不听话的,他就会卖给炼邪术的巫师,很多老主顾都是东南亚一带的降头师、巫师。 所以,他说帮手,一定是驯服的小鬼们。 我们来到一个没有摄像头的柱子旁,牙叔轻轻拧开竹筒,一阵青烟从面前飘过,泛白的人影,若隐若现出现眼前,大约有两三个影子,手里都提着白灯笼。 牙叔说:“去把博易找出来,要快……” 30.吃蜡烛的‘人’ 几只白灯笼慢悠悠地飞了出去,跟变戏法儿似的,真不知道牙叔是怎么驯服这些小鬼的。 灯笼走后,我问牙叔:“咱俩现在要做什么?” “等!”他说。 左等右等,还有五分钟就到子时了,白灯笼渐渐飘了回来。 我看牙叔嘴巴吧唧吧唧在动,但一个字都听不懂,过了一会儿,他走来,两手一摊:“鬼魂说,这里确实有莽子的气息,却找不到人。” 我都快急死了,怎么可能光有气息没有人呢?肯定是障眼法! 牙叔跟我想的一样,他告诉我,如要破障眼法,就必须得开坛。 他口中的开坛,跟我们民间法术或者道家的开坛作法不同,爷爷告诉过我,牙叔是炼邪家的,邪家主要分三种:有人直接拜邪神,有人苦修魇魅之学画符念咒,也有人跟山精鬼魅为伍,与之共生。 牙叔是属于哪种?这是一个秘密,他从没告诉过我。 由于不修正道,他毁了一只眼,此生注定无子,近些年大彻大悟后,牙叔也经常做起了善事,超度亡魂,广积阴德。 我还以为,再也不会见到他开坛作法了。 他对着我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说:“别跟过来,我怕会吓到你。” “为啥?”我胆子比一般女孩都大,他又不是不知道。 牙叔摇头:“要用到尸骨和尸油,女娃娃最好别看。” 我还不知道他那点心思?是担心被我看到,学了去吧! 此时事关莽子的生死,我也顾不得这一点好奇心了,让牙叔快去开坛,想办法破了障眼法,我留在停车场,先下去找找看。 牙叔走了之后,我就在停车场里四处转悠起来。 别说,这停车场还挺大的,负一层基本上停满了车,黑乎乎的,只有头上的感应灯微微地亮着。 我顺着车位,从东边找起,一直找到最后一个车位,都没见到莽子的身影。 我大着胆子,往下一层走去,这层,比负一层更加阴冷,刚走到入口的斜坡处,我的脚肚子就被冻麻了。 周围安静得厉害,一辆辆车停在下面,远远看去,黑压压的一片,就跟一只只棺材似的。 我刚准备进去,就看到车库角落的感应灯,一盏、一盏地亮了起来。 那些灯,照亮了面前的车道,我伸长了脖子望去,却没有见到任何车辆以及任何的……人! 既然什么都没有,灯为什么会亮呢? 就好像角落里走出了一个人,悄无声息、步履缓慢,正朝着我一步、一步地走来! 我紧张得冒冷汗,正想着该拿哪件法宝时,那灯到我前方几米远时,突然停住了。 我与前方,只有一道黑暗阻隔。 “莽子!”我轻声叫着:“是你吗?” 没人回答我。 我大着胆子,往前走了两步,换了一个叫法:“白晓慧!” 对面的灯闪了闪,看来是有反应了。 我猛地冲过去,手里拿着一块雄鸡冠血染过的红布,只要她被红布罩住,再想脱身就难了! 等我跑过去,周围的灯猛地全都黑了! 我站在路中央,轻喘着气:“白晓慧,我知道你在这儿。” “你出来!” “有本事冲着我来,欺负一男人算什么本事?” 我的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慢慢地转过身,朝声音的源头走去,手机微弱的光照亮了前方,在角落里,站着一个穿黑夹克的男人,男人面对墙壁,双手捧着什么东西,正一口一口地吃着。 “莽子?”我看不太像,这人比莽子胖多了。 他是谁,在干嘛?这大半夜的,一个人躲在角落,偷偷吃着东西,该不会在吸毒吧? 我走进一看,这个人表情呆滞,手里正捧着一支白蜡烛,啃得津津有味。 看到后,我屏住呼吸,慢慢、慢慢地退了出去。 没走两步,就撞到了另一个人,这次是个女人,也是面对柱子,抱着一根白蜡烛死命地啃。 我走来走去,周围莫名地多了很多人……不对,应该是“好朋友”他们无一例外,全都在面对墙壁啃蜡烛。 现在别说找莽子了,我自个儿也绕了进来,找不到地方出去。 一阵空灵的铃铛声,叮铃铃、叮铃铃从远处传来,我一听就知道,是那招魂铃铛在响,好像还有一些念经的声音。 再眨眼,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我站在车库的路中间,一只手落在我的肩头。 “姑娘……” 我吓得飞跳出去。 定睛一看,原来是保安大叔。 保安的腰间别了一个小蜜蜂,里面放的正是大悲咒。 看到保安大叔肉呼呼的脸,我松了口气:“叔啊,您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他朝我笑了笑:“我盯着你好久了。”他指了指监控:“你一直在这转圈圈,我怕路上有车撞到你,就赶紧过来看看。” 我一直在转圈? 看来又是障眼法害的! “大叔,谢谢你,我是来找人的,请问你能带我看看监控吗?” “找人?监控?”他摆手:“不行,除了保安队长、公司老总以及公安局,谁都不能看监控。” 我还想磨几句,他伸出手,执意要请我出去,一边走,一边说:“我劝你,还是别在这里久待,这个点,车库哪里有人?全都是……咳咳咳!” “这双童大厦啊,有点邪乎。”他拍了拍腰间的小蜜蜂:“为了保平安,我们出入都得放着经文。” 他把我带到停车场负一楼的角落中,那里藏着一间小屋子,他走到门前,打开铁门:“既然来了,就顺便把夜宵给供了。”他打开门,里面供着一个泥塑的小雕像,看不清是什么,雕像前放置了一个香案,供了一只烧鸡和几盘素果。 他点燃白烛,燃起檀香:“各位老朋友,来吃宵夜啦!” 我皱着眉头:“这是……” 他笑呵呵的说:“占了人家的地盘,总得供养着吧!” 烧完后,他关上门:“走吧,林小姐。” 31这个故事不对劲 原本很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我愣住了,而且通体发寒,“林小姐?”我好像没告诉过他,我姓林吧! “你是谁?”我悄悄拿出了准备的红布,紧盯着这位面色和善的保安大叔。 他挺着一个大肚子,抓着脑袋叹了一句:“都怪我这臭嘴。” 原本挺可怕的场景,被他唉声叹气地哼哼两声,气氛居然缓和了。 他张开嘴,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说:“等着!” 一个大活人,就在我面前,晃眼之间变成了一块青石砖头,那砖头上,刻着一颗歪歪扭扭的灵字。 看到它,我差点泪流满面:“砖灵,居然是你啊!你吓死我了。” 砖灵朝我立了起来,似要我抱着它:“若不是我,你已经着了别人的道儿了。” 我知道,刚刚是白晓慧在整我:“这次又是你帮了我……”我把它抱在怀里,恨不得波儿一个。 “我说你啊……”砖灵叹到:“我好不容易把你从冥界带回来,才过几天,你就来万人坑里找死,真是……” 我也不想往这种极阴之地里钻,实在是没办法,莽子现在下落不明,极有可能发生危险,而双童大厦是最后的线索。 我从遇见白晓慧说起,到莽子失踪、牙叔作法,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了它。 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着急,这些有的没的,我都告诉了砖灵,再怎么说,我俩都是经历过生死的人,当初在冥界,但凡有一人使绊子,谁都逃不了。 砖灵听完后,说;“你这个故事……不对劲啊!” “怎么不对劲?” 砖灵靠在我的身上,条理清晰地列了出来:“首先,你说你是偶遇白晓慧。” “对,没错。” “我在冥界那么多年,深知,冤魂是不会随意找上别人的,更何况,你还是林家守宅人,你完全有能力将她打得魂飞魄散。所以,她找你,无异于是冒险。” 仔细想来,那晚是白晓慧一路跟着我回家的,偶然一说确实不成立。 砖灵说:“再者,就是白晓慧的心愿。如果白晓慧只想看看她曾经的家,而她家就在这栋大厦,那她上了莽子身,就能通过肉眼,看到高楼了,岂不是心愿已了?” 对!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呢? 如果白晓慧上了莽子的身,看到双童大厦后,便没有理由再留在人间,更别说还拐走了他。 “这第三嘛……”砖灵告诉我:“小心牙叔!” 牙叔?他可是看着我长大的,为什么要小心他呢? “如你所料,此楼正是仿镇墓兽建造,楼高四十七层,地上四十三楼,底下四层,门前有桥,楼后有升天之阶,形成了一个七七轮回法阵。” 什么鬼阵法?从没听说过。 它解释道:“人生不过百余年,凡尘一世归黄土,过了头七,灵魂就该去往望乡台回顾一生了。民间有传,逝者下葬后,七日乃“头七坟”,再逢七日便为“二七坟”,每逢七日,便要供奉逝者,特别是“五七坟”,在世亲人需焚香吊唁,满足亡魂的心愿。最后至“七七坟”,留在阴间的鬼魂,便需彻底别了今生,踏入黄泉……” 所以,双童大厦,不仅以形镇压地底的无主孤魂,更是将楼层设计为四十七楼,以七七为数,再配上些化煞风水阵,超度地底的鬼魂,让它们在楼内就消化了怨气和戾气,前后俩出口,一为过河——奈何桥,一为升天——通往西方极乐。 愿意离开的鬼魂,就能重入六道轮回,不愿离开的鬼魂,便集中在地下几层,无法出去做恶。 砖灵让我抬头,我放眼望去,地下停车库负一楼的墙上密密麻麻画满了黑色的小蝌蚪,仔细一瞧,全都是金刚经的经文。 听了砖灵的话,再看到头顶的经文,我明白了:“牙叔骗了我!” 怪不得刚才在负一楼,我逛了半天都没事,一定是经文的缘故。 既然经文连千百年的恶鬼都能镇住,牙叔又怎能在这里放出小鬼找人呢? 而且,我根本就没有看到鬼魂,只看到了一些白灯笼和影子。 “是障眼法。” 但凡有点道行的师父,都能会障眼法。 比如我爷爷和老猫爷爷在家门口放的布偶娃娃。 再比如……牙叔! “为什么?” 砖灵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它让我在负一楼转几圈,我一边走,一边四处看着,转了半天,它问我:“你发现了什么?” “刚才去负二层的入口不见了。” “是的。”砖灵说:“双童大厦自建好后,就用水泥墙封住了通往负二层的入口。” 说着,我走到了一面颜色稍浅的水泥墙前,刚才,我是怎么进去的? 砖灵没有回答我,但我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自打我进入双童大厦,就一直被牙叔牵着鼻子走。 他说放小鬼去寻人,我就跟着他傻等。 他说小鬼找到了莽子的气息,并没法找到人,我就信了他的话,着急上火。 他说他要出去开坛作法,我就留在这儿,无头苍蝇似的找。 牙叔说的一切,我都相信。 到头来,他却利用了我焦急的心,让我在这儿,进入了永远也不可能进去的负二层。 想想都害怕,如果不是砖灵及时出现,我恐怕会被困死在下面,若干年后,待有人挖开封闭的砖墙,会看见一具孤零零的尸体,蜷缩在某个角落。 砖灵说:“不会的,你不会死在这儿。” “为什么这么肯定。” “有人能放你进去,就能放你出来。放你进去,自然是有目的的,放你出来,自然是达到了目的。” 它话还没说完,就被我踩在了脚下。 “我从未被人踩在脚下,你这个女人,快起开!” 我俯下身子,拍拍这块小小的砖头:“那你呢?你来找我,又救我出来,有什么目的?” “我?我当然有目的了!之前,我受了别人的因,等了多年遇见你,才得以偿还,这一世,我再也不要与人相欠了,帮你自然是要好处的。” 听它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我这人翻脸比翻书还快,前一秒,我可以把它踩在脚下,后一秒,就能抱在怀里当个宝。 连砖灵都受不了我了:“都说人类最为现实,果然不虚。” “行了,别文绉绉的说这些废话,赶紧的,你有什么目的!” 32.黑白无常引魂 “我想请你,帮我找一个人……” “什么人?” “当初刻下灵字的那人。” “大哥,这都过去多少年了,那人怕已经作古了吧!” “不会。”砖灵说:“他不是普通的鬼魂,自然不会普通的轮回。” 人海茫茫,又是千百年前发生在冥界的事,我去哪儿找? 砖灵说:“我有线索,知道谁能帮忙找到他,这事先不提!你听,有人来了!” 经它提醒,我屏住呼吸,果真听到了一阵若有若无的脚步声,我的头皮也跟着砰砰跳了起来,这不是活人能发出的声响。 那脚步声,轻飘飘的,与其说在走,不如说在蹦跶,而人都是脚踏实地走路的,不可能发出这种脚步声。 我躲在一辆黑色轿车背后,看到两个戴着尖尖帽子的人,一个穿着白衣,一个穿着黑衣,他们的手和脚异常地长,蜘蛛般趴在车位之间。 他们是……黑白无常! 活了二十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黑白无常,眼珠子差点没蹦出来。 黑白无常怎么会来这儿? 我悄声看着,看到白无常衣袖一挥,那堵封住的水泥墙变成了一道黑乎乎的出入口。 那不就是我刚才下去的入口吗? 入口处不见五指,黑白无常趴在应急灯下,里面有一些鬼魂,双手搭着前人的肩,耷拉着脑袋,一个接着一个地飘了出来。 这场景要多邪门有多邪门,看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看着看着,我在队伍里看到了那熟悉的影子——莽子! 莽子怎么会跟这群死鬼在一起? 此刻,莽子就像一个傻子,双手搭在前人的肩上,眼神呆呆地看着前方。 怀中的砖头微微发烫:“还不快去?” 如果被黑白无常带走,那就真没救了! “有人?”入口处传来一阵吼声,也不等他们来找,我自己站了出来。 “二位鬼差,是我。” 我鼓足了勇气,挺直身板站在黑白无常面前。 那白无常看着我:“你是……” “我是林家守宅人,林九九。” 黑无常打量了一番:“哦,原来是林家的小师父,先前,我曾听你们林家祖先提起过。” 我咽了口唾沫,双腿有点颤抖。 黑无常问:“小林师父,你在这儿作甚?” “敢问二位鬼差,你们来这儿又是做什么呢?”我指着莽子:“这赶尸博家的博易,为何会在队伍里?” “我们两兄弟每隔七七日,便会来此地接引亡魂。”白无常从袖子里取出一卷卷宗,一边对名字,一边对人:“此人是谁?为何卷宗上没有?” 黑无常接过后核实了一番,再看看博易:“确无此人!” 听到没有他,我松了口气:“这是我的人,我能带走吗?” 黑白无常点了点头,白无常道:“既然不是名单的人,那便不是我的魂,小林师父请自便。” “谢谢!” 一阵白烟扑面而来,黑白无常带着鬼魂走了,只留莽子站在原地。 我看到他傻傻呆呆的样子,想抓住他的手,却只能抓到一团空气。 “莽子!莽子……”我不停地叫他,砖灵说:“没用的。” “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被吓傻了,除非回到本尊,不然,他连孤魂野鬼都做不长久。” 我看他现在的模样已十分虚弱:“我先把他带回去,再去找肉身!” 我都快急疯了,此刻,莽子的肉身下落不明,只找到了一个魂魄,还是个傻的。 我把砖灵放进包包里,取出一只招魂铃,将莽子的生辰八字写在黄纸上,挂在风铃上:“有请仙人引路来,天兵天将护阴身!” 我指尖一点,清澈的铜铃声响了起来,莽子的魂魄终于有了一丝丝回应,知道跟着铜铃走了。 “莽子,回家了……” 此刻正值深夜,我尽量避开大道,倒也没遇见什么人,不然,一个女子,深夜走在暗巷中,手执铜铃,一边走一边叫魂,别人不被吓死才怪! 到了我的小屋里,莽子的魂魄比之前更弱了。 想来也对,之前在万人坑,阴气那么重的地方,他都比一般的鬼魂弱,更别说在我家了。 我把莽子收进了一把折叠伞中,放进了冰箱里。 希望能让他恢复点精气神。 一转身,我的客厅里无声无息地多了一个身穿玄色古装的长发男人,正懒懒地坐在沙发上。 “你是谁?”我把菜刀抄上了。 男人丹凤眼、高鼻梁,笑起来像狐,有种阴柔的美。 他拨了拨头发:“我是灵。” “灵?你不是一块砖头吗?” “那是我的原形。”他站起来:“我……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就是觉得哪儿不对劲。 我附和道:“好美的公子啊……你是什么时候会显像的呢?” “早就会了……” 我的菜刀飞了过去,他徒手接住:“你这个女子,如此的凶悍,今后,此等凶器还是藏起来为妙。” 我恨不得踹死他丫的:“你既然会幻化人形,为什么骗我?敢吃老娘的豆腐!我阉了你!” 怪不得我总觉得他怪怪的,老要我抱抱,老往我身上蹭,原来是吃我豆腐。 “我错了,小林师父,我错了……” 打归打,骂归骂,这只是今夜的一段小插曲,待我习惯他这妖孽的造型后,我俩商量了一会儿对策。 我看着手机,天都快亮了,牙叔却一个电话都没有,看来,他早已溜了。 我宁愿相信他是溜走了、怕事了,也不愿相信是他刻意害我。 因为没有理由! 我实在想不出牙叔害我的理由。 不过,经此一事,我也算看清了牙叔,以往见面,嘴上跟抹了蜜似的,一口一个亲闺女,临到头,却也是无关紧要的人。 我心里有点难受,却又觉得这是人之常情,我们与牙叔,更多的是利益关系,这件事,说白了,只是我一个人对博家的事,他本不用参合进来。 砖灵安慰我:“凡尘俗世千千万万,最妙不过人心,以后的路还长着呢!长点心吧……” 长心?我都不知道这心在哪儿。 趁着天还未亮,我眯了一会,还没睡够,就被手机铃声给吵醒了。 曼妮打电话给我:“九九,你在哪儿?” “我在家啊。”大清早的,什么事这么急? 她哭着说:“你快来医院,老牙他出事了!” 33.牙叔灵魂出窍 牙叔出事了?他这个老江湖,在江城混了一辈子,黑道白道,人道鬼道都得让着他,怎么会出事? 曼妮一边抽抽一边说:“真的,你快来市医院看看吧!在、在停尸房……” 牙叔怎么会在停尸房呢?难道他死了? 我来不及多想,抓起包包就冲出门去,也不管家里还住着一个砖灵、冰箱里还关着莽子的鬼魂。 到了医院后,我乘着电梯下到了负二楼,对着冗长的走道慢慢地走去,走廊的尽头,亮着一盏灯,灯下写着三个字:停尸间。 我站在门外,透过小小的玻璃窗,看到牙叔正安安静静地躺在一张简易的病床上,仿佛睡着了。 他的脸上,仍戴着那只墨色的眼罩,谁也不知道眼罩下究竟是什么模样。 曼妮就在里面,她穿着一身素白的雪纺裙,披散着一头长发,素面朝天地坐在他身边,轻声地抽噎着。 我推开门,曼妮抬起头来:“九九,你来了。” 停尸房没有我想象的那么恐怖,也没有一排排盖着白布的尸体,偌大的停尸间,只有牙叔摆放在外面。 我问:“牙叔他……怎么了?” 曼妮什么也没说,掀开了白布,牙叔赤果着上身,从腰部以上至脖子,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乌青色牙印。 “这是……” “鬼咬的。”曼妮告诉我:“昨晚,我在家睡觉,半梦半醒间,看到你牙叔站在床前,好多小鬼趴在他身上……” 牙叔的魂回到家中,让曼妮去老猫岭找他。 “我们赶过去时,你牙叔倒在一个凉亭里,就……就变成了这样。” 我赶紧扒开他的眼皮子,发现瞳孔涣散,毫无生气。 再试试他的劲动脉,听听心跳,完全没有动静。 牙叔,就这样……死了? 曼妮说:“医生检查过了,已经宣布死亡。”说完,她捂着脸哭了起来。 不对,牙叔不是这么容易挂掉的人! 他什么大场面没见过?除非阎王爷亲自来请,他不可能这么轻易死掉。 我仔细查看了他的尸体,牙叔虽然年近五十,但保养得确实不错,浑身都是结实的小肌肉,就算已经断了气,身子还是紧梆梆的。 检查了一遍,我发现牙叔身上并没有任何外伤:“医生说了死因吗?” “说是心脏病。” 我看到牙叔的耳垂处有些泥巴,还有两根棕色的长直发,不是曼妮的。 “这是……” 曼妮看到头发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说你牙叔死就死了吧,还被人搞得乱七八糟。” “怎么回事?” “我们发现他时,他穿了一身女人的衣服,戴了一顶假发,脸上还被泥涂得黑乎乎的,我差点没认出来。” 她把头发夺过去,折成了几段泄愤:“你说,谁这么无聊?” 我看着那碎发飘落,摇头道:“你是天亮才发现他的?” “是的。” “完了!”我有点站不稳,扶着椅子坐下来:“我想,昨晚牙叔作法时,应该是灵魂出了窍,肉身被人换了装束后,灵魂便找不到宿主了。” “还有这种说法?” “是的。”我确定,看来牙叔着了别人的道了。 民间有传,人在入睡后,很容易便灵魂出窍,这时,若是将人的脸画花,或穿着奇装异服,灵魂便会找不到宿主。若天亮前还没有恢复原本的面容,天一亮,灵魂将永世找不到躯壳,只能游荡人间,比孤魂野鬼还惨。 虽然牙叔不是在睡梦中,但他很可能因为作法而灵魂出窍,肉身不仅被人改头换面,就连灵魂也被小鬼缠着。 我想,能伤到牙叔的人,必定不是普通人。 因为法师在作法时,特别是灵魂出窍时,都会选择安全的地点,设下法阵,让别人无法靠近。 我看着他结霜的面容,在心底默默地说:你还不能死,我有很多疑问,只有你能解答…… 我看了看时辰:“距离我和他分开还没到十二个时辰,还有救。” “真的吗?” “我只能尽力试试。”毕竟之前,我从没遇见过这等怪事。 眼下只能尽快把牙叔的魂魄找回来,强行逼他入体,否则时间一长,他的身体各处衰竭坏死,就真的救不回来了。 曼妮抓着我的手,可怜巴巴的望着我:“九九,现在我只能靠你了!你说能救,我便信你!” 都说见事方可见人,在这之前,我一直都觉得曼妮是因为钱才跟牙叔在一起,没想到他死后,曼妮第一时间不是卷钱走人,而是待在阴森恐怖的停尸房里守着他。 我问她:“曼妮姐,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她擦干眼泪:“你说。” “你爱牙叔吗?” “我当然爱他!”曼妮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一直都觉得,我是因为钱才嫁给他。” 她张开双臂:“以我的容貌,我的学识,随随便便都能找个年轻帅气的富二代,为什么会选他?” 想想也是,我对着牙叔说:“能娶到你,牙叔真有福气!” 牙叔或许早已知道,只是不敢承认罢了,不然,遇到危难,他也不会第一时间来找曼妮。 曼妮问:“好好的,你干嘛问这个。” “因为要救牙叔,需要你帮忙,而且……很可能有生命危险。” 曼妮想也不想:“我愿意!” “好。”我交待她一些事:“你把牙叔的尸体暂时冷藏起来,先回去,等我通知……” 离开停尸房,我细细地回想这一切,从遇到白晓慧、再到莽子失踪,接着牙叔被害,我有第六感,是有人故布疑阵,而且还是冲着我来的,莽子和牙叔只不过是因我被牵连了。 但我又想不明白。 如果有人想害我,有千百种办法,走在街上给我一刀,喝的水里下几滴毒药,都能弄死我,为什么要故弄玄虚? 这一切无人能答,我感觉自己快要被撕裂了,所有的事都挤在一起发生,一边是莽子的肉身,一边是牙叔的灵魂,我只有一个人,该怎么选择? 先救莽子还是先救牙叔呢? 老天爷,谁能告诉我? 我心不在焉地走进电梯里,门刚要关上,门缝里就伸来了一只发青的手。 “等等我……” 34.奕回来了! 我按下了开启键,电梯门缓缓朝两边张开,一个老婆婆拄着拐杖慢慢、慢慢地走了进来。 “谢谢!”她说。 我按下关门,问:“老人家,您去几楼?” 刚问完,我就后悔了,如果我没记错,负二层只有一间房,那就是停尸间,而停尸间里,刚才只有我和曼妮,这老婆婆是从哪里来的? 我心里有个猜想,老婆婆她……或许不是人! 此时此刻,她就站在我身后,我依稀记得她穿了一件褐色的衣裳,佝偻着背,其他的都没来得及仔细瞧。 我听人说,死去的尸体,脚趾上会挂着一个小牌子,一边想,眼珠就不自觉地朝下看去。 老婆婆凑上来:“你在看什么?” “没,没有!” 我背上渗出了汗珠。 她缓缓慢慢地说:“那帮我按一下吧,我去负三楼……” “好!” 我按下负三的按钮,到了之后,老婆婆拄着拐杖,一摇一摆地走进了黑暗中,临出电梯的那一刹,她突然回过头,瘦得皮包骨的脸庞泛着寒光:“谢谢你,姑娘……” 她说:“我看你心地还算善良,提醒你一句,能看到我老婆子,证明你已经半只脚踏进黄土了。” 她一边走,一边叹息:“可惜了,可惜了,那么年轻就要死了……” 我吓得差点尿裤子,猝不及防的,竟然偶遇了一只老鬼。 不过,她那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真要死了吗? 不对,应该是跟我的心脏有关。 现如今,我是一个没有心脏,没有心跳的人,跟行尸有什么区别? 唯一知道我心脏秘密的人,一个是我爷爷,他现在到处躲着我,还有一个是奕,他已葬身江底。 我陷入了一个死局,暂时无法破解。 这一路乘着电梯上去,倒也再没遇见什么妖魔鬼怪,回去时,我望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街景,一直在想,这只看不见的黑手背后,究竟有什么目的? 正当我想得入神时,手机震了一下。 一串熟悉的号码定在屏幕中央,我激动得跳了起来。 是奕! 他没死! 我几乎颤抖着点开信息,他只发了四个字,却让我忍不住红了眼睛,他写到:我回来了。 我想也不想,拨通电话过去,那头,传来一阵低沉的呼吸声,通过看不见的电波,通过某种频率,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喂。”我试探着问,又欣喜,又害怕。 我害怕接电话的是别人,或者是赵川,但很快,电话那头就打消了我的疑惑。 “喂。”低沉的,慵懒的,让人捉摸不透的声音,除了奕,还有谁? “你……” “你在哪儿?” “我在出租车上。” “要去哪儿?” “回家。” 他顿了两秒:“我来找你。” 原本空荡荡的胸膛,因为奕的一通电话,而让我产生了错觉,感受到了久违的心跳。 很奇怪,为什么跟他一起,我会有心动的感觉? 明明,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而我,却总是怀着某种念想,一种,我不愿承认的念想。 我回到家时,砖灵又溜走了。 与上次不同,今天走之前,他帮我做了一顿饭,留了一张字条在桌上。 写着:你欠我的,我会来取。 我把字条收好,看着他做的三菜一汤,红烧肉,炒茄子,香辣鱼还有一份三鲜汤,所有的菜都冒着热气,最让我感到奇怪的是,他竟然给我准备了两副碗筷。 家里明明只有我一个人,为什么摆着两副碗,难道他知道奕要过来? 我前脚刚进家,随后,门铃便响了。 这一次我学乖了,先在猫眼里瞧瞧,确认来人是奕才开门。 他今天打扮得很随意,穿着一件透白透白的衬衫,一角胡乱地塞进了裤子里,另一边耷拉在身侧,简单的白衬衫挂在他身上,竟然穿出了一种时尚感。 “你……”我不停地打量着他:“你没死?” “怎么,很希望我死?” 那倒不是。 “既然你没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害我白白担心那么久,内疚那么久。 他只手撑在门上,低头与我四目相对:“你担心我?” “是。”我从不遮遮掩掩:“我担心你,因为你说你会回来,可你并没有……” “我现在不是回来了?” 我被气得牙痒痒,恨不得扑上去咬几口。 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什么心态,这样玩弄我。 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奕直接扒开了我:“好香。” 他盯着桌上的那些菜:“我饿了。” 于是轻车熟路坐下来,端着碗就吃饭。 “奕!” 他用筷子点了点我的额头:“食不言寝不语。” 我抓着他的筷子:“这顿饭是要给钱的……” “好。” 吃完饭后,他大爷般半躺在沙发上。 “你也不帮忙收拾一下。”我记得在游艇上时,每天都是他负责做饭洗碗。 他往桌上丢了几百块钱:“我付钱的,哪有下馆子让客人洗碗的道理?” “行,你给钱,你大爷。” 我一边洗碗,一边问他:“那晚究竟怎么回事?” 他轻描淡写:“我被水冲到了下游,走了好几天才走出林子。” 我怎么觉得……不信呢? 不信也没办法,既然他不愿告诉我真相,我也不会多问。 “那江底,究竟藏着什么东西?” “你不是问过张海牙了吗?又何必再问。” 看来,是我们猜测的仙墓不假。 我看着他帅气逼人的侧脸,既然邪龙已被我的血制住;既然奕还活着,没有缺胳膊少腿;既然他已经付了我酬劳,此刻,我与他算是两清了,他为什么会上门来找我? 洗完碗,我切了西瓜端过去,他伸手想拿,却又缩了回去,我翻了个白眼:“免费的。” 他快速地抓了一块西瓜在手里。 我说:“说吧,你今天来的目的。” 奕放下西瓜:“上次的事还没完……” “我收了钱,之前的事就算了了,过后概不负责。” 他冷笑:“你以为,我给的是尾款?” 我吓得西瓜子都咽下去了,不是尾款,难不成还是…… “敲门金!”他骨子里那股邪气又冒了上来,嘴角微微上扬:“那只是敲门金!” 我感觉自己快不能呼吸了,如果只是敲门金,那这笔尾款得有多少啊! 奕指着我:“我用这笔钱,买你的血,你源源不断的血……” 35.这只是交易 人生就像过山车,特别是跟奕在一起,心情起伏只需弹指一挥间。没想到我人生中最高的敲门金,买的竟是我的命! 他用一种‘林九九是个大傻逼’的眼神对着我:“我只要你的血,又不要你的命。” 我掌心的伤痕还在隐隐作痛,脑海里想象了一幅画面,我躺在黑暗的地下室,手上扎着一根针管,那血源源不断地流入血袋里,而奕,就站在床边,冷漠地看着我。 他似有读心术,说到:“不用很多,需要时我会找你。” 真是奇了怪了,我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总会被他猜中,如果不是太过于洞察人心,那他必定不是普通人。 也对,他既能入了爷爷的眼,就证明他跟八大阴行脱不了干系,但我却从没听说过这号人,他究竟是什么人? 我知道,就算我问,他也不会告诉我,从我俩第一次见面起,他就对我充满了鄙夷。 在他眼里,我就是一个废柴吧!根本没资格知道太多。 换做之前,我小小的自尊心会作祟,我会高傲地抬起头,装一装清高。 但现在,我都火烧眉毛了,有这等牛逼哄哄的人在身边,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我虽一无是处,但他却需要我的血,既然他能给我谈条件,我也能跟他谈一谈,交易嘛! 我笑了:“我不要钱。” 他眉毛轻挑,我的话令他出乎意料:“不要钱?” 是啊,爱财如命的林九九,突然说不要钱,熟悉我的人一定很惊讶。 我说:“我需要你帮两个忙,事成之后,我的血,随你用。” 他思考了几秒,似觉得我疯了:“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就像跟魔鬼签下了某种契约,我心里明白,一旦开始就不能后悔。 我不后悔,只要能救莽子和牙叔,一切都值了! 莽子和我的关系……自然不用多说,至于牙叔,他是为了帮我才会被人害死。 无论用什么办法,就算是以命换命,我也要把他们救回来。 我把莽子藏身的折叠伞拿了出来,奕瞥了一眼:“就为了这个小子?” “还有张海牙。” 他问:“他们对你真这么重要?” “是。” “你要我做什么?” 牙叔这边,我恐怕是顾不上了,我要亲自去找莽子。 “待会你联系牙叔的老婆曼妮,帮我把牙叔的魂魄找回来,让他还魂。” 奕点头:“没问题。” “这是第一个忙,第二个,我想请你帮我调查,谁在背后搞鬼。” “好。” 他看着我,打量了一番:“你一个人……能搞定?” 我抱着这把折叠伞:“不试试怎么知道?” 事不宜迟,我赶紧电话里通知曼妮。 “曼妮姐,从现在开始,我说的每一句话你都得记下来。” 曼妮紧张地说:“好,我录了音,你说吧!” “天黑之前,去菜市场买一只大红公鸡,将牙叔的名字和生辰八字用朱砂写在黄纸上,用红绳挂在鸡脖子上。” “好。” “找一件牙叔穿过,却没洗过的衣服,用今年新长出的竹子挂起来,上面挂一串招魂幡。” “嗯,好。” “将牙叔的身体取出来,入夜后,带去老猫岭发现他的地方,用朱砂在他的额头和两肩画一道火焰。” “我画吗?” “你也行,最好找一个阳气重的男人画。”我接着说:“画好之后,你用石灰粉在周围撒上一圈,用一块红布铺在圈内,将牙叔平放在红布之上,于头顶插上招魂幡。” 我对曼妮说:“接下来,你就抱着那只公鸡坐在圈内,要一直不停地喊牙叔的名字,如果招魂幡动了,公鸡也不闹腾,那就是牙叔来了。” “如果公鸡闹腾了呢?” “那就不是牙叔,这期间,你一定要奋力赶走前来的魂魄,别让他们占了躯壳,不管发生多可怕的事,你都不能离开石灰圈,记住了吗?” “我记住了。” “如果牙叔成功活过来,你怀里的公鸡会自然死掉。” 我将所有的一切都交代完毕了,曼妮问;“九九,你今晚不过来吗?” “我不过来了。” “我害怕,我想你陪着我。” “对不起曼妮姐。”我说:“莽子也在等着我,对不起……” 我告诉曼妮,我找了高手去保护她,让她别担心。 挂断电话,我望着奕那张又白又嫩的脸:“我都交代好了,这是她的号码。” 他歪着头,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看什么……”我的脸有点发烫。 他说:“把林子英给你的玉戴上。” 他怎么知道爷爷送给我一个玉佩? 上次去莽子家,我发动不了小电驴时拿出来过,之后就一直存放着,生怕一不小心就把爷爷给的祖传玉佩弄丢、弄坏了。 这玉佩,除了我和爷爷,就只有莽子见过,奕怎么知道的? 我盯着他,他说:“林子英。” 又是爷爷! 爷爷怎么会把祖传玉佩都告诉了他?这得有多信任啊! 奕严肃地望着我:“记住,把玉佩戴上。” 难道他……是在关心我?怕我今晚有危险? 他切了一声:“我不是担心你,如果你死了,我只能请林子英出山了。” 呵呵,看来真是我多虑了,他怎么可能关心我。这一路走来,他救了我几次,全是因为我流着林家的血吧! 我冷笑一声:“自作多情,我说你担心我了吗?”我把一道黄纸折成的三角交给他:“拿着,晚上好好保护曼妮。” 他拍开我的手:“我不需要。” “还是拿着吧!”我其实挺担心的,怕他又像上次那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拗不过我,收下了。 临走前,他突然回头,对我说:“你一定要回来。” “好。” 夜幕降临,江城的上空弥漫着一道道五彩的余光,晕染了天空,街对面的霓虹广告牌,照亮了我的小屋。 我对着莽子傻傻呆呆的魂魄,想了好几个小时,终于想到了一个寻找肉身的好法子,便一刻也不敢耽误,带上莽子藏身的折叠伞,小跑着出发了。 此行的目的地是莽子家,那里,有寻找肉身的关键线索! 这么明显,昨天我居然没发现,真是怪了…… 36.阴庙祭祀 昨天,我们去到了莽子家,一开门就被那股阴风给转移了注意力,导致我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狗! 莽子是一个超级铲屎官,养了好几条狗,按理说,我们昨天那么大动静,狗狗若是在家,早就冲出来或者汪汪叫了,但昨天竟没有一只狗出现,太奇怪了。 我再一次来到他的家里,开灯后,看见院子里的狗窝都空着,狗碗里还放着一些狗粮。 院子的墙边有一个狗刨的狗洞,周围有些狗爪子印,看来,狗狗们是从狗洞里跑了出去。 家养的狗,一般都会忠心地守家,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弃屋逃走,除非……它们知道主人有危险! 我赶紧跑出门去,顺着狗狗的脚印的往巷子里走,一边走,一边询问周围的住户,有没有看到过那些狗狗。 “大姐,我手机上这几只狗,你见过吗?” 一位胖嘟嘟的大姐指着江边的方向:“见过见过,它们一群往那儿跑了。” “谢谢。” 我撒丫子往江边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喊着:“妞妞……欢欢……小K……” 似听到了我的叫声,一只白色卷毛,背上有一团棕色杂毛的哈巴狗飞奔过来,一边跑一边朝我摇着尾巴。 “妞妞……”它满身是泥,看来已经流浪了好几天了。 “妞妞,你去哪儿了?”它扑进我怀里,裹了我一身泥,兴奋得蹦来蹦去。 “欢欢和小K它们呢?” “汪汪汪……”它朝我叫了几声,一边走,一边回头,似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我不敢耽误,跟着它过去,在江边的沙滩上看到一串梅花状的脚印,都是小狗子留下的。 顺着脚印寻去,一只棕色的杂交犬守在岸边,吐着舌头,一脸焦急,我跑过去:“欢欢!” 欢欢回过头,朝我摇了摇尾巴。 小K呢? 我身后传来一阵奔跑的脚步声,一只黑色的泰迪犬,穿着一条脏兮兮的小裙子,从远处奔来,嘴里叼着一块骨头。 是小K! 它来到欢欢和妞妞的身边,放下骨头,在我身边扑腾了两下,又转头离开了。 小K跑到不远处的烧烤滩,从游客的手里,从地上捡起一根根骨头,含在嘴里给它们送过来。 活泼好动的妞妞吃完了一根骨头后,扭动着身子,飞快地扑到了江水里。 “妞妞……”它下水去干嘛呢? 内向又安静的欢欢坐在沙滩上,望夫石般看着妞妞的身影。 见到它们三个分工合作,我似乎明白了。 我问欢欢:“莽子是不是从这儿走的?” 欢欢非常地通人性,哼哼了两声。 怪不得,怪不得它们要弃屋逃走,原来是感觉莽子遇到了危险。 出去后,它们定是寻着莽子的气味一路寻找,找到了岸边。 不难想象,这些天,它们是怎么过的,三只狗子分工合作,一个守在原地,一个下水寻找,一个负责后勤保障,简直就是一个训练有素的团队。 看来,莽子就是在这儿离开的,那我就从江边查起吧…… 我观察四周,发现此地是个“三无”地区:没有摄像头、没有居民楼、没有交通道路。 我该去找谁问情况呢? 请土地?还是请河神? 我对着地面发呆,一直稳如泰山的欢欢突然汪汪汪地朝着水面叫了起来。 江面,不知什么时候,漂来了一些星星点点的河灯,河灯都是莲花状的,里面燃放着蜡烛,点缀着暗淡的江面。 好美! 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好好的会放灯呢? 从上游漂来的,不只是粉嫩、闪烁的河灯,还有一阵轻轻浅浅的歌声。 今夕何夕兮搴洲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我好像听过,是《越人歌》! 像我这样的学渣,能听出是《越人歌》是多么不容易的事啊,但我却偏偏记得,因为,这是江城每年祭祀梓娘娘唱的歌谣。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说君兮君不知……”我不知不觉,跟着这婉转悠扬的歌声唱了起来,那曲是古琴与笙的合奏,古琴清单典雅,笙乐带有宫廷的华丽与庄重,两种截然不同的乐器,却能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不知是哪个师父谱的曲。 提起梓娘娘,江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是一个忠贞不二的烈女子,传说为了抵抗父母的包办婚姻,对心上人始终如一,她跳入了江里自尽,那尸身直沉江底,就连鱼虾蟹都对她十分敬重,无一敢蚕食尸身。 为纪念这位刚烈的女子,江城人在她投河的地方修建了一座庙宇,塑造了金身,日夜用香火、鲜花供奉。 那么多年过去了,她心爱的男子已作古、轮回,但梓娘娘仍心心念念着他,希望有朝一日还能再次相遇。信奉的香客们坚信,每逢初一、十五在江面上歌唱《越人歌》,让歌声顺着江水飘荡而去,就唤起某人的前世记忆…… 传说归传说,关于梓娘娘怎么死的、大家怎么祭祀的,我毫不关心。我只记得大家都说,这梓娘娘特别灵验,除了恶人,除了恶念,她几乎是有求必应。 真的是有求必应吗? 我望着江水的上游,摸了摸欢欢的小脑袋:“狗子,你等着,姐一定把莽子给你们带回来……” 我顺着江边,朝上游走去,一边走,一边想起爷爷曾教导过我,万事有阳皆有阴,所以这庙宇、这神明也分阴庙和阳庙、阴神和正神之分。 阴庙,顾名思义,就是供奉阴魂的庙宇,比如民间常见的娘娘庙、姑娘庙、老爷庙、狐仙庙、黄大仙庙等,其中的主神不是天神,而是做过大功德,悲天悯人的死鬼亡魂或山精妖怪。 阳庙,是指封神榜上正式册封的正神,例如玉帝、王母、关公等等。 爷爷说,阴庙虽然邪门,供奉的阴神也参差不齐,但香客却源源不断,原因就在于一个贪字。 通常,前去求拜阴神的人,大多都是心术不正,或有急事需马上见效的人。 他们贪的就是阴神们“有求必应”,却不知,这许愿,也需要付出代价的。 就像借钱。 一个穷疯了的人,去跟银行贷款,手续繁多、审核又严,放贷的时间又慢。可是找民间借贷,也就是高利贷,那放款可快了,但这利息……并非每个人都能承受与偿还的。 37.阴神梓娘娘 我想起我那素未谋面的表姨了,90年代初,深圳建立经济特区,江城有很多姑娘都南下去了东莞,在那里混个几年,回来后就能修起幢小洋楼。 当时,我的表姨李梅刚满二十岁,死缠烂打跟着江城的一个远房亲戚去了东莞,到那儿之后发现,原来女人要想来钱快,就得出卖自己的身体。 一开始,表姨还挺不乐意的,去了那边白吃白住了半个月,然后被人赶了出去。当时她身上一分钱也没有,穿着乡下的一件旧衫,坐在路边上,看着那些烫头发,戴金耳环,穿着小裙子的女人在眼前晃来晃去,呆呆地看了一夜。 那晚之后,她就变了,也烫了头发,抹了口红,跟了一个叫毛顺的鸡头。 那个男人,对手下的女人也算大方,只要条正模顺,又乖巧听话,他都挺照顾的,特别是那些嘴甜人美,活儿又好的女人,更是让他捧在手心里。 我那个表姨呢,人不够机灵,模样也不够漂亮,在里面一直都属于不温不火的类型,她看着那几个小姐妹,挣的钱多,又被人疼爱,也不知听了谁的瞎话,就想着,自己要是也能成“头牌”就好了。 一个跟她关系好的小姐妹,悄悄对她说:“你看那个丽丽,刚来没多久,一天就能接十几个客,你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表姨摇头。 小姐妹说:“去庙里求了菩萨。” “哪间庙?” “附近的那间狐仙庙。” 狐仙,没见过也听过不少了,这狐狸,自打过去就被人视为狐媚害人的妖孽。 “不是妖,是仙儿。”小姐妹说:“据说拜了之后,还可以把狐仙请回屋里供奉,不仅能变漂亮,那方面……还能提升呢!” 表姨问:“你请了?” “还没,正打算去,要不要一起?” “那当然!” 表姨去狐仙庙拜了神,请了一尊分身回去供奉,每天早晚都奉上鲜花和鸡鸭鱼肉等肉食。 说来也是奇怪,从那天起,表姨的生意就好了起来,而且整个人的气色红润了不少。 就连毛顺见到她都夸赞:“你这五官虽没变,但好像比之前漂亮了。” 她听了,心里乐开了花。 但这,远远不够。 回去后,她对着狐仙叩头:“我想成为毛顺手底下的头牌,告诉我,该怎么做?” 狐仙的眼睛似在发光,却又什么也没说,到了夜里,表姨沉沉地睡着了,一张狐狸脸出现在了她的梦里。 她见到它,一点也不害怕,反而跪在地上磕头道:“狐仙大人!求你帮我!” “你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愿意……” 第二天一大早,她还没睡醒,小姐妹就过来敲门了,“头牌”丽丽昨晚上出去喝酒,在酒吧里被人跟上了,被侮辱了不说,身上还被扎了三十几刀,死状十分惨烈。 表姨坐在床上,如坐针毡,她看着狐仙的人偶泥塑,暗想,这该不会是狐仙干的吧? 不可能不可能,狐仙哪有那么大本事!她想,一切只是巧合罢了。 倒腾好自己,她正准备出门吃个早餐,就看见毛顺跑来了:“你现在有空吗?” 她点点头。 “快跟我来,有大主顾上门……” 原本,这样的活儿,毛顺首先想到的一定是丽丽,但丽丽已经死了,一个死人,是不可能跟她再争的…… 自从拜请了狐仙后,表姨不到一年的时间,不仅成了毛顺底下的头牌,还赚得盆满钵满,给自己赎了身,带着一笔钱回到了白马镇,为家里的父母双亲修起了一幢三层的小洋楼。 所有人都知道这钱是怎么来的,但偏偏有些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更是劝自己家闺女也南下去捞一笔。 那年头,表姨也算是镇上的风云人物了,但却没风光多久,因为,狐仙来找她了! 先是表姨家的墙上显像,每晚都会显现出狐狸的形状。 后来,每到夜里,只要表姨一睡着,都会爬到鸡圈去吃鸡。 到了最后,她整个人都变了样,瘦得皮包骨,醒时发疯,睡时发烧,药石无灵。 我妈去求爷爷看看,爷爷闻了她家的米后,当即就倒掉了:“你家这个表妹,我救不了,你们还是准备后事吧!” 连我爷爷都救不了的人,那是真没办法了。 我妈心里也明白,是表姨先欠了狐仙,狐仙才会上门讨债的,怪就怪,人心不足蛇吞象。 没过几天,表姨就死了,死的样子据说非常的惨,脸上的皮都没了。 现在,那幢楼仍旧屹立在白马镇,房子早没人住了,里面破旧不堪。曾有小孩儿进去玩,看到表姨她仍在房子里徘徊,见到谁就问:你见着我的脸了吗? 想起她的事,我就一阵害怕,去向阴神许愿,很多时候真是有求必应,而且见效非常快,渐渐会上瘾的,一个不小心便会万劫不复。 就算死了,也没办法解脱…… 那我呢?我该向梓娘娘许愿吗? 我在梓娘娘的庙门前徘徊了许久,前来为她祭祀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歌声戛然而止,一阵阴风吹过,里面发出一阵凄凉的呜呜声,似管笛的声响,大晚上的,听着怪渗人的。 一个大妈头上绑着红布,脸上画着奇怪的油彩,从庙里出来,对我说:“这位姑娘请进来吧,梓娘娘等你多时了……” “梓娘娘她……知道我要来?” 大妈点头:“不仅知道,她还说,你是来寻人的!” 既然梓娘娘已经看穿了我,那我也不必再犹豫了。 我跟着大妈进去,小小的一间庙宇中,供奉着一个与真人无异,一比一大小的神像,神像的装束是明朝少女的装扮,窄袖褙子,外搭一件红底百花争艳裘袍,梳三小髻,金钗珠翠满头,眉眼细腻,栩栩如生。 她的手里执一偶荷花与莲蓬,头顶祥云,脚踏碧浪,一副徐徐前进的模样。 在梓娘娘身侧,分别立着两位童子童女,童子在左,头顶一条鲤鱼,童女在右,掌中执一扇贝,内藏明珠。 大殿正前方写着几个大字:有求必应! 大妈把我带到蒲团前:“娘娘说了,你不用跪。” 我站着对梓娘娘行了礼。 抬头看着她,那眼中反射出我的影子,跟人眼没什么区别。 现在的塑像工艺不错啊,做得挺逼真的。 大妈对我说:“方才我请神上身,梓娘娘把一切都交待了,想知道你朋友的下落,就得先帮我们一个忙。” 38.喜狮邪兽 我心里都快急死了,哪里有空再管闲事呢? 大妈说:“就是一个小忙,梓娘娘说了,非你不可。” 既然阴神亲自开了口,她就知道我一定会答应。 刚才她让我不必下跪,自然是知道我守宅人的身份,爷爷说过,我们守宅人,连神明都要忌惮几分,她应该不会对我怎么样。 我点头:“好,什么忙。” 大妈说:“请跟我来。” 她带着我在巷子里左拐右拐,最后停在一间院子门前,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迎了过来:“秦姨,你终于来了!” 这个叫秦姨的大妈点点头,把我领了进去:“孩子呢?” “绑凳子上了。”女人哭着说:“她刚才差点咬了舌头。” 秦姨担心得不行:“我早叫你们盯紧一点,还好没出事,快,快带林师父进去。” 我被莫名其妙地引进了一间民房里,一个十二三岁的姑娘,穿着一身脏兮兮的校服,被绑在了椅子上,孩子她爹就坐在旁边,眼也不眨地盯着她。 女孩满脸是汗,头发油腻腻地黏在脸颊,她的眼珠子向上翻着,脸上的表情是笑着的,苹果肌却僵着微微地抽动,模样十分怪异。 我问:“是中邪了?” 秦姨点头:“我们试了很多办法,驱走了,那邪祟又会回来。” 我转身跑到厨房去盛了一碗米,这米,一点阴气也没有,反而透出一股妖气。 这妖气有些特别,我从未见过,不知道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怎么沾上了妖。 我踱步到女孩面前,她张着嘴,流着哈达子,一副呆呆傻傻的模样,这让我想起了莽子,莽子的魂魄也是这样痴痴傻傻的,而且他的肉身在哪儿,我也还没找到。 我问女孩的母亲:“她是什么时候这样的?” “三天前。” 女人告诉我,三天前,女儿小玲放学后回来后,就有点不对劲,当时只说是头疼,她还以为是感冒了,就给小玲喂了一颗感康,让她睡一觉。 睡到半夜,女人突然听到砰的一声闷响,过去一瞧,就看见小玲躺在了地上,一只脚被举了起来,黑暗中,就像有人在拉着她的脚往外走。 她赶紧去护住,却发现那股力道大得出奇,一百多斤的人压在女儿身上,也没法阻止。 后来是怎么拉住的? 是门口的门槛! “是门槛拦住了小玲。”女人说,天亮后,那股力量就消失不见了。 “我们去庙里请了梓娘娘,梓娘娘却不愿救她,说是她自己惹的祸。我们也不知道女儿犯了什么错,又是生病又是被人半夜拖走,现在还中了邪。” 连梓娘娘都不能出手相救,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想起秦姨的话,解决这事非我不可,难道跟守宅人有关? 我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 “小玲三天前穿的是什么衣服,洗了吗?” “洗了。” “那鞋呢?” “鞋没洗,是这双。”女人拿了一双粉红色小凉鞋给我,我翻开鞋底,用棉签刮下了上面的红土,问了小玲的生辰八字写在黄纸上,将泥土塞了进去。 折好了黄纸,我跑到院子里,将纸绑在了一只大公鸡的腿上:“天地同生,散而成气,通天达地,解吾疑云!” 拿出祖传的照妖镜让小玲吹了一口气,又在院中摄取了月光,照向了公鸡的双瞳。 原本活蹦乱跳的鸡,被光摄住之后就变僵了,那双乌黑色的鸡爪子一起一落,张开腿就朝屋外走去。 我将小玲的气渡给了它,借鸡的眼和脚,重走一遍小玲三天前走过的路。 那鸡僵硬地走出屋子,顺着小巷雄赳赳地迈着步子,弯弯绕绕许久后,在一处破旧的小巷前开始绕起了圈圈,怎么走也走不出去。 我站在巷子口,看来,是这儿了! 蹲下身,我发现里面的石板上有一些红土,这不就是小玲鞋子上的红泥吗? 她怎么会来这么偏僻的地方? 我朝巷内望去,里面是一个死胡同,那里原本有一扇拱门,却被砖头封死了,砖的颜色较浅,与门框形成了明显的对比。 在那封住的门外,静静地放置着一对石狮子,虽然只有膝盖这么高,却雕工精细,体态健硕、威猛无比。 自古以来,石狮子就被人们看做瑞兽,放置在门口不仅可以辟邪,还可带来祥瑞之气。 这狮子也是有区别的,北方的北京狮,狮头饰鬃髦,颈悬响铃,气质庄严;南方的献钱狮乖巧可爱,招财进宝;广东的潮汕狮,鼻大嘴阔,怒目圆睁……总之,各地的石狮因地域、风俗、审美不同而造型不同。 在巷子里的这对石狮,我一眼就瞧了出来,是白马镇特有的“喜狮”! 白马镇的喜狮,通常都是雌雄搭配,雄狮从头到脚遍布卷毛,头大身小,嘴巴张开衔着玉如意前来;雌狮体态造型优美,颈戴银铃,右前足踏一金元宝。 这狮子看着就喜庆,讨人喜欢,故此得喜狮的美名。 在过去,江城一些大户人家,要想请得一对“货真价实”的喜狮,需亲自去白马镇上找师父打制,请林家守宅人开光点睛。现在,很少有人会放置石狮在门前了,这喜狮也就鲜少见到了。 我一边靠近,一边弯腰查看,这喜狮已有些年头了,周身长满了青苔,喜狮的乖巧早已消失不见,一股戾气从地下渗出,笼罩着周身。 看来,这对石狮子在暗无天日的小巷中待得太久,已充满了怨气,不再是祥瑞了。 走近了,我看到地上留有一串浅浅的脚印,脚印很小,只有33码的模样,很可能就是小玲留下的脚印。 一个女孩子,走进一条死胡同里做什么? 我想,只有问问这对喜狮了! 我刚想问它们,还没来得及作法,一抬头,雄狮面上变了表情,露出一副龇牙咧嘴的凶样,把我吓了一跳。 那雌狮也变了神情,似人脸般微微抿着嘴笑着,透出一股邪气。 我看着那两只石狮的眼睛,竟然咕噜噜地不停转动。 看来它们已不再是镇宅旺家的神兽了,而是邪兽! 我猜,小玲房中米的妖气,就是从这儿来的…… 39.诡异的游街 我站在无人的小巷里,对着两尊透着邪气的石狮子,场面就像在对峙。 我从雄狮的眼里看到了警告,它仿佛在说:“你不动我,我不动你。” 而那雌狮,虽然笑眯眯的,但眼神却露出一股寒气,让我无端端地冒出了一股子恐惧。 再仔细看去,雄狮嘴里哪还有什么玉如意,那分明是叼着一根死人骨头;雌狮脚下踏着的也不再是金元宝,而是一颗白花花的人头骨。 此时此刻,它们已经凶相毕露,我心里明白,喜狮是在赶我走。 可我,偏偏就不走了! 就算没有小玲这档子事儿,就冲着它们是林家开过光的石狮子,我就不可能放过它们! 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梓娘娘不能管小玲的事了,因为这对石狮子是林家祖先种下的因,就得由林家的人来受这份果,如果她强行插手,就是介入了林家与石狮这份因果之中,对林家是大大的打脸。 所以,梓娘娘让我帮的小忙,实际上是在引导我,亲自解决林家引起的祸事!与其说帮她、帮小玲,不如说,我是在帮自己。 我冷冷地看着它们,心里想着自己身上流着林家的血,就得有守宅人该有的硬气,既然这对畜生是出自林家,我就算是死,也要灭了它们。 我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爷爷曾经口传心授我法咒和阵法,竟没有一个是对付这对妖物的,这事迫在眉睫,要想制住它们,只能靠自己了! 我盯着它们的眼睛,如果不是林家守宅人为其开光点睛、请神下凡,它们不过是一堆死物,哪里有入魔一说,更别说害人了。 虽然心中有气,但以我现在的本事,以一敌二,最好的结局也得两败俱伤,我伤了不要紧,但莽子怎么办? 硬的不行,我就来软的吧! 我想,它们露出凶相,无非是知道了我的身份,受到了威胁,所以想赶我走。 如果,我让它们觉得没有威胁呢? 我强迫自己笑了笑:“你们也算出自林家,没必要刚见面就赶我走吧!” 狮子身上的怪相消失了,我身边的墙壁上显现出了一行红色的字:你不犯我,我不犯你。 看来我是猜中了,我干脆坐在了巷子凸起的大青石上:“我今天来,只想问清一件事,小玲是怎么回事?你说实话,我立马就走。” 墙上的字变了:咎由自取。 “一个十二三岁的姑娘,做了什么事需要咎由自取?” 墙壁:不想做人,又反悔了。 不想做人?小姑娘人生才刚刚开始,为什么会不想做人? “人家不想做人,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害她?” 墙壁上的红字不见了,一回头,有股黑气朝我面门冲来,我侧身躲了过去,骂了一句:卧槽!老娘还没动手,就被它给先下手为强了。 原本还想以柔克刚的我,现在还克个屁,从兜里拿出一截柳条就朝面前胡乱地抽了起来,那柳条抽到墙壁,墙壁就发出啪啪的爆竹声,抽到石狮,还会闪出火花。 说来也怪,这柳条抽了之后,石狮也老实多了,等我抽累之后,靠在墙上歇口气,四周又黑又静,只有我一个大活人在喘着粗气,光听着回声就挺吓人的。 我也不敢耽误,将染过鸡血的红布从背包里取出来,一把朝雄狮身上盖去。 被红布盖住的雄狮微微动了两下,很快就老实了。 红布只有一块,盖了雄狮就盖不住雌狮了。 为防雌狮对我动手脚,我朝身旁看,那里只剩一尊方形石阶,雌狮消失不见了!看来这石狮子真是成精了。 眼下,我没心思去找雌狮了,手里死死抱着着雄狮,快速从包里取出了牛角刀,对着它的眼珠子一边一下,狠狠地扎了上去。 一阵嘶吼从红布下传来,我摸到了一些又黏又腥的液体,用手机一照发现,这石狮子被我扎出了血。 石头流血,我这辈子也是第一次见到。 那狮子吃了痛,奋力地一甩头,把我活活甩到了墙壁上,这力道大得惊人,摔得我七荤八素的,还撞到了头,差点没缓过劲来。 等我爬起来时,雄狮已经缩小成了巴掌大,那双圆滚滚的眼珠子流着两行泪,上面有牛角刀扎过的裂纹。 “畜生。”我骂了一句,用脚踹了一下,经过牛角刀一扎,这雄狮已经废了,再也无法害人了。我呢,也不再多留,还有一只小畜生还没找到,为防它作恶害人,我必须将它找出来,灭了! 我揉着胸口,从巷子里出去,刚走到巷口,就听见一阵敲锣打鼓声从街尾传来,这么晚了,怎么会有人敲锣打鼓游街呢? 一队人马,浓妆艳抹,有些手执彩扇,扭来扭曲地跳着扇子舞;有些装成老头老太太,弯腰驼背地坐在轿子里,或扭着秧歌;还有一些人装扮成济公、仙子踩着高跷走在队伍后面。 这些人从我面前经过,没有一个人身上带着人气儿! 我心头一紧,该不是遇着哪个死鬼娶媳妇吧! 我不敢上前,就站在边上,这群队伍似没有看到我,自顾自地走过,表演着。 待高跷队伍过去后,就是舞龙舞狮的方阵了,一只牛皮大鼓放置在木架上,两侧是身穿红色演出服的花脸男子,推着大鼓前进,一壮汉紧随其后,坦胸露乳,头绑红带,双手抡着鼓锤,砰砰地敲打着鼓面,后面跟着一群敲铜锣、吹唢呐的男子,浩浩荡荡地从我面前经过。 那敲锣打鼓后面,就是舞狮的队伍,可是却只有一只雄狮在队伍里,雄狮头戴红鹰,活泼可爱,围绕着一道火球摇头摆脑。 看着看着,我发现街边的一棵大树后,冒出了一张阴灰的大脸,不正是那逃跑的雌狮吗? 雌狮探出头来,听着锣鼓声,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火球,慢慢、慢慢地进入了队伍里,跟雄狮一起,抢夺那颗火球。 雄狮出现后,周围的热闹一瞬间消失了,空荡的街上,哪里有什么跳舞、游行的方阵?周围黑乎乎的,只有一道燃着鬼火的幽蓝火球在半空中飞舞,雌狮就像着了魔,一直被火球引着团团转。 我抓紧时机,将红布罩了上去,刚罩上,雌狮就疯狂地扭动起来。 一个声音在耳边告诉我,不能松手,如果松了手,就想诱它出现,难了…… 40.门槛内有乾坤 废什么话!我用脚趾头想也明白,这次铁定不能松手! 别说,这雌狮力道也忒大了,我挂在它身上,就跟个风筝似的,被它甩过来甩过去。 它一个翻跟头,我就重重地摔在地上,五脏六腑都快震碎了。 它往墙上撞去,首当其冲的就是我,成了它的人肉垫子。 相比刚才雄狮的战斗力,完全不是一个水平啊。 折腾够了,雌狮终于没了力气,趴在了地上,嗷嗷地叫着,我从兜里摸出牛角刀,准备结果了它,刀还没握紧,它突然间开口说话了。 “师父饶命。”是一个软软糯糯的女娃声。 原来会说话啊,会说话刚才干嘛不说?还要在墙上写字,故弄玄虚。 刚才,它可是把我折腾够了,现在该我骑在它头上了:“饶不饶你,心里还没点B数吗?” 雌狮听后,哭着说:“我不是有意作恶的。” “那就是故意的呗。” 我把刀子对准了它的头部,正准备动手。 她说到:“其实……我们很可怜的。” 哟,开始打感情牌了。 我拍拍它的小脑袋:“畜生,比惨在我这里不管用。” 它说:“真的!我们自打懂事以来就在此处,多年来一直恪尽职守为主人守门,是他们舍了我们,不要我们……” “人说,世间万物都有自己的天职,您是林家守宅人,天生便要守护世间安宁。而我们的存在,也是为了守护家人的平安与幸福。” “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想说,是主人舍了我们,我们没了家,没了一切……” “所以,你们便在这千百年间就地成魔了?” “没有……” 我一刀子扎进它的眼里,它发出一声惨叫,身子剧烈地颤抖起来,我死死按压着狮身:“别挣扎了,你们已经成为妖魔,又害了凡人,便是天地不容。” 血,顺着刀口喷涌而出。 “杀了我们,你会后悔的。”它疯狂地笑起来:“你一定会后悔的,因为……” 没等它说完,我再扎一刀,正中它的另一只眼,一阵妖气泄出,它与雄狮一样,缩成了巴掌大小。 “不管怎么样,我林九九做过的事,绝不后悔!”我用破烂的红布将雌狮和雄狮包裹起来,先暂时放在小巷内,待找到莽子后再行处理。 搞定了这两只石狮后,之前作法的公鸡不知从哪儿又冒了出来,一路飞奔着朝小玲家跑去,这公鸡身上,带着小玲的一魄,天亮之前回到家中,魂魄归位,小玲就能不药而愈。 可公鸡到了门口处,又开始转悠,不肯进门了。 怎么回事?刚才还好好的! 秦姨和那妇人见我回来,赶紧迎了上来:“林师父,你回来了,情况怎么样?” 我点点头:“搞定了,小玲好点了吗?” 妇人含着眼泪点头:“好多了,不咬舌头了,可还是傻呆呆的。” 当然傻了,还有一个魂魄没有归位呐! 我看着这只雄鸡,好几次想进去,都跨不过门槛,只能在门前打转。 脑子里灵光一闪,想起妇人对我说过的话,小玲那晚差点就被邪魔拖走了,幸亏被门槛拦了下来,这门槛究竟有什么门道? 我蹲下来研究,一摸,发现这黑漆漆的门槛竟然是桃木做的,桃木又称“神仙木”,乃五木之精,能压制邪气,用桃木做门槛,可防止鬼怪入侵。 如果仅仅是桃木,功效应该没那么大啊! 我让妇人拿来扳手来,把门槛拆了下来,一看,原来内有乾坤! 这门槛里有一凹槽,放置了几枚五帝钱! 怪不得雄鸡无法入门,原来还有五帝钱在此挡煞。 我看着那五帝钱摆放的顺序和红绳的编织手法,莫不是跟林家也有关系? “这个……” 妇人见到五帝钱也吓了一跳,谁也没想到门槛里会藏着铜钱。她说道:“这是几十年的老屋了,从上一辈传来的,我们不知道有这个。” “可曾请过风水师父?” 她点点头:“之前听老爷子提起过,好像请了一位高人来看过。” 与我心中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她弱弱地问:“有问题吗?” “没事。”我把门槛彻底拆除,雄鸡大摇大摆地进去了,进去后,我将桃木门槛恢复原位,将五帝钱却收走了。 秦姨和妇人看着我,我说:“这风水挡煞的法子,破了之后就没用了,留一个我的电话,稍后帮你重新布置。” “好的,谢谢师父。” “不客气,这个……要收钱的!” 我们正谈着话,屋子里的男人大叫一声:“阿花,快来……” 所有人都冲了进去,看见绑住的小玲醒了过来,正懵懵地看着我们,第一句话就是:“妈,我饿……” 妇人阿花立马去给她煮面了,我也松了口气,正打算离开时,抬头,看见了满墙的奖状,从幼儿园到初一的都有,什么三好学生、优秀少先队员、诗歌朗诵一等奖、作文大赛优秀奖……各种各样的奖项看得眼睛都花了。 再看看小玲,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那怯生生的眼神,就像一头待宰的小羊羔,十分可怜。 我想起石狮曾在墙上显相说,小玲不想活了,当时我还不明白,一个十几岁的丫头,有什么想不开的,难不成是早恋? 现在看到满墙的奖状,我好像明白了。 “小玲。”我扶着她的肩,让她紧绷的身子放松下来:“你还小,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她看着我,似被我说中了心事,一脸惊恐。 这孩子压力太大,如果今天不释放出来,不让阿花两口子知道,以后还得出事。 我弯下腰,与她目光平视:“你的事,我都知道了,你有勇气想寻死,为什么没有勇气告诉他们?” 阿花端着一碗面进来,只听到了后半句:“告诉我们什么?” 小玲目光闪烁地看着我,我点点头:“说吧,说出来就没事了……” 她受到了我的鼓舞,又或是看到我和秦姨在场,终于大着胆子开了口:“妈。” “女儿,怎么了?” “我……我这次考试,没有考进前十……” 阿花脸色都变了,但看着女儿被折腾得不行,这口气很快便消了:“没考好以后接着努力,人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妈,我真的、真的太累了!”她说:“我怕你们失望,怕你们骂我,我……” 小玲哭了起来,我对着阿花和她老公说:“所以,她想到了死!” 41.托梦捞“漂子” 一个万念俱灰,不想苟活于人世的躯壳,是妖魔鬼怪最喜欢的猎物。 对死亡的渴望,对生活的失望,才是让石狮钻空子的真正原因。 好在林家在门槛上下了功夫,不然,小玲这条命怕是捡不回来了。 有时冥冥之中自有因果,由林家点睛请的瑞兽,变为邪兽害人,关键时刻,又因林家的门槛而阻止了作恶,最后,由我这个林家后人亲手解决了一切。 事情已经明了,阿花两口子显然意识到了自己的教育问题,今后该怎么做,就是他们的家事了。 看着这小姑娘可怜,想想他们这代与我相比,简直就是没有童年。 我多了句嘴:“我明白你们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心情,但如果人没了,要这一墙奖状和荣誉又有什么意义?” 阿花点头:“以后我们会注意的……” “别给孩子太大压力,她已经很优秀了。” “是,谢谢林师父!” 我和秦姨默默退了出去,刚出院门我就问:“现在,可以告诉我,莽子在哪儿吗?” 秦姨点点头:“请随我来……” 秦姨把我领回了梓娘娘庙,我看着她,再看看梓娘娘的塑像:“你们该不会骗我吧?” 秦姨说:“娘娘是不会骗人的!你的朋友就在后院……” 她领着我绕过神龛,背后有一道小门,门后是一个院子,秦姨告诉我,她就住在院子里,一边说一边推开边上的房门,我一瞧,床上躺着的,不正是莽子吗? “莽子!”我飞奔过去,发现大热天的,他的身体凉得厉害。 “怎么回事?” 秦姨说:“昨天晚上,我睡着后做了一个梦,梦见梓娘娘让我去回龙湾里那儿等一个人,那人看着像死了,其实还活着,她说,如果见到那男人,就想办法带回来,自会有人寻他。” 她醒来时,天刚蒙蒙亮,想着梓娘娘不会平白无故地托梦,便叫上了家住附近的信徒,开了一辆小车去回龙湾,在那儿,果真见到一个河漂子在漩涡中打转。 接下来的事,就如梓娘娘说的那般,捞上来的人是活人,呼吸、心跳正常,但却没办法醒来,就跟睡着了似的。 “你们应该送医院啊!”万一莽子真有什么事,岂不是被耽误了? “我们想着,是梓娘娘命我救下的人,自然不会有事的,就带了回来。” 不管过程怎么样,总之结局是好的,此刻,莽子就活生生地躺在我面前,身上也没有磕着碰着,我终于放心了。 事不宜迟,我赶紧打开折叠伞,莽子的魂魄漂浮在半空中,我摇起铃铛,帮助他回归到身体里。 魂魄返回肉身后,莽子的身子开始变热乎了,看着他慢慢恢复正常,我一身的伤痛冒了出来,累得不行,趴在他身旁就睡着了。 梦里,我一瘸一拐地来到梓娘娘的塑像前,仰头看着她。 她站在高处,朝我微微一笑。 我说:“多谢梓娘娘了。” 一阵如清泉般的声音传来:“林师父不必客气。” 我心想,这梓娘娘与我素未谋面,却给了我这么大的人情,不仅让人救回了莽子,还让我亲自了了那一对孽障,这份大恩,我不知道该怎么偿还。 梓娘娘似感应到了我的心声,对我说:“林师父,此事不必介怀,小仙日后恐有麻烦师父的地方。” “好说好说,您的这份恩情,我记在心里,如果有事需要我林九九,请娘娘千万别客气,我这人,最不喜欢欠人情。” “林师父真是个爽快人。” 我想起今晚街上那诡异的游行队伍,一眨眼间出现,又一晃眼消失:“那支队伍,想必也是娘娘派来的吧!” 她轻轻一笑,点了点头。 “亏得娘娘帮忙,知道那孽畜的习性,用热闹吸引了它的注意,我才能解决这孽畜。” 梓娘娘说道:“这事也怪我,我早知晓它们化成妖魔,因觉得可怜,迟迟未出手,害了那女娃。” “这也不是你的错。”那两只石狮打起感情牌来,一点也不手软,要不是我铁石心肠,换做别人,恐怕早已上当了。 梓娘娘看着我满身的伤,膝盖还破了一道口子,手中的荷花轻轻挥洒,一股仙露落在我身上,那伤口的灼烧、背脊和心口的疼痛全都消失了,一股舒服的清凉感透进骨子里。 “娘娘你……” “这是我欠你的,不必还了!” 她小手一挥,我猛地天旋地转,醒了过来。 醒来后,我动动胳膊动动腿,虽然伤痕还在,但那疼痛真的消失了。 天刚刚冒出点微光,一双贼亮贼亮的眼睛在黑暗中盯着我。 “八……八一姐!”莽子一把抱住了我,把我抱得死死的,都快喘不过气儿了。 我挣扎了一番:“莽子,惹我揍你不是?”逮着机会就吃我豆腐。 他放开手,嘿嘿,嘿嘿地傻笑起来。 我摸了摸他的额头,体温正常的啊,没发烧啊,怎么还那么傻? “八一姐,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呸,大清早的,别说晦气话。” “好好好,我是说,再此见到你,我……我高兴!”他看到了我的伤:“你怎么受伤了?谁欺负你,告诉我!” “我没事,倒是你,现在没事了吧?” “你真没事?” “真的,一点也不疼。” 他下床活动活动筋骨:“我也没事!” 我松了口气:“没事就好,快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莽子坐在藤椅上,笑容消失不见,他告诉我,那天,我们去到影视城后,当那把白纸伞撑开时,他抬头望去,一张腐烂的鬼脸便朝他冲了过来。 “当时我身上一阵发麻,意识就不太清楚了,我知道,那女鬼上了我的身,我想告诉你,却没办法张嘴。” 回去之后,莽子发现,白晓慧利用他的身子,在查双童大厦,查了资料后,他就去了大厦的地下停车场,到了那儿之后,莽子发现停车场里的阴气特别重,而且进去后浑身都不舒服,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炙烤着他的身体,差点没把他烤融化了。 我告诉他:“那是停车场里的《金刚经》起作用了。” 他恍然大悟:“怪不得……” 42.别碰我的小内内! 白晓慧不知为什么一定要去到双童大厦,他告诉我:“她借着我的身体,去了负二层,在那里倒腾了一个东西,太黑了,我没看清,等我一回头,就看到好多鬼在那儿盯着我,接下来就没有意识了。” 莽子胆小,我是知道的,他那点小破胆子,被鬼一吓,就吓出了躯壳,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我在停车场找到了他。 之后,白晓慧必定还回过莽子家,至于回去做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回去后,莽子的狗感觉到了主人有危险,待白晓慧出去后,狗子就挖了狗洞跟了上去,跟到了江边。 “我开始还以为白晓慧会夺魄,占着你的身体不走了,没想到她是借着你的身体跳了江,所以,秦姨才会在回龙湾找到你!”也亏得有个积尸湾,才能兜住莽子的身体,不向下游漂去,不然,就是开飞机也不一定找得着了。 之后,我跟他说了那几天发生的事,听完后,莽子一阵后怕:“那个白晓慧,心肠也太歹毒了!我们好心帮她,没想到她居然想要我的命!还差点害了你。” 别说莽子,我也差点栽在她手上了,那晚在停车场,若是没有遇见砖灵,我恐怕已经嗝儿屁了。 想起砖灵给我的分析,再听到莽子说白晓慧在负二层倒腾了一个东西,我大概明白了,白晓慧对我们撒了谎,她压根就不是为了寻找家门而去,由始至终,她的目的只有一个——双童大厦! 我想起双童大厦的外观,是一个镇墓兽的形状,又配合七七阵法,镇压的是地底的万千厉鬼。 这不是件小事,如果出了差错,这些厉鬼被放了出来,江城就没有安生日子过了! 要想揭开真相,就必须打开双童大厦的负二层,谁有这个权力?我想到了一个人——奕先生。 对了,奕那边情况如何呢? 我赶紧给他打电话,响了很久后,终于接通了。 “喂!”我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喂。” “你那边……” “你还好吗?”他问我。 “嗯!”我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心跳,虽然意识正不停地告诉我,别瞎想,别瞎感动,他并不是真的在关心你,他想要的,只是一个产血的机器。 “你呢,那边顺利吗?” “我出马,还用问?” 自大狂! “牙叔他……” “他和曼妮刚刚回去了,等他醒了,自然会联系你。” 听到牙叔死而复生的消息,我的心头大石彻底放下了:“回去就好,回去就好。” 他说:“没什么事,挂了。” “等等。”我赶紧说:“双童大厦归你管吧!” “怎么了?” “我要打开负二层看看。” “不行。”他想也不想就回绝我。 “为什么?” “你不知道那底下埋着什么吗?” “我知道,而且我还知道,有人已经进去了……” 奕是聪明人,听到这话立刻就明白了,但他却不许我去:“这件事我会解决,你别管。” “我怎么能不管,我……” “林九九,你听着。”他严肃地对我说:“从现在开始,你给我回去睡觉,睡满八个小时再来找我。” 他挂断电话,我却被他这一声怒吼给吓到了,不就是叫我睡觉吗,干嘛那么凶…… 莽子看见我打电话,一脸的不高兴:“谁啊?” “一个客户。” “客户?什么客户?我认识吗?” “关你屁事,滚。” “什么客户啊?竟能让我们八一姐又是低声下气,又是脸红的。” “脸红?”我摸了摸脸颊,是有点发烫:“没有啊。” “没有?你照照镜子。” “哪有……” “我摸摸看,你的脸皮究竟有多厚。” “滚粗,别碰老娘……” 待天亮后,我和莽子去外面给梓娘娘买了一些鲜花送来,又放了一些善款给秦姨,我望着梓娘娘浅笑的脸庞:“谢谢你……” 我和莽子,去江边把狗寻了回去,看到妞妞、欢欢和小K几个浑身是泥,成了街头的流浪狗,莽子当场就被气哭了。 对着江水骂道:“狗日的白晓慧,有本事冲着我来啊,把我的宝贝儿害得那么惨,我跟你没完!” “行了,白晓慧早就跑路了,你就算骂上个三天三夜,她也听不见呐!” 莽子还是骂骂咧咧的,却老老实实带着狗子们回家去了。 我跟他挥手告别,打算回去睡一觉,刚打开家门,就看到那“瘟神”坐在我家沙发上,面前一堆吃的,全是我的存货。 “回来了。”砖灵还是那副模样,长发飘飘,不过换了一件衣裳,是一件宝蓝色敞开的丝质睡衣,身上的肌肉线条半露在眼前。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 “下次,如果你要出现,能不能告诉我一声,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吓人?” 他托着下巴,一脸呆萌地望着我:“吓人吗?我明明很好看啊。” 我扶额:“得了,我懒得管你,请自便吧!” 我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洗个澡,睡个觉,醒来之后再去吃个火锅。 我走进房间,看到床上放了一堆叠好的衣服,我白色和黑色的小内内都在那里。 整个人都炸开了:“啊……” “怎么啦怎么啦?”砖灵步伐轻快地跑进来:“哦,这个啊……” 他一脸炫耀:“我看你衣服干了,帮你收了、叠好。” “你……” “不用谢我。” “鬼才谢你!”我气得整个人都炸毛了:“以后我的衣服,你不许碰。” 他一脸委屈:“这是怎么了?我好心帮你,你却……” “我不需要!”我看到小内内还暴露在他面前,赶紧用衣服挡住,却不想,这举动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手掌向上摊开,我的白色蕾丝内衣就飞到了他手上,他拿在眼前捏来捏去:“这是何物,我怎么从未见过?” 我一巴掌飞了过去:“滚出去!” 这糟心的日子,怎么过啊! 我收拾好衣服,进洗手间洗澡,洗着洗着,一只手伸进了门内:“九九……” “啊……”我要不是没穿衣服,立马就冲出去剁了他! “别叫了,你手机响。” 我裹上浴巾:“我不是锁门了吗?你怎么……” “这玩意,哪锁得住我啊!” 我接过手机,一脚踹上门,夹住了他的手,他的手臂就在我面前,变成了一个薄片,顺着门缝溜走了。 我看到来电已经接通,是奕打来的:“喂。” 不是说好8小时候后联系的吗?怎么这么快就call我了? 奕的声音冷冽如冰,从电话里传出:“你,跟谁在一起!” 43.你家有男人? 我?跟谁在一起?关他屁事啊! “找我干嘛?”我避而不答。 他却较真了:“你现在,跟谁在一起。” 我能听出他在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在我看来,真有点莫名其妙了,我跟谁在一起,用得着跟他汇报吗? 我说:“男人。” “在哪儿?” “我家。” “他刚才说你在……洗澡?” “对啊。” “然后开门把手机拿给你?” “是呀!”还用问吗? 奕那边突然没声儿了,正在这时,我听见窗外传来了一声雷鸣,那声闷雷来得突然,就在头顶炸开,仿佛要把天给震成几瓣。 我伸头看着窗外,刚刚还晴空万里,天气预报也说今天是晴,好好的,怎么风雨就来了呢? 轰隆一声,伴随着雷响,一道闪电从天而降,就落在我对面的高楼上,吓了我一跳。 手机里传来吱吱声,我看到还在通话中,便问:“问那么多干什么,快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事?” 奕冷冷地说:“你,马上来双童大厦。” 可他之前不是说,让我别去吗? 怎么说变就变,跟这天气一模一样。 我站在窗前:“奕先生,这天马上要下雨了。” “下刀子,你也得来!” 我心中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这厮是故意的吧,看到天要下雨,就让我出门淋雨,变态! 骂虽骂,但我还是决定赶过去。 我想知道,白晓慧究竟在那儿埋了什么。 我换上一件嫩黄的连体衣,显得皮肤特别白嫩,砖灵看到我要出门,殷勤地对我说:“快下雨了,记得带伞。” 他不说话,我还没想起他,这臭不要脸的,居然在我洗澡的时候开门:“从现在开始,我在洗手间和房间里,就算天塌下来,你也不能进来,要敲门,知道吗?” 他乖乖地点头。 “我出去了,你好好待着吧!” 我换上鞋后,他说:“那我帮你洗衣服。” “住手!什么都别做。” 他悻悻地收回手:“我这个人,最怕欠了别人,在你家白吃白住,我过意不去。” 所以,做饭、收衣服还有他刚才说的洗衣服,就是在抵房租咯? 我告诉他:“你可以赚钱啊,给我钱就不算白吃白住了。” 他想了想:“我从没抛头露脸挣过钱。”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们男人你怎么磨磨唧唧的……”我想了一下,这砖灵除了放在家里当花瓶养眼,关键时刻还是挺有用处的,心里有了主意:“那就在我需要的时候出现,帮帮我,算是交房租了。” 他眼眸发亮:“这个好,可是……我怎么知道你需要我呢?” 我打了个响指:“打响指啊,我只要打响指,你就出现。” 他把我推出门外:“试一试?” 我进入电梯里,打了个响指,只一秒,砖灵就出现在了身边。 “可以啊!”我说。 他点头:“那就这么定了,响指!”他也学着我打了一个。 搞定砖灵那几分钟,门外已经下起了瓢泼大雨,我撑着伞站在马路牙子旁,打了好久的的士都打不到。 还被一些无良的私家车溅了一身水,裤子上满是水渍和泥渍,一阵风吹过,雨点倾斜地扑上来,打伞根本没用,照样淋成了一只落汤狗。 在雨中站了半个小时后,我还是一辆车都没打到,奕等得不耐烦了,打电话过来催促:“到哪儿了?” “家门口。” “做什么都慢吞吞的。” 我气得要命,刚洗的澡白洗了,还弄脏了衣服,现在还被人嫌弃:“雨那么大,你倒是快一个给我看啊,我都淋湿了!” 他语气稍稍缓和了一些:“你是猪吗?雨那么大,就叫我来接你啊。” “我敢叫你?来接我?算了吧!”我还想多活两年。 “你等着。” 说来也是奇怪,跟他打完电话之后,天上的雨就变小了,待到奕的车出现在街角时,这场暴雨已经停了。 今天,他换了一辆宾利前来,虽是黑色的,但在人群中仍十分显眼。 我撑着伞,站在雨中,湿润的头发贴着脸颊,脸上还滴着雨水。 “上车。” 我看看自己,再看看他的豪车,犹豫了一下。 “上车!”他替我打开车门。 “不好意思,又一次弄脏了你的车。” 我发现奕这个人很奇怪,开得起那么贵的车,却请不起司机吗? 每次都是他亲自接我,他平日里是不是很闲啊! “冷不冷?”他问。 “还好。” 我话还没说完,他就摸了摸我的手:“这么凉,还说不冷。” 我缩回手,害怕自己会脸红,那可就丢脸丢大发了。 他看着我的衣服脏兮兮的,还在滴水,把我请了下去:“现在,立马,上去换套衣服,吹干头发。” “不用了,太麻烦了。” “脏死了,赶紧上去。” “那你呢?” “我在这儿等你!” 得嘞,我回去换衣服,不惹人嫌! 下车后我发现,乌云早已悄无声息地散去,太阳又重新露出了头角,周围满是升腾的水汽,我骂了一句这操蛋的天气,跑回家里换了套干净的衣裳,下来后,发现奕果然老老实实地停在门口。 能让开跑车、豪车的奕先生,乖乖等我,我心中一阵暗爽。 “来了!” “嗯,走吧!” 这一路上,奕开得慢极了,一边开车,一边心不在焉地问:“你家里,住着谁?” “一个朋友。” “男朋友?” “不是。” “不是男朋友,为什么住你家?” “没地方落脚。” “你是开善堂的?” “奕先生,我家的事,好像不归你管吧!”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接着问:“保护好自己,别忘了,我随时会来取血。” “是,我没忘,我会一日三餐多吃猪肝,让您取血的时候有足够的血源。” 说话的空档,双童大厦到了,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我总觉得这幢大厦的阴气比之前重了些。 奕告诉我,这不是错觉,双童大厦的阴气已经外泄了。 我看到大厦外停着几辆警车,一些路人围在门前,指指点点。 “发生了什么事?” 他对我说:“你没看新闻?” “什么新闻?” “双童大厦7楼,死了人!” “这么严重?怪不得有警车停着,能给我说说吗?” “投资公司的女职员,用丝袜在洗手间上吊自杀,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44.苗疆蛊毒 奕简单明了地跟我说了情况,这时,赵川来了,朝我礼貌地点点头,焦急地对奕说:“奕先生,警察刚刚把尸体带走了。” 奕说:“有什么发现?” “初步判断是自杀,具体情况要等尸体解剖后才知道。” “你去跟进。” “是!” 我看着人来人往的大厅,警戒线外站着好几位民警,电视台和报社的记者扛着长枪短炮正围在前方,第一时间进行采访、直播。 一辆警车从我面前呼啸而过,里面装载着一具冰冷的尸体,我看着它越来越远,无端端生出一股悲凉。 每个从我面前走过的人,脸上都带着不同的神情、内心都怀揣着不同的思想,暗自揣测着一个刚刚死去的肉体和灵魂。 或许,这不该怪他们,因为江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掀起过任何波澜了! 习惯了安逸生活的人们,无聊到连天气预报都能成为头版头条。 所以,这次,双童大厦“难得”惨死一位年轻的姑娘,就如一颗石子丢进了平静的湖面,砸开了一个窟窿,水面上倒映着一张张丑恶的面庞。 奕拍拍我的肩:“走吧!” 不走还能怎样?警戒线内,我们目前是进不去的。 与人群关注的焦点相反,我们朝地下停车场走去…… 停车场还是之前的模样,墙壁和天花板上写满了《金刚经》的经文。角落,在通往负二层的墙上挖出了一道窄门。 我随着奕钻进墙后,十几盏应急灯开启,照得负二层亮如白昼。 这里,跟上次见面有些不同了,空荡荡的停车场里,除了灰尘,什么都没有。 我刚进去,就闻到了一股无法形容的臭味。 身体的五脏六腑翻江倒海,随时都会吐出隔夜饭。 奕回头看着我,又是一脸嫌弃:“受不了就出去!” “我可以!”我掏出纸巾,捂住鼻子:“什么味儿啊?” 我跟着他向前走去,有了上次的经历,我呆在这儿哪哪儿都不自在,总觉得一个转身,就会看见一群死鬼在面朝墙壁,嚼着蜡烛。 走着走着,我失神了,撞到了一个冰凉的背脊上。 急促的呼吸和炙热的血液,瞬间包裹了我。 奕回过头,我向后退了一步:“对不起。” 我没想到他会突然停下来,我真不是故意的! 奕嘴角动了动,却很快回头,指着地上:“你看。” 在我们面前,摆放着一个土坛子,坛子倒扣在地上,周围流出了一些黑色的脏水,那股恶臭,就是来自坛子里。 这坛子究竟藏了什么东西?阉了一百年的豆豉也没这么臭啊! 那坛子冒着一股黑气,磁铁般吸引着我的手指,不自觉地朝坛底伸去,刚要触碰,就被一只大手握住了。 砰砰、砰砰……不知是他的还是我的心跳,胡乱地跳了起来。 “别碰。”他皱着眉头,应急灯的光洒在他俊朗的脸上,晕出一道柔光,包裹着我。 “这是蛊。” “蛊?”我吓得缩回了手。 早年间我就知道,江城附近的深山里住着苗民,爷爷曾告诉过我,千万、千万别去招惹他们,因为,苗民会下蛊! 过去,在江城的地界上,沿江的平原住的是汉人,深山沟壑则归苗人管辖。 山里的寨子比较封闭,苗民鲜少与外人交往,作为迁徙的民族,苗人十分警戒,除了利用树林里的瘴气防护,每个寨子里都有专门的鬼师培养蛊毒,用蛊保护了寨子千百年间平安无事,就连封建社会的朝廷和二战时期的战火,都没能惊扰山寨的安宁。 不信?江城县志上曾记载过一件事:明永乐初年,江城新上任了一个县令,名为胡伟严,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他初来乍到就命人前去附近的山寨里统计人口和耕地,打算征收赋税。 那年,胡伟严连派了三批人马,连苗寨的门都没摸到便死的死、伤的伤,气得县令老爷胡子都飞起了。江城有老者去衙门好意提醒,说,苗人擅蛊,诡计多端,自打秦设立郡县至今,无人敢惹山中苗民。 胡伟严听闻后,不仅没有打消念头,反而还亲自带队进入山中,没想到这一去便只有胡伟严一个人逃了回来。 众人问,您当初信誓旦旦,要踹开苗寨的大门,带了几十号人马出发,结果如何?随您的侍卫都去哪儿了? 胡伟严连连摆手,让人别问了。 自此便关门闭户,称病不见任何人。 三天后,胡伟严的老婆命人去请大夫,称老爷患上了一种怪病,手脚抽搐,腹痛难忍,大夫前去查看,一瞧,三魂七魄都散了。 那胡伟严坐在床上,一口一口地呕吐着,吐出来的都是一口一口蠕动的蛆虫,看到他的反应,大夫夺门而出,大呼:县令大人中蛊了! 沿街百姓听到蛊这个字,吓得门窗紧锁,待入夜后,胡伟严肠穿肚烂而死,被赶来的道士当即火化,此事才算告一段落。 所以,爷爷从小就教我,见到穿着苗衣、头上包着苗帕的苗人,特别是黑衣苗人,千万不可靠近,也不可眼神相交。 这苗人的蛊厉害得很,他们培育了蛊,到了一定时日,若不对人畜下蛊放掉,会被反噬的! 之前,白马镇外偶尔会出现一些衣衫篓缕的苗族老人向人讨水喝,殊不知,在这一来一往、一个眼神、一个触碰中,好心人便被下了蛊。 这些蛊,通常都是小蛊,让人头疼发热,病一场或许就好,但也有一些人得罪了苗民,因此而丧命,所有人都心照不宣,没人敢去报仇,因为苗族的蛊毒太过阴狠毒辣、神秘莫测。 我没想到,有一天会亲眼见到这深山里的蛊毒,不知道传说中的蛊究竟长什么样。 或许是因为我的气息惊动了蛊,坛子微微抖动了起来。 “苗寨里的蛊,怎么会在这儿?”而且还是通过白晓慧放置进来。 我分析道,如果她想害人,把蛊丢在一个密闭的地下室,根本没办法伤害任何人,所以,这蛊并不是为了害人。 唯一的可能就是:“她利用世间至阴至邪之物,来对抗七七轮回法阵法……” 当听我说起七七轮回阵法六个字后,奕的眼睛忽闪忽闪地亮了:“没想到,你也知道此阵。” 我在他眼里就是个不学无术的人,他惊讶也是正常的。我没理会他,一心只想着怎么揭开坛子,一探究竟。 “你没发现吗,坛子是被倒吸在地上的。” 奕告诉我,他曾试过用别的工具掀开坛子,可这坛子就像吸盘一般定在了地上,怎么弄都没法移动分毫。 “要怎样才会移开?” “需要一个引子……” 45.别瞎想,吻我,快! “需要什么引子?” 他回头看向我。 “我的血?” 他点点头。 怪不得……怪不得他刚才在电话那头说,就算下刀子我也得来,原来是需要我的血。 我从没想过身上的血会这么好使,不仅能驱鬼镇邪,还能用作蛊毒的引子,真不知该高兴还是悲哀……不管怎样,我既然答应了他,只要不致命,想用多少血,就取了去吧! 我摊开手掌,掌心横着一道刚刚结痂、正在长肉的伤疤,是那晚在江里,他用刀割破的皮肉,这丑陋的疤痕异常刺眼,我叹气,这旧伤还未愈,又将再添新伤。 我眯着眼,不敢再看:“你轻一点,不要让我看到……” 他抓着我的手,身上那股邪气从骨子里透出来,浮现在眼前,有一瞬间,我竟产生了某种错觉——奕的眼睛发出了一道绿光。 说实话,我很少会与人靠得这么近且四目相对。 以前那些混小子,包括莽子,谁敢碰我就得做好挨踢的准备。 我的脾气,是出了名的不好惹。 可为什么对他,我却没辙?甚至,有点……心乱。 奕的目光,紧紧地跟随着我,那修长的手指,轻轻握着我的食指,动作温柔得几乎把我融掉。 他低头,薄唇吻了我的指尖,钻心的刺痛传来,但很快就痛过了,如小虫咬了一口,变得酥酥麻麻的。 血,滴落在地上,一滴、两滴…… 倒扣的坛子,微微震动起来。 他拽着我散开,刚走两步,坛子就碎了,一个黑乎乎,类似小蛇的活物,快速地冲了出来,疯狂地扑在了我的血滴上。 “它……”这小东西就是蛊? 回头,奕微微抽动着嘴角,笑了起来,有种阴谋的味道。 “你在笑什么?” “很快,你就知道了。” 不过十几秒,那黑色的蛊毒就吸干了地上的血滴,贪婪是它的本性,正朝我一步一步靠近。 奕挡在我面前:“别怕。” “谁怕了。”我不需要他的保护,与他并肩而立:“它想喝我的血,得看我答不答应。” 话刚说完,那蛊毒就蜷缩着身子在地上打滚,一副很痛苦的样子。 “怎么会这样?” 奕看向我伤口:“你的血。” 我明白了! 相传,毒蛊是从各类毒物中演化而来的,嗜血是它的本性,唯有闻到血气,它才会离开庇护的坛子。 但它不知,并不是每个人的血都能享用的……比如我! 我身上流着守宅人的血,连江底的邪龙都能镇得住,更何况区区蛊毒? 没过多久,蛊就躺尸在地上不动了。 “它死了?” “可能吧!” 我问:“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我的血能克它?” “是。”他捡起旁边的一根铁管,将蛊扒拉个遍:“应该死透了。” 他自言自语:“可惜了七七轮回法阵法,被一颗虫子废了!” 我蹲下身来观察:“你说,这蛊是什么蛊?又是谁给白晓慧的呢?” 奕说:“这是我的事,我会查清楚。” “也是我的事!”白晓慧既然通过莽子的肉身将东西带进来,企图淹死莽子,就关我的事。 他冷笑一声,那嘲讽的笑再度出现,明显地看不起我。 我也懒得跟他废话,就用事实来证明吧! 蛊毒搞定了,也就没我啥事了,我从地上站起来,眼前突然闪过一道极强的白光,一闪而逝,脑袋有点昏沉沉的,周围的柱子缓慢地旋转前来。 “怎么了?”他以快到无法想象的速度,拉住了我。 “没什么,低血糖吧!” 我这几天休息不好,也没怎么吃东西,今天又放了点血,我想,应该是低血糖。 他盯着我的脸看了一会儿:“这么白?” “累的吧!” 他放下铁管:“我送你回去。” “好!” 这个好字之后,我就再没有意识了…… 我好像很久、很久没有睡过这么久了,梦里,我一次又一次地在水里挣扎,被黑暗和恐惧包围着。 如果说,每个人都有一个死穴,那我的死穴就是水。 明明水是万物之源,但在我眼里,却是最可怕的事物。 然而,就在我最无助、最恐惧的那一刻,是奕跳入了水中,把我拉出水面。 谢谢你,再一次救了我! 虽然是在梦境中…… 我们就这样泡在无边无际的水里,四周很黑,只有月光照亮眼前。 我好害怕,水里的阴冷,刺痛了我。 我的脚,踩在软绵绵的水中,随时都会下坠,我紧张地搂着他的脖子,不敢松手,生怕眨眨眼睛,他就会消失不见。 “别走,好吗?” 我死死地抱着他,那冰凉的身体,比水的温度还要低,我从没见过哪个活人会这么冰凉,但就是冷冰冰的身体,给我带来了安全感。 “别放手……” “好。”他在我耳边轻轻的说。 我趴在他的肩头,两个人漫无目的地漂啊漂、漂啊漂,也不知漂了多久,当我睁开眼时,奕已经睡着了,那苍白的脸庞,挂着晶莹的水珠。 他睡着的样子,他安静的样子,他拼命护着我的样子,好迷人…… 我忍不住,偷偷地吻了他的脸颊。 豁的,他睁开了眼,眸子透出一股绿光。 “奕!”我吓到了。 他对我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中了蛊毒?!” 我,中了蛊毒? 我怎么会中蛊毒呢? 记忆里,蛊不是已经死了吗? 他看了我几秒,嘴唇微张,犹豫了一秒后,快速地含住了我的嘴唇…… 我瞪着大眼睛,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梦境……什么时候这么真实了? 他的嘴,为什么是甜的? 他的呼吸,为什么是热的? 他不会很嫌弃我吗?为什么会…… 他撬开我的唇,轻咬着我,恨不得将我全吃进嘴里。 我被他啃得喘不过气,明明不是在水下,明明不需要渡气,他为什么要吻我? 为什么这个吻,与之前的不同? 为什么,我的身体在颤抖? “别瞎想,专心点。”他的额头抵在我的眉心,然后柔柔地对我说:“吻我,快!” 我屏住呼吸,不敢相信这是奕说出的话。 如果我的心还在,此刻一定会蹦出来,真的! 我搂着他,双腿缠住他的腰:“是你说的,是你求我亲你的。” 他点头,我深呼吸一口气,靠了上去…… 46.我来动吧,蠢女人! 我长这么大还从没吻过别人,没想到现在还是我主动凑了上去,生涩得要命。 奕的呼吸渐渐变浓,喷洒在我的脸颊。 我心想,好丢人啊,为什么我会做这样的chun梦呢? 难不成,我真对他有意思? 如果真是这样,醒来后我一定要狠狠抽自己两耳光,好好清醒清醒。 林九九,你跟奕是两个世界的人,你忘了他是怎么嫌弃你的吗? 你忘了,你只是他的血站吗? 你忘了,他…… “九九。”他低声叫着我名字,温柔得让我心动。 “嗯?” “还是我来吧!”他摩擦着我的鼻尖:“蠢女人。” “你……”是,我确实没有你老人家经验丰富。 像你这样的钻石王老五,身边的女人一定很多吧! 我看着他,睫毛眨巴眨巴地划着他的脸。 他闭着眼,从我的嘴唇撕咬到下巴、脸颊、耳根、脖子…… “不要……” 我的体温渐渐升高,变得滚烫。 他咬着我的耳垂:“快来不及了。” “快来不及?”我总觉得,他有事瞒着我,他的反常令我奇怪。 “放松。”他解开了我的内衣扣子,大手顺着脊骨一路下滑,探到了我最私密的地方。 “你干嘛?”我忍不住给了他一耳光。 啪的一声响,打在他脸上,激起一层浪花。 我还是黄花大闺女,以后要嫁人的,怎么可以跟他做这种事? 他红着脸,喘着粗气:“来不及了。”便粗暴地把我双手困在身后,埋头在我的锁骨上撕咬。 我还未反应过来,下身就传来一阵撕裂的刺痛,我红了眼眶。 “奕,你停下!” “不行!” “你这是强X!” “你就当,这是梦吧!” 他的话提醒了我,对呀,这是梦啊,这明明就是个梦,还说什么当做是梦。 既然是梦,我是不是可以在梦里为所欲为呢? 如果是梦,为什么我会痛? 我望着他:“这真是梦吗?” 他眸光闪烁:“是。” 既然是梦,那就不是现实,我就可以……跟他……好好地度过这一晚…… 不知是不是放松了心情,我整个人都软了下来,被他紧紧的搂在怀里。 水面,成了我们的软床,我们在水里载沉载浮,关于水的恐惧,变成了欢愉。 我与他缠绵起来,唇齿相依,耳鬓厮磨。 撕裂的疼痛已经消失,我双腿盘在他的腰间:“痒……” 这是从未有过的体验,对我来说,一切都是新奇的。 他嘴角上扬:“痒就对了……” 这一夜,我被折腾了很久很久,久到我怀疑人生。 奕累了,体温由滚烫变为冰凉。 他睡在我怀里,像一个孩子,均匀地呼吸着。 我摸着他的脸颊:“我会记住这一晚……的梦!” 当我醒来时,天已经透亮了。 洁白的天花板,浅灰色的墙壁,简约的几何形顶灯,抽象的壁画…… 这是哪儿? 胸口被什么东西压着,死沉死沉的,我低头一看,好几秒喘不上气来! 奕怎么会靠在我的小白兔上? 我……我怎么没穿衣服! 还有,奕为什么也没穿衣服? 看到他光溜溜的身体,特别是那儿,我的老脸嗖的红了。 “滚开。”我推开他的头,他重重地摔在浴缸边缘,发出一阵闷响。 我赶紧从浴缸里爬出来,看着脖子、锁骨和胸前的点点淤青,再使劲捏了自己一把,终于明白这不是梦。 此时此刻,我恨不得拿把刀剁了他! 没想到昨晚的那一切都是真的! 我和他……我们俩居然…… 我的腿酸得厉害,下身仿佛不是自己的,走起路来微微颤抖。 “奕!”我裹上浴巾后,踹了他一脚。 这个男人果然是个禽兽,趁我睡着、趁我不清醒,就强X了我,还骗我说是在什么梦境。 为了泄愤,我连踹了他好几脚,按理说,我的力道也不小,他就算再累,睡得再沉,也不可能没反应吧! 看到他这么反常,我轻轻试探了他的鼻息,还有呼吸,凑近了一瞧发现,他的脸白得吓人。 “奕,你醒醒。”他该不会纵欲过度,昏迷过去了吧! 不应该啊!自己行不行,心里没点B数吗?不行的话,干嘛逞强要了我那么多次? 不管是生气也好,被愤怒也罢,他现在昏迷不醒,我总得把人从冰冷的浴缸里拽出来吧! 我刚准备伸手,奕突然睁开了眼,眼中满是血丝。 看吧,我就说他纵欲过度,小身板不行了,哪像我,被折腾了一夜,一觉醒来,照样生龙活虎是条汉子。 “昨晚怎么回事!” 奕有气无力地说:“蛊……” “蛊?” 看他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我心想,我没那么厉害吧,把他都榨干了? “你出来,给我一个解释,不然我杀了你!” 我伸手拽他,发现他的手臂上,有一个黄豆大的小圆豆豆,在皮肤下游走:“这是什么?” “蛊。”他刚刚还发冷的身体,几秒之后变得滚烫起来。 “你的身上怎么会有蛊?” 他推开我,扶着洗手池:“不用你管,你可以走了。” “你还没给我解释。” 他看着我,一副随时都会昏过去的模样:“什么解释?” “你,我……我们……” 他看着自己赤条条的身体,再看看我,眼神复杂:“我会负责。” “你……”你怎么负责?娶我吗? 我不敢问出口,就算他说会娶我,爷爷同意吗?我愿意嫁吗?我真的……爱他吗? “你走吧。”他再一次催我,我林九九也不是什么死缠烂打的人,既然米已成炊,他说负责,我就信他一次。 我转身离去,刚走出浴室门,就听到一阵闷响,奕倒在了地上。 “奕!” 他开始抽搐起来,浑身冒着冷汗,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极其痛苦的状态。 我吓了一跳,也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拽着他往床上走去。 他抓着我的手,指甲嵌进我的胳膊里,我眼泪直流。 “奕,你怎么了?” 我好不容易把他放在了床上,他作冷作寒地蜷缩成一团,脸上的青筋一根一根地变成紫色,凸显出来。 “奕!你别吓我!”我用手拍拍他的脸,他痛苦地咬着下唇,都咬出了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过了一会儿,他把我推开,倚着床边吐了起来,吐出一股绿色的、果冻状的东西,看到他的症状,再想起刚才的话,我终于相信,他中了蛊! 47.杀蛊 奕的反应越来越强烈了,他的脸在极短的时间内凹陷下去,痛得昏了过去。 好好的,奕怎么会中了蛊?我有一个猜想…… 我在房里找了一圈,终于在垃圾桶找到了我昨晚穿的衣服,衣服上全是秽物。 我跑到镜子前,翻开嘴皮子,看到了渗血的牙龈。 我掀开被子,在奕的背上看到了一排牙印…… 原来,昨晚中蛊的人是我! 怪不得,我会被困在那个可怕的梦中。 看着现在的奕,我隐隐看到了昨晚的自己。 昨晚,我也是这样呕吐不止、痛苦得咬牙吧!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俩会睡在浴缸里了,也终于明白,在梦里,奕为什么说快来不及了。 他是在用自己的法子救我,将蛊转到了他的身上。 我看着他昏睡的脸,因为太过痛苦,眉头都拧在了一起。 “你为什么舍命救我?”中蛊不是开玩笑,分分钟要命不说,还能把人折磨得死去活来。 奕没办法回答我,只是紧紧抓住了我的手,不停地颤抖。 “奕,把蛊还给我吧!” 手指轻轻一勾,裹住的浴巾在地上散成了一朵花,我爬上了床,抱住他:“都还给我吧!” 他微微撑开眼,用最后的力气将我推开:“来……来不及了……” 他的脖子上,那静脉正逐渐凸起,变为深紫色,向着心脏的位置延伸而去。 看来,蛊毒就要攻心了! 我该怎么做?才能解了它? 奕失去血色的嘴唇一张一合:“没救了,你走吧!”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蛊,竟然这么厉害,可是不试试,怎么知道没救了呢? 我趴在他面前:“你信不信我?” 他红着眼,看着我,最后点了点头。 “我会救你。” 说完后,我找来一把水果刀,将锋利的刀刃握住。 他瞪大了眼:“你疯了……” “别叨叨!”我咬着牙,刀刃一划,血顺着手掌一滴、一滴地滴入了奕的嘴里:“喝下去。” 他的喉咙微微颤动,吞了一口:“没用的,这蛊既然能在你身上寄生,就已不怕这血。” “我知道。” “那你……” 我看到他皮下的黄豆粒子受到了吸引,正朝着喉咙处爬来,看来,我的血奏效了。 “省点力气,别说话了。”我将血顺着床单一直滴到了地板上,延伸至室外。 又找来了奕的干净衣裳,将血滴在了上面。 “你家有酒吗?” 他眼神瞟向桌上,还有半瓶喝剩的伏特加,看不出来,他喝的酒还挺烈的。 “你家有钉子吗?” “有,在楼下……” “好!”我光着脚跑到楼下,这才发现,他家的一楼有个篮球场那么大的泳池。 水属阴,偌大的泳池修在家里,他还真是不怕邪呐。 我在储物间找到了工具箱,里面有钉子和锤子,抓了了七颗钉子在手,匆匆往楼上跑去。 一只黑色的甲虫,只有黄豆那么大,拥有一对锋利前足,看来有点像传说中的尸鳖。 它的行动非常迅速,很快就跳下床,沿着血迹一路跟过来。 我再挤出一些血,滴在衣服上。 新鲜的血液刺激了它,正朝我一步一步靠近。 我悄悄将朱砂洒在衣服的四周,形成一个口袋形的陷阱,七根钉分别钉在了衣服的七窍位置,就等着请君入瓮了。 待小虫爬上衣服后,我用朱砂将出口彻底封死,把伏特加浇在衣服上:“奕,火机!” 他躺在床上,手掌朝衣服轻轻张开,轰的一声,火苗燃起。 这是……变戏法吗? 还是某种法术? 奕倒在床上,捂着心口,剧烈地喘了起来。 火光中,那只小虫疯了似的往外冲,却抵不过朱砂的阳气,它张开双翅,想飞出去,却被困在钉的范围内,怎么也无法飞出,最后被逼了回去,丧身在火光中。 小虫被烧死后,奕捂着心口翻滚了一下,侧头吐出了一口黑水,那黑水中散发着一股烧焦的气味,十分难闻。 他满头大汗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喘气。 “怎么样,好点了吗?” 他点点头,那双如星如月的眸子,紧盯着我的身子,从脸庞往下看去。 “看什么看,看你大爷!”我甩了他一耳光,捡起地上的浴巾跑了出去。 奕洗了澡,穿戴整齐后出来,递给我一套干净的衬衫。 虽然身体的蛊毒已经祛除,但他的疲惫和苍白,怎么也遮不住。 我接过,套上之后赤着脚出来,看到我时,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艳,随手拍了拍身边的沙发。 我没有过去,而是坐在了对面的椅子上。 他说:“你怎么知道解蛊的法子?” “我见过。” 我告诉奕,之前白马镇外经常会有流窜的苗民,就是前来放蛊的鬼师们。 相传,苗族的蛊只传女不传男,被选中的传人从小便要用自己的血肉喂养蛊毒,一人一蛊是共生的关系。 这蛊养着,便会长大,蛊在体内积聚太多,就需要适当的放出去,这时,鬼师们就要出动了。 她们通常藏匿在深山密林中,见到一些时运低、火焰低的路人,说上几句话,讨一点吃的,那蛊无声无息地就下在了人生上。 我见过的那次,就发生在2008年…… 当时,镇上的小媳妇花花去隔壁村子玩,太阳快落山时才赶了回来,回来的路上,她遇到了一个老婆婆,那人坐在路边烤红薯,看到她赶路辛苦,还送了她一个红薯。 回来后,花花就病倒了,头疼、浑身无力、一到夜里就开始抽搐,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花花的丈夫一看,这病来得蹊跷,就想请爷爷去瞧瞧,不巧,爷爷出去给人看坟山了。 他就去找了博家,请博家看看。 莽子的二叔博同源过去了,一瞧就说,这是被人下了蛊。 他当即让花花的丈夫把她当天穿的衣服扒下来,用七颗钉子钉在了墙上,拿一块刚宰、还带着热气和鲜血的猪肉将蛊引了出来,引到了衣服上。 博同源让花花的丈夫去烧水,烧好后,将一锅滚烫的开水浇在了衣服上,那蛊全都被烫死了。 蛊死后,花花的身体立马就好转了,也能吃下饭了。 但博同源却仍未离开,他说:“这事还没完……” 48.着火的苗女 博二叔给花花治好了蛊之后,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搬了一根长板凳去门前坐着,似在等着什么人。 我和莽子,还有一些邻居大娘、小媳妇们凑在门外看热闹,不过十几分钟,就有人找上门来了。 那人,是一个穿着黑色苗装、盘头戴簪的苗族老婆婆。 她慢慢、慢慢地朝花花家走来,捂着胸口,每走一步都要哼哼一声。 看到她,博二叔说:“她是鬼师,大家离远点。” 所有的人,嗖的一声,全都散开了,只留博二叔正对着老婆婆。 我和莽子屏住呼吸,总觉得将有好戏上场,一个是赶尸的博家,一个是苗族的鬼师,阴行里手对上神秘蛊婆,最起码也得掀了房顶吧! 结果……让我们很失望。 那苗婆走到博二叔面前,先是鞠了一躬,然后用不太利索的汉语说道:“师父,是老身有眼无珠,惹了您的人,请放过我吧!” 博二叔一脚跨在凳子上,站起来:“原来是你在害人!” 苗婆捂着心口说:“不放出来,我难受啊!” “现在放出来呢?” 苗婆把领口的衣服掀开,里面的皮肤一片红肿,还起了两个水泡:“我做的孽,也得到了报应,求您放过我吧!” 博二叔还想耍横,但看到那苗婆眼珠子里咕噜咕噜有小虫跑过,心想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吧!若真得罪了鬼师,以后的麻烦事儿就多了。 “以后,别再出现在白马镇附近。” “是!” 他走进屋里,一根、一根拔下了钉子,拔完之后,那苗婆泄了一口气,转头慢悠悠地朝着密林的方向走去,周围看热闹的人,没人敢靠近她,当她走过我跟前时,我还憋了气,生怕她呼出的气里都带着虫子。 听完故事,奕说:“这是反噬。” 我点头:“所以,我们得耐心一点,等着那个人亲自上门……” “以你我现在的状态,恐怕斗不过她。” “没事,只要不拔了那钉子,她就拿我们没办法。” “好。” 果然,静静地等了十分钟后,门铃响了。 “她来了。”我起身去开门,被他拦住了:“我来吧!” 他撑着疲惫的身体,朝门口走去。 门开了,一个全身披着黑衣的年轻女人,露出的皮肤上满是被火灼烧过的痕迹,半张脸皮开肉绽,流着令人恶心的红白色黏液。 她不像之前见过的苗婆那般客客气气地赔礼道歉,倒像个幽灵站在门口,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奕,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在念叨什么。 奕倚在门框处,冷冷一笑:“别念了,你的那套对我没用。” 她吓了一跳,终于开了口:“是谁……烧我……”那破锣嗓子就像被磨砂纸磨过了喉咙,难听得要命。 “是我。” 她看向我,我反瞪回去:“看什么看,你下的蛊,差点害死我们,我烧你怎么啦?你自作自受!” 听到我的话,她浑身颤抖:“那蛊不是我下的!” “不是你下的?” 女人捂着她的脸,一个细微的动作,都牵动着伤口。 “不是你下的蛊,怎么会反噬你?” 她口齿不清地说:“有人偷了我的蛊。” “蛊还能被偷吗?” 她站在门口,恶狠狠地盯着我:“爱信不信。” 哟呵,我觉得我脾气就挺臭的,没想到还遇见了一个更拽的。 奕见我们火药味很浓,冷静地说到:“你来,是想我们拔了钉子吧!” 她点了点头。 “那就证明给我们看,蛊不是你下的。” 她听后,从斜跨的黑布袋子里掏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土罐子。 “这是什么?” 她揭开盖子,坛子里爬出一只金黄的蚕虫,看着晶莹剔透的,可越美的东西实则却越毒。 小虫子爬到女人的手指上,好奇地朝我们看了看。 “金蚕蛊!” 没想到,在我有生之年,竟能亲眼见到金蚕蛊! 这金蚕蛊是苗蛊之中最毒的蛊,用多种毒蛇、毒虫:蜈蚣、蜥蜴、蚯蚓、蜘蛛、蛤蟆等放在一个瓮中密封起来,让它们自相残杀,最终剩下的一只虫王。 这位毒中之王斗嬴后,皮肤的颜色就会变浅,变成金黄,形似蚕宝宝,因此得名金蚕蛊。 她看我识货,眼珠亮了起来:“没错。” 女人说,贼来偷蛊时,留下了脚印和气味,她已经让金蚕蛊记住了。 “我将蛊放掉,是谁偷了我的东西,跟过去看看就知道,他一定会气孔流血、暴毙而亡。” 她正准备放蛊,我赶紧制止:“住手!” 女人和奕一起看向我。 不能让她这么放掉,万一偷蛊的人是莽子呢?他岂不是要暴毙而亡? 我对奕说:“待会跟你解释。” 我走到女人面前:“回答我几个问题,咱们的账一笔勾销,怎么样?” 她已经被我烧得不成人形,这辈子,这脸已经废了,等到伤口结痂、愈合,也够她痛一阵子了。 不管是不是误会,她始终是个养蛊的鬼师,我这么做,也算是为民除害了。今后,她的脸会留下伤疤,变得面目可憎,人们轻易不敢靠近,她便少了些害人的机会。 “我放过你,你放过偷蛊的人,行吗?” 她血肉模糊的脸扯了扯:“看来,你已经知道小偷是谁了……这就是另一笔交易了。” “好,你想要什么?” 她低下头,抬起眼皮子,邪气地笑了起来,指着我:“你的脸……” 我也笑了:“你、做、梦!” 她似在威胁我,把玩着手中的金蚕蛊,那眼神在告诉我,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放掉。 我这个人,什么都好,就这个暴脾气,跟炸药似的,一点就着。 “现在是你求我,不是我求你,搞清楚了!”然后我对钉子内的衣服残渣放火,火焰飘过,她的身上冒起了浓烟,一股烤肉味飘来,我闻到那味儿,想着是人肉的味道,差点没吐在当场。 女人被火烤得浑身着火,在地上打滚,嘴里用苗语念叨着什么,金蚕蛊吓得缩回了坛子里,烧了半分钟后,女人实在撑不住了:“好,我答应!” “真的答应?” 她点头:“我们苗人,答应了就不会反悔。” “好。”我也倒爽快:“我信你。” 为了防止她偷偷背着我下蛊,我居高临下地说:“你听好了,别弄那些弯弯肠子,我有本事把你的蛊逼出来,就有本事通过它弄死你。” 49.凭本事仗势欺人 奕看着我,嘴角微微抽动,竟偷偷笑了。 “笑什么笑?” “没见过这么仗势欺人的!” 我双手叉腰:“我凭本事仗势欺人,不行吗?” 我这人,其实很直接,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莽子说这是我的优点,但我心里明白,这恰恰是我的缺点。 有什么话,我总想当场说清楚,省得之后惹来一堆的麻烦事。 现在,那女人已经彻底老实了,我开始发问:“你叫什么名字?” “阿娜金。” “哪个寨子的?” “南花寨。” “你说有人偷了你的蛊,怎么偷的,你又是怎么发现的?” 阿娜金强撑着身子:“前几天夜里,我的蛊莫名地躁动不安,我起去看蛊,被人打晕了。” 阿娜金还真是惜字如金啊,一句话中,一点废话都没有。 “据我所知,蛊是由你的血喂养,不可能听别人的令。” “是!”但她接着说:“你还有一点不知道,蛊也是有灵魂的,最是贪婪。” 阿娜金有气无力地说,蛊毒虽然从小就被主人用鲜血供养,但贪婪是它的本性,尤其是特别的血,最能吸引它们。 她掏出一块白纱,上面有一些暗红的擦痕:“这是那人的血。” 她放在鼻子前闻了闻:“这血,半阴半阳,半人半鬼!” 说完后,她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看我干嘛?虽然我没了心跳,但我仍是个活生生的人,再说了,我可没偷她的蛊。 问完了一切后,让她留下那张血帕,转身进去,一根、一根地拔掉了钉子。 当最后一颗钉子拔出后,她突然松了口气,瘫在了地上。 “你走吧。”奕对她说,女人扶着门框站起来,转身离去,临走时,盯着我看了许久。 “就这样让她走了?” 奕说:“不然呢?” 对啊,不然还能怎样? 他看着我,似第一次认识,上下打量。 “看你大爷。”被他盯烦了,我说:“怎么,觉得我很过分?” “一点也不过分。”他还是一贯的冷漠:“接下来,你得小心了。” “为什么?” “你没看到她的眼神不对劲?” “你是说,她想报复我?” 他一副“你把她烧成这样,心里没点B数吗?”的眼神对着我,后安慰道:“放心,这段时间,她没功夫找你。” 想来也是,她脸上和身上的烧伤,就够折腾一阵了。 有一点我想不通:“刚才她手上拿着金蚕蛊,为什么不下我身上?” “她惹不起。” “她知道我的身份?” “从你的血被蛊毒舔舐,她就知道你是谁。” “那我……” “放心,有我在。” “你?”我歪着嘴,也上下打量他:“先顾好自己吧,今天没有我,你就完蛋了。” 他摇头:“我不会有事的。” “为什么?” “我是神。” “我看,你是神经病还差不多……” 我和他用别的话岔开了蛊毒的事,也只字不提昨晚发生的一切,如果不是身上还留有青紫的印记,如果不是下身还有些酸痛,我都快忘了那事。 奕又泡进水里游泳去了,我悄悄跑回洗手间,打了个响指,镜子里突然冒出一团黑色的长发,贞子一般。 我一把揪起头发:“想吓我?” “我错了我错了。”他叫到,看到我后,似笑非笑地叫道:“哟,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砖灵用手指戳戳我脖子上的吻痕:“我就说你怎会彻夜未归,原来是与人暗通曲款……” “别BB,赶紧回去,帮我带套衣服过来。” “遵命。”他瞬间消失了,然后又从镜子里探出头来,吓了我一跳:“那个男人是谁?” 我用水泼他:“关你屁事啊!赶紧的!” “小气!”他缩回了镜子里,不多时,一套蓝色的连衣裙从镜中递了出来。 “怎么只有外衣外裤,我的小内内呢?” “你不是说,不许我碰小内内吗?” 我老脸一红:“这次例外,下不为例。” “哼,双标的女人!” “哟,还知道双标了?” “电视上说的。” 我挺起胸脯:“老娘就喜欢双标,怎么样?” “你是大娘……啊不,大小姐,我惹不起。”砖灵怕我打他,赶紧缩回了镜子里。 几分钟后,我穿戴整齐地走了出去,奕双手叠在泳池边,撑着下巴,看到我时愣了愣:“这衣服……” “我手下的精怪送来的。”然后,一副得意的样子。 相传,日本的阴阳师,会供养式神以供差遣,在国内,也有许多法师养了小鬼和精怪,做护法和手下,我也不知哪里走的狗屎运,遇到了砖灵。 别说,这关键时刻,他还挺管用的。 奕听后,竟一点也不惊讶,下巴点点茶几方向:“张海牙已经醒了。” 我这才发现曼妮打了好几个电话给我。 我怀着激动的心情拨了回去,曼妮接通电话后,第一句便是:“九九,你在哪儿?那个男人……他不是人……你离他远一点……” 我的头皮一瞬间发紧:“你说谁?” “就是那个高高帅帅的男人,你介绍的那个。” 我故作镇定,向门口走去:“怎么回事?” 曼妮几乎带着哭腔:“他……太可怕了!” 一转身,奕已悄无声息地贴了上来,就站在我旁边,一点声儿也没有。 他温柔地“抢”过电话,对着曼妮淡淡地说:“哦,是吗?” “干嘛抢我电话。” 他邪邪的一笑,将手机还给我,电话那边已经挂断了。 曼妮的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会吓成这样? 我问他:“你对曼妮做了什么?” 他摸摸我的小脑袋:“过程不重要,结果才重要。” 周围的气温突然降了几度,我几乎是从屋里逃出来的,出来后发现,周围是一片密林,只有一条单向双车道泊油马路延伸至远方。 奕车突然出现:“上车。” 这里荒无人烟,看样子离城也挺远的,靠着双脚,走到天黑也不一定能走出林子。 坐上车后,他贴面靠了过来,轻轻擦到了我的鼻尖。 我吓得闭上眼睛,他愣了一秒后,嘲讽地一笑,帮我系上了安全带。 车,缓缓向前驶去,周围的松木林子变成一团绿色的影子,似北极夜空的极光。 他望着前方,问:“你信我吗?” “为什么这么问?” “你信我吗?” “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 50.牙叔眼罩下的秘密 “信我,就不要相信曼妮和张海牙说的话。” 奕接着说:“如果不信我,你会死得很惨。” 我去,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他这么不要脸的。 但细细推敲,不难发现奕顾忌这牙叔和曼妮那方。 刚才在电话里,还没说两句就被他搅黄了,他那么紧张,分明就是在阻止,或者威胁曼妮,究竟是什么事,能乱了他的方寸? 开车的手,突然出现在我脸颊上,捏了捏:“别胡思乱想。” 我一把打掉那手:“走开,别以为我们那个啥了,你就能对我动手动脚。” “哦?是吗?”他猛地踩下刹车,我被安全带勒得几乎窒息,刺耳的刹车声在林间回响,久久不散。 他双手捧住我的脸,强硬地转向他自己,生气地说:“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嗯? “我叫你戴上那块玉,为什么不戴?” 我想起来了,之前他确实叫我戴上爷爷传下的玉水滴。 那可是传家宝啊,万一弄掉了,我哭都没地方。 因为,那玉是一块活玉! 所谓活玉,跟大家理解的不太一样,人常说的活玉,是长期被人佩戴,获得滋养的玉。而我说的活玉,而是指有生命的玉! 爷爷传下来的这块玉很特别,通体碧玉青翠,里面有一个小小的水泡,黄豆那么大,那水泡会随着时间而发生变化,变换位置和形状,很是特别。 当年,爷爷把玉传给我时就曾说过,这玉如果跟我心灵相通,就会成为我的守护神,水滴会转换成属于我的形状。 很可惜,这么多年,我都没办法与玉水滴心灵相通。 玉中的水,仍是爷爷当年佩戴时的模样。 戴了几年后,我没了兴趣,就收了起来。 “我放在了包包里,但没戴在身上。” 他扑到我面前:“你,太不听话。” 一边说,一只手解开了上衣扣子,诱人的肩膀在我眼前晃啊晃,晃啊晃。 “因为你不听话,所以,我才要承受你的过错。”他指了指身上的伤痕。 什么叫承受我的过错? 中蛊毒并非我愿,再说了,我又没求着他帮我转移蛊毒。 “所以……”他话锋一转:“我有权利对你动手动脚。” 说完后,他按住我的头,在车上强吻了一番。 这侵略、霸道的吻,竟然神奇地压住了我的怒火。 也不知纠缠了多久,他终于松开了。 我用手擦了擦嘴唇:“有必要这么欺负人吗?” “这只是惩戒。”他手指摸了摸我的脖子,滑了一道:“听话,就从今天开始,戴上玉佩。” 见我不说话,他眼皮子耷拉下来:“不然,下一次,我也救不了你。” 有那么严重? 我坚定地告诉他:“不会有下次。” 奕重新开车上路,双目盯着前方:“记住我刚才的话。” 我怎么感觉,心脏在砰砰跳呢?跳得快蹦出来了! 伸手摸摸胸脯,果然,是我多虑了,胸膛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看着他无可挑剔的侧脸,这个男人很厉害,也很神秘,最重要的是……很多金! 啊,怎么一不小心就想歪了呢?赶紧回来。 我想着昨晚,好歹我们也算生死与共了,他豁出了性命救我,我又能否信他一次呢? 我不知道,心里真的没底,一切,只有等见到牙叔和曼妮姐再说吧! 我靠着软软的靠背,沉沉地睡了一觉,醒来后,已经到牙叔家的小别墅了。 看看他家拥挤的别墅群,再对比奕住的深山老林大豪宅,牙叔家的档次low了好几倍。 按响门铃,仍旧是陈姨过来开门,看到我,她说:“九九来了啊,莽子……”她定了定神,看到身后跟着一个高高帅帅,剑眉星目的男人,突然愣住了:“这位是?” “我朋友。”我带他进去:“牙叔醒了吗?” 陈姨点点头:“醒了。”然后打量着奕,一脸不悦。 “曼妮姐呢?” “在上面,我叫她下来。” “不必了。”我让陈姨安排奕在楼下等候,径自上了楼:“曼妮姐!” 门刚打开,就看到曼妮用一种无法形容的阴森的笑意,一动不动地盯着牙叔。 见到我后,她的脸恢复了正常:“九九,你来了。” 我点头,总觉得曼妮姐跟上一次见面,有些不同了。 “牙叔好些了吗?” “好多了,就是还不能起身,你过来看看吧。” 我过去后,牙叔看到我,激动地抬起手指,张开嘴,啊了半天,终于开口说话:“九九……” “牙叔,你怎么样?” 我看到他身上的尸斑仍未消去,脸上的血色也没有恢复。 他说:“我没事。” 我看着他:“奕说,你得睡好几天,怎么才一天就醒了?” 曼妮将他扶起来,心疼地替他擦汗:“因为他担心你。” 担心我? 牙叔费力地张着嘴说:“不要相信……那个男人……” “你是说……奕?” 他点点头。 “你不是说,不认识他吗?” 牙叔叹了口气:“怪我,我当初没说实话……” 在牙叔断断续续的叙述中,我大概理顺了这个故事,原来,牙叔当年伤了眼睛,是跟奕有关! 二十多年前,牙叔那会儿还只是个二十五六的小年轻,同龄人都结婚生子当爸妈了,他却一直孤身一人,因为,他在阴行的做的那些事,不允许他结婚,更别说是生子了。 那年,他接了一个单子,要去江城上游的一个汉苗交界的镇子滚马乡收几只小鬼,没想到就遇到了奕,还被他伤了眼睛。 具体经过他没说,只是告诉了我这件事的结果,他让曼妮取下眼罩,我看到后,捂着胸口感到一阵反胃。 究竟是什么东西,能把人的眼睛弄成这副模样。 牙叔说:“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个伤我的人!即使他换了衣服,变了模样,但我仍知道是他!而且,这么多年,我都老了,他,却一直没变!” 我打小就认识牙叔,他是什么人,我心里明白,就算平时满嘴跑火车,他也不会拿自己的眼睛开玩笑。 眼伤,是他这辈子最不可触碰的伤疤,如今,他在我面前揭开了眼罩下的秘密,为的就是告诉我,奕这个人不简单,是二十几年前伤过他的人,而且这些年,竟一点也没变,这难道不奇怪吗? 我掏出手机,给奕发了条信息:你先回去吧! 他回我:你果然相信了他们? 我愣了两秒,回复:是! 51.食恶鬼 奕再也没有发来任何消息,我知道,我的话太过直接,他生气也是应该的。 我不信他,这是事实,可我不想骗他,更不想欺骗自己。 他虽然没有害过我,但是,这并不能说明,他没害过别人。 我相信牙叔不会用眼睛的事骗我,他们之间有什么恩恩怨怨,这个我管不着,我关心的,只是这次牙叔灵魂出窍、被人迫害一事。 曼妮把他的眼罩戴上后,牙叔说:“曼妮告诉我,是你叫他来的?” 我点头:“我不知道你们之前的事,所以……” 他摆摆手:“不要紧,好歹这次他没害我。” “牙叔,到底怎么回事,可以告诉我吗?” 牙叔点点头:“我记得那天晚上,从停车场出去后,我就开车回来拿家伙,准备去老猫岭起坛作法……” 我打断他:“牙叔,如果我没记错,你当时说最好在子时之前找到莽子,去老猫岭这么远的地方,来得及吗?” 他说:“丫头,我不是靠走,也不是靠车轮子,我自有办法眨眼间就去到老猫岭。” 我知道道教有一种缩地术,是传说中化远为近的神仙之术,没想到牙叔也会这类法术,还真是刷新了我对他的认知啊! 以前,我总觉得牙叔最大的本事就是和阴人打交道,看来,他门道还挺多的。 他继续说:“我到了那老猫岭,选了阴气最重的凉亭开始作法,那双童大厦的法术极其厉害,我虽坐在凉亭,却已灵魂出窍,去跟那邪祟斗法。” 我猜想,牙叔可能还不知道,那双童大厦负一层涂写了《金刚经》,还做了七七轮回法阵,所谓的与邪祟斗法,不过是欺负我不懂罢了! 看破不说破,我微微一笑:“然后呢?” “然后,有人破了我的法阵,动了我的躯壳,画花了我的脸,让我的灵魂在冥界面目全非,找不到回路。” 牙叔说,他差点就成为了孤魂野鬼,因为他的脸完全变了样,没法回到躯壳,也没法去地府报道,后来,他是听到曼妮的呼唤声才回来的。 “小小,还好有你!”他说。 我点点头:“牙叔,咱们就别说客套话了,你也是为了我,差点把命搭进去了。” 牙叔这边的故事编完了,我扭头问曼妮:“曼妮姐,那晚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这么怕那个男人?” 提起奕,曼妮浑身僵硬起来:“九九,那个男人……他不是人!”她瞪大了眼睛,用气声对我说:“那天晚上,他在我面前吃了恶鬼。” 吃恶鬼?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我和他在游艇上待过一段时间,印象中,他吃过鱼、吃过烧烤、喝过啤酒,就是没吃过鬼。 曼妮看我不相信,抓着我的手:“真的!” 曼妮缓缓说来,那天夜里,她按照了我吩咐布置好一切后,就抱着大公鸡躲在了生石灰画的圆圈内,一声、一声地叫着牙叔的名字:“张海牙……张海牙……” 当时奕还没有赶去,她只身一人在那儿,吓得浑身冒冷汗,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起鸡皮疙瘩。 喊着喊着,招魂幡终于有反应了。 明明没有刮风,那纸幡却微微地动了起来。 “张海牙,是你吗?”她小声地问。 刚问完,就感觉有人朝她的后脖子吹了一口凉气。 怀中的鸡咯咯咯地叫了起来,扑打着翅膀。 她想起我的话,如果公鸡闹腾,来人就不是牙叔,她猛地回头,看到一团绿光从后面飘过,朝附近的一座坟头飞去。 那座坟有一定年头了,墓碑被雨水冲得发黑,周围长满了杂草。 墓碑上的陶瓷照片黑白分明,是一个老婆婆,老婆婆一开始瞪着她,突然间神情一变笑了起来,她耳边飘来一阵哈哈声,差点没昏死过去。 她闭上眼,发抖的嘴皮子继续叫着牙叔的名字,不去看,不去听,相信就没事了吧! 她害怕了,拨通了奕的电话:“喂,你什么时候过来?” 奕说:“马上。” “好,请快点来吧,我……我快不行了!” “嗯。” 挂断电话后,继续坐在原地,叫着牙叔的名字,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她警觉地转过身:“谁?” 一个男人,穿着皮夹克,脸色苍白,眼眶乌青一片,他走到圈外:“我们刚通过电话。” 曼妮看着男人,妖里妖气的,不知道我去哪儿找的朋友,她说:“你来了就好,刚才吓死我了。” 男人就站在圈外,对她说:“美女,我这不是来了吗,别怕啊,我陪着你。”他张开双臂:“你把鸡交给我,休息一下,我来吧!” 他太过热情,与刚才电话里的声音判若两人,曼妮想到我的嘱咐,打死都不离开石灰圈子,就对他说:“你进来吧!” “圈里太小了。” 他不肯进来,这一举动让曼妮起了疑心。 曼妮说:“罢了,你刚刚赶来,还是先在旁边休息一会儿吧!待会我累了,再让你换一换。” “也好。”男人走到凉亭边,坐在凳子上。 曼妮与他聊了起来:“你是九九的朋友?” “是。” “九九这个孩子,以前总是跟些不三不四的兄弟在一起,老大不小了也没娶妻,你们做兄弟的,帮我劝劝他吧!” 男人漆黑的眼珠子盯着她,似盯着一块红烧肉:“是啊,我们兄弟几个一直都劝他,男人要成家立业……” 听到这话,曼妮心里已明白,他不是我派来的人,那他是谁呢? 她的目光,不自觉朝下看去,发现那男人穿着的西裤下,是一对空荡荡的裤管,根本就没有脚。 她开始颤抖了起来。 男人叹了口气:“原本想让你死得舒服点,谁让你这么聪明呢?” 他慢慢地漂浮至半空中,鬼脸露了出来,是一副吊死鬼的模样,紫色的舌头软绵绵地吊在下巴前荡来荡去。 曼妮一看,两眼一翻,脑袋就开始发晕了,迷迷糊糊之中,她看到了一个又瘦又高的黑色人影,一把抓住了吊死鬼,扑在他身上啃了起来…… “这是不是幻觉?” 曼妮说:“我发誓,这绝对不是幻觉,那个男人扑在尸体上啃了起来,就像在啃一句尸体,我不会看错!” 52.一石三鸟计划 我在心中思量,牙叔和曼妮究竟有几句话是真,几句是假?纠结了半天,我想,曼妮应该没有说谎! 这件事,从一开始就与曼妮无关,她没有理由骗我,而且看样子,她也没有骗我! 可让我相信奕啃食恶鬼,还是有点难以接受。 不管真真假假,总之,牙叔还有奕,我一个都不信! 他们之间藏着一些事,或许是陈年往事,也或许……正在发生! 该问的我都问了,临走前,我嘱咐了牙叔几句,让他好好休息,也让曼妮抽时间去睡睡,下楼之后,客厅空空如也,奕果真被气走了。 陈姨端着一盘水果从厨房里出来:“人呢?刚才还在的!” 我将果盘顺走:“别管他了,这一盘就交给我吧!” 陈姨被我的动作逗得笑起来:“多大的姑娘了,还像小时候那样。” 是啊,不知不觉,我已经长大了,林九九已不是过去的小九,张海牙也不是当年的牙叔了。 我吃完水果,就离开了,出门后给莽子打了个电话:“喂,以后尽量别跟牙叔和曼妮联系。” “为什么?” “别问,听我的就对了。” 从前我和莽子来到江城混社会,当时一个人也不认识,就只认识牙叔,这些年他没少照顾我,每次见面都一口一个亲闺女的叫着我,为什么要骗我呢? 我想不通,闷闷不乐地回去找砖灵,开门就见到他妖艳地侧躺在沙发上,面前放着一部古装片。 他眉眼轻佻:“哟,回来了。” 我把包扔他身上:“起开!真把自己当主人了是吧?” 他见我状态不对,立马爬了起来:“女人生气,很容易老哦。” 我懒得跟他犟嘴,拍拍身侧:“坐过来。” 他坐下,理了理可以拍广告的长发:“怎么啦?感情受挫了?” “昨晚还跟人共度良宵呢,今早被人赶出来了?” “我说呀,你们这些女人也太不自爱了,怎能随随便便就与人同寝呢?” 我猛地靠在他肩上,闭上眼,深呼吸:“砖灵,我好累啊。” 他受到了惊吓,明显没见过这么柔弱的我,手忙脚乱不知道怎么办。 “你你你,你是不是被人欺负了?那负心汉是谁?我帮你弄死他!” 我噗嗤笑起来:“你?算了吧!” 他嘿嘿一笑:“笑了就好,笑了就好,说说看,究竟怎么啦?” 我把牙叔和曼妮的话,以及遭受蛊毒一事告诉了他,他听后,气得牙齿咯吱咯吱响,却仍保持了理智:“欺人太甚” “就是,欺人太甚了,所以,你得帮我分析分析!” “好,先说白晓慧的事吧!” “你说。” “如果我没记错,白晓慧在酒吧门口,同时遇见了你和莽子。” “对,当时只有我见到了她。” “然后她上了莽子的身。” “没错。” “如果她的目的是上身夺魄,何必绕弯子经过你这层?当晚直接跟着莽子回去、上身,便可神不知鬼不觉。” 砖灵果然是砖灵,我承认,他的头脑比我清醒、冷静。 难道这就是旁观者清? “对于这个不合理的逻辑,你怎么看?”我问他。 “我想,她之所以出现在你面前,就是为了吸引你的注意!这样你看到双童大厦,才会想起白晓慧,才能第一时间赶过去!” “所以说,她上了莽子的身,其一是为了吸引我的注意,其二是利用莽子半人半鬼的体质去偷蛊?” 我想起阿娜金说,蛊对特别的血很感兴趣,除了我的血,莽子应该也算,而且我拿了血手帕回来,是不是莽子的血,试试就知道了。 砖灵点头:“是的。” “她用了莽子的身,就把他丢到河里,然后将我引到双童大厦,让我入负二层,就是想困死我,可她用蛊毒破了阵法呢?又是为了什么?” 砖灵说:“为了放出冤魂。”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我们去了停车场之后,第二天双童大厦就死了人。 他说:“这只是开始,接下来,江城发生的诡异事将越来越多……” 没想到一个白晓慧,竟然能想出这一石三鸟的计谋,就连我也不得不佩服。 原本她的计划安排得滴水不漏,但偏偏却生出了许多意外。 第一个意外:没想到砖灵会来救我。 我问他:“那晚,你为什么会在双童大厦,又为什么救我?” 砖灵说:“我说过,是为了帮我寻找恩人。” 这个理由还算充分。 第二个意外:牙叔的出现使得这趟浑水更浑了些。 我不知道牙叔被人画花脸,是否跟白晓慧有关,但他出事后,我差点乱了阵脚。 砖灵猜想,牙叔的事十有八九也是白晓慧搞的鬼。 我摇头:“不一定是她。”因为牙叔对我说了谎,无论是停车库唤出的白灯笼,还是他灵魂出窍斗恶鬼,这些都说不通。 “不管是不是白晓慧,总之,张海牙出事差点让你无法分身去找莽子的肉身,对吧?” “是的。”如果当时没人帮我,究竟先救莽子还是救牙叔呢?我真不知道。 接着,奕的出现,便是第三个意外! 原本,我以为奕已经葬身鱼腹,没想到他还活着,他的出现,帮我解决了燃眉之急,替我救回了牙叔,我才能安心去梓娘娘庙寻找莽子。 而且他的出现,还帮我化解了致命的蛊毒! 第四个意外:梓娘娘插手。 白晓慧将莽子的肉身丢入江里,却被梓娘娘截胡,帮我把人救了回来。 我的身边危机四伏,还没弄清白晓慧是哪家派出来的恶鬼,究竟背后有什么目的,我就又添了新敌——阿娜金,那个穿着黑衣黑袍的苗族鬼师。遇见她,算是第五个意外。 经过他与我的分析后,整件事渐渐明了。 我身边的人,除了砖灵和莽子,竟然没一个可信的! 砖灵笑道:“你为何信我,就不怕我是坏人?” “因为你对我有所图,所以,我我们关系牢靠。” “看来,你比我想象的聪明一点。” “何止一点!” “好,那就聪明一点再加一点。” 说着闹着,我睡着了,睡梦中,有人给我轻轻盖上了被子,我沉沉地陷入了梦境中,梦到了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醒来时,对上了砖灵的眼神,那眼神深邃,带着某种光彩。 “你醒了?” “嗯。” 他放下一个信封,上面写着一串电话号码:“刚才有个人找你,说家里遇到了邪事。” 不管心多累,只要见到钱,我立马满血复活:“快拿来,我数数看。” “财迷。”他大摇大摆地离去:“数完了钱,就出来吃饭吧,我做了红烧肉……” 53.江川大学闹鬼事件 我发誓,我绝对不是因为钱才爬起来的,也不是因为砖灵做的红烧肉,实在是因为关心人间疾苦,所以连脸也不洗,赶紧给人拨通了电话。 这人出手还挺阔绰的,一万元毛爷爷整整齐齐地塞在信封里,也不怕我收了钱讹他。 响了两声后,电话接通了,一阵爽朗的男声传来,听起来年约四十上下:“你好。” “你好,我是林九九。” 听到我的名字,对方态度变得恭敬起来:“原来是林师父!你好你好,我是江川大学的副院长李明曦。” 江川大学?还是个大学院长啊,我对他的好感度增加了不少。 “你好,李院长,这个敲门金是你放的吧!” “是的!我们学校最近发生了很多怪事,具体什么情况,我也没搞明白……” 他个大学院长、知识分子搞不明白的事,恰恰是我的专长,我说:“你去买一斗新米,用陶瓷碗盛上一碗,放在出事的地方,放上一夜后取来给我。” “如果闹鬼的地方很多呢?” “那就找最多的地方放米。” “是……” 我屁颠屁颠地跑出去端起碗筷,看着一桌子菜,粉蒸丸子、青椒炒肉、红烧肉、三鲜汤……色香味俱全啊! 砖灵用筷子敲我的手:“去,刷牙洗脸!不然不给饭吃……” “知道了,管家婆。” 洗漱后,我用筷子插着软软糯糯的红烧肉,随手搜了一下江川大学的论坛,刚进去,就看到了一个灵异帖子被置顶,点击量已经二十几万。 学校与灵异事件,一直以来都是一对孪生兄弟,有学校的地方,就必定有灵异传闻…… 这是因为国内的许多学校,都是建在坟场、医院或者阴地的!这些阴地煞气和怨气太重,通常得修建寺庙或学校来镇压。 修建寺庙的目的很明显,一是请神下凡镇压、二是请神慈悲超度。 而修建学校也是有原因的,一则用书香之气压制邪气,二则让血气方刚的青年学子去镇压邪灵。 所以,凡有学校的地方就会有灵异故事、总会有几个倒霉学生见鬼。 对此,我已经见怪不怪了,之前江城医学院闹鬼闹得厉害,最吓人的就是解剖室的尸体半夜趴在窗上,看着操场上过往的学生,吓晕过好多人。 我想,江川大学再怎么闹腾,也闹不过阴气十足的医学院吧! 我点进帖子,随意瞟了瞟,却没想到,江川大学见鬼的人数超乎想象,见鬼的方式五花八门,而且,就是这两天发生的事儿! 帖子的楼主是江川大学传媒学院的大三学生,名叫小巫婆萌萌哒,她向大家讲述了前晚发生的诡异事…… 前天夜里,她和男朋友在学校散步,当时快到夜里11点了,宿舍门还有半小时就要关闭,他们正往回赶着。 在经过2栋女生宿舍楼时,他的男友往楼道里看了一眼,发现忽闪的走廊上飘着一件清宫戏里的旗袍,那旗袍没有头,没有脚,悬在半空中,见到他之后,还朝他挥了挥手。 他吓了一跳,让小巫婆萌萌哒看去,但她什么也看不见,只觉得那里的灯闪的吓人,两个人猜想是见到了不干净的东西,赶紧小跑着离开了。 回去后,她就做了个梦,梦里,她漂浮在天花板上,看到自己正躺在床上熟睡着,慢慢地、慢慢地,她的床帘被人撩了起来,一团黑色的头发从外面伸了进来,越过床帘,正死死地盯着床上的她! 而那个女人,身上穿着一件绿色的清宫旗袍,就这样漂浮在半空中! 从那天起,她就生病了,最开始是咳嗽,后来直接高烧不退,发帖子时,她就在医院里输液。 帖子的最后,她写道:虽然离开了寝室,也暂别了学校,但我觉得那个女鬼一直都跟着我,每天夜里都会来病床前看我,我快疯了,谁能帮帮我? 下面有很多人留言,很多人关心,也有一些同学为她发声,说,这件事是真的,小巫婆萌萌哒真的住院了! 正所谓一石激起千层浪,她的帖子发出后,陆陆续续的,也有一些人上来留言,他们这几天也遇到了怪事。 网友萱草866也写上了一个故事:这件事不是发生在我身上,是我室友。 萱草866说,前两天,宿舍一姐们小叶来大姨妈,肚子疼,就没去上课。那天下午是满课,全寝室的人都走了,刚走没多久小叶就听到宿舍里好热闹,周围人来人往,像个菜市场,而她就像摊位上的新鲜猪肉,被一些奇奇怪怪的人看来看去。 她挣扎着想醒来,却动弹不得,想叫出声,却被人摁住了喉咙,后来,是萱草866和室友回寝室,小叶才醒来。 萱草866写道:我们回来后,看到寝室乱七八糟的,地上还有一些死人钱的纸灰,小叶的脸上也有被手按过的淤青,手印很大,看起来应该是男人,我们找了宿管阿姨调监控,结果发现那天下午没有人进出过寝室,从那之后我们就换寝室了,刚住新寝室没两天,又有姐妹被压了,我好害怕,不知道下一个会不会是我…… 这里还有好多好多的小故事,江川大学的学生们,在这几天里,以各种各样的形式见鬼、撞邪,学校好不容易压了下来,却没想到越压制,那邪祟就越得寸进尺! 昨天,大学游泳队的7名队员和1个教导老师,一起在水里见了鬼!每一个人的腿脖子上都有被人扼住的手掌印,其中一个队员差点淹死在泳池里,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阴影,这辈子都不想再下水了。 学校闹鬼的事,不是一个两个案例,从帖子上看,至少有几十个学生见鬼,弄得学校人心惶惶,一些学生纷纷请假回家避难,流言四起。 闹得这么厉害,怪不得校领导都坐不住了,要来找我去驱驱邪。 我看着那帖子,再看看他拿出的一万块钱,总觉得这一单给得少了点,转念一想,牙叔说过,我没了心脏,就更应该积善积德,罢了,就当活雷锋做好事吧! 既然有活儿干,自然要叫上莽子,这已成为我的习惯,但我又有些担心,担心莽子的身体吃不消,毕竟他刚刚被鬼上身,而且还被利用去作恶,这可是损阴德的大事,叫他出山,恐怕还得帮倒忙。 砖灵在一旁瞬间变脸,脸上变成了红彤彤的桃花妆,看起来无比妖艳,他殷勤地眨眨眼:“他不行,就带我去呗!” “你?”我可不想扛着一块砖头到处跑。 他说:“我又不是一直跟着你,记得我们的暗号,需要我时打个响指,立马上线!” “够意思,够兄弟!”我贼笑起来。 54.溶洞里的日本鬼 第二天清早,李明曦就带着米来找我了,他敲门时我还没起,是砖灵开的门,请他先坐坐。等快到晌午我才醒来,怪砖灵没有叫醒我。 他往厨房跑去:“我怕你有起床气,把气撒在我身上。” 这个砖灵,在人世还没待几天,就学会了这乱七八糟的词。 我看着来人,西装革履,微微有些发福,年纪四十出头,面色泛红,双眼细长,眼眸如水,春风满面的气息不断外泄。 一般男人额头窄小、双眼细长、眸光闪烁、薄唇小嘴、头发自然卷曲、面泛红光就是犯桃花的面相,他这把年纪,又是副院长的身份,身边的女人自然不会少吧! 之前我说过,我是一个学渣,所以,对文化人十分的尊重,特别是大学老师、教授,但现在,有些学校风气不好,教授变成叫兽,实在是教育界的悲哀啊! “林师父!”他起身与我握手,我下巴点点桌上的黑塑料袋:“米带来了?” “是,你快看看吧,这米怎么发黑了!” 米发黑?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我走到桌前,打开了塑料袋,一股黑气袭来,我赶紧捂住鼻子:“什么味儿啊,你放下水道了吧!” 李明曦说:“不是下水道,是图书馆里。” 李明曦告诉我,这几天学校里闹鬼闹得厉害,但无论是寝室、教室、泳池、操场还是小树林,每处闹鬼的事件不过三四个,但图书馆却一连闹了十几次! 我一听,汗毛都竖起来了,一个图书馆闹鬼闹了十几次,这么吊? “之前闹鬼吗?” “闹过,但后来请了高人就不闹了。” 在李明曦的科普下,我了解了江川大学的“前世今生”。 江川大学,原本叫江川书院,始建于宋朝,虽然没有白鹿洞书院、岳麓书院、嵩阳书院这般有名气,但也是江城唯一的学府,出过好些状元、榜眼。 这里坐落于江城郊外的金泉湖边,环境清幽,附近有一天然溶洞,刻满了古今圣贤的铭文和诗词歌赋,常有学子相约至洞穴游龙舞凤、吟诗作对。 到了二战时期,日军围城,江川学院被迫转移到深山里躲避战乱,学校空置后被日军占领做了临时基地,日军在此地囤积了大量的枪支弹药,集中火力攻打江城,却不想江城是出了名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周围群山环绕,唯有水路和一条山路与外界相连,地理位置优越。当年,江城百姓全城死守,不仅护住了山路,在野长城上用肉相搏,还用计守住了水路,让日军在外整整打了半个月。 日军久攻不下,死伤惨重,准备放弃江城绕道而行,临走的那天,有探子前去江川书院打探消息,到了之后发现,日军的帐篷和车辆、枪支仍在,火炉上还煮着一锅热腾腾的牛肉汤,却一个人影也没见着。 探子还以为小日本东西都不要就逃了,回去赶紧报信,江川书院的师生们听闻后第一时间护送典籍回到了书院,待去到溶洞后发现,那上千名日军并没有离开,莫名地死在了洞中,死状极惨。 那之后,溶洞便开始闹鬼,有学生起夜,看到溶洞里发出幽幽蓝光,一首首日本民谣从洞中传出,穿着合服的艺伎戴着厚重的发髻,面如墙粉,双眼无珠,在洞中跳舞、唱歌、奏乐,一些日本官兵坐在地上摇头晃脑地听曲。 也有人见到日本兵在操练,半夜,洞中隐隐传来步伐整齐的踏步声,那喊的口令,全是日语…… 再后来,书院实在扛不住了,就请了一位高人前去看看,高人设法,用一石墙将洞穴封住,将日本鬼永远困在了洞穴里。 事情到这儿,应该告一段落了吧! 坏就坏在,1997年学校重建时,工程队挖地基,不小心挖到了洞穴的封印! 1997年,江川学院正式升级为本科类大学,改名为江川大学,当时学校要扩招,于是开始加紧建设教学楼和宿舍楼。 当时,施工队伍是一群东北人,巨大的挖掘机开进了校园里,打桩的声音日日不息,校方顾忌闹鬼的溶洞,千叮万嘱施工队必须根据规划图纸严格建设,却不想,还是有人挖掘时偏了方向,挖到了封住的溶洞口。 李明曦说,当年挖到洞口时,封闭的石板上噌噌冒出了一股鲜血,吓坏了包工头,他赶紧去焚香烧纸,但奇怪的是,那香烛纸却怎么也点不着,像泡了水一般,吓得包工头立马停工,准备去找人瞧瞧。 谁知当天夜里就出了事! 当天晚上,有两个民工半夜偷偷溜到了溶洞外,他们是南方人,以前在村子里听人说过,这流血的石头是宝贝,名为鸡血藤,是一种珍贵的中药材,他们想,留着也是的送去垃圾场,不如挖点藏起来,卖出去还能值几个钱。 俩人有了想法,一拍即合,说干就干,趁着工友睡觉,偷偷带着锤子和铲子去到洞外,其中一人伸手摸了摸石块,突然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念叨:“这石头还咬人呢?” 另一人说:“就你事多,别嚷嚷,赶紧挖吧!” 他们动手挖起来,刚一铲子下去,石墙就彻底裂开、碎掉了,一些黑乎乎、咆哮的鬼脸从洞中冲了出来,吓得他们屁滚尿流,回去后,摸过石壁的那个人一直盘腿坐在床上,面对墙壁念念有词。 “不是我,不要找我,不是我,不要找我……” 第二天,他神情恍惚地去上工,被一股力量推了一把,头朝下跌进了水泥搅拌机里,瞬间被打成了肉酱。 另一个是被吓出了毛病,包工头给了点钱,让他回去了。 因为工地闹鬼,又死了人,很多民工都不敢再开工,可工程不能就这样拖下去,当务之急,就是找人来处理这事,让民工安心。 包工头在当地人的介绍下,找了位师父来瞧,那人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就要了碗米,闻一闻,掂一掂,尝一尝,什么都知道了,连那两个人当晚遇到的诡异事也说得一字不差! 55.行尸出没,镇魇被盗 高人来后,重新封住了洞穴口,这次没有再放置血石,而是埋下了一尊造型奇特的石器,该石器名为镇魇,处理后,他嘱咐施工方和校方,有镇魇在此,可保学校平安,但需记住:不可再动此处,待百年后取出,必须用荔枝树将其烧成粉末。 听他说起那位高人的法术,不正是我们林家的房中米术吗?所谓的高人就是我爷爷吧!不过这镇魇,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李明曦点头:“就是你爷爷林老师父!我听闻你是他的孙女,又是嫡传弟子,所以学校出事后,第一时间便来登门拜访!” 我大概明白了,远的不说,就说这几天发生的怪事吧!按理说,爷爷的法力比我高出了不知多少倍,他既然处理了溶洞,就不可能轻易被破阵,除非…… 李明曦说:“镇魇被偷了,就在三天前。” 三天前,图书馆管理员找到李明曦,让他赶紧去图书馆地下室看看。李明曦赶到后看到地上被挖出了一个大洞,里面有一个连接地底的洞口,黑乎乎的,冒着一股凉气。 如果没记错,图书馆东北角的地下,藏着一个秘密,那里就是当年放置镇魇的地方! 可现在,洞中哪还有什么镇魇?已经被人偷走了! 学校出了小偷,偷的还是镇压溶洞的镇魇,这件事让校方领导紧张起来,立刻去监控室调出录像,结果发现那晚相伴离去的最后俩人是图书管理员和一名学生,两人均可作证临走前地下室还是好好的。 “既然不是他们,会不会是某位学生呢?” 李明曦说:“不可能,学生进不了地下室,地下室入口单独在一间小屋里,有摄像头对着,我们查了近一个月的视频,除了前去存放物资的老师、学生,没人进去过。” “而且,我看那挖出的洞口有一些爪子印,怀疑是某种动物。” “所以说,学校的怪事不是平白无故地出现,而是发生在镇魇被偷之后?” “是的。”所以,他才会将米放置在图书馆地下室。 我走到桌前,塑料袋内的阴气已全部散尽,我打开袋子,发现白花花的米粒确实变黑了,透出一股子浅灰色,好似陈年的霉米。 这地下室的阴气得重成什么样,才能把米变成黑米? 我用手去抬,发现根本抬不动。 “人守阳,鬼镇阴,阴阳不离,百无禁忌!” 我开始了房中米术,拿起几粒米放进嘴里一嚼,一股强烈的尸气冲上头顶,我天旋地转,来到了黑暗的地下室,那里,趴着几个不知是人还是兽的东西,它们抬起头来,眼中发出红光。 我就站在周围,看着它们刨开了水泥地面,挖出了厚厚的泥土,挖到了爷爷放置的镇魇。 镇魇砰砰震出两道脉冲,形成无形的波浪,把这群怪物掀翻在地。 路灯透过地下室的小窗,照到了其中一只怪物身上,竟然是个人! 不对,他不是人,确切的说,他只是一具行尸。 奇怪的是,有镇魇在此,行尸这等邪物,怎能进入校园?更别说挖坑了。 我还没想明白,就看到一块红布盖在了镇魇头上,又淋了一些液体上去,镇魇发出一阵嘶吼,很快就泄了气,变成了死物。 是谁? 我赶紧看去,只看到了一团白雾,有人做了法,故意遮挡自己,让我没办法看见。 看来,这个人是个活人,而且也是混阴行或者修邪术的人,TA十分了解守宅人的套路,提前作法遮挡了自己。 我看到了一切,却又看不到关键人物,气得想骂娘。 画面戛然而止,我从法术中脱离,愣愣地看着这碗泛黑的米,赶紧把嘴里的残渣吐掉。 今天的房中米术,好像跟之前的不一样了! 不知道是米的原因还是我的功力见长了,过去,我也能看米,但时长很短,画面也很模糊。 我想起那次给强子看米,只能隐隐听见婴儿哭声,连画面都看不到,为什么这次这么清楚?就像我在现场? 这事暂且先不去想,当务之急是把情况告诉李明曦。 李明曦听后,吓得额头上冒出冷汗,用手绢擦了擦,我看到那手绢样子挺别致的,应该是女人的东西。 他虽是院长,却没有学究派那么“迷信”科学,相反,他相信世上存在着任何可能。 “是尸体挖的?我看那爪子印,还以为是动物……尸体也会动吗?是不是僵尸?” 我让他且放心,有我在,一切都别怕。 原本我还纳闷,那群行尸想要进去,总得会留下点蛛丝马迹吧,现在看来,有高人在操纵他们,更别说对付摄像头这种东西,一个障眼法就搞定了,监控自然是拍不到的。 “林师父,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他明显被吓到了,试想一下,偌大的校园里涌进了几具行尸,而且神不知鬼不觉,监控都拍不到,他能不怕吗? 这事确实吓人,还好学校里的学生们只是见鬼、生病,还没出什么大乱子,我拿出开过光的护身符,让他买了些回去,再拿出一盒白水晶珠子:“你回去后把护身符分发给几个壮汉,让他们戴上护身符,将这盒珠子均匀地埋在洞口处,我得准备点家伙,召集些人再过来。” 这些水晶,在祖师爷面前开过光的,应该能暂时抵挡溶洞中的阴气外泄。 我现在倒不怕那群行尸,我害怕的,是洞里的东西出来作恶。 李明曦看着那护身符和水晶珠:“林师父,请问可以开发票吗?我得回去报账。” “行,没问题,我带你开发票去!” 开完了发票,我去市场上准备了一些法器,回来的路上,听到一些人在地铁里交头接耳,好像提到了死这个字。 我抬头一瞧,看到地铁上的屏幕正在播报一条新闻,双童大厦自前两天女员工上吊后,又发生了一起跳楼事件,与上次事件一样,警方公布的调查结果是自杀,人们猜测,是企业压力太大,导致年轻人轻生。 哪里是压力太大,明显是双童大厦的阵法被破,地底的邪灵外泄,找的替死鬼罢了! 我想起那日,奕说他会解决双童大厦的问题,可现在看来,这事并没有解决。 我动过念头,想去帮帮他,但想到他平时那高傲的白天鹅样便放弃了,心中暗想:奕,我看你什么时候来求我…… 56.赶尸巷 思来想去,这件事既然牵扯到了行尸,那必然要求助于博家了,身为博家的子孙,这事儿莽子是跑不掉了。 我调转方向,直接去到了莽子家,他刚刚睡醒,点了个外卖,当着我的面自己一人吃独食。 “丫的,你太不够意思了!” 莽子嘿嘿一笑:“谁让你来晚了,早来两分钟,我就把它让给你。” 见我不高兴,他将碗推过来:“不如我们一起吃?” “滚蛋,我才不吃你的口水。” 他嘿嘿笑起来,摸了摸后脑勺:“我的口水是香的,不信尝尝?” 我翻了个大白眼。 吃着吃着,他盯着我的脖子看了许久:“你脖子上是什么痕迹?” 我尴尬地拉了拉衣领,没想到遮得这么严实,还是他被看到了,我故作轻松地说:“打架伤的。” “你都那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跟人动手啊!” “哟,还挺关心我,你忘了,我哪次打架输过?” “是是是,你确实没输过,但现在时代不同了,打架可是两败俱伤的事儿啊!打赢了,人家报警,你就等着去拘留所体验五日游吧!打输了,不仅没面子,还得去医院躺着。” 我咧着嘴笑,笑完之后,问道:“别叨叨了,你吃完了吗,我有正事要说。” 听到我要说事儿,莽子扯了张抽纸擦擦嘴:“你难得那么正经,把我吓了一跳,说吧!” 我将江川大学闹鬼,以及镇魇和行尸的事全都告诉了他,听完之后,嬉皮笑脸的他沉默了一会儿,严肃地说:“既然跟行尸有关,那就跟博家有关系,要知道,江城的地界上,只有博家能赶尸,如果是外来客,不打招呼就入城,那是坏了规矩。” 我点头:“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 原本我念及他身体还未恢复,不打算让他趟这趟浑水,但现在看,没法避免了。 莽子叹了口气:“算了,我跟二叔打个电话吧!” 博家二叔博同源在博家叔伯几个中,与莽子关系最密,甚至好过他爷爷。 通话后,博二叔火急火燎地赶来了,当他看到莽子的面色时,立马破口大骂:“你这个狗崽子,刚去鬼门关走了一圈吧?” 莽子嘿嘿一笑:“都是过去时了。” “怪不得前两天我的眼皮子跳得厉害,原来是你出了事。”博二叔盯着我:“九九,又是你惹的好事吧?” “什么叫我惹的?他那体质你又不是不知道。” 博二叔想想也是,莽子这体质半人半尸,不人不鬼,确实容易招阴。 莽子赶紧打圆场:“这次多亏了八一姐舍命救我,我才能回得来,二叔你还怪她!” “真的?” “比珍珠都真!” 博二叔松了口气:“你们两个好得穿一条裤子,照我说,九九你就嫁了我们家小易,岂不是皆大欢喜?” 这长辈的通病就是催婚,听到博二叔念叨着让我嫁给他,莽子悄悄地偷笑起来。 我能怎么说?我很尴尬啊! “二叔,我年纪还小,能不提这事么?” “你还小?都二十几了,我老婆像你这么大时,都结婚两年了。” “唉……” 我实在是不好说,就算现在我想嫁给莽子,恐怕博家也不一定能接受我了,我和奕已经滚了床单,莽子知道后还不得杀了他! 罢了罢了,这事儿扯远了。 “博二叔,我们今天找你来,是想说行尸的事……” 提起行尸,他收住了笑容:“怎么回事?” 因为,在博二叔的印象中,我们生活在江城,是不会有机会接触、看到行尸的。 且不说现在的丧葬制度改革,所有的尸体必须送去火葬场火化,到统一的坟场进行安置。就算是过去博家赶尸,也会避开活人。 现在,江城还有一条古色古香的小巷道叫做赶尸巷,就是当年专门留给博家赶尸走的,那里至今都没有路灯,政府装了好几次灯,可一到夜里,路灯总会莫名其妙地坏掉,后来干脆就不装了。 生活在将江城的人都知道赶尸巷,就算赶时间救命,也不会往那里走,一些外乡人不知道误入小巷后,经常会听到巷子里传来整齐的踏踏声,像皮球砸在地上的声响,一声、一声地朝自己靠近。 到了深夜,巷子里偶尔会还传出铜铃声,往巷内探头,隐约能见到排成长队的黑影,一队队从巷子走向深处…… 人们只传巷子闹鬼,却不知道,那是博家在赶尸、赶鬼。 博家赶尸时,会用障眼法,除非拥有阴阳眼,普通人是不得看见的,这就是为什么巷子里有响动,但却看不到人影和鬼影。 至于夜里排成长队的黑影,那是博家在赶鬼,将鬼魂引回家乡,带到城隍庙,由城隍老爷打开鬼门关,送阴魂去到地府。 所以,一直以来,江城赶尸和赶鬼,都是博家的事业,湘西和云贵的赶尸队伍路过江城,需先向博家提出请求,由博家人带领方可入城。 这就是为什么,之前广西发生过僵尸泛滥伤人事件,而江城却千百年来平安无事的原因。 我将房中米术看到的一切都说给了博二叔听,听完后,他皱着眉头:“先带我去看看,我有办法能找到那群行尸。” “好!” 事不宜迟,我们收拾好家伙事儿,朝江川大学赶去,刚到门口,我们仨就停了下来,相互对视了一眼。 这还是我之前见到的江城顶级学府江川大学吗? 大学坐落在美丽的金泉湖边,1998年修建那会儿,做了一个风水阵,在大门前挖了一条沟壑,引湖水环绕学校,正门对应处修建了一个球形的玻璃会展中心,使之形成玉带环珠的阵法。 按理说,有玉带环珠阵在此,就算学校内部再闹腾,门前也应该是散发着珍珠光芒的风水口,此刻却隐隐透着黑光。 我们走到校门前的大桥上,往下一瞧,那河水也是透着一股死气,上面漂着几条死鱼。 博二叔从怀里取出几枚铜钱,双手形成特殊的手印,念念有词后将铜钱按照八卦阵的八个方位分别丢入水中,沾水之后那些铜钱又从水里飞了起来,回到博二叔的手里。 根据八个方位进行探测后,其中七枚铜钱都是黄的,东北方的铜钱却变黑了。 看到之后,他让我们先别进校门,跟他去河水上游的东北角看看,那里有古怪…… 57.邪术催尸 我们三人去到了东北角的金泉湖,那里是江城的一处著名景点,也是免费的公园,平日里游客和散步的市民很多,但今天却有些奇怪,除了扫地的清洁工和零星几位过客,没有什么人逗留。 我正觉得奇怪,这时,湖面吹来一股水汽,恶臭扑鼻…… “怎么有股死耗子味?” 莽子说:“不是耗子,是尸体的味道。” 我看着那一湖死气沉沉的湖水,水面虽是绿的,但水下却隐隐发黑,一些死鱼正顺着水面流到河道里,几个市政工作人员正在河道处拉网拦住死鱼。 博二叔说:“就是这儿了!” 我们途径曲折蜿蜒的石桥,来到了湖中的小岛上,往密林深处走去,避开了行人,这里十分隐秘,又处在小岛的边缘,一般没人会来。 为以防万一,博二叔设了一个阵法,类似于结界,用自己的血在周围树干上画了一些奇怪的图案:“放心吧,除了我们仨,没人能进来!” 说完后,他来到水边,波浪打着脚下的软泥,一些黑色的水渍和翻着白肚皮的死鱼被浪推到了岸边。 他蹲下身,抓了一把泡水的泥,泥巴就像沼泽地里的黑泥,发出一股隐隐的恶臭。 “这水里,有不干净的东西!” 他丢掉泥巴,用水洗洗手,将刚才布阵的八枚铜钱叠在掌心,手掌微微晃动,口中念念有词,具体念什么我没听清,只听到最后一声令下:“天清地灵,速招阴身!” 手掌一扬,另一只手不知何时拿出了一卷红绳,红绳一端应声往天上抛去,竟不偏不倚从铜钱的中央方孔穿入,那八枚铜钱串成一串,回到博二叔手中。 我瞪大了眼珠子,没想到博二叔这么厉害,那线是怎么穿进去的?我压根就没看清。 红绳在他手中打了个伸缩的活结,博二叔似撒网般朝湖中抛去,将红绳一端缠在手上坐了下来,活像个钓鱼的老者:“耐心等着吧!” 等了十分钟后,水面终于有了反应。 一道前进的波浪,从远处漂来,好似一条大鱼正朝着我们游来。 我屏住呼吸,和莽子对视一眼,不知道会捞出什么怪东西。 近了,波纹朝我们越来越近,悄无声息地一团黑色物体沉在水下,博二叔闭目养神,猛然间,手里的红绳绷紧,晃动起来。 明明没有铃铛,我却听到了一阵清脆的铃铛声。 “上钩了!”博二叔拉着红绳,一圈一圈缠绕在胳膊上,一具满身是泥的黑色尸体浮出水面。 “还愣着干什么?帮手!” 我们赶紧去帮忙,发现那尸体沉得像铁,三个人合力才能勉强将他拽上岸。 我整个人都惊呆了,见过钓鱼的,没见过钓尸体的!而且还是尸体自己上钩,将脑袋钻到了铜铃项圈里。 莽子悄悄告诉我:“博家的法术博大精深,不比守宅人逊色。” 我白了他一眼:“那么好,你怎么不学?” “学这个干啥,你没见我们家人丁越来越单薄了,到我这代,只有我一个孩子。” 合着莽子不学博家赶尸的功夫,是为了下一代着想啊,还真是“难为”他! “在那儿嘀嘀咕咕什么?快过来!” 我们凑上去,刚靠近就被尸体身上的味道熏得眼睛疼。 他捡了根木枝:“你们戳戳看。” 我戳了戳尸体,硬得像石头。 “这就是行尸?” 博二叔说:“他是僵尸。”说完后,他用树枝刮干净尸体的脸,那脸上满是沟壑,嘴里的牙齿尖锐地突出一截,与电影里的僵尸无异。 “僵尸?那江城岂不是很危险?有没有人被咬?”我问。 博二叔检查了他的牙齿:“他的牙是新长的,看样子还没碰过血。” 他给我们科普,这僵尸的由来十分久远,可追溯到黄帝时期。 那会儿,黄帝手下有一员大将名为赢勾,一次与蚩尤交战中没有遵守黄帝的指令,导致了兵败,黄帝大怒贬其去了冥界,天生神力的赢勾心怀不甘地来到黄泉冥海后,遇到一只吼的魂魄,两者结合,演变了无穷的尸气,便成了金刚不坏之身。 所以,这僵尸也是具有灵魂的,普通的僵尸十分嗜血,灵魂极难思考,但成精的僵尸便与精怪无异,拥有常人思维,而更厉害的还有旱魃和将臣等,这些僵尸近年来已经越来越少了。 因此,有一些心术不正的人,为了炼成僵尸不惜去到深山阴地,将古尸进行炼化,借其心中怨气,将死人催生变换为僵尸。 “这种尸,拥有僵尸的身体,却没有僵尸那般嗜血,更别说觉醒了。” 他翻开僵尸的嘴皮子:“你们看,牙龈肉上爆裂的痕迹,表明他是被人催生的。” 博二叔皱起眉头:“现在,能催生僵尸的人已经不多了,博家算一个,但我们绝不会做这种损阴德的事儿,不知是哪里来的邪家,做了这等下贱的事!” 说完后,他用木棍挑起僵尸的手臂:“你看,指甲处有些痕迹,应该是你见到的那伙。” 看来,挖图书馆的死尸就是他了,他应该还有“同伙”在湖里。 博二叔照着先前的法术,一次又一次地将红绳抛入湖中,快到傍晚时,我们一共钓出了6具僵尸! 毫无意外,他们都是被催生的。 待湖面彻底干净后,博二叔掏出了一堆银色粉末,洒向这些尸体,指尖化火,将其点燃。 尸体一点儿也不像沾了水,反而像抹了油,噼里啪啦燃烧起来。 “二叔,你干嘛烧了,留着做证据呀。” 他摇头:“这些僵尸已经泄了气,没有任何意义了,那人处理得很干净,没有留下一丝线索,为了物尽其用,他还将僵尸投入湖中,坏了这学校的风水,如果不及时捞出、火化,江川大学还会出大事儿啊!” 就在我们烧尸体的过程中,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传来,一个穿着黄马甲的清洁阿姨一边跑一边大叫着:“杀人了,烧人了……” 博二叔皱起眉头:“我明明布下了法阵,她是怎么进来的?” 我看着黄马甲远去的身影:“还等什么,快追啊!这要是被人看到,还了得?” 58.一记警告! 清洁阿姨在林子里一脚深一脚浅地跑起来,奇怪的是,周围竟没有一个人,也没人听见她的叫喊,方才进来的路也消失不见了,吓得她在林子里乱转。 两道身影,悄无声息地靠近她,莽子一把冲了过去,拽住她的胳膊。 “救命啊,杀人啦……” 他赶忙捂住她的嘴。 博二叔叹了口气,用一块黑色的罩子罩住了阿姨的头,刚罩上,她就安静了。 “放开她吧!” 莽子松手,站在一旁。 博二叔拿出一道巴掌大的青铜铃铛,在她耳边晃了晃,待铃声结束,他将黑罩取了下来,保洁阿姨就像丢了魂儿,站起来走到了大路上,朝另一边走去。 “二叔,她怎么傻了?”我问。 “不是傻,是还没缓过劲来,待会就好了。” 莽子说,这是博家的一种迷魂术,从古一直传下来的,但凡有人见了他们赶尸的秘密,就可用迷魂法让人忘了这事。 我赶紧捂着脑袋:“你们该不会也这样对我吧!” 博二叔笑道:“你?得了吧!” 那眼神就像在看自家侄媳妇,吓得我赶紧逃之夭夭。 等我回去查看时,尸体已经彻底烧没了。 博二叔和莽子在林子转了一圈,一脸阴沉地回来找我。 “怎么了?” 莽子说:“二叔画的符咒被人抹掉了。” “什么?” 博二叔气得眼珠子都凸了:“是那个催生僵尸的邪家!” 我越发的好奇了,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破了博二叔的阵法。 “欺人太甚!”博二叔说:“这个事儿,就交给我,我定要把那个人给揪出来!” 有了博二叔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博二叔带着树上的印记回去通知博家人了,我和莽子调转方向回江川大学,路上,莽子脸色不好。 “又怎么了?” “我担心啊!” “一个是赶尸博家,一个是守宅林家,担心毛线!” 他停下脚步,站在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我:“刚才,若是那人动手,我们早没命了!” “有这么严重?” 他点点头:“我二叔也惊出一身冷汗,他既然能无声无息地破阵,偷袭我们不在话下。” “既然是个好机会,为什么又放过我们?” 莽子皱起眉头:“我和二叔都觉得,这是个警告!” “警告?” “警告我们不要多管闲事……” 我笑道:“只是一个警告,你们就怕了?” 好歹现在知道是个人,而不是什么邪祟和精怪,是人的话,任凭多么聪明,总会留下些蛛丝马迹。 莽子抓住我的手腕:“八一姐,听我一句劝,把钱退了,别管这事!” “守宅人有守宅人的规矩,如果我管不了,看米时就会拒绝,我没有拒绝,那便是接下了。” 况且,这件事还跟爷爷有关,那人明知镇魇是林家放置的,竟还催生僵尸来盗石,那就是不把林家放在眼里,我若不帮爷爷出了这口气,还配姓林吗? 我知道莽子胆小,松开他的手:“这件事本来就与博家无关,你要是怕了,就回去,僵尸那边有你二叔追查,也没你啥事儿。” 他真的急了:“你知道我的意思!我是担心你……” “我?”我没告诉他,严格意义上,我已经不是人类了。 我的心脏,从那日下鬼门关后,就再也没有跳动过。 这样的人生,死不死,又有什么关系呢? “别闹了,我不会有事。” “九九……”他难得叫我名字。 “你烦不烦啊!” 他看着我,眼波浮动,最终败下阵来:“我拿你没办法。” 然后说:“走吧,无论你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我会心一笑:“这才是我认识的好兄弟。” 他摸摸我的头:“是男朋友。” “滚蛋,又占我便宜,死一边儿去……” 他嘿嘿地傻笑起来,笑容能融化世间所有的阴霾,看着他的笑,我思绪万千,如果我们能一直这样好下去,一辈子都做好兄弟,老来,两个人都住进养老院,时不时拌拌嘴,多好…… 我走进江川大学,看着熙熙攘攘的学生们,三五成群,有说有笑,怀里抱着书,心里揣着梦想,挺羡慕的。 莽子的眼中也在泛光。 我问:“当初跟我出来混社会,后悔了吗?” “不后悔。”他说:“不过就是大学嘛,想读也是能读的。”他告诉我,他一年前参加了成人高考,考上了江城师范学院。 “你考师范?以后出来当老师?” 他噗嗤一笑:“我学的是兽医。” 我差点忘了,莽子最大的梦想就是做个普通人,开一家宠物医院。 “可以啊小伙子,怎么不早告诉我?” “唉,我原本想学成之后给你个惊喜,但藏在心里又觉得痒痒,索性就告诉你了。” 我为他感到高兴,他说:“你要不要也考考?” “得了吧,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有文化,像我这样的流氓,还是当文盲比较好。” 他被逗得哈哈大笑,我们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就像一对普通的大学情侣,但我知道,这不是爱情。 因为……我不曾心动过! 在我懵懂时,也曾误会过这是爱情,但当我遇见了奕,当我小鹿乱撞,变得小心翼翼,我才明白,什么是情爱…… 不知不觉,我和莽子走了快半个小时,这个江川大学还挺大的,我们沿路问了好几个同学才找到了办公楼。 李明曦从楼上下来,跑得满头是汗:“林师父,你怎么不提前打个电话,我好来接你。” “没事没事,我从没来过这儿,也想参观参观。” 他点头,看着博易:“这位是……” “这是博易,博师父。” “博师父好!哎呀,真是年少有为啊!” 他们握手的空档,我发现李明曦的白色衬衫上有一抹淡淡的红色,应该是今年最流行的豆沙色。 再看看他慌乱的样子,我心中有数了,讽刺道;“李院长真是日理万机啊,这么晚了还在学校呢!” “过奖了过奖了,学校最近不太平,我身为副院长应该留守在这儿,都是应该的。” 恐怕没那么简单吧! 不过这是人家的私事,我也不好当面拆穿,便转移目标道:“那就劳烦李院长带我们去图书馆吧……” 59.吊梢眉,丹凤眼 在李明曦的带领下,我们很快就来到了图书馆。这是一个复古的欧式建筑,五彩玻璃后立着一个钟楼,看起来不像图书馆,更像一个做礼拜的教堂。 李明曦说:“当时这教堂是一个外国人捐助的,他是个基督教徒,为了感谢他,学校将图书馆设计成了教堂的模样。” 怪不得…… 我们走到门前,看到台阶下立了牌子:一号图书馆进行维护,请同学们去其他图书馆借阅、复习。 他说:“自从镇魇被盗后,我们就闭馆了。” 我点点头:“你按照我的吩咐埋水晶了吗?” “埋了。” 我们进去,图书馆的大门咯吱一声被推开,明明是充满书香气的地方,却阴沉沉的,透着一股死气。 莽子体质特殊,进来后就感觉身体不舒服。 “八一姐,这阴气怎么跟地府的有点像?” “你去过?” 他点头,悄悄告诉我,小时候他被埋尸土、吞腐肉那段时间,被博家老爷子带去游了趟地府,就是这个感觉。 难道,这里是个鬼门关? 我取出罗盘,发现磁场乱得要命,根本没法看。 莽子说:“别测了,八九不离十。” 我让他先别乱说,看看再讲,跟着李明曦左拐右拐穿行着,就在我们经过一间借阅室时,里面亮起了灯。 李明曦停下脚步,推门而入:“是谁?” 一个女学生,穿着一件格子衬衫,背对着我们坐在桌前,借阅室里没有开灯,她仅凭一盏白蜡烛照亮周围,安安静静地一动不动。 这场景,很是吓人呐! 李明曦咽了口唾沫:“同学,一号图书馆暂时闭馆,你要看书回去看吧!” 那个女生没有理会,仍然埋着头看着书本。 “同学?” 李明曦心虚地一步步靠近。 我和莽子紧随其后,气氛诡异至极,我们都很紧张,特别是我,照妖镜和朱砂已经握在手里了。 莽子努努下巴,让我看地上的影子,这一瞧,把我鸡皮疙瘩给吓出来了! 那影子旁边跟着一道身影,对襟大衣,长裙,就站在女生旁边。 我拉住李明曦,让他一边儿去,待会别碍手碍脚的。 他很识趣地退开了,把位置留给了我和莽子。 莽子上前去,一脚踩住了那道对襟大衣的黑影,被踩住后,女孩终于转过了头。 我跑到她身后,将朱砂攥在掌心,对着她的天灵感猛地盖了下去,一阵青烟冒了起来,迷了我的眼,女孩如野兽般狂叫起来,脸上满是紫色的青筋,那一双眼珠子比恶鬼还要凶上几分,一甩手把我推到在地。 我飞了起来,落在图书的书架之间,一股莫名的力量在借阅室里飞窜,碰倒了书架,那些近三米高的大书架一个一个如多米诺牌骨牌,朝我砸了下来。 “八一姐……” 我刚想爬出来,就被一个书架给砸中了。 这是哪儿啊,怎么那么黑? 我睁开眼,发现在一个黑乎乎的地方,莽子呢?李明曦呢? 一个女孩的出现在我面前,不对称的短发,瓜子脸,瘦长型身材,看起来苦哈哈、病怏怏的。 她看到我,吓了一跳,之后又恢复了呆呆的模样,在黑暗中游荡。 我瞧着她的背影,不就是刚才读书的女生吗? 我大着胆子接近她,听到她嘴里正念念有词:“我是纳兰新翠,我是个大小姐,我是被人害死的……” 反反复复就是这么一句话,我拍拍她:“喂,你在说什么?” 她回头,愣愣地望着我:“我是纳兰新翠……” 我看到她的脖子上挂着饭卡和校园卡,那上面写有名字,传媒学院A1511班,杨晓慧。 我对对照片,没错,就是她啊! 她明明叫杨晓慧,为什么说自己叫纳兰新翠呢? 我想到了那只鬼,难不成,她已经被夺魄了? 不行,得快点唤回她的灵魂,我拍着她的脸:“醒醒,你不叫纳兰新翠,你叫杨晓慧,杨晓慧!” 我记得爷爷说过,世间万物都是被咒驱使,杨晓慧不断念着那句话,就是女鬼给她下的咒,让她以为自己是纳兰新翠,忘了本来的身份,所以,我必须让她想起来,她叫杨晓慧,不是别人! 杨晓慧在听到自己名字时,果然有了反应,但很快又痛苦地抱着头,重复那句话:“我叫纳兰新翠,我是个大小姐,我是被人害死的,我要报仇……” 我看那女鬼道行有点高,没办法,只能用我的血了。 我咬破了指头,挤出了一滴鲜血,按在了她的额头上,杨晓慧疯狂地抱着头,在地上打滚,我按住她:“你叫杨晓慧,你叫杨晓慧,你快回来,快回来……” 与此同时,我耳边响起了莽子的呼声:“林九九,林九九……” “莽子,我在这里!” 可是他却好似听不到,始终不停地呐喊:“你醒醒啊林九九!” 我醒醒?究竟怎么了? 我不是醒着吗? 一阵寒气从后背传来,我回头,看到一件清宫袍子漂浮在半空,看到这身衣裳,我想到了之前帖子里那个叫巫婆萌萌哒写的故事。 难道,杨晓慧就是巫婆萌萌哒? 那旗袍飘在半空,于我面前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一团头发从衣领处生出,手和脚分别伸出衣袖,吓得我双腿发颤。 一张苍白、发青的死人脸出现在眼前,吊梢眉,丹凤眼,整个面部似被两根丝线朝着上用力拉扯,别提多邪乎了。 看到她,我虽然害怕,但想到她也不能拿我怎么样,便稳住了心神。 “你就是纳兰新翠吧!” 她点点头,双手放置于小腹处,慢慢飘了下来。 看到她,我明白了,合着我现在陷入了另一个世界,是纳兰新翠搞的鬼。 “你把我带到你的世界,究竟有什么话说?” “师父,我想伸冤……” 我原本以为,她会骂我多管闲事,没想到她竟然是要找我伸冤。 我这儿忙得头都大了,哪里有空管她的闲事呢? 或许是感应到我的想法,她身子紧梆梆地向前倾斜,差点就跟我鼻尖对鼻尖了,吓得我往后跳去。 “师父,我本无意害人,实在是想伸冤呐。” 我看她是不打算放过我了,便说:“行,你说吧,有什么冤屈都告诉我,出去后,我尽全力帮你伸冤。” 她点点头,倾斜的身子恢复原状,冷冷一笑说:“我要告江城守宅林家!” 60.隔世的报复 江城守宅林家?我们家招她惹她了?而且她说的是江城,不是白马镇。 经过她的提醒,我想起爷爷告诉过我,林家之前世世代代都生活在江城,后来才搬到了白马镇。 我感觉纳兰新翠的话十分蹊跷,先压住心底的恶气:“你说你要状告守宅林家,到底是什么事儿?” 她气得浑身抖了起来,在我身边转起了圈圈。 “守宅林家其罪有三!” 纳兰新翠说,第一罪,得罪神明。 她说,清嘉庆年间,江城发了一场十分凶猛的洪水,沿岸的百姓死伤无数,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林家人擅自挪动了镇河神兽,惹怒了神明! 古时候,百姓多为天灾人祸而困苦,特别是洪涝问题,一旦受灾,不但良田尽毁,更是家毁人亡。 作为被江水一分为二的城市,江城也曾水多为患,于是,守宅人便在江城的河底下埋了几尊镇河神兽——石犀,自打放置之后,江城便再无水患发生。 纳兰新翠说:“不知为何,林家擅自挪动了镇水神兽,那一年江城从3月便开始下暴雨,直到8月,整个江城都被淹没,洪水久久不退,山崩地裂,城内十几座桥梁历经百年不倒,却在那次倒了半数之上。” 当时江城百姓围堵在林家门前,林家老爷子林清光拄着拐杖出来安抚大家,说,要举行一个祭祀,祭祀完毕后,雨可停、水可退。 纳兰新翠说:“这就是另一罪,愚弄百姓!” “第三罪是什么?” “这第三罪就是……我!”她面露凶相:“我就是被林清光给害死的!” 纳兰新翠说到,她的父亲纳兰明晰当时是湖南巡抚,被派到江城做抗灾的巡视官,纳兰新翠心系百姓也跟着父亲过来,别的忙帮不上,起码熬点粥分发给百姓,还是能做到的。 “为了平息天神的怒火,林家将我用作祭品,投入青龙洞内,用我一小女子之身躯与永世灵魂,换来江城百姓平安。” 原来,江川大学下面的这处溶洞是有名字的,名叫青龙洞,相传汉朝时期有条青龙在此飞升成龙,江城百姓曾叫此溶洞为青龙洞,后来不知怎的,又没人叫这个名了,导致后人提起此洞,只唤名,溶洞。 说到此,她嘤嘤地哭了起来,气若游丝。 如果纳兰新翠说的是真的,林家做的事,岂不是要遭天打雷劈? 不应该啊! 虽然我是林家人,但帮理不帮亲,林家虽是阴行,却一直行善积德,守护一方百姓,从小,爷爷教我的道理都是惩恶扬善、心存善意,这样的家风家教,哪里会做出这样的事? 我问她:“你确定是林家害了你?” “当然,永生永世无法忘怀。”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她点头:“知道,你是林家的后人。” “既然你知道我是谁,却来找我伸冤,岂不是自相矛盾?” 她阴森地笑了…… 不对,这不矛盾! 我记得杨晓慧说过一句话:“我要报仇……” 她的话,都是被纳兰新翠洗脑教的,所以,那句报仇也是纳兰新翠说的,而她将我困在这里的目的,并不是伸冤,而是……报仇! 我刚想明白,就被一双冰冷刺骨的手掐住了脖子。 “林家害死了我,用你的命来还,恩怨相抵,你也不冤……” 什么逻辑,听说过父债子还的,没听说过祖宗欠下的债,我这个隔了NNNNN代的子孙来还啊! 她凑在我耳边轻轻地说:“这些年,我待在洞里的阴冷、痛苦,你很快就知道了……” 我狠狠挤着手指上的伤口,刚刚止血的伤口渗出了血花,我反手朝她的面门上按去。 她沾到我的血,痛得飞向空中,头、手、足全都消失不见,只剩一件清宫服在上面摇摇晃晃,那衣服水蓝色底、绣着一簇簇白玉兰,做工十分精美,却也十分可怕! 衣服被我激怒之后,朝我飞了过来,我闭上眼,再睁开时,衣裳已经消失不见了。 我松了口气,却发现身体动弹不得,肩膀上有千斤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这衣服……什么时候穿在我身上了? 不管我多么努力,却始终挣脱不了衣裳,待黑暗散尽,我躺在了一尊棺材里,棺材盖子还没盖上,一些人戴着瓜皮帽、长辫子的男人围着棺材,面色沉重。 “这是哪儿?你们是谁?” 没人回答,世界用冷漠回应我。 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纳兰大人,令千金已往生,您真的决定……” “能为百姓做些事,也不枉她投生做我女儿。” “那好,来人,动手!” 两名丫环把我从棺材里抓起,绑在一个木架上,我的身体轻飘飘的,就像风筝,任由她们摆弄。 “你们要干什么,快住手!” 我在心底呐喊,却没人理会我。 那个老头从藤椅上慢悠悠的站起来,燃起三柱清香,对着我从头到脚画符念咒,一根根无形的绳索将我死死绑住,越挣扎就绑得越紧,嵌入皮肉地疼。 我无力地看着周围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人们,终于明白,我是在经历纳兰新翠当年发生的一切。 眼前的这个白发白袍、坐着藤椅的瘦巴老头,难道就是林家的祖先吗? 屋外的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人们把我举在一把黑伞下,跳大神般,吹吹打打、唱唱跳跳地出了门,周围全是扎着辫子的男子和穿着襦裙的妇女,偶尔有一些孩子也是紧紧躲在大人的身后,用恐惧的眼神盯着我。 这些人,分别跪在泥泞的道路两旁,对着我不断磕头,我茫然地看着他们,似掉入了无底洞里。 待到了江川书院,院门紧闭,里面的读书声朗朗传来,藤椅上的老头子绕开书院直抵溶洞,一行人举着火把,将我带入了洞穴深处…… 这里好黑,阴森森、湿哒哒的,洞穴众多,纵横交错。 也不知走了多久,突然,老头儿打了个手势,人们停下了。 他命人将我挂在一个竹笋型的石钟乳上,手里托着一面照妖镜,我看去,那不就是林家祖传的照妖镜吗? 他一定就是先祖林清光了! “先祖,先祖,是我啊,我是您的子孙林九九啊!” 可惜他一点也听不见,正对着镜子念念有词。 念完后,他将照妖镜的背面,那块黑乎乎的铜片放在我面前,我定睛一瞧,这黑片什么时候也变成了一面镜子?镜中是一张苍白发青的脸,吊梢眉,丹凤眼,这是……纳兰新翠! 林清光对着我说:“从今儿起,你就要肩负这守护一方的重任了……” 61.妖女和邪教 我几乎要抓狂了,谁特么想待在这阴冷潮湿、暗无天日的溶洞里守护一方百姓?我是人啊,又不是物件! 林清光悄悄地说了一句:“也算是为你的所作所为赎罪了……” 说完后,林清光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我在这里骂也骂了,喊也喊了,哭也哭了,陪伴我的除了阴冷的风,就只有那石钟乳上滴落的水滴声。 这痛苦,比杀了我还要难受啊! “纳兰新翠,你给老子出来!”我怒吼:“我知道你在这里!” 嘻嘻嘻……一阵若有若无的笑声出现在我耳边,纳兰新翠趴在我肩上:“你,就好好地代替我,守护这一方百姓吧!” 我冷笑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人明明在图书馆,你却妄想将我困在你的痛苦里,如意算盘打得很好,却选错了对象。” “是吗?”她猛地出现在我眼前,一双上挑的丹凤眼望着我,瞳孔里似一朵五彩的花旋转起来,我的魂魄瞬间被牢牢抓住了。 “你是纳兰新翠。” 我彻底失去意识:“我是……纳兰新翠。” “你被江城守宅林家害死。” “我被江城守宅林家害死。” “你永生永世都得待在这儿。” “我永生永世都得待在这儿……” 她一句,我一句,就像入了传销组织被洗脑,满脑子都在旋转,都在记住我才是纳兰新翠。 她嘻嘻一笑,转身消失在了黑暗中,我在这无穷无尽的黑色世界,不断地重复着她给我的话,越陷越深……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火把出现在我面前,如天上的星星由远及近,越来越亮。 有人来了! 那人身着玄色长衫,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身侧,我看着那刺眼的火焰,从地上飘起,待来人走进时,从天而降,睁着眼望着他。 这人见到我,竟一点也不害怕,火光下,他剑眉星目,长得甚是漂亮,只不过一双眸子太过冰冷,似透着绿光。 他看着我:“林九九?” “我是纳兰新翠……” “你怎么在这里?” “我被江城守宅林家害死。” “回答我,为什么在这儿?”他问。 我自顾自念叨着:“我永生永世都得待在这儿……” 他见我痴痴傻傻,伸手将我从洞穴上方拽了下来,鹌鹑般捏在手里:“林九九,你快醒来!” 当他提到林九九时,我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些画面,白马镇、守宅人、爷爷、一个小胖子还有一个看星星的人…… “我是纳兰新翠……”话还没说完,他突然吻了上来,我瞪大眼睛,看着对方的脸,渐渐的,与那看星星的脸重合起来。 这吻温柔却霸道,恨不得将我咬碎了吞下,令我无法喘息。 “王八蛋……”我骂道:“占老娘便宜!” 我一巴掌打在他身上,他嫌弃地将我一推,摔在了洞壁上:“你终于醒了。” 我? 我这才发现,自己身处暗洞之中,身上穿着一件古色古香的水蓝色袍子,他将我揪起来朝着洞穴深处一掌拍了过去,我缓慢地飞向黑暗的最深处。 他说:“林九九,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 等我再度睁开眼时,猛地喘了一口气,莽子正撅着嘴想给我做人工呼吸,被我一巴掌给拍歪了:“滚开!” 莽子又惊又喜,捂着脸说:“八一姐,你醒了!” 我…… 我的头好痛啊。 他拽住我的手:“别碰,你的头磕到了。” 我看着倒下的书架和厚重的书籍就散落在旁,一本硬壳大字典上染着血,莽子说我是被书给砸伤的。 李明曦在一旁给我止血,我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 摊开手掌,里面捏着一块皱巴巴的布匹,水蓝色、绣着白玉兰的图案,这不就是那件清宫装吗?刚才那一切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或许真真假假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刚才,我经历了纳兰新翠遭遇的一切,没想到她的故事竟然跟我们林家有关,害得我差点被困在她的世界里无法脱身。 我看着周围,除了我们仨还有倒在地上的杨晓慧,根本就没有第五个人。 我有点失望,还以为奕会站在一旁,果然,是我想多了。 我问莽子:“杨晓慧情况怎么样?” “她晕过去了。” 我从包包里拿了一个护身符交给李明曦:“给她挂上,让她多晒晒太阳,去去晦气。” 李明曦不敢接过,我气道:“这个是免费的!” 他这才兴匆匆地将杨晓慧扶起。 我现在隐隐担心,纳兰新翠的阴谋没有得逞,她必定还会找人上身,又或者是找我寻仇,最近真不知走了什么运,旧敌未清又添新敌,林九九啊林九九,不如去买彩票得了! 为了不让莽子担心,我没有提起刚才发生的事,内心既对纳兰新翠感到气愤,又替她感到可怜。 果然,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一个鬼魂,无端端被选作祭祀的死魂,确实是一件痛苦的事。 但如果真如她说,只是纳兰家的大小姐,为何会那夺人心魄的魅术呢? 对,迷惑我的就是魅术! 只要她看着人的眼睛,便可轻易操纵别人,为其洗脑。 看来这个大小姐并不简单啊! 我爬起来问李明曦:“李院长,你们这儿有江城县志吗?” 他看着我,百思不得其解,我也懒得多说:“这对我很重要。” “有”他带我到电脑面前:“我们将县志扫描进了电脑里,这是我的账号,你进去查吧!” 我本想接过鼠标,却又怂了,我还没用过大学图书馆的电脑系统呢! “我头有点晕,还是劳烦李院长帮我找找吧!” “好,你想找什么?” 我告诉他,我想找清嘉庆年间江城的那场大水,还想找一个叫纳兰新翠的女人。 由于年份、事件、人物具体,他很快就查到了:“有了!” 我看去,江城县志上果真记载了嘉庆年间发生的一场特大洪水,洪水泛滥近半年,确有其事。 “那纳兰新翠呢?” “县志上说,纳兰新翠是个救苦救难的女英雄,她舍弃了自己的生命,才阻止了这场洪水。” 难道就没有其他的线索了? “但,民间却有传言,纳兰新翠沉迷邪术,常用动物和死囚作法,最后也因作法暴毙而亡。” 62.大战日本鬼 怪不得县志上要写她是女英雄,纳兰新翠的爹是湖南巡抚,当然要给女儿遮羞了,见过她本尊之后,我更愿意相信她是死在修炼邪术上。 “当时,她还创建了一个教派,名叫新月教,收了几个弟子,后来她死了,这个教派也消失了。” 新月教……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资料就这么点。” “好,我知道了。” 我休息了好一会儿,额头的血也止住了,将杨晓慧送上校医的救护车后,我简单处理了伤口,回到了图书馆。 莽子说:“你都受伤了,要不明天再来吧!” “我没事。” 纳兰新翠迫不及待地找我报仇,或多或少,跟那个溶洞有关吧! 现在,我对她、对新月教和那个溶洞更感兴趣了。 李明曦走在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通往地下室的门,门刚开启,一群黑色的东西吱呀乱叫从里面涌了出来,我们几人被吓得四处逃窜,等散开后才发现是蝙蝠,这蝙蝠少说也有上百只,猛地出来跟狂风暴雨似的,让人又害怕又恶心。 李明曦的白衬衫被汗浸湿:“学校哪里……哪里来的蝙蝠?”说完就晕了过去。 我看那蝙蝠对我们虎视眈眈,一旦我们靠近地下室,它们就张开双翅,随时要飞过来。 莽子也纳闷:“这蝙蝠怎么好像看得见?” 是呀,以前我记得上学那会儿,老师说过,蝙蝠是靠雷达探测的,什么时候眼睛那么灵光了? 我跟莽子使了个眼色,从包包里取出一块红布,这块布之前斗过石狮,后来破了,我拿去裁缝店补了一下,又接着用。 这块布,连邪狮都能对付,还挡不住区区几十只蝙蝠? 我将红布一抛,莽子接住一角,我俩直接套在了门上,用几根棺材钉牢牢钉在了门框上。 那蝙蝠吱吱吱地在门外徘徊,却再也不敢靠近了。 我们打开手电,朝房内走去,地上有块铁板,应该是通往地下室的入口,我和莽子恐防有诈,先准备好了家伙。 一把牛角刀,一面照妖镜。我物尽其用,用额头上的血抹了抹刀刃,我想,就算蹦出个千年老妖精,我也不怕了! 莽子轻轻揭开铁盖,我们屏住呼吸,盖子打开了,我们躲在一边看了看,发现没什么动静,两个人一前一后用手电朝洞口射去。 “没事?” “还是小心点吧!”莽子说。 我在前,莽子在后,我们进入了地下室,莽子整个人贴在我身上:“八一姐,你说,这洞里到底藏着什么?” 我想,它之前既然能成为江川书院吟诗作对、文人墨客常来常往的洞穴,自然是没问题的,究竟是哪一年出了事儿呢? “我不知道,但现在看,绝不是好东西。” 莽子点头,我拍拍他的手:“别怕啊,姐罩着你。” “好。” 我们下去后,四周除了堆放文件的铁架子,其他的什么都没有,我凭着记忆来到角落,果真看到了那处洞口,周围的水泥地被硬生生地挖了起来,留下了一些抓痕。 这邪家催生僵尸挖掘镇魇,而后亲自毁尸投入湖里,算TA还有点良知,如果放任僵尸在外,不知要死多少人。 在洞口处,有重新挖过的痕迹,我蹲下身,取出一颗水晶珠,这珠子不过埋了几个小时,就彻底变黑了。 看着看着,一道光影出现在面前,我回头,看到一把利刃朝我飞来,一个罗圈腿,小胡子的中年日本兵双手举着武士刀,他的眼睛里黑洞洞的,就像洞穴,透着凉风。 我身子一偏,躲过一劫,身后又出现一日本兵,刀刃砍在墙壁上。 “妈蛋!”我拿出朱砂,朝他们洒去,他们却完全不受影响,继续僵硬地朝我走来。 我纳闷,难道中国的物件,对付国外鬼不管用吗? 我这边正对付着两个,另一边,那洞穴里就爬出了第三个。 “八嘎!”其中一个小胖子恶狠狠地对我说。 我吓得在地下室的书架间跑来跑去,好不容易甩掉他们后,我突然想起,莽子还在外面! 那怂货一声不吭,恐怕早就吓晕了吧! 我悄悄地朝着洞口移动,却没发现一道身影藏在书架的另一边,也跟着我同步向前,待我走到书架边缘时,一张白花花的死人脸就在转角处等着我,心脏病都快吓出来了。 我手起刀落,牛角刀插在了日本兵脸上,他阴森森地看着我,用手拔掉了刀。 “靠!”他们都成精了不是? 怎么什么都没用啊! 我看着那牛角刀,是染过我血的,现在连我的血都没用了,我还能怎么办?不溜的话,岂不是找死? 可是我走了,莽子怎么办? 就算要走,也得把他给带出去。 我看着那日本兵朝我走来,一不做二不休,推翻了书架,狠狠砸在他们身上,从另一边逃走,莽子就趴在洞穴边上,面朝下睡着,我用生平最快的速度朝他跑去,拽着他:“莽子!” 他已经不省人事了。 现在怎么办?仅凭我一人的力量是无法将他带出去的,我想到了砖灵,对啊,还有砖灵可以帮我! 情急之下,我打了个响指,砖灵霍的出现在我身旁,刚抬头就骂了一句:操!用手接住了日本兵的利刃。 他看着周围,再看到那洞穴,长发一撩:“好强的阴气。” “别废话了,帮我把他背出去,快!” 砖灵看了一眼莽子,手指一勾就将他背在背上:“你呢?” “我先撑一阵。” “好!” 砖灵带着莽子往出口去了,我还在洞口附近跟那三个日本兵周旋,他们虽模样可怕,但行动却比较缓慢,我打不过,还躲不过吗? 就在我穿梭于日本兵之间时,一只手从洞穴里伸了出来,拽住了我的脚踝,我用力过猛,差点因惯性摔个狗吃屎,一道刀光朝着我的头劈下来,我抱着脑袋蹲在地上,脑海里划过了一丝死亡的念头。 我林九九又要死了,年纪轻轻,才二十出头…… 就在我以为自己要嗝儿屁,要去阴曹地府见林家祖先、见我爹妈时,一个人抱住了我,他的身体比一般人更冰凉,凉得像夜里的井水。 他的身上有一股熟悉的竹叶清香,淡淡的,很好闻,让人很安心。 我睁开眼,看到一张苍白的脸,脸上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稳重和冰冷,拒人于千里之外。 那刀落在了他的背上。 失声叫到:“奕……” 63.七星镇法 刀砍在奕的背上,他重重地承受了一击,仍一动不动,用身体护住了我。 日本鬼砍红了眼,一刀又一刀地刺下来。 “松手!”我不能让他用自己的身体当我的肉盾,要死一起死,黄泉路上我可不想欠人情。 他脸上浸出了汗珠,用手捂住我的眼:“别看!” 手松开后,我真的什么都看不见了…… 耳边传来一阵鬼哭狼嚎,我听到书架倒下的砰砰声,听到凌乱的脚步声,听到日本鬼的嘶吼,听到一阵可怕的咀嚼声,就是听不到奕的声音。 “奕……”我大着胆子站起来,伸出双手,在黑暗中摸索着,一只手握住了我:“你干嘛?” 是砖灵! “我眼睛看不见了。” 砖灵扒拉着我的眼皮,吹了口气,眼前渐渐模糊起来,逐渐看清了地下室。 周围变成了一片废墟,除了我们俩,连鬼都没有。 奕呢? 日本兵呢? 地上干净得连脚印都没有,唯有角落残留着一滩黑水。 我反握住砖灵的手:“你刚才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 “我听到你说话,不知在说什么。”他看向四周:“咦,那些鬼怪为何不见了?” 这也是我想问的。 “你刚才出去,遇见别人了吗?”地下室的出入口只有一个,如果奕真的来过,砖灵不可能没遇到。 “没有。” 难道,这只是我的臆想? 不,不可能! 奕明明来过,他身上的温度,身上的味道,不可能是假的! 砖灵嘀嘀咕咕:“我上去不过十几秒,回来一个鬼都没了?九九,你也不留两个给我。” 十几秒?不可能,我明明记得砖灵去了很久、很久,我跟日本兵周旋的那会儿都不止十几秒啊。 “你没记错?” “我怎会记错?” 砖灵说,他想到我在下面危险,刚送走莽子就返身来救我,没想到我根本不需要他帮忙。 我没有告诉他,就在刚才,我差点被那尖锐的刺刀砍死了。 如果不是奕,我恐怕凶多吉少…… 脚跟处森森冒着寒气,冻得我脚踝疼,回头望去,我眼前一亮,这个地下室不只有一个出入口,确切的说还有第二个! 我看着黑漆漆的洞口,刚好能容一人进出,这底下连接着溶洞,难道,奕是从洞里来的? 这洞,听说通着地下暗河,过去,曾有人举着火把进去过,在错综复杂的洞穴里发现了一条三米宽的湍急水流,古人猜测,这条暗河连接着江水,而另一端,则是通向地狱…… 我趴在地上,也顾不上害怕,用手摸着洞壁,半个身探近洞里。 “奕……” 洞内传来我的回声。 我将脸埋在黑暗中,不知不觉落了一滴泪:“奕,你在里面吗?” 只有回声回应我。 “你干嘛,疯了吗?”砖灵将我提起来,看到我的眼眶后,他神情慌乱:“你……你哭了?” “没有。”我淡淡地说,说完又笑了,笑自己傻,奕怎么可能会来,又怎么可能从洞里出来。 我也不知这匪夷所思的一切该怎么解释,是我眼花?是我的臆想?还是…… 不管怎样,我内心祈祷他千万别来,这样,那些刀刃就不会伤害他。 我对着砖灵说:“打我一巴掌。” “哟,还没见过这种要求。” 我闭上眼:“狠狠地打我一巴掌!” “我不打女人。” 我抓起他的手,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 啪! “你疯了!”他收回手,居高临下地捏着我的下巴:“真打啊!” 可不是真打吗? 我感觉到了痛,既然痛,那便不是幻觉。 奕果真没来过,是我想太多。 “好了。”我整个人轻松了:“你守着洞口,我到旁边去作法。” 他盯着我愣了几秒:“九九,你真的没事?” “没事,清醒了。” “那些鬼魂去哪儿了?” “跑了吧。” 我走到洞口旁的角落,将祖传的照妖镜放在地面,看着那黑乎乎的背面,我用力地擦了擦,仍是一面黑。 我纳闷,林清光是怎么做到的?让黑面变成了镜子?难不成有什么机关?难道爷爷还有什么法术没教我吗? 一定是有的!就如这个镇魇,爷爷就从未提起过。 我在照妖镜周围布置了一个七星阵,六颗棺材钉围绕照妖镜形成了一个六边形。 七星阵是属于比较稳定的阵法,照妖镜在中央,七方能量互为转化,能量互为守恒,这是一种阵法,但有了守宅人的法宝,便变成了一种镇法。 此阵来源于茅山术,专门对付穷凶极恶的鬼魂,在其棺材底放上七星蛤蟆阵或七星铜钱阵,可防止尸变,也可镇压恶鬼。后被守宅人学来,改良后作为了一阵镇压法术。 施放此不仅需要一定的功力,还得请神下凡,十分耗费精力神,可一旦施放成功,便很难被攻破,是一种极其靠谱的阵法。 我刚才掉以轻心了,若是在外面布置了七星阵,这日本鬼哪里还钻得出来? 布好阵法后,我焚香点烛开始请神:“敬请七星天官人,伏藏人间逐鬼邪……” 光是口诀就有好几百字,耗费了我无数的脑细胞,待一字不落地念完之后,我滴了一滴血在镜面上,将照妖镜缓慢地抬起来。 “人守阳,鬼镇阴,阴阳不离,百无禁忌!” 八卦镜发出一道柔和的光芒,分散在六枚棺材钉上,棺材钉微微颤动,将能量返回至照妖镜内,经过不断地重合、壮大,转变为一股十分强劲的力量。 我将镜子小心翼翼地拿到洞口,翻转过来,用镜面对着洞口射去,将白光盖满整个洞穴。 地上的棺材钉钻入了泥土里,早已消失不见。 现在,七星阵开始运作了,暂时封住了洞口,我也就放心了。 作完法,我累得身心疲惫,就像在操场跑了一千米,差点就喘不上气。 砖灵接住我摇摇晃晃的身体,顺势将我搂在怀里,我推开他,摔在墙上:“走开,别占老娘便宜。” 他没好气地一笑,撩一撩头发:“你长这样,我长这样,你觉得,谁占谁便宜?” “滚!”我照照镜子,老娘长得也不耐啊! 他妖媚地一笑,朝我伸出手:“过来,就当我发发善心,搀扶老人。” “谁要你扶,你个老不死的臭砖头,还好意思说我老。” “哟,还得劲儿了,真不要我扶?” “不要!” 他直接走过来,将我打横抱起,我去,这是公主抱啊! 64.水鬼化莲 我近距离地看着砖灵的脸,除了美就是妖,比女人还漂亮,看着真欠揍啊! “你……在看什么?”他故意凑近。 我眨巴眨巴眼:“看你漂亮呗。” 他得意得下巴都要翘上天:“真的?” “真的,一般漂亮的人,心地都很好,是不?” “那是当然。” “所以,好心人快把我放下吧!” 他噗嗤一声笑了:“年纪不大,套路还挺深?” 他大步流星地抱着我往外走去:“就当我练臂力了……” 呸,臭不要脸,就这模样,练臂力?再怎么练,也摆脱不了他的小受气质啊! 我该不该告诉他呢? 算了吧,我怕他把我从楼梯上丢下去。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啊,你如果去泰国混,应该挺受欢迎的。” “是吗?”他兴奋地眨巴眨巴眼:“泰国是什么国?那里很喜欢美男子?” 我憋住笑:“是的,在那里,像你这样的美男子很受欢迎。” “这样啊……泰国……有机会我一定去看看!” “有想法!” 我看着他,他也盯着我,我说:“大哥,到站了,你打算这样抱多久呢?” 他回过神,将我放下,我看到莽子被胡乱地摔在地上,脸被挤压得变形,赶紧过去拍拍他的脸。 “莽子,莽子……” 他缓缓地睁开眼:“鬼、鬼啊……” “你看清楚,我是你八一姐!” 他眼神终于聚焦:“八、八一姐!你没死啊!” “滚你丫的,活该你没女朋友。”有这么说话的吗? “我是关心你。” “行了。”这个怂包,看到鬼就吓晕了,都自顾不暇了,还关心我……好在他晕了过去,不然很可能会成为日本鬼的目标,被砍上几刀。 他刚缓过神来,突然惊恐地对着我身后:“鬼、鬼啊……” 又翻白眼倒了下去。 我回头一看,砖灵盘着腿漂浮在半空中,对我耸了耸肩,我摇头:“你能正常点吗?” 他没好气道:“这人谁啊?” “我发小。” “长得倒是还行,就是胆子……比针眼儿还小。” 我懒得理他,让他先回去。 他临走前笑嘻嘻地说:“回来给我买零食、水果。” “行,谁让你是大爷呢!” 我给莽子掐了掐人中,他缓了一会儿终于醒了,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抱着我的胳膊:“八一姐,鬼走了吗?” “鬼啊……在你后面呢!” 他吓得吱呀乱叫,我笑得前仰合后:“骗你的!” “八一姐,你……” “莽子啊。”我拍拍他的肩:“你也二十几岁的人了,能像个男子汉吗?” 他挺起胸膛:“我怎么不是男子汉?” “等你哪天见到鬼不晕,再来说这话吧!” 我看着他,想着博家真可怜啊,就这么一颗独苗儿,偏偏是个胆小怕事的主儿,这一家赶尸的功夫,算是到头了! 我将莽子带了出去,红布外的蝙蝠已经飞走了。 李明曦仍躺在地上,我用脚踹了踹,该不会死了吧? 莽子探探鼻息:“还有气。” “那就让他在这儿睡吧,我们走。” “在这儿?”莽子吓得抬头纹都出来了:“你不怕……” “不怕,我用七星阵封住了洞口,暂时应该没事。” 如果有事,照妖镜会出现异动,我也会第一时间感知,将其加强封印。 莽子点点头:“现在,我们回去吗?” “回去?”我笑道:“马上就到子时了,你不想看看这学校里究竟藏着哪些鬼魅吗?” 他勉强地咽了口唾沫,我对他说:“如果你害怕,可以先回去,我一个人转转。” “大晚上的,怎么可以让你一个人转悠呢?我还是个男人吗?”他拍拍胸脯:“我跟你一起。” “不怕再晕了?” “保证不会,保证不给八一姐拖后腿。” 我收住笑容,对着他身后惊恐的看去,他吓得脸色煞白,微微回头:“八一姐,我身后是……” 我凑近他的耳朵:“你身后……” “我身后怎么了?” “你身后有……一只苍蝇!哈哈哈哈……” “你又骗我!” 我和他一路打打闹闹,从图书馆出来,这时已经夜里11点了,由于江川大学闹鬼,弄得人心惶惶,入夜后师生们都尽量避免出行,所以,虽这还没到关门时间,路上就已经没人了。 莽子拽着我的胳膊,明明比我高一个头,却弯着身子靠在我身上。 “热不热?” “不热!” “你不热我热。”我推开他,下一秒又像狗皮膏药般贴过来,拿他没办法。 莽子问:“学校这么大,我们该往哪儿走?” 我看着手机上的地图,离我们不远处有一个池塘,名叫莲池。俗话说,有水的地方就聚阴,去水边看看,应该有收获。 “走,去莲池。” 莲池顾名思义就是一个种满莲花的池塘,此时正是莲花开放的时节,红的、白的、黄的莲花漂浮在水面上,如一盏盏美丽的花灯,十分诱人。 这里是个风口,凉凉的夜风吹来,消除了些许疲惫。 我和莽子靠在池塘边,他捡起一颗石子砸向水面。 “咦,八一姐,你看,那里有一朵莲花异常的大,是金色的!” 我看去,满塘莲花尽收眼底,哪里有什么金色大莲花。 莽子指着水面:“真有!” 看来,这小子是被水中的鬼怪给“看上了”。 我默不作声,莽子却像着了魔:“八一姐你等着,我过去帮你把花摘下来。” 别说池塘里根本就没有金色的莲花,就算有,我也会制止他,人家花开得好好的,干嘛要去折呢? 他说干就干,把衬衫一脱,卸下鞋袜,翻过护栏伸手向湖面比划着。 “还差一点,差一点就碰到了。”他对我说,我微微一笑,什么也没说。 这时,池塘上飘来一阵又一阵若有若无的胭脂味,我皱起眉头,眼下只有我和莽子在莲池,周围全是密林,一个人也没有,这胭脂气味是哪儿来的呢? 还没等我想明白,莽子就噗通一声掉进了水里,挣扎起来。 “八一姐,救我……” 他沉了下去,很快冒出头来:“有东西扯我的脚……” 我不急不缓地从背包里拿出一把盐、茶、米,朝着莽子挣扎的周围扔去,水面噼里啪啦地作响,莽子浮出水面:“八一姐,拉我上去!” 我不仅没有拉他,还捡了根树枝,将他往水里按…… 65.泰山石压“鬼” 莽子死死拽住树枝,却被我用力捅向水中,他吐了一口水骂道:“你不救我就算了……还……还落井下石!” 我任凭他骂,树枝在水里搅动起水花,死活都不让他上来。 水里,一道比黑暗还黑的影子,就像墨水混进了清水里,晕染开来,朝莽子悄声靠近,我看准时机,对着水中丢下了一颗石头,正中黑影:“莽子,快上来!” 我俩多年的默契了,一个眼神,一个语调,就能猜到对方的想法。 我话音未落,他就抓住了大树枝,被我给顺到了池塘边。 池塘里,那道黑影仍在,一动不动,被我丢下去的石头死死压着翻不了身。 莽子扑哧扑哧地游过来,浑身都是腥臭的池塘水:“八一姐,你谋杀亲夫啊!” 我踹了他一脚,让他往身后看,看到后他一溜烟爬了上来,躲在我背后:“那是什么?” “看看你脚踝就知道了呗。” 他揭开裤腿,脚踝处有一个人手印:“水猴子?” “确切的说,是水鬼。” 水鬼和水猴子还是有区别的,水鬼通常是指死在河里的怨魂,而水猴子,相传是真实存在的一种水陆两栖动物,外形似猴,有利爪,生活在河流池塘人烟稀少的地方,见过的人说,水猴子的叫声像婴儿,在水里的速度快非常快,最爱用爪子勾住人的脚踝,力大凶猛。 莽子看看脚踝,再看看水里:“刚才我就觉得水有东西,你还把我往死里推。” 我瞪了他一眼:“你这不没事吗?” 我不这么做,水鬼又怎会上钩? 他趴在护栏上,对着水里伸脖子:“八一姐你看,它怎么不动了?” 我贼贼地一笑,问他:“你没发现我刚才丢了东西下去?” “是有这么个事儿。” 我告诉他,那叫泰山石!又名石敢当,有泰山石给它压着,一般小鬼可翻不了身。 “泰山石敢当,号称天下第一风水石。”我给他慢慢说来。 关于石敢当,有一个有趣的故事。 相传,泰山脚下住着一个勇敢而仗义的青年,名叫石敢当。泰安城郊有户人家,一对老夫妻只有一个女儿,被妖所缠,时间一长,姑娘就变得面黄肌瘦,非常虚弱,找了许多医生也治不好。 有人说:“看来是妖气缠身,光吃药是治不好的。泰山上有个石敢当很勇敢,何不找他来想想办法?”于是石敢当来了,用智慧赶跑了妖怪。这妖怪后来到了福建,继续施害,人们就把石敢当请到了福建。这妖怪又逃到了东北害人,人们又把石敢当请到了东北。 石敢当想:“全国这么大,我怎么跑得过来呢?泰山有很多石头,干脆请石匠在石头上刻上泰山石敢当,谁家闹妖,就把这石头放在谁家的门外,妖怪就不敢进去了。” 之后,泰山石敢当降妖的事越传越远,从此以后,人们在盖房子时,便把刻有“泰山石敢当”的石头砌在墙上或放在门口用来避邪。 这是泰山石敢当的普通用法,对于守宅人来说,这小小的石头,可不止用来镇宅辟邪,还可以用来对付的水鬼! 水鬼狡诈,深藏在水中,来去自如,很难被捉住。 所以,我只能用莽子做诱饵了。 既然它能幻化出金莲吸引莽子,就证明莽子是它的菜,我不让他在水里多泡会儿,鱼儿又怎舍得上钩呢? 也只有它靠近莽子,我才能见机行事啊! 我看着那道黑影挣扎了半天,却始终被压在巴掌大的石头下,便对它说:“省省力气吧!一旦被石敢当压住,就再难翻身了……” 他捡了几颗普通石头,往水里丢去:“让你害我、让你害我……” “别闹了,还有正事要做。” 我靠近水边,却又害怕水边,只能站在护栏外,问道:“我说你答,如果敢骗我半个字,我就灭了你!” 话音刚落,水中就传来一阵细细弱弱的声响:“师父饶命!” “你是谁,为什么要害人?” 水中咕噜噜传出一阵起泡:“我叫阿金,原是在菩萨座下修行的童女。” 菩萨座下? 水中出现一道金光,虽然微弱,却让我明白了她的意图,她确实不是一般的鬼魂和精怪。 一张小小的巴掌脸,柳叶眉,菱形眼睛出现在水中,若隐若现。 她说:“我原是地藏菩萨坐下的童女。” 既然是地藏王菩萨的人,我自然是不会下狠手的:“你不好好修行,跑出来祸害人做什么?” “我冤枉啊!”她对我说:“请师父听我解释……” 阿金告诉我,江川书院原本并不是书院,而是一间地藏菩萨庙,后来才改成书院的。 好好的地藏菩萨庙,为啥要改行呢? 如果我没记错,地藏菩萨是佛教四大菩萨之一,《地藏菩萨本愿经》中记载,她是一位女性,后世多用男性的形象进行表示,经书记载,地藏菩萨曾几度救出地狱受苦的母亲,因看到母亲在地狱受苦,逐发愿救度一切罪苦众生尤其是地狱众生,她曾说过一句大家非常耳熟的誓言: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可惜,现在的坏人越来越多,地狱恐怕是空不了了。 阿金说:“一切源于一场大火……” 原来,这间地藏菩萨庙始建于唐高宗初年,是江城唯一一间地藏菩萨庙,阿金是壁画上的一株金莲,因常年伴在地藏菩萨左右,于是产生了灵性。 “那日,我正沐浴佛法,忽见地藏菩萨来于面前,她脚踩金莲宝座,饰以宝冠、璎珞,面容慈悲,说:‘吾之劫难,不该由尔等同度。’,说完后,我就被引出了寺庙,委身到了一面湖泊里。” 阿金刚到湖中,就见地藏菩萨庙起火了,菩萨的金身显现在火焰之中,久久不散。 佛寺被烧,大地震怒,连下了一个月的暴雨,她在雨中救起了许多人,才得以此福报,能幻化人身。 之后,江城再无地藏菩萨庙,而她则是被人们当做妖物,险些烧死,后随着庙宇里的残渣被丢弃在了溶洞之中,最近才被放了出来。 听了她的故事后,我相信阿金没有说谎,俗话说举头三尺有神明,三界之中,只有人敢亵渎神灵,妖魔鬼怪几乎没胆子做这种事。 “既然你是菩萨座下的童女,又救过人,为什么刚才要害他?” 阿金叹了口气:“我是为了救你……” “救我?什么逻辑?” 66.鬼门关 阿金说:“我方才在他身上,没有感应到人气……” 她这么说就奇怪了,莽子明明是活生生的人,我才是没有心脏的怪胎。 “方才,我见姑娘你一人在池塘边,身边跟着一个没有生气儿的人,还以为他要害你。” “所以,你显现金身是为了帮我?” “没错,我毕竟也是菩萨座下的金莲,一般的妖魔鬼怪见了不敢造次!” 原来,她幻化成金莲,是为了吸引莽子过去,结果却闹了一场误会,差点害死了莽子! 我想,这与莽子埋尸土、吃腐肉有关吧!他的阴气确实比较重。 既然是误会,那我也就不必再压着她了:“莽子,下水,捡石头……” “怎么又是我?” “不是你,难道是我吗?” 金莲看着莽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却又突然止住了,我扭头看着莽子,总觉得这小子背着我跟阿金说了什么,他憨憨的一笑,噗通跳进水里,溅起一道水花,把我的疑惑给冲散了。 泰山石拿起之后,阿金浮出水面:“多谢师父。” “你也是好心救我,别谢来谢去的。” 莽子看着阿金楚楚可怜的样子,摇头:“普天之下,敢对菩萨的人动手,也只有你了。” “行啊,下次遇到这种事儿,我就不出手了,等你死了我帮你收尸吧!” “八一姐,我错了还不行吗?” 看到阿金这么古道热肠,我开口道:“阿金小仙,既然你最近在学校里待着,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 她点点头:“有!鬼门关莫名大开,放出恶鬼无数……” 鬼门关!我惊呆了,原本以为这学校只是一个阴煞之地,没想到竟然是鬼门关。 “你可知青龙洞?” “知道啊,就学校图书馆下面埋着的溶洞。” “就是那儿,那里是通往地府的出入口。” 阿金说,青龙洞里原本真的住着青龙,她曾见过,有青龙守着那洞口,江城才会相安无事,可是,自地藏菩萨庙起火后,青龙就不见了。 怪不得这里会修建地藏菩萨庙,原来是用来镇压这鬼门关的。 既然是鬼门关,又修建书院后那么多年相安无事呢? 我开始结合阿金、纳兰新翠还有江城县志还原江川书院也就是江川大学的前世今生,我有预感,只要弄明白了这一切,我就离真相不远了。 在我们脚下的土地上,有一个天然溶洞,那里就是鬼门关的通道口,之前住着一条守护的青龙,所以名为青龙洞,后来青龙跑了,就被改了名字。 溶洞旁边的空地上,在唐朝修建了地藏菩萨庙,毁于大火;宋朝建立了江川书院,后来二战时期被日本人占领,他们死后,这里又继续作为书院;1997年学校建设,变成了现在的江川大学。 无论是修建庙宇还是学校,都印证了鬼门关一说,因为,极阴之地确实需要学校或庙宇进行镇压。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每次解除封印后,溶洞总会出事。 想来那日本兵一夜之间全死光光,应该是去了洞里,解除了洞中的封印,才会遭此团灭的。 1997年施工时,也弄破了血石,造成了一死一疯的下场。 我有点心慌起来,如果这件事没办法像爷爷那样处理好,学校将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阿金告诉我,这几天她刚刚放出来,就在水里度化了好几只恶鬼,又阻止了周围恶鬼害人,至于学校其他地方的鬼怪,她现在能力不足,暂时管不了。 “鬼门关大开,猛鬼出没,学校风水阵被破,一切的一切都是人为。”我告诉阿金,有一个极其厉害的邪家,不惜催生出僵尸偷走了镇魇,TA这么做,就是为了让鬼门关开启,生出事端。 阿金说:“我看那镇魇十分厉害,不知何人竟能破法,确实是位高人。” 莽子问:“咱们来也来过了,看也看过了,也跟一些神神鬼鬼打了照面,你打算怎么做?” 我想了想:“目前只能一步一步来,我用七星棺钉阵法封住了洞口,鬼门关暂时不会开启,现在要做的就是在学校里收鬼,恢复学校的安宁,最后再想个办法,长久地封印洞穴。” 莽子说:“咱们去找镇魇啊,找回了镇魇,放进去就好了!这次我让他们用铁来浇灌洞口,彻底封住。” “就算我们找到镇魇,那也废了,那位邪家不可能留着镇魇给我们重新封印。” 此时此刻,我也没法子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能封住一个阴气极强的鬼门关。 我皱着眉头,给二婶打了个电话:“二婶,爷爷回来了吗?” 她说:“还没呢,不过前几天,爸托人捎了个口信回来,说一切安好,不用担心。” 听到爷爷安好,我就放心了:“那人是在哪儿遇见他的?” “嗨,别提了,那人是镇上的酒鬼老马,前两天晚上喝醉酒,走夜路撞邪了,是你爷爷帮忙的,他说你爷爷帮他赶走了鬼,在梦里给他捎了这话。” 看来爷爷的真身并未出现,只是想找个人捎口信,又怕我知道在哪儿,才这么做的。 我问:“他还说了什么吗?” 二婶开始支支吾吾起来:“这个……好像有,不过,我有点想不起来了……” 她哪是想不起来,她这分明是手头紧了。 我说道:“上个月的生活费我明天转给你。” “是两个月。” 什么?爷爷都不在林家老宅了,她这个月还要算我生活费? 我气不打一处来,想着她照顾爷爷也不容易,就忍了这口气:“行,两个月。” 她松了口气:“你爷爷啊还托他给你带了句话,说,有什么事想不通,解不了,就去找那个男人。” 听到这话,我的脸嗖的一下红了,爷爷没毛病吧!干嘛叫我去找……那个男人? 我存着一丝侥幸心理:“是哪个男人?”千万别是奕啊! 二婶笑得暧昧:“就是留号码的那个男人啊!” 说完后,她八卦地问:“九九,你跟那个男人,到底是啥关系?” 我想了想:“恐怕是前辈子的冤亲债主吧……” 挂了电话,我看到莽子一脸的不高兴,那小模样,那小嘴巴,那小脸,都要气出水了。 他问:“那个男人是谁?” “什么男人?” “别装,你知道的。” “这个嘛……” 67.变装“勾引” 我磨皮擦痒的,不知道怎么跟莽子说,他这个特别小心眼,要是知道我和奕的事,岂不是要翻了天? 不行不行,绝不能告诉他真相。 我正想着怎么开口时,莽子阴阳怪气地说:“不会是上次你让我查的那帅哥吧!” “你怎么知道?” “还真是!”他转过身去,生气了。 “真生气了?” 他气呼呼地瞪着我:“我气,是因为你只让我查他,却不让我知道为什么。” 确实,上次他曾问过我为什么要调查奕,我只字未提,莽子虽然不乐意,但仍拗不过我帮忙查了一下。 我只能说:“他是爷爷的朋友。” 莽子下巴都要惊掉了:“他?你爷爷?俩人相差好几辈,怎么做朋友?”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爷爷让我有困难、有疑惑就去找他,我也很无奈啊!” 他嘴皮子动了动,却没有再说下去。 我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好了,别气了,实在不行,我去见他的时候带上你,行不?” 他终于笑了起来:“那行,一定要带上我。” “得了,看你那小样子。” 题外话暂时告一段落,我应阿金的请求,将她暂时收回。 由于我那儿已经住了一尊“大神”——砖灵,不可能再放置阿金了,莽子自告奋勇:“不如让阿金住我那儿吧!我有浴缸可以先养着她。” 这小子,难得那么积极主动,该不会是看上阿金了吧! 我将手中的金莲交给他:“那你可得照顾好了,不然,阿金要去菩萨面前告状的!” “我哪里敢亏待了她?阿金动动手指头,我就死翘翘了。” 阿金对我们连连谢道:“感谢两位师父。” 今天已晚,在阿金这儿耽误了时间,不知不觉子时已经过了,再找下去,恐怕会被保安当做流窜人员给赶出去,我们商量着先回去睡睡,待明天再想办法一一将学校的鬼引出来,然后收鬼! 阿金听闻后,说:“师父,我也想跟你们一起,我有法力可以度化一些可怜的冤魂。” “那行吧,明天带上你一起。”我打算将砖灵也带上,正式介绍给莽子认识认识。 大地陷入了一片死寂,一盏盏路灯似点燃的白蜡烛立在两旁,我和莽子走在回家的路上,夜色中,我总觉得有人在盯着我,无声地抓起一把米茶盐向后洒去,对着身后竖起了中指。 那谁,不管你是鬼,还是那邪家,这件事,我跟你杠上了! 大清早,我亲爱的小闹钟不到八点就响了起来。 砖灵敲敲门:“快起来了。” 我在床上翻来覆去,感觉浑身散了架似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你再不起来,我进来了哟。”砖灵将门开了一条缝。 我眯了一眼,继续躺尸。 他色眯眯地笑道:“再不起来,我就帮你洗衣服了……” 我赶紧从床上弹起:“我起了!” 看来,我还得先洗了衣服再出门啊。 砖灵见我气鼓鼓的,用肩膀撞了我一下,长发撩着我的肩:“小九,你今天起那么早,要去做什么大事?” 我回头一瞧,这个砖灵,每天都变着法的“勾引”我,昨天穿着穿着一件深紫色敞胸丝质睡袍,微风轻轻一吹,露出一道四角裤衩,无比香艳。 今天,直接穿着一件黑色紧身小背心,身上满是肌肉,看得我大清早就倒胃口。 “你最近怎么啦?发春了?” 砖灵翻了个白眼:“这不是看你心情郁闷,想化成美男子让你开心吗?” 我斜眼看了看他,冷笑一声:“呵呵!” “怎么了?不美吗?” 我打开我那逆光也清晰的柔光相机对着他:“你看,这是美能形容的吗?” 他呆萌呆萌地照着自己:“我觉得……挺好的啊!” “好是好,你见过哪个肌肉男是长发的?你看看,这一张美丽妖艳的脸,却配了一副肌肉男的倒三角身材,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我看电视上,那些外国女人就喜欢这样的。” “那外国男人还喜欢卡耐珊呢?她的屁股那么大,你喜欢不?” 他托腮认真地想了想:“还是不错的。” 果然,男人的审美和女人不同! 见我不喜欢,他摇身一变,又变成了那个瘦若杨柳,妖冶华贵,穿着长衫的砖灵了。 “对嘛,这才是你。”我很认真的对他说:“你不用为了讨好我,故意改变自己的模样,记住,人本来的样子,就是最美的!” 他的眼睛突然亮了:“真的吗?” “真的。” 看他那么激动,我接着说:“今晚上,你陪我去江川大学捉鬼。” “行,只要你打个响指,我就会出现。” 我摇摇头:“不,你直接跟着我去。” “真的?”他兴奋的样子就像一只眉眼发光的小狐狸。 “真的,不仅如此,我还要介绍我的朋友给你认识。” “好啊好啊,我正愁一个人闷得发慌呢!” “不过在此之前,你需要帮我跑跑腿。” 他微微一笑:“没问题,悉听尊便。” 有了砖灵这个好帮手,我终于腾出时间去找那个人了,自从上次惹他生气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联系过。 我也不知自己是不是魔障了,昨晚在江川大学,一次是在纳兰新翠的世界里见到了他,还有一次是在大战日本鬼时出现了幻觉。 我捏捏自己的脸:“林九九,你就真的那么想他?” 我坐在出租车里,看着窗外向后飞去的树林,早知道当初就留一手了,这下好了,把话说得太绝,不知道他见了我会怎么刁难。 走着走着,我发现司机的速度降了下来:“美女,你说的那条路,我好像找不到啊!” 怎么会找不到呢? “出城后岔往老猫岭方向,没走多久就有一条双向单车道的小路,沿着小路走就是了。” 我看着周围的景色:“不对,走过了。” 司机掉头,开了三分钟后,我指着前方雾气深处的一条小道:“就是那儿!” 师傅抓抓脑袋:“怪了,刚刚我经过这儿,明明什么都没有啊……” “是雾气太大,你没看见罢了。” 车开去之后,开了许久,终于到了奕的别墅,远远的,看到那处造型简约又时尚的宅子,司机说:“好气派啊,不知道是哪个老板的。” 我告诉他:“江城云河集团的。” “云河集团?怪不得……”他话锋一转:“这云河集团双童大厦的事你听说了吗?” “听说了,江城就那么点大,谁不知道呢?” “我觉得呀,那栋楼是遇到不干净的东西了,听说昨天,那里面又死了一个人……” 68.奕的女人? 不知为什么,一想到奕,想到我正朝他靠近,心里就莫名的慌乱。 明明,我不是那么胆小的人。 之前见到多少鬼怪,我都不曾心慌意乱,为什么见到他会这样呢? 我捂紧了衣裳,脖子上还留有浅浅的痕迹,每天洗澡,看到身上如星星般的痕迹,那晚发生的事就会一遍又一遍地出现在眼前。 每每想起那意乱情迷的吻,还有那一晚的欢愉,我就想大耳光抽死自己。 林九九,你特么是单身二十几年,太饥渴了吧? 不然,为什么总是想到他,想到那灼热的呼吸呢? 你就一点也不害臊吗? 我还真地思考过这个问题,好像,想想,也挺美好的,不是吗? “姑娘,我说双童大厦又死人了,你咋还笑啊?” 我回过神:“不好意思,你接着说。” 司机抽了一口烟,语调阴森森的:“我有个侄子在双童大厦上班,他说,他们楼上的金融公司又死了一个年轻的女人,听说是夜里加班的时候心脏病发猝死的,见过的人都说,那不是心脏病发,是被活活吓死的。” “又死了一个……” 江川大学的鬼门开了,也没出那么大的事,双童大厦只是风水阵被破了,就死了三条人命,看来,奕是搞不定了,我终于知道,可以跟他谈什么条件了。 “到了。”司机将我送到门口,打量着我:“美女,你跟这老板……” 我微微一笑:“大叔,我是来卖保险的,对了,你们的士司机长期精神紧张、也不活动,要不也买份保险?俗话说,平时入住一滴水,难时拥有太平洋啊……” “得了,美女,我呀混口饭吃,保险这东西,以后再说吧!谢谢啦!” 大叔避瘟神般退钱给我,扬长而去。 小样儿,我混社会的时候,你恐怕还没开出租吧!想八卦我,我让你见一次躲一次! 我撩了撩那性感的小短发,拿出镜子看看我这干净爽朗的小脸,还特意画了妆,今天真是美美哒。 我走到门前,按响了门铃。 门铃响了好一阵,里面却没人开门。 我贴着门偷听,难道是家里没人? 我又想抽死自己了,来之前干嘛不跟奕打个电话呢?我是不是sa? 叮咚叮咚,我再按一次门铃,这下,里面终于传出了声响,是哗啦哗啦的水声。 看来,奕又在泡澡……不,游泳了!我终于知道他的身材怎么那么好了,原来是天天游泳练的。 可惜啊,我怕水,如果不然,我也想学游泳。 想到游泳,我的脑海中就不自觉浮现奕赤裸上身,穿着四角泳裤从江水里探出头的模样,修长的手指轻轻抚平头发,白净而俊朗的脸就在眼前,那身上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如人鱼般,美极了…… 想想都让人流口水啊! 门,猝不及防地开了,我弯腰驼背地贴在门板上,猛地失去支撑点,一头扎了下去,整张脸贴在一块微凉的身体上。 来人刚从水里出来,身上还滴着水,我的头正好撞在腹肌上,眼前就是泳裤,还有一块微微的凸起,老天爷,哪里有地洞?我想跳下去! 他被我的一撞,也愣在了原地。 我赶紧直起身,羞得想转身逃走,但想到江川大学,想到要守护一方安宁,我忍了。 “嗨!”我打招呼。 开门的……果然是奕! 他瞪着一双大眼睛,气氛冷到爆。 我尴尬地整理了一下头发:“那个,好久不见,嘿嘿。” 他仍一言不发,僵硬到了极点。 就在我不知道怎么开口说第三句时,里面传来一阵水花声,一个女人从水面冒出头来,穿着一件黑色深V连体泳衣,轻轻撑着泳池边上,爬出了水面。 那个女人长得好漂亮,肤白貌美,扎着丸子头,是个古典美人的长相,看起来恬静柔美。 “奕,她是……”她也打量着我。 我咯噔一下,难不成,她是他女朋友?老婆? 奕转身,披着一张洁白的浴巾走过去:“林子英的孙女。” 他既不请我进屋,又不赶我走,什么意思? 听他这么介绍,这女人认识我爷爷? “原来是林师父的孙女!”她披上浴巾,走到我面前,笑眯眯的,眼中带着一股柔情:“好娇俏的姑娘,特别是这双眼睛,真有灵气。” 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可人,太和善了,如果她是奕的女人,我也真心祝福她,绝不当小三。 “哎呀,你看我,光顾说话了,快请进。” 我点点头:“姐姐,请问你是……” “我叫宋梓琳,你可以叫我梓琳姐。” “好,梓琳姐,我叫林九九。” “九九归一,是你爷爷取的名吧!” 我点点头,不知为什么,她说这话时,有种酸酸的神情,或许是我的错觉吧。 她将我拉到沙发边坐下:“你先坐坐,我去倒茶。” 宋梓琳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模样,我看着她又是游泳,又是在屋里穿来穿去,明显很熟悉这儿的一切,看到她的存在,我心里酸酸的,同时也火辣辣的,虽然那晚发生的一切事出突然,但我仍然接受不了成为小三的事实。 心里火烧似的难受。 我捂着心脏,明明没有心了,却能感受到心在抓挠。 爱情这东西,真是太奇妙了。 奕坐得远远的,侧面对着我,他裸露的肌肤上,还留有我的牙印。 不知道宋梓琳知道了,会不会杀了我。 我如坐针毡,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看准了逃跑路线后,我想,待会要是打起来,我绝不还手,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奕冷哼了一声:“不是说不信我吗?还来做什么?” 呵呵哒,这个人还真记仇啊。 他以为我想来啊,要不是爷爷让我来找他,要不是情况紧急,我…… “我确实不够信你,但是……”我鼓足勇气,说道:“我就想不明白了,我信不信你,有那么重要吗?” “有!”他沉沉地说,沙哑的嗓音让人心都软了。 “你要我信你,总得让我了解你吧!你看,你对我什么都知道,我对你就……” 他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下巴的水珠滴落在我的脸上:“我身上还有哪里,你没看过?” 我靠,光天化日耍流氓啊,妖妖灵,快来抓流氓啦~ 他低头,凑近我的耳朵:“你?我确实挺了解的,从内到外……每一寸……” 不行了,我要控制住蠢蠢欲动的右手,免得挥出去抽他耳光。 就在我咬牙切齿时,宋梓琳端着茶杯出来了:“你们……” 69.我被小三了? 奕贴着我的面,由暧昧的坏笑一秒变脸,恢复了冷冰冰的扑克脸。 “我,我们……” 奕从容地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枚耳钉:“你的耳环掉了。” 她摸了摸耳垂:“呀,真是,还好被你捡到了,我很喜欢这对绿幽灵耳环呢。” 我看看她,再想想自己,连对耳洞都没有,活得真不像个女人。 再说了,好好的,耳环怎么会掉?难不成前一秒两人还在咬耳朵? 林九九,你究竟怎么了?想什么呢? 宋梓琳将茶送到我面前:“九九,请喝茶。” “谢谢梓琳姐。”我可不敢喝,吐口水是小,放敌敌畏就遭了! 奕将耳钉递给她,她撒娇道:“奕,你帮我戴。” 他对着她倒是好脾气好脸子的,看着那张小脸凑上去,他耐心地帮她戴了上去:“既然喜欢,下次我再买别的款给你。” “不用啦,有你送的这对就够了。” 我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郎情妾意,感觉自己这个灯泡真的很大啊。 她或是看到我的尴尬,甜美地一笑:“不好意思啊,我和奕平时就是这样,让你见笑了。” 我的心死沉死沉的,他对宋梓琳,看来是真爱啊! “那个……九九,你今天来是……” 经过她的提醒,我终于想起来了:“我今天来,是想找奕先生谈事,关于双童大厦和江川大学闹的事。” 我特意提了奕先生,奕听到后,脸色一变,更冷了。 宋梓琳倒是很识趣:“你们有事就谈吧,我出去走走。” 奕说:“外面露水重,你还是在这儿继续游会儿吧!我们去书房谈。” “好。” 奕带着我上楼,我黑着脸跟在身后,离得老远。 走到二楼后,左拐右拐,到了最里面的书房,奕停在门前,似等着我。 我刚走近,他就拽住了我的手腕,一把将我拉到面前,那手指轻轻抚摸着我额头的伤。 “你干嘛!”我挣开:“你们有钱人就这么放荡不羁吗?” 他露出浅浅的白牙:“还痛不痛?” “嗯?” 他瞟向我的伤口,已经结痂了。 我昨晚涂了芦荟胶,希望不要留疤。 看我不回答,他摇摇头:“一问三不知,多半是撞傻了。”说完,他转身进去。 不对,他怎么知道是撞的? 难道昨晚,他真的去了江川大学? 不可能啊!如果他去了,为什么我找不到他?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留下。 “昨晚,你是不是去了江川大学?” 他说:“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 “你的伤口创面小,周围有一圈淤青还有肿胀,明显的撞伤。” 好吧,就算他是分析的吧,这件事暂且不提,我今天来找他是有正事儿谈的。 我走进去,发现他的书房比别人一套房子都大,里面放有很多古籍,什么《山海经》、《资治通鉴》、《史记》、《太平广记》等等,看得我头都晕了。 这些书都是奕看过的吗? 我记得有人说过,书房是一个可以了解对方的绝佳场所,你只要看看他的书,就知道他获取了多少知识,还有多少知识没有获取。 如果这些书,奕都读过了,那他岂不是博古通今,无所不知了? 相比之下,我这个没念过大学的学渣,跟他真是不对路子呀! “看够了吗?”奕问。 “够了。” “这些书你都看过?” 他点头:“无聊时打发时间罢了。” 我去,有钱人真好啊,我们还在温饱线上挣扎时,他就已经打发时间了。 “今天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是为了江川大学来的。” 我将江川大学闹鬼的前因后果说给他听,听后,我理直气壮地对他说:“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我不知道你有什么法子能封住鬼门关,但只要你解决了江川大学的事,我就帮你解决双童大厦的问题。” 他看着我:“求人都那么理直气壮。” “我不是求人,我是在谈交易!” 他鼻息发出不屑的声音:“双童大厦有什么问题?” “双童大厦又死人了不是吗?证明你根本没能力处理好。” 不知是不是‘没能力’三个字刺激他了,他身体向前倾,居高临下地瞪着我,贴得特别近、特别近,那呼吸吹动了我的刘海。 “死人,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不感兴趣。”他捏着我的下巴:“如果想求我,就说一些我感兴趣的事。” 我狡诈地一笑,下巴轻轻下移,吻了吻他的手指:“那你想要什么呢?” “自己猜,自己试。” 我压制着心中的怒火,朱唇微张,狠狠咬在了他的手指上。 我用尽全力,恨不得将这个渣男的手指咬断,看他还怎么调戏别人! 家里有那么漂亮贤惠的宋梓琳,却还想着勾搭我,去死吧!我就算流干身上的血去封印鬼门关,也绝不会跟他做身体上的交易。 我林九九虽然只是一个小角色,虽然还不够强大,但我也能竭尽所能去守护一方,这是守宅人的使命,不容玷污,如果我今天妥协了,这辈子都看不起自己! 我咬得腮帮子都疼了,他却一声不吭,只是惨白着脸,紧闭双唇。 猛地,我被拥入了他的怀抱中。 那令人眷恋的竹叶清香,深深地包裹着我。 我差点沉醉其中,却很快浮现出宋梓琳的梨涡浅笑。 “放手!你再不放手,我叫人了!” “住嘴,让我抱一分钟,一分钟就好!” 他真的……只是抱一抱? 不,不能相信他! 我一脚踹去,没有正中要害,只是踢中了他的大腿,他松开手,我也松开口。 他的手,被咬得鲜血直流。 为什么?为什么快被我咬断了仍不吭声? 明明痛得要死,却还要抱着我? 这人是受虐狂吧? 奕看着我,眼眸颤动:“为什么不信我?” “我说了,我还不够了解你。”我林九九可没那么容易相信别人,虽然奕与我是生死之交,虽然我们已经……但我还是不信任他。 “为什么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危险?” “江川大学。” “你知道?”我急了:“昨晚,你是不是去过那里?” “没有。”他说。 “那你怎么知道我去江川大学?” “在江城,就没有我查不到的事。” 好吧,他有钱,他牛逼,我无话可说。 “回答我,你为什么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因为……”我捏紧了拳头:“关你屁事啊!” 他拽着我:“我舍命救下的人,却主动找死,你说,关不关我的事?” 70.命中注定,我认了 我有些慌乱,但还是摆出一贯的强硬态度:“又不是我求你的,大家都是一百多斤的人,说话做事过过脑子,行吗?” “你怪我多管闲事?” “是啊!”我咬咬牙,说就说吧,别憋着,憋出内伤咋整:“你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我微不足道,死不足惜,死了就死了,一了百了,你为什么要救我?” “救你,是我的错?” “对!”就是他的错,如果不是他插手,我恐怕早就被蛊毒折磨死了。 死就死吧,鬼门关也去过多次,不差这一回了。 但我不想欠人情,不想与他发生任何纠葛,更不想爱上一个遥不可及的人。 与其长痛,为什么不让我一死了之? 如果他没有救我,我们俩谁也不欠谁。 如果他没有救我,我的人生就跟他毫无关系。 如果他没有救我……可惜没有如果。 他一步步靠近,我一步步后退,重重地撞到了墙上,他的眼神,似看着天下最怪的怪物,恨不得把我塞回去娘胎里去。 “你想干嘛?” 他微微低头,闪烁的眸光对着我,瞳孔里全是我。 “很久以前,有一对故人拜托我,一定要保护你。” 故人?还是一对? “谁啊?” “你的父母。” “你见过他们?”不可能,爷爷说过,我出生后没多久,我爹娘就去世了,奕怎么可能见过他们?如果真见过,他现在得多大年纪? “信也好,不信也罢。我说的都是事实。” “所以,你想表达,并不是真心救我,只不过受人之托?” “对。” 我知道奕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在现在这个社会,像他这样有诚信,又有钱,又帅,做事又靠谱的人不多了。 心里有一点小失落,原来,他是因为承诺而一次次地舍命救我。 这还是第一次,除了爷爷、叔叔、婶婶、牙叔外,提起我父母的人。 我问:“你见过他们……他们是怎样的人?” 奕说:“好人。” “就没有别的了?” “没有。” 我不信,如果他们交情不深,爹娘为什么会将我托负给他? 奕只手撑着墙壁,跟电视上壁咚的男主一模一样,用那双深邃迷人的眼靠近:“林九九,你信不信命?” “信,却不全信。”我一直都觉得,命运是可以改变的。 我记得爷爷说过,《易经》曾云: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古往今来多少个例子,都在告诉人们,积德行善是可以改变人生的。 之前牙叔知道我没了心跳后,也是让我散尽家财,去做善事,或许,他是希望我能通过积德改变命运吧! 奕说:“我原本不信,见到你之后,我信了……” 我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好像我是他的某种劫难。 “如果,遇见你是命中注定,我认了!” 我的脸红了起来,火烧似的,我没听错吧,他说我是他的命中注定。 “我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只需记住,你现在的命是我给的,你不能死。” “什么死不死的,你死了我都不会死。” “不想死,为什么要插手江川大学的事?为钱吗?”他拿出一张金卡:“如果为钱,这里面的钱,你随便花。” 我靠,一言不合就甩卡,真当自己在包养我? “不是为钱。” “为名和利?”他邪邪的笑了:“是你的风范。” “是啊,我在眼里,就是个贪名逐利、视财如命的人。”我拽起他的手,按在左边的胸口上,他吓了一跳:“干嘛?” “放心,吃亏的不是你。”我说:“感觉到了吗?这里,空荡荡的,我的心脏不见了,你知道在哪儿,却不告诉我,既然你不说,我就自己去找。” 他胸膛起伏:“你怪我不告诉你真相。” “废话。” 沉默一会儿,他终于开口:“你的心脏,被借走了。这是你们林家祖上定下的契约,每一任守宅人,都要借出自己的心脏。” “听起来真像聊斋啊。” “爱信不信。” “信,我当然信了,没了心跳我照样能活,能跑能跳,你就算说我的心脏在宇宙飞船里,我都信。” “所以,我会帮你……” 猝不及防的,他又一次抱住了我,这次的拥抱很温柔,很温暖,他摸摸我的后脑勺:“这些事,本不该你来承受,既然林家选择了你,别担心,我会保护你。” 我竟有点舍不得他的怀抱了。 我大概了解了,原来,这是每一个林家人都会遇到的操蛋事儿,爷爷不愿告诉我,不愿面对我,或许,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吧! 我能怎么办?只能相信他,相信自己了。 他松开手,我抬头,与他四目相对,那双漂亮的眼睛,真让人心动啊! “谁借了我的心?” “不可说。” “借去干嘛了?” “镇墓。” “什么墓那么牛逼,能借走守宅人的心脏?” 他摇了摇头:“不可说。” 他不说,我也大概能猜到,应该是至阴之物:“难道真跟江底的仙墓有关?” “你知道?” “那当然。” 看来,还真被我猜中了,江底葬着一个邪神。 “怪不得……我那天在回龙湾落水后,心脏就没了。”原来是被江底的仙墓给借去了:“你知道它什么时候还我吗?” “等下一任守宅人出现。” “要等多久?” “看缘分。” 我想了想,我这一辈,林家就只有一个女孩,所以才被选为守宅人,但凡有一个哥哥或弟弟,林家这摊子事儿也落不到我头上。 这么说来,我得抓紧时间结婚生子了?这样就能一代传一代? 有这么祸害子孙的吗? 奕让我放心:“你的心脏,暂时不会有问题。” 确实,这段时间以来,除了没有心跳,其他方面一切正常,这样是否表明,我可以不用管心脏的事儿,好好过我的日子了? 他点头:“是的,完全不用理会,其他的事,交给我……” “好。”有他这句话,我彻底放心了。 他目光下移:“你这样……想要多久?” 我看去,妈蛋,他手还搁我胸上呢! 71.过来,求我! 我的脸瞬间红透了,感觉今天已把这辈子的脸都丢尽了。 松手后,我咽了口唾沫:“现在我要说正事了,不管你愿不愿意,江川大学的浑水我已经趟了,目前,我已经暂时封住了洞口,你有什么长久或彻底的解决办法吗?” “当然有。” “什么办法?” “你求我。” “我……”我不抽他就算给面子了,求他?呵呵! “很难?” 我看他似笑非笑的样子,就像一只大尾巴狼,或许他根本就没想过告诉我方法,只是耍我罢了。 “我看你根本就不知道吧!” “激将法对我没用。”他认真地说:“求我。”似一个等待糖果的孩子,两眼放光,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也不慌不忙,坐在他对面:“如果我不求你呢?大不了就放光身上的血做个封印,我的血很吃香的,那天割破了一道口子,江底的邪龙就彻底没气儿,如果这血流干,恐怕鬼门关也会被淹没了吧……” 我知道奕紧张江底的东西,也需要我的血,所以决定赌一把! “你威胁我?” “是呀,我就是威胁你!有人敬酒不吃吃罚酒,我能怎么办?” “你真不怕死?” “不怕!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好汉一条。” “林九九。”他冷笑,露出一排贝壳牙:“你去犯险,没关系,你身边的人也别想好过!” 他目露凶光。 “你什么意思?” “你只要敢做,林子英、博易、张海牙、曼妮……都会为你陪葬!” “你威胁我?” “是呀!”他学我说:“某人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又能怎么办?” 行,算他狠,我惹不起惹不起。 “所以,你根本没资格威胁我。”他一字一句地说:“你!只!能!求!我!” 我彻底泄了气,感觉自己手上的筹码,在他眼里一文不值,唯一值钱的就是我自己,可我身边还有那么多人被他拿捏在手里。 就算脊梁骨再硬,也得弯一弯了。 “行,我求你!” “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你别太过分了啊!” “过分?”他说:“这就过分了?当初逞能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自己有几斤几两?” 他拍拍身边的长沙发:“过来。” “你想干嘛?” “过来!” 我敌不过他强硬的态度,坐了过去,刚坐下,他就吻了上来…… “滚蛋!”我咬破了他的唇,顺势推开他。 “呵。”奕笑了一下,擦擦嘴角的血。 “你已经有女人了,再对我动手动脚了,我报警了。” “女人?梓琳?” 我默认了。 他讪笑着摇头,好像我说了天大的笑话。 难道我说错了? 得了吧,宋梓琳看他那眼神,恨不得生吞了,还有动不动就撒娇耍赖,还有那女主人的姿态,说没关系谁信啊。 “想成为我的女人,很难!” 如果连宋梓琳那样的女人他都看不上,恐怕只能找天仙了。 他话锋一转:“你吃醋了?” “毛病……”一记大白眼翻给他:“你的破事我不管,总之,你抱也抱了,亲也亲了,摸也摸了,我这三陪服务也到位了,到底帮不帮,是男人就一句话。” “一个女人,比男人还粗鲁。” “对啊,我就这样,不爽你就赶紧说,说完我立马滚蛋。” 这次,奕也无话可说了:“晚上,我会去江川大学。” “行,电话联系吧。” 我落荒而逃,下楼时,宋梓琳正坐在躺椅上,秀着大长腿,喝着果汁。 “这么快就谈完了?” “是啊。” 见我要走,宋梓琳送到门前:“这就走了?我叫奕送你吧!” 都能指使奕干活了,这关系,铁定睡过了吧! 我回过神,林九九,你犯病了吗?干嘛胡思乱想,他们有没有睡过关你屁事啊。 “那就这样决定了,你请稍等,我去叫奕下来……” 看着宋梓琳忙前忙后的身影,第六感告诉我,她和奕的关系不一般,甚至……好过一般的情侣。 这种感觉怪怪的,让人心头不舒服。 但我却仍然保持微笑:“梓琳姐,真不用了,我走走路,当减肥吧!” 不等奕出来,我赶紧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心头总是堵堵的,让人不痛快。 满脑子都在想着奕、宋梓琳! 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又穿着诱人的泳装,会发生什么? 我刚才特意观察了一下,奕身上的痕迹全是那晚的旧伤,没有任何新伤。 而宋梓琳身上也是白白净净的,没有任何痕迹。 或许,是我想多了吧! 入夜,气温骤降了十度,变得阴冷起来。 我带着砖灵,莽子带着金莲在学校碰面,砖灵今天穿着一身飘逸的玄色汉服,一头长发披散在身侧,绝世美颜吸引了路人纷纷回头。 看到他,莽子横鼻子竖眼睛的:“八一姐,什么时候认识的三四线小鲜肉啊?” 砖灵不解,问我什么意思,我笑着说:“他呀,夸你帅,夸你美呢?” “是吗?”砖灵上前抱拳:“初次见面,郎君就如此夸奖在下,实在是不敢当啊!” 莽子的眉毛挤成了毛毛虫:“您是穿越的?还是走错片场了?” “他根本就不是人!”我正式介绍道:“他叫砖灵,在冥界救过我。” “砖灵?什么玩意儿?” “有时间再跟你解释吧!” “那他这段时间一直都住在你那儿?” 我还在想要不要撒个小谎,砖灵就兴奋地说:“是呀。” 说完后,莽子冲上去就挥拳头。 “行了,别闹了!”我拦住他。 莽子气得转身过去:“当初咱们来江城,我想跟你合租,你死活都不愿意,怎么?现在愿意跟他一个屋了?” 我头都大了:“性质不一样,你犯不着跟一块砖头较劲啊。” 他回头,打量砖灵;“哪里不一样了?他难道不是个公的?” “莽子!你再说我揍你了。”不带这么侮辱人的,合着我什么人都能睡吗? 他开始撒泼:“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我给了他一拳头,手臂还在半空中,不远处就传来一阵清朗的嗓音:“不对,至今为止,只有我睡了林九九……” 我一听,汗毛都竖起来了,奕是故意的吧?这个节骨眼出现,还说出这种扎心窝子的神补刀,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 一道修长俊朗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出,容貌不比他们俩任何逊色,气质上比莽子成熟,比砖灵硬朗,一路走来,丝毫无惧他们的眼神。 我遮住自己的老脸,今晚,是他们玩死我的节奏啊! 72.林九九哭了 我正打算找个机会溜走,莽子和砖灵一左一右地夹着我,异口同声问:“你跟他睡过了?” “我没有!”为了表明我态度诚恳,还竖起了三根手指。 莽子看到他,眼睛差点瞪出血了,莽子之前帮我调查过奕,昨天还在吃他的飞醋,好不容易被我给忽悠过去了,今天这事闹的,努力全白费了。 砖灵也好不到哪儿去,原本笑眯眯的脸变为僵硬,最后阴沉起来:“这是谁?” “那个谁,你自己说吧!” 我接过莽子手中的金莲,准备先走一步,莽子拦住我:“八一姐,这事儿没说清楚,你别想走。” 奕走过来,自带BGM,路人们纷纷侧目、回头。 他强势地搂住我的腰,将我从莽子身边拉到身侧:“不对,我记错了,那晚,是你睡了我。” 我捏着小拳头,悄声说:“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他低头耳语:“这是你今天的惩罚。” “卑鄙!” “多谢夸奖。” 我们俩的悄悄话,在莽子看来就是你侬我侬,他骨节捏得卡卡响:“八一姐,这到底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我俩认识那么多年,你还不了解我吗?” 奕的下巴轻磨着我的小脑袋:“那晚,你不是这么说的……” 看得出来,莽子很受伤,砖灵很失落,这俩人情绪满满地盯着我,希望我给个说法,我就纳闷了,我林九九是睡了他俩,还是娶了他俩,干嘛跟他们解释? “看我做什么?谁编的故事,问谁去啊!” 我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我生气,是因为奕不分时间、场合、对象,公报私仇。现在都什么时候了,火烧眉毛了,他满脑子只想着怎么报复我。 很好玩吗? 他是小学生吗? 我生气,还因为,他把我俩的事当个玩笑说出来,他倒无所谓,可我呢?我虽然糙了点,但好歹也是个姑娘……不,女人,我也要脸的。 他既然不打算娶我,也不爱我,干嘛要当着我朋友的面说这种事?分明是在羞辱我! 我是林家唯一单传的守宅人,需要传宗接代的,再说了,林家在白马镇和江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阴行大家,传出去,我还要不要嫁人了? 奕还想说什么,我回头,给了他一个大大的耳光。 啪的一声,别说镇住了他们三人,就连周围看热闹的人都一片哗然。 莽子盯着我:“八一姐,你……哭了?” “没有。”我抱着金莲快速朝校门口走去,金莲幻化出一只白皙的手,接住了我的泪。 “九九……” “别说话,我想一个人静静。”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莽子疯了似的追上来:“八一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 不是那个人! 我加快脚步往前走。 一道玄色影子飘到我身边:“九九,别伤心,你还有我……” 也不是他。 我没有理会。 我埋头走了很久很久,却始终没有等到那个人,没有等到他的一声道歉。 心里拔凉拔凉的,感觉这次去找他,简直是自取其辱。 是,他确实救了我,我心存感激,但是,也范不着见人就说睡了我吧! 我不喜欢这个玩笑,因为完全不好笑! 在校园里暴走了大半圈,我终于冷静下来,泪干了,也看淡了。 我看着地上被拉长的影子,好久、好久没有哭过了吧! 见四下无人,金莲幻化成人形,巴掌脸、菱形眼,扎着一根小辫子,穿着一身鹅黄的连衣裙。 “九九,别难过了。” 我不喜欢别人看到我脆弱的一面,轻轻擦干眼泪,笑着说:“我没事,开始干活儿吧!” 回头,莽子和砖灵不远不近地跟着我,想上前又怕惹恼了我。 我看去,始终没见奕的身影,也对,他那么记仇,并且睚眦必报的人,被我当众打了了一耳光,铁定被气走了,怎么可能跟上来? 挥挥手:“你们两个赶紧过来!” 莽子和砖灵对视一眼,竟然产生了某种默契,屁颠屁颠地围拢来。 “八一姐,我……” “别叨叨了,多大点事,咱们今晚上不是来闹情绪的,赶紧收鬼吧!” 见我恢复正常,他们俩都松了口气。 莽子说:“誓死听八一姐的吩咐。” 砖灵白了他一眼,稳重地说:“有我在,包你放心。” “那行,咱们几个兵分四路,向着学校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去找,我不管你们用追的也好,用骗的也好,总之,各显神通,用自己的法子捉鬼去。” 大家点点头,各自分好了自己的主场:我选东,阿金往西,莽子向南,砖灵朝北。 “大家注意安全,有什么事儿就吹哨子。”我给他们一人发了个口哨。 砖灵和阿金拿着哨子:“我们好像不需要吧!” “管它呢,拿着!以备不时之需。” 临走前,莽子不放心我:“八一姐,你真的……没事了?” 我一脚踹去:“滚。” “那就是没事了!”莽子一溜烟跑了,再也不敢追问我和奕的事。 世界清静了,我收起笑容,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上了锁,拿着我的祖传照妖镜朝东走去。 东边是学校的教学楼,过去,在熄灯关门之前,许多学生会在教室里复习、温书,自从江川大学闹鬼后,便没人敢来了,十几栋教学楼黑漆漆的一片,似一张张漆黑的大嘴,正等待着深夜的猎物。 抬头看着这些高楼,一栋一栋的找去,恐怕得找到天亮吧! 我拿出罗盘,找到了这片儿的极阴之地——体育学院的室内游泳馆! 为了方便捉鬼,李明曦今天已经打过招呼了,子时会给我们留门,等我们处理完后才会上锁。 所以,我轻而易举就进入了游泳馆。 游泳馆,顾名思义里面有泳池,我想起李明曦说起过泳池闹鬼事件,不由得汗毛倒立,老天爷,不是这么玩儿我吧!明知我忌水、怕水,却偏偏还得跟这水打交道。 我安慰自己,就在此地招魂,离泳池远远的就行,今天晚上,我绝不会碰水! 风呜呜地吹了起来,泳池上出现道道波纹,我看着黑乎乎的水面,总觉得黑暗中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是人还是鬼? 73.鬼娶亲 我打了个寒颤,心里不断暗示,此时此刻,千万别疑神疑鬼、自己吓自己。 不就是一阵风吗?哪里有那么多幺蛾子事情?况且,现在子时未到,也还没进行招鬼,那些鬼都躲着呢,不怕不怕啊! 我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香烛纸钱,将三副碗筷摆放在面前,碗里装着一碗米饭,一份刀头肉,还有一碗水果。 然后用红绳在周围布下结界,留有一个出入口,用细沙进行掩埋。 为了安全起见,我用石灰粉和朱砂在身边画了一道圈,以防有鬼怪向我捣乱,将纸钱烧在圈外,当白烛燃起了火焰,我开始念念有词,招鬼上门…… “人守阳,鬼镇阴,阴阳不离,百无禁忌!” 向祖师爷问好之后,我摇着铃铛开始念叨:“天清地明,日月之精,遇咒有因,神鬼显灵……” 我反反复复地摇着铃铛,念着这句话,意思就是我现在人在极阴之地,供奉各位神鬼道的朋友们,大家快来享用吧! 受到我的召唤后,很快,周围悉悉索索地发出了声响。 我看着那白蜡烛的烛火,由明黄变为幽蓝,明明没有起风,火焰却像两个小人儿似的,一跳、一跳地蹦跶起来。 手中的纸钱化为灰烬,那烟雾开始打着转儿,一圈一圈形成龙卷风朝天上飘去,时不时裹挟着纸钱燃烧的灰烬。 种种迹象表明,已经有阴人来享用这顿“大餐”了。 我用照妖镜偷偷看去,刚对着烛光,就看见一群烂兮兮的恶鬼,趴在蜡烛周围奋力地吸食着食物和蜡烛的气味。 天上、地上、周围全是鬼,我在镜中细细数了起来,莫约来了十几只,男女老少都有,全是死时的恐怖模样。 看着看着,这周围的鬼也来得差不多了,我悄悄收紧掩埋的红绳,将唯一的出入口封死。 用早已准备好的一口小坛子,于坛口抹上一道刚杀的热猪血,将坛口对准烛光处。 “化坛为界,通入幽冥,收魂!” 手里的铃铛变换节奏摇动起来,叮铃,铃……,变成两短一长,那群游魂野鬼听到后,纷纷朝坛口飞来,一个一个缩小、钻了进去。 随着数量的增多,坛子越来越重,我咬紧牙关,这坛子在封住之前是不能落地的,就算有千斤重,我也得撑住了。 手中的坛子开始微微颤动起来,待最后一只收回后,我用一块红布蒙住了坛子口:“超渡幽魂,皆入轮回。”然后放下铃铛,咬破自己的手指,用血在红布上点上一点,赶紧盖上盖子,一切大功告成! 这个收魂的功夫不是跟我爷爷学的,是跟牙叔学的,他的行当就是收鬼,我跟在身边,多多少少也学会了点本事。 收工后,我开始捡拾地上的东西,将朱砂和石灰等痕迹抹去。 没想到啊没想到,今晚的活儿竟然那么轻松就搞定了,真是出乎意料啊! 我原本以为起码得大战三百回合才能搞定,没想到才一会会儿的功夫,就把鬼魂都收完了,简直顺利得不行。 也不知莽子他们情况如何了,其他两位都是有本事的仙家和精怪,唯有莽子是我最担心的,他胆子那么小,该不会连哨子都没吹就晕了吧! 我不放心他,决定将坛子放好后就去找他。 我双手抱起坛子,大摇大摆地摸黑朝外走去,刚走了两步,就听到泳池里发出一阵哗啦哗啦的水声,周围异常安静,那水声就像在耳边荡开,让我心头发紧。 不会吧,难道还有漏网之鱼? 我慢慢、慢慢地转过身,看到泳池里溅出一阵浪花,一队人马从水里缓慢地走了出来,领头的几个身穿黑袍,头戴尖帽,脸上都戴着白面诡笑的长脸面具,领头的那人手里举着一根白帆,身后的黑袍举着两盏白灯笼,那灯笼上写着一个黑色的喜字,看着十分邪门。 他们靠近后,周围响起了一阵热闹却诡异的吹锣打鼓声,那背后的队伍模模糊糊,大概有一百多人的样子,浩浩荡荡地朝着走来,伴随着唢呐声,还有一阵阵凄厉骇人的哭声。 除了领头的身穿黑袍,后面的人全都穿着红色的喜服,那些人,每一个脸上都是空白的,没有脸,没有五官,没有任何神情…… 我屏住呼吸,奶奶的,今天出门又忘了看黄历,居然遇到了鬼娶亲! 我整个人站在那里都快炸了!遇到鬼娶亲,是十分可怕的一件事,如果正面冲撞到,很有可能会随着队伍一并走向冥界。 如果命大避开了,轻则生病,重则一命呜呼。 我抱着坛子,沉住气,赶紧转身避开了队伍,却不想,那队伍有意朝我走来,浩浩荡荡从我身边经过,我能感觉到无数个灵体与我擦肩而过,身上一阵麻、一阵冷。 这不算什么,最可怕的是,那些怪异的唢呐声,似乎围着我吹了起来,我睁眼一瞧,看到一张白花花的脸在我面前,身上穿着民国的新娘装,仔细看去,发现,那张白花花的脸竟然是我! 哪里来的妖物,竟然敢变成我的模样? 我仔细一瞧,看到,原来是新娘脸上镶嵌了一面镜子,我入了镜中。 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诡异的事,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脸,变成一张阴森森的鬼脸,正朝着我笑起来。 看来我是着了别人的道儿了,我一刻也没耽搁,咬着牙,用头朝镜面撞去,撞破了镜子,那鬼新娘痛苦地哀嚎一声,破碎的镜面里流出黑水来。 我从那残镜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个婀娜身姿的女子,穿着一件深红的旗袍,正不远不近地站在我身后。 是赵川家遇见的那只女鬼! 好家伙,我不去找她,她竟送上门来了!今晚的是,一定是她搞的鬼! 我抱着坛子,穿过人群,朝她跑去,却被更多的鬼魂围住,一个转身,头戴着面具的领头鬼朝我喷了一口烟,我开始迷糊起来…… 一件黑色的新郎装飘到眼前,那衣袖挥舞起来,似在叫我过去。 我抱着坛子,痴痴傻傻地跟随他们走去,前方就是泳池了,但在我眼里,却是一个清澈见底的小水坑,我看到队伍里的人吹吹打打、抬着轿子,大步地跳了过去,那黑衣新郎朝我招手,我也学着他向前迈开腿,飞了起来…… 74.与鬼抢亲 噗通一声,我跳进了水里,在水底,新郎官一身黑衣长衫,胸前别着一朵刺眼的红花,在我面前走着,一边走,一边回头朝我挥挥手。 我奋力地朝他走去,似乎着了魔。 “等等我……”我对他说,嘴里的话在水中变成了几个气泡。 新郎似听到了我的呼唤,回头,我奋力地拽住他的手,紧紧地抱住了他,那张脸,剑眉星目,俊朗不凡,看起来十分眼熟,可是却想不起来了。 “你相信前世今生吗?”有人问我。 我点点头。 我看着新郎官,他挣开我的怀抱,朝着迎亲队伍离我而去,想到那花轿里坐着他的新娘,心头就没来由的一阵悲伤。 “你想知道他是谁吗?” 我点点头。 一盏红灯笼飘到面前:“那就跟着它去看看吧……” 我跟着灯笼过去,竟然走到了花轿处,那花轿两旁跟着两个白面红腮的纸人丫鬟,她们看到我来,抿着嘴笑起来,我朝花轿看去,竟然看到了门上写着一个名字:林九九。 这不就是我吗? 轿门开了,我被人推了进去,红盖头从轿顶飞了下来,盖在我的头上。 这轿子坐着倒也安逸,轻飘飘的,如履平地般,我坐在里面,竟然有种新婚女郎的小紧张和小忐忑了。 坐着坐着,我听见有人在叫我:“林九九……林九九……” 我推开窗户,看到几个人影隔着水雾在叫我,跟我隔着不到一米的距离,我朝他们挥挥手,那人竟然没看见我。 我想推开轿门出去,却发现那门被锁死了,我怎么推都推不开,就这样与他们擦肩而过了。 花轿继续向前,我关上窗户,静静地看着轿门外的那道身影,嘴边荡起一抹幸福的笑意。 吹吹打打的队伍来到了一座古色古香的老宅前,与我想象的不同,轿子是从后门直接抬入后院的,轿门被人一脚踢开,新郎官牵着我的手说:“你今天……真美。” 我害羞的低下头,没有拜堂,没有亲朋好友的祝福,就这样被他抱回了新房里。 房间里,原本应贴有双喜字,点上龙凤烛,可是,当我进去之后,却发现这里面是一个灵堂,新郎官变成了另一个人,把身上的红花取了下来,放在了一口黑木柜子上。 “夫君,你这是?”我掀开盖头,只看到他阴邪地一笑:“弟妹,你的夫君在这儿呢……” 棺材里,是一个死了多日的人,隔着那么远都能闻到一股尸臭味。 我大概也明白了怎么回事,过去在江城,未满十八岁就意外死去的男子,是不能入棺的,只能放在柜子里下葬,除非娶一门阴魂配成一双,用年长女子的尸体垫棺,方可入棺厚葬。 我看着那柜子,再看看脱掉新郎服的他:“为何要害我?” “为何?怪就怪,你的命不好……” “我跟你从上海来到江城,委身下嫁,你我的情谊还敌不过一个死人?” “情?你不配!” 我是被人活活给勒死的,死后,男人嫌我死状恐怖,目露凶光,用镪水浇了我的脸,塞进了棺材里,我心中怨气难平,在棺材盖上的那一刻,我看着他的脸发誓,就算坠入地狱,永生永世无法超生、永生永世遭受恶果,也要杀了他报仇! 画面到此,我的耳边响起那阵凄凉哀怨的歌声:“我等着你回来……我等着你回来……” 我睁开眼,看到自己仍在水中,旗袍女鬼就站在我面前。 “现在,你知道我为何这么做了吧?” 旗袍女鬼顶着一张被镪水浇成肉饼的脸,横在面前。 我如梦初醒,想到那盖棺前的画面,那新郎官竟然是赵川的脸! “你相信前世今生、相信因果报应吗?”她问我一句,说完后转身扬长而去。 前方,一个穿着长衫的身影在水里招手,我看到赵川在等着她…… 旗袍女鬼离开了,这就像一场梦,现如今旗袍女鬼已经走了,这梦怎么还没结束?一晃眼,我怎么又回到了花轿中? “喂,有没有人啊!”我的叫声被掩盖在了吹吹打打的锣鼓声中。 我敲打着花轿,刚才还能打开的窗户,现在已经封死了。 不远处,另一队锁啦声传来,我隔着纱窗看去,看到几个穿着唐装,戴着瓜皮帽的人,正抬着一顶纸糊的棺材朝我走来,那两个抬轿子的不是别人,是莽子和砖灵! 阿金摇身一变成了婢女,扎着哪吒头,穿着喜庆的红色花袄,前前后后簇拥着好多的人,朝着我的队伍赶来。 一把红纸伞从天而降,挡住了黑袍队伍去路,我身下的轿子猛地摇摇晃晃起来,似在剧烈的奔跑,一阵急刹车,我差点被摔个狗吃屎。 红伞下,不知何时站立了一个人,那人身材纤长,脸上的神情干净利落,除了奕还能是谁? 看到他们,我不由得激动起来,他们怎么会在这儿?该不会又是幻觉吧! 我听见奕咕噜咕噜在水中与领头的黑袍男子对话,似乎很不愉快,逐紧张地拍着窗户:“奕、莽子、砖灵,我在这儿……” 砖灵给我使个眼色,让我住嘴。 我赶紧闭嘴,不知道他们在整什么幺蛾子。 过了一会儿,奕跟那黑袍的交谈声越来越大,但奇怪的是,他们说的话我一句都听不懂,只看到他们吵着吵着竟动手打了起来。 莽子他们带来的百多号人冲上来群殴,那阵仗比电视剧还要精彩,我这个人心也特别大,原本还挺害怕的,看到人都陷入团战去了,也变得兴奋起来。 这时,莽子和砖灵扛着轿子朝我跑来,他隔着纱窗看到我:“八一姐,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咋了?” “先不说,赶紧换花轿吧!” 俩人将纸扎的花轿一丢,扛着我的花轿就飞奔起来,阿金守在旁边,用一股金色的光环保护着我,他们逃命似的往另一处赶,也不知赶了多久,奕出现在面前,一脚踹开轿门:“林九九,回来!” 我飞身出去,从水中弹出,落在地上。 等我一出来,那水中冒出一股气泡,咕噜咕噜的,莽子说:“这大花轿啊,还给你们!” 将花轿丢到了泳池中,溅起一阵水花,我回头一瞧,刚才死活推不开的花轿,竟然是个纸扎的货?一入水中就泡得散开、脱落。 可是再看看身上,竟然一滴水都没有,而莽子等人却是浑身湿透,大汗淋漓。 怪了!怎么会这样? 75.命债已了,情债难讨 我想到刚才那一幕,而且还是发生在泳池里,终于觉得后怕了。 莽子看着我,看着看着眼里就流出了泪。 “八一姐,你知不知道,我们差点就救不了你了!” 我一头雾水,只记得是遇到了鬼娶亲,见到了旗袍鬼,经历了一场不属于我的前世磨难,接着又回到了花轿,其余的一概不知。 砖灵难得正经一回,皱起了眉头:“你知不知道,方才我们看到你时,是个什么模样?” “什么样?” “你跟着一盏灯笼,在水里走来走去,上了一个大红花轿!” “我在水里走?”可是身上却一点也没弄湿啊! “我们也觉得奇怪。” 莽子说:“当时,我们各种办法都用过了,谁都没有办法碰到你,就连阿金用佛法都无法接近你。” 究竟是什么妖法,竟然连他们都束手无策? 这时,远远站在一旁的奕噗通一声跳下水,游到了池底的轿子前,取下了一个牌子,上来后,他随手将牌子丢到了我面前。 我看着那牌子上写着我的农历生日:丙子年九月初九,林九九。 他冷冷的说:“有人用你的生辰八字,结了阴亲。” 说完后,他电话响了起来,接通后脸色都变了,大步朝着外面走去。 “虽然你救了我,但是……我之前的账还没跟你算呢!”我小声的说。 莽子拉了拉我的衣服:“八一姐,快别说了,刚才要是没有他,你就歇菜了。” 看他们俩累得不行,阿金对我说道:“刚才,我们几个收完了鬼魂后,碰了个头,却发现联系不上你,于是便到东面来寻找,就看到你在泳池里跟着一盏红灯笼不停地走、不停地走。” 阿金说,他们在边上不管怎么叫我,我都听不见,后来他们下水,也无法触碰我。 怪不得……怪不得刚才我看到有人隔着水雾在叫我,原来是他们。 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不直接淹死我呢?反而留着我一条命。 他们三人也是无解。 阿金继续说道:“我们当时都急坏了,各种法术用了,仍然不能进去,然后水中突然冒出一人,原来奕先生比我们先潜了下去,我们几个刚才竟没有发现他,这可是一位高人啊!” 提起奕,阿金显得特别恭敬,这让我不由得去猜想,奕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 奕当时冒出水面,大口喘气,他告诉三人,他能进入我的世界,却无法带回我,看来只能抢亲了。 莽子说:“他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招来一百多个鬼魂,又送回去,连我们博家都做不到,真是不简单啊!” 原本还情敌相见分外眼红,现在却秒变迷弟,莽子这变脸也太快了吧! 一场抢亲的戏码,几分钟内就商量好了,奕不知道去哪儿招来了一百多号猛鬼大哥大姐,然后由莽子和砖灵扛着轿子,阿金做护法,奕打开通往鬼娶亲的出入口。 后来的事,我都知道了。 我神情恍惚,奕之前下去过一次? 那我刚才看到的新郎官,真的是他咯? 想到那怦然心动的感觉,想到我那小媳妇的娇羞窃笑,原来不是幻觉!我……我刚才还抱了他一下,艾玛,又丢人了! 奕打完电话,回来对我说:“赵川死了,在家门口暴毙而亡。” 我很淡定地点头:“我已经知道了。” 莽子惊讶道:“你知道?” 我将水中的奇遇告诉了他们,奕听完后说:“我知道为什么你滴水未沾了。” “为什么?” “因为赵川的那位冤亲债主。” “你的意思是,旗袍女鬼保护了我?” “目前看,是这样。” “为什么?我之前明明跟她恶斗过,都差点死在对方手上。” “因为她已如愿以偿。”阿金说道:“她不入轮回,便是来报仇的,说是报仇,不如说是来讨回情债的。命债已还,可是她的苦难却还未结束。” 说实话,我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阿金很佛系地说道:“你知道人过世之后,为什么要诵读《地藏经》为逝者超度吗?” 我读书少,怎么可能知道? 她说:“超度时念诵《地藏经》,可帮助超度之人渡过苦海,而到无苦难之境地。那女鬼无人超度,便来度你,你生,她便得以生……” 我还是不懂,砖灵解释道:“女鬼夺了赵川的命,所有恩怨已了,却放不下那份情债,想追随赵川去地府,但没有资格进门,于是便来度你的劫难,你如今得救,她也算功德一件,有地府的门票了。” “原来如此!” 阿金点点头:“所以我说,她已得偿所愿。” 合着这里的都是明白人,就我一个笨的,唉,又丢人了。 这件事倒是理顺了,那这个牌子呢? 我看着这写着我生辰八字的牌子做工十分精美,是用金丝楠木雕刻的名牌,上面有一朵合欢花的图案。 奕说:“这个,问一个人最清楚。” “谁?” “宋梓琳。” “她?” 奕说:“她是民族民俗专家,走遍了江城,应该见过这个标志。” 听到他提起宋梓琳的头衔,我的眼前灰蒙蒙的,原来这女人不仅是个大家闺秀,还是一个民族民俗专家啊,真羡慕。 奕将名牌拍图,微信发给了宋梓琳,很快,那边便回复了语音。 “奕,如果我没记错,这个牌子是结阴魂才会用到的。” “是。” “那……九九没事吧?” “没事。” “没事就好。” “告诉我,这是哪间寺庙定的阴亲?” “如果我没记错,是在江城沿江上游的新增乡,有一个供奉蛤蟆阴神的庙宇,那儿曾出现过合欢花图案。” “我知道了,谢谢。” 阴庙?这让我想到了梓娘娘庙,他们都是阴神,一个救人,一个却杀人,差别咋那么大呢? 我收起这个名牌,等我处理完学校的事,再去找他们算账,拆了他的老庙! 理清头绪后,奕拖着疲惫的步子离开了,我追了出去,见他缓缓走在台阶上,那背影竟然透着一股苍白与凄凉。 “奕!” 他回过头,脸色白得像纸,跟刚才判若两人。 “你怎么了?” 76.没资格爱他 “没怎么。”月光下,他的脸白得有点透明:“今天的事……对不起!” 这是一句迟来的道歉。 奕说:“我不知道你会在意。” “我当然在意了,哪个女孩会不介意?” “是吗?”他勉强露出了一抹笑容,身体却摇摇晃晃撑不住了,我赶紧接住他,坐在空旷的台阶上,他顺势枕在我的肩头。 “走开,别想占老娘便宜。” 他疲倦地说:“一分钟,就让我靠一分钟!” 想到他为了救我,也废了不少力气,就让他靠靠吧! “就一分钟啊,我计时。” “好。”他的手自然而然地搂住了我的腰。 “起开。” “嘘……”他示意我别说话:“刚才在水里,我是新郎,你是新娘,在你抱住我的那一刻,我突然想,其实这样也挺好的,不是吗?”奕柔柔地在我耳边说,一边说,一边发笑。 “都什么时候了,能不能正经点,你到底怎么了?要不要叫救护车?” 他看着天上的星星:“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那句话,因为你的拥抱,我差点就回不来了……” 我有那么厉害吗? “在那一刻,我看到了很多画面,差点就沉浸其中。” 怪不得他要离开我,奋力地向着远方跑去。 “那时的你,很美!”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我吓得嗓门儿都变了:“奕,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在水中,那女鬼问:“你相信前世今生吗?”,其实我相信,我觉得,你我之间,或许真有前世……” 奕昏了过去,我用手一摸,摸到一股热乎乎、黏糊糊的东西,摊开手掌一看,是血! 他受伤了?为什么不说呢? 我这才发现,他外套下全是血,怪不得他总离我们远远的,原来是不想被人发现。 “你怎么那么傻,受伤了也不说,要是我没追上来,你死在了外面,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我翻开他的外套,发现后背全是血,那背上有一道十厘米的刀伤,应该是不久前伤的,伤口原本已经缝针,或许是刚才抢亲时打斗一番,伤口又裂了,动脉流血不止,血都快流干了。 好好的,他的背上怎么会有伤口? 我脑海中浮现出一幅虚虚实实的画面,当日本兵的武士刀砍下来时,奕突然出现,用背脊帮我护住了刀刃。 昨晚上真的是他? 不可能!他怎么可能出现在图书馆? 再说了,今早去他的大别墅,他还和宋梓琳鸳鸯戏水,哪里是有伤的样子? 此时此刻,我已经彻底慌乱了,赶紧叫莽子等人出来,阿金立刻为他止血,我拨通了120急救电话,心急如焚。 结果120没等来,几辆豪车开就进了校园,停在了室内游泳馆的台阶下,宋梓琳从第二辆车上下来,穿着一条黑色的丝质长裙,长发披散在腰间,气场全开。 她看了看台阶上的几个人,目光锁定在奕的身上。 “奕!”她一路小跑过来,从我手中夺过奕,紧紧抱在怀里:“他怎么了?怎么脸那么白?” “他背上的伤口裂开了,可能是伤到了动脉,血流不止……”我低声说。 宋梓琳看着我,那眼神中充满了怨恨,但面子上还是保持了应有的理智:“我知道了,我先带他回去!” “伤得那么重,不应该去医院看看吗?我们已经打了120。”他流了那么多血,好歹也要给他输输血啊。 “我们有专业的私人医生,会处理好。”说完后,她命人轻轻地抬起奕:“那就不劳林小姐费心了!” 可我还是不放心,见我追上去,宋梓琳瞪着眼珠子回头:“林小姐,请回吧!我会照顾好他。” “好。”我相信,她确实能照顾好他。 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今早上她还叫我九九,现在却叫我林小姐,宋梓琳应该是生气了吧! 也对,我把她男人害成这样,她还能礼貌地跟我说话,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我又怎么能怪她呢? 我心情低落,担心奕担心得要命,可现在却束手无策。 我又有什么资格追上去照顾他呢? 莽子拍拍我的肩:“人走远了,别看了,赶紧收拾一下走吧!” 我点头,内心默默祈祷,希望奕不要有事…… 我们抱着好几个坛子,里面装了上百只阴鬼,其中一部分由阿金进行超度,她能力有限,能帮的也只有那么些鬼魂,其余的,我们打算送去牙叔家,换点票子回来。 我让莽子带着阿金先回去进行超度,我和砖灵负责去找牙叔,散去后,我和砖灵用网兜将坛子串成一个葫芦串儿,他扛在肩上。 “校园里的鬼已经收得差不多了。” “谢谢你们。” “傻……”他笑道:“为了苍生,何必言谢?” 我们走在回去的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他看我全程心不在焉,说道:“如果担心,那就去找他吧!” “嗯?” “奕先生。” “乱说什么,谁担心他了。” “你骗得了所有人,却骗不过自己的心呐!” 我是什么人,哪轮得到我关心奕?他的身边有宋梓琳就够了。 砖灵飘到我面前:“你知不知道自己最大的毛病是什么?” 我愣住了。 “是胆怯,或者说,某方面自卑吧!” “滚,你才胆怯,你才自卑,我胆子是出了名的大,也是出了名的自信姐。” “是吗?”他在我身边飘起来,转圈圈:“我怎么觉得,你在感情上是个胆小鬼呢?” “明明喜欢,却不说。” “明明在乎,却表现得无所谓。” “这不是胆怯是什么?还有……你明明想追上去,看到那个女人就退缩了,我想,多多少少是因为自卑吧!” 砖灵是会读心术吗?居然将我的内心看得透透的,就连那些我不愿承认的事都一针见血地说了出来。 我从未跟砖灵提起过宋梓琳,他却因为这一分钟的交集,看出了我与她相比后产生的自卑,真是太可怕了! “是,我承认,你说的都对。” 就算没有宋梓琳,我也不敢上前一步,现如今有了宋梓琳,我不可控制地退缩,因为,她的存在,让我打心眼里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77.林九九表白 一种莫名的悲哀在我胸腔荡开,偏偏还不能痛快的哭一场,这样的感觉真是太操蛋了! 我索性不走了,就坐在马路牙子上,吹着夜里的凉风,让自己清醒清醒。 砖灵坐在我身边,放下坛子:“九九,其实……你并不比任何人逊色。” 我很感谢他安慰我,但我的情况自己心里明白,我和奕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如果不是因为守宅人的血,我和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有交集。 “可是,你偏偏却遇上了他,不是吗?”砖灵摸摸我的头,就像一个暖心的大哥哥:“看得出来,他对你很不一般。” “你又知道?” “当然,我在冥界待了那么久,阅鬼无数,冥界的一切悲欢离合,也是从阳间带去的,阴间就是阳世的一面镜子,甚至,比阳间更为透彻。” “你说起道理来,还一套一套的。” “一个人,愿意豁出性命去冥界抢亲,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 “意味着,他将得罪整个冥界,从此没有安生。” “只是一个鬼娶亲,有那么严重吗?” “有!”砖灵告诉我,与我结阴亲的那位也不是什么善主,整个迎亲队伍都有一个股法力加持,不然,他们也不可能进不去。 “如果只是一般的关系,他不可能这么做。” “你错了,他只是答应了我的父母,要保护我。” 砖灵摇头:“不要用你的眼睛去看,用心去看。” “算了,别说了!”我好害怕,我怕他再说下去,我就会忍不住去找奕。 “傻姑娘,我替你着急啊!”他说:“千万不要带着遗憾活下去,更不要带着遗憾下黄泉。你还年轻,才二十几岁,为什么不去试试?就算爱会让人受伤,你也不会留有遗憾。” “我……真的应该去找他吗?” “如果足够想,你一定会去。” 砖灵笑笑,背起那串土坛子,自顾自地离去了,看着他走远,我起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砖灵说得对,我都没有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如果带着一个没写完的故事就这样退场,难道不会感到遗憾吗? 我都没有听到他亲口拒绝,为什么要放弃呢? 我在夜色中奔跑,不停地向过往的的士招手,终于打到了一辆车,这一次,无论遭受多少白眼,就算是被人赶出去,我也想陪着他。 我可以什么都不做,安静地、远远地看着他,看到他醒来,我也安心了。 来到了奕的别墅门前,里面黑漆漆的,一个人也没有,看来他们还没有回来。 我拨打奕的电话,已经是关机的状态。 没关系,我可以等。 我坐在他家门前的台阶上,夜里凉,我捂紧了衣服,就这样静静地等着他,看着天上的星星。 这里远离城市,周围全是密林,只有天上的月亮最明亮。 我想起那夜在游艇上,他搂着我,握着我的手,朝天上指去。 “在那里,有一个星群,像一颗璀璨的宝石,外面是金色的星群带状围绕,中间是恒星,恒星是红色的。” “在这一边,是紫薇恒,你看过《史记·天官书》吗?紫薇恒是围绕北天极的三大区域之一……” “还有这里,是西方人说人马座……” 可是,凭我的肉眼看去,天空就是黑压压的一片,零星点缀着几粒星光。 奕,你快回来吧! 回来告诉我,今夜,又看到了什么星…… 漫长的一夜就这样过去了,等到天亮时,一对人影出现在面前。 一双黑色高跟鞋,一双黑色的皮鞋。 “林九九?” 我睁开眼:“奕?你……没事了?” 我不敢想象,一个流了那么多血的人,天还没亮就出院了。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却比昨晚好了很多,嘴唇也变成了猪肝色。 看到我,他眼里出现了惊讶二字,而身旁的宋梓琳则是隐忍的愤怒。 “九九。”宋梓琳说:“你怎么来了?” 她又叫我九九了?气消了? “我不放心,想来看看。”转而问奕:“你好些了吗?” “好多了。” 宋梓琳脸色忽变,微笑起来:“你在外面等了一夜吧,快进来暖暖身子。” “不必了!”奕冷冷的说:“我现在没事,你可以放心回去了。” 他这是下了逐客令啊! 我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他,昨晚还靠在我肩上说,我们这样也挺好的,还说他看到了很多画面,沉浸其中。怎么今天说变就变了呢? 我有点难过,好歹我也在寒风中等了他一夜,可是见面后,连门也不让我进,就急着赶我走。 宋梓琳又开始了她贴心可人的人设:“奕,你怎么能这样呢?九九也是关心你……” “我已经没事了。”他对于我说完后,解锁开门准备进屋,我气极了,拽住他的手腕:“姓奕的,你给老子站住!” 他淡淡地回头,看着我。 “你给我出来,我有话要说!” 宋梓琳轻轻将他推了推:“奕,你们还是说清楚吧!我先进去了。”她潇洒地转身,关上了门。 奕跟我走到院子里,坐在石椅上:“有什么话就说吧!” 我感觉自己都要气炸了:“你今天吃错药了吧!我是哪里得罪你吗?” “没有。” “那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奕冷漠地说:“是我的问题,我不值得你这样关心。” “值不值得不是你说了算。” “林九九,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是吗?那你昨晚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舍命救我,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和生命?还有,你说的那些话,难道都忘了吗?” “我说过,救你是因为故人的嘱托。”他无奈地抬起眼皮子:“那些话……你还是忘了吧!” “你可以说着冠冕堂皇的理由,但我有心,我可以感受!”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你怎么可以这么过分?说出口的话,翻脸不认账了,让我去忘记。” “别说了!”他低着头,不敢看我的眼睛:“对不起!” “奕,我……我喜欢你!难道你感受不到吗?” 是的,我表白了,虽然别人过女孩子要矜持,就算爱了,也不要先开口。但我不管不顾,喜欢就是喜欢,至少,我勇敢地说了出来。 听到我的表白,奕先是一愣,深深叹了一口气,眼中有太多伤感:“谢谢你的喜欢,但我不喜欢你。” “是吗?你撒谎……” 78.观音座下麒麟兽 我大着胆子扑上去,亲吻他的唇,他坐在石椅上,保持着一动不动,就连呼吸都没有加快,就像一尊石头雕像。 不可能,我不相信! 奕在撒谎!他不可能对我没有一丝心动。 他捏着我的双肩,轻轻推开我:“林九九,你难道就没有一点自尊心吗?” 是啊,我的自尊心都被狗吃了,明明已经被拒绝,但我却偏偏不信邪,一定要一步步地刺探他的心,可结果呢? 他说:“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和感情了。” 我隐隐觉得,奕的转变,是有苦衷的:“你是不是有苦衷?” “没有。” “可你之前说过,会对我负责……” “是,中蛊那日我曾说过会对你负责,或许是我的话令你产生了误会。”奕掏出支票,在上面写下了一个数字:“这是对你的补偿。” 我看着那支票,笑了笑,没有接过,奕,你为了赶走我,都要玩这样的戏码了吗?你想玩,可以,我陪你! 我从兜里掏出了一元钱硬币:“你不是说过吗?那晚是我睡了你,所以,我的蛊毒到了你的身体里,真是抱歉啊,你的钱我不能收,按理说,应该我赔给你。” 我将一元硬币放在他面前:“这是对你的补偿,你,只值这个价!” 但凡一个有血性的人,都无法忍受我的这个侮辱,但他却淡淡一笑,收下了,出乎我的意料。 “好,我接受,你可以走了。” 奕,你难道,真那么想我走吗? “好,我走!但你答应我的事,别忘了。” 奕说:“今晚,我会去封印青龙洞。” “好。” 我与他擦肩而过,可以感受到他的目光一直跟随着我的背影,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会变成这样! 难道我们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梦吗? 我真的不信!我宁愿相信奕是有苦衷的,像那狗血的韩剧主角,得了绝症?家人反对?利益纠葛?总之,是因为其他的原因而拒绝我。 虽然我亲耳听到了他的拒绝,但那并不是真心的…… 我可以等,等到他忍不住来找我,等到他忍不住承认喜欢我,我可以、可以等! 刚刚还是晴空万里,此刻却乌云密布,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我淋着雨,走在蜿蜒的小道上,雨点砸在我的脸上,我又哭又笑,这下好了,没人都发现我在流泪了。 没想到单了二十几年,第一次表白,竟是这样的结果。 这雨,下了之后就没停过,或许是昨晚凉到了,又或许是因为淋了雨,我病了。 嗓子发炎,咳嗽,有时还会全身发冷,头痛欲裂。 莽子和砖灵轮番照顾我,却一点也没见好转。 “去医院吧!”他们把我背到了人民医院,刚进去,我就翻江倒海,呕吐起来。 护士给我量完体温:“烧到39度8了,你们怎么才送来!” 莽子急坏了:“那怎么办?” “我马上通知医生。” 医生检查后,把莽子和砖灵训了一顿,说,要是再晚来一天,我就要病成肺炎了。 他们吓坏了,立即帮我办理住院手续,特地给我弄了一个VIP单间病房。 我躺在病床上,痛得浑身无力,嗓子沙哑疼痛,已没办法多说一个字,只能默默地看着他们忙前忙后,跟个陀螺似的没停过。 “莽子……砖灵……”我的嗓子快说不出话了,莽子将手机丢给我:“别说了,有事发微信。” 我点点头,建了个群,打字给他们。 我:谢谢你们!有你们照顾我,真好! 莽子:谢个屁,要不是你傻乎乎的去他门外坐着,也不会病成这样。 砖灵:能不提这事吗?哪壶不开提哪壶,情商那么低,活该找不到女朋友。 莽子:滚,还好意思说我,要不是你蛊惑八一姐,她能过去吗,能生病吗? 砖灵:有本事你去找他打一架,为你的八一姐报仇,让我背锅,算什么男人? 我们仨明明就在病房里,却要在微信上聊天,这画面也忒搞笑了。 我:别吵了,让我清静清静。 莽子:好吧!八一姐,你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砖灵嫌弃地瞟了他一眼:你会做吗? 莽子:我去买。 砖灵:买的哪有我做的好,是吧,九九? 我:是是是,你们长得那么美,说话又好听,怎么都对。我晚上想喝排骨汤,想吃菠萝,要甜蜜蜜的那种,还有,我想吃很多很多零食。 砖灵:排骨汤包在我身上。 莽子:其他的,我去买。 他们离开后,我将手上的针管一拔,换了衣服就出门了。 我拖着病体走到马路边,打了个车去江川大学。 那里,李明曦已经在门口等着我了,看到我病怏怏的模样,他也吓了一跳:“林师父,你怎么了?” 我哑着嗓子:“我没事……走吧,去图书馆!” 江川大学的事一日不解决,我就一日不安生。 我和李明曦并肩走在校园的小路上,他对我说:“谢谢你,林师父,你出马之后,这几天学校再没有闹鬼的事儿了。” “没有就好。” 鬼都被我们捉完了,怎么可能再闹呢? 我接着问:“昨天,是不是有人来过图书馆了?” “是!”李明曦说:“是一个长得很帅的男人,我还以为是个明星呢,结果他说是你派来封印洞口的。” 奕果然信守承诺。 “对,是我叫来的。”我今天来,是为了看看他究竟有没有封印好,所以提前通知了李明曦,暂时先不要回填洞口。 我来到地下室,这里已经没有任何幺蛾子了,只是阴气仍在,我这个身体进来后,从脚跟凉到了后脑勺,忍不住咳嗽了一阵。 “林师父,你没事吧!” “没事。” 我趴在洞口,看到一尊长着翅膀的麒麟兽在洞穴中,也不知奕是出自哪门哪派,竟能请来观音菩萨座下的麒麟兽来镇压,这功力非一般人可比。 麒麟自古以来就是瑞兽,性情温和,与龙同等,而这一尊应该是观音菩萨座下的,它身上带着观音加持的心经。 李明曦对着我:“林师父,你在看什么?” “你没看到有一尊麒麟兽吗?” “有吗?”他往洞内看去:“什么都没有啊!” 怪了,为什么我能看见呢? 请麒麟兽守在洞口,就跟大门前的石狮子大同小异,都是运用神兽来镇宅,唯一不同的是,大门外的石狮子是请来的神兽分身,而这尊凡人看不见的麒麟兽,却是真真实实的正主。 看到它,我对奕的身份更为好奇了。 79.赶尸运毒 这麒麟身上金光闪闪,自带一股仙气,有它在,不论是凡人还是妖魔鬼怪都无法靠近。 我在一旁,加持了一下七星阵法,将此阵转化为麒麟作心点,环环相扣,只要麒麟在,这处封印就无法被破。 准备完毕,我让李明曦找来几个工人,用水泥将此地封死,在和水泥时,我加入了一些朱砂,增添了阳气。 待洞口被填上后,我吩咐李明曦去定做一个水泥墩子麒麟台,每逢初一十五,带上香烛和素果来供奉,可加强麒麟的气场。 李明曦连声道谢说,会安排专人来做这事。 我点点头:“学校的事已经处理完了,你们什么时候付尾款?” “我马上安排人手!这次辛苦师父了。” “没事。”我看李明曦的印堂发黑,恐有大事要发生,多了句嘴:“李院长,你最近多加小心呐!” “林师父为什么这么说?” “你上次在我这儿拿的护身符,最近都戴着吧?” “戴着呢,林师父,你是不是瞧出什么了?” 我当然瞧出了端倪,他的这件事,恐怕与桃色事件相关呐! “天机不可泄露,你这段时间多做些善事、清心寡欲,希望可以渡过劫难。” 他吓得脸色都变了,金丝眼镜反着光:“林师父,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如果你不放心,就去找别的师父看看,是否能改,我只能看到这儿了。” “谢谢林师父……” 一般印堂发黑的人,要不是命数已尽,就是将发生大难,他的印堂黑气隐隐透着一抹粉色,肯定是桃色事件无疑。 我只是个守宅人,对于命格的事只能看破不能说破,更不能随意介入他的劫难和因果,否则,我会受到惩罚。 在我们乡下,有一句话叫:各人有各人的命,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希望他能遇到高人指点或广积善缘,化解这个灾难吧! 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不然,等莽子他们回来见不到我,会疯的。 我撑着伞走在学校里,李明曦就在身边,我问:“李院长,如果……如果我想念你们学校,要怎么做?” “你可以参加成人自考。” “这样啊……”我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不如也跟莽子一样,趁着年轻,多读点书吧! 在他们回来之前,我先溜回了医院,换上了病号服,规规矩矩地躺在病床上,不多时,门开了,博二叔阴沉着脸进来,看见我就骂道:“死丫头,都病成这样了,还出去晃荡。” 呀,看来,我刚才溜出去被他看到了! “二叔,你怎么……来了?” “我听小易说你病了,想来看看,结果……就瞧见你这丫头从外面风风火火地赶回来。” 他放下果篮,过来摸摸我的额头:“头那么烫还出去淋雨吹风,是不是找死?” 博二叔不停地骂我,但我知道,他很关心我。 “你要是病坏了,我家小易娶谁去?谁给我们博家传宗接代?” “二叔,你又来了!” 每次遇见他,都要被他搞一道催婚,我头都大了。 他胡子巴渣的,咧嘴一笑:“嘿嘿,我又忘了……” “对了二叔,你来医院,不止是看我那么简单吧!” “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是单独来的呀,如果想探病,为什么不约着你家小易一起?” “你这丫头,还挺精明的。”博二叔告诉我,关于上次僵尸的事,他查出了一点眉目,而这件事,他不能让莽子知道。 “究竟是什么事?” 博二叔贼亮贼亮的眼睛变得愤怒起来:“这个人,应该跟二十年前小易父母的死有关!” “叔叔阿姨不是出去玩的时候意外翻车死的吗?” 他摇摇头:“不是!” 我瞪大了眼珠子,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你能跟我说说吗?” 他走到房门口锁了门:再三确认这里只有我们俩人后,终于开口道:“二十年前,有人用赶尸运毒,从越南经云南、贵州过江城入内陆,分散到全国各地。这件事警察查不出来,却被我们博家知道了,老爷子就派博易的父母,也就是我的三弟博同贤和弟妹李芳去秘密调查此事,当时他们有了一些线索,正追去时,就被人逼得车毁人亡。” “当时,同贤查到那个组织的窝点在湘西的一个寨子,他们驱车前往,却在途中遭遇了多次暗杀,那人也是歹毒至极,为了阻拦他们,竟然把地下的旱魃给挖了出来,三弟和弟妹不想死在旱魃手里沦为阴尸,就连人带车给开下了山崖。” “如果你去网上查还能查到,那一年,湘西地界上出现了罕见的大旱,全年庄稼颗粒无收,后来还是博家和茅山的一些道友合力处置了旱魃。” 这件事官方并不知晓,只有博家和那几位道友才知道,虽然旱魃制住了,但由于博同贤和李芳已车毁人亡,关于那个组织的线索也就断了。 “后来,那个团伙还在赶尸运毒吗?” “有,不过不再经过江城了。” 博二叔说,这些年,他们一直在调查害死博易父母的人,对方十分狡猾,每当有一点线索,就会莫名地断掉,没办法,他们只能从赶尸运毒这方面查起。 “这次的事,应该跟那伙人有关,因为赶尸行当有自己的规矩,是绝不会去做催尸这种损阴德的事,唯有那群运毒的人,才会用禁术催尸。” “这只是你们的推测吧?” “如果只是推测,我不会说出来。”博二叔拿出一个东西,是一个被水泡过的符咒,晒干后隐隐还能见到一些形状,那符咒上画着几只小鬼,还写了一些符号。 “这道符,就是他们的!” 那天,博二叔钓出尸体后,将其当即火化,他回去将这件事告诉了博老爷子,老爷子把他说了一顿(我怀疑是大骂一顿,二叔要面子,换了个说辞。),说他也不好好查看就火化了,然后命他回到金泉湖去找,看看有没有遗落的线索。 这一去,他在水里摸了好几个小时,终于找到了一件衣裳,那夹层里就放着这个符咒。 “一个运毒赶尸的团伙,不好好的去运毒,去发家致富,来江城地界上偷镇魇,究竟是为什么?” “我们也不知道,也正在查。”博二叔叮嘱我:“这件事,千万别告诉小易,我怕他知道真相后做出傻事。” 我点头:“放心吧,我不会说的。” “你们最近也要小心,那人既然来了江城,不知道又想做什么,咱们坏了他的事,恐怕也不会善罢甘休,有什么事随时跟我联系。” “好。” 听到莽子父母的事儿后,我的心情,就像窗外的天,满是阴霾,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 80.乞丐的贺词 没想到,莽子的父母竟然死得那么惨烈,想起他现在嘻嘻哈哈、无忧无虑的日子,博家老人是果真疼他啊! 如果莽子知道他的父母死于非命,仇人仍逍遥法外,他一定会活得很痛苦吧。 与其让他生活在仇恨之中,不如让他开开心心地活下去,这才是他父母最想看到未来。 博二叔走后,莽子和砖灵来了,买了一大堆吃的。 莽子捧着一束红色的康乃馨,笑嘻嘻地送上:“早点好起来。” “谢谢!”我抱着花闻了一下:“真香!” “你喜欢就好。” 不知是不是听闻了他父母的事,我看他的眼神变得悲伤起来。 “八一姐,你怎么了?眼眶怎么红红的?” “没事,这里的空调太干了,我眼睛疼。” “我给你开加湿器。” 我看着他阳光般的笑脸,暗暗地想:莽子,你的仇,八一姐来报! 有他们俩闹腾腾的在身边,我心情也好多了,夜里,莽子回去休息了,砖灵留在这守着我,他反正是个精怪,也不用睡什么觉。 临近十二点,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有什么事儿给忘了,翻开手机看了看日历,今天是赵川的头七! 我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呢? 我赶紧爬起来,砖灵就睡在旁边的陪床上,慵懒地看着我:“去厕所?” “不是,你陪我出去一趟。” “不行,你都病成这样了,还想去哪儿?” “我要去赵川家。” “去那里做什么?” “给他烧纸,送他上路啊!” 赵川家死得就剩他一个了,没想到还是死绝了,头七回魂,都没人给他烧纸钱,怪可怜的。 砖灵没好气地说:“可怜就可怜,关你什么事?” 确实不关我的事,但我就是要去。 他最后拗不过我:“行,我陪你。” 我们俩撑着伞,带上香烛、金元宝还有一些贡品,一包面粉,去到了赵川家门外。 听奕说,赵川是在家门口暴毙而亡的,应该是旗袍女鬼来索命了。 原来,莽子的那道招魂幡,阴差阳错地让旗袍女鬼找到了前世的情人、仇人,算不算是种机缘巧合呢? 我站在院外,看着当日给他改动的大门和风水阵,没想到救得了他一时,却救不了他一世。 我将门上的八卦镜取了下来,怕他找不到回家的路,还给他点起了两盏引路灯。 在门前撒上面粉后,我祭拜起来。 “赵川,你我也算相识一场,我虽然帮了你,但却没办法解决你前世的因果,正所谓杀人偿命,你上一世杀了她,她这一世报了仇,也算两清了。至于情债,就让阎王爷去判吧!” 我给他点烛烧纸,将元宝丢进火里:“这些钱你拿好,黄泉路上别小气,打发点鬼差,这样才不会被欺负。” 说着说着,砖灵面色一僵:“他来了……” 门前的面粉出现了一道浅浅的脚印,旁边还跟着一双小鞋子,应该是那女鬼也来了。 “你们现在好了,成双成对,有什么恩怨就当面了结吧!” 我将剩下的纸钱往天上一抛:“好走!” 送完了他们,我心里也松了不少,撑着伞跟砖灵压马路。 走着走着,就看到路边有一个气质硬朗的男人,撑着一把红得似血的伞,穿着一身黑衣,正盯着我。 砖灵也看到了:“那人谁啊?好重的杀气。” “我不认识。” “赶紧走吧,来者不善。” 我回头与他对视一眼,总觉得,那个男人的眼神好似认识我,找我有事儿,但却太过凶狠,让我不敢靠近。 而且,大晚上的,一个男人举着红伞,不觉得很奇怪吗? 我们走到大街上准备打车,这时,旁边蹿出了一个脏兮兮的老乞丐,双手抱拳,在我身侧念叨道:“佳偶天成喜联璧,百子千孙福源长……” 什么鬼东西?我一句也听不懂。 砖灵听到后,面色一沉:“这是贺词。” “贺词?” “古时结婚,人们要去念贺词,讨个吉利。” 那乞丐还在念,念到最后朝我作揖:“祝相公娘子百年好合……” 砖灵将他赶走:“去去去,滚开!你找错人了!” 他嘿嘿一笑:“头戴红花,身穿凤袍,我不会认错的。” 他看着我,那眼神一点也不像个疯子,让人感到害怕。 这老乞丐,年约五十岁,浑身上下脏兮兮的,但却没有一丝恶臭,他的头发很长,打了结,跟个鸡窝似的,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想啊想,终于想起来了,之前接强子的赌场案时,他就曾在商场门口出现过,让我不要去。 现在又疯疯癫癫的出现在面前,跟我说贺词,我总觉得,这老家伙没有那么简单,他应该知道些什么。 我让砖灵别赶他,从兜里掏出几颗大白兔,递到了他的手里:“你要的喜糖。” 他嘿嘿笑起来,脏兮兮的大手捧着奶糖,连声道谢,我又从兜里掏出了十块钱:“这是喜钱,你想要吗?” 老乞丐双眸放光:“想。” “那你告诉我,怎么知道我是新娘子?” 他嘿嘿笑起来,就像在看一个傻子:“我说了,你头戴红花,身穿凤袍,分明就是新娘子啊!” 我把十块钱给他,又拿出二十块:“那你告诉我,我的相公在哪儿呢?是他吗?”我指着砖灵。 他指着我疯癫地笑起来:“新娘子找不着新郎官了!可笑……可笑……”然后指着身后的小巷:“你看,那不是你的相公吗?” 我顺着他的指头看去,小巷中,一把红伞悬在空中,就在路灯下,伞下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那伞看到我望向它,慢悠悠地朝我们飞了过来。 砖灵大喊一声:“不好,快跑!”我俩飞快地蹿了出去,在大街上跑了起来。 那乞丐追在我们后面:“喜钱,我的喜钱……” 我把钱一扔,他跟着钱跑走了。 那伞活活追了我们一条街,待我们到一个保安执勤的小亭子旁,一保安大叔见我们气喘吁吁,问道:“大晚上的,你们跑什么?” 81.阴亲夫君 我指着身后:“有……有鬼……” “有鬼?”他回头望去,看到那伞飘在空中,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我和砖灵也顾不上他,赶紧接着跑。 也不知跑了多久,那伞不见了,砖灵和我一样,都吓得不轻。 “是那个男人!”他说:“跟你结阴亲的死鬼。” 我点点头,怪不得我说怎么会有个黑衣黑裤的男人凶巴巴地盯着我,应该就是结阴亲的那位了。 我气得火冒三丈:“要不是今天没带家伙,我弄不死他!” “得了吧,那个人,周身散发着黑气,别说你了,我都不一定斗得过。” “这么厉害?” “对呀,不然,我干嘛叫你跑呢?” 我这才好好地回忆他的脸,那是一张军人般坚毅的脸,浓浓的眉毛压着眼睛,中庭不长,下颚宽广线条柔和,两颊少肉,特别是人中比较短,一看就是个将才,但也是一副短命相。 这人长得挺拔冷峻,特别是眉压眼的面相,可看出是个心思深沉的鬼。 我倚着树干大喘气:“你说,我都被抢走了,他怎么还不放过我呀!” 砖灵说:“十有八九是看上你了呗,缠都要把你缠死。” “那我怎么办?” 他皱着眉毛:“现在天色已晚,我们先回去休息,明天一早去找那间寺庙,把这事儿的前因后果弄明白,再想个对策。” “好,就这么决定。” 我拽着砖灵的手:“兄弟啊,还好有你陪着我,我一定是做多了好事,上天派了你这个小天使来守护我,对吧?” “是啊是啊,我就是你的小天使、守护神……” 回到医院后,已经是后半夜了,走廊里安安静静的,护士趴在护士站浅睡着。 我回到病房,简单洗漱后就睡了。 医院的走廊静悄悄的,冗长的走道上传来电梯开启的叮咚声,一阵烟雾从电梯井里溢出来,弥漫在走廊上,遮盖住了摄像头。 走廊里的灯闪烁起来,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是靴子的声音,在走廊里异常明显,哒、哒、哒……正朝着我的病房靠近。 谁啊!大半夜的吵死了! 我躺在床上,烦躁地翻过身,正对门上的玻璃窗。 一把红伞出现在窗口,那伞悬在空中,缓缓地旋转着。 我一个激灵,全都给吓醒了! “砖灵!”我赶紧叫他,却发现他睡得跟个死猪似的,根本没反应。 这时,门缓缓开了…… 一阵烟雾弥漫在房间里,带着一股阴冷的尸气,红伞飘到我面前,由雾中幻化出了一道高大的身影,黑衣黑裤,面色沉重。 “鬼……鬼啊……” 我叫得那么大声,整间医院都被我给叫醒了吧,为什么周围没反应呢? 那男人任我叫,任我闹,看我没气儿后,充满磁性地嗓音传来:“九儿,跟我回家……” “你谁啊?我认识你吗?” “我是你的夫君!” “我压根就不认识你,也不可能有什么夫君。” 他的手里出现了一块牌子,我认得,就是那个金丝楠木雕刻的合欢花名牌,上面是我的生辰八字和名字,旁边还有一个人的名字和八字:邵成,生于辛酉年腊月初七,卒于丙子年九月初九。 原来这是一个合婚的牌子啊! 可是,那天我看到的只有我自己的,并没有这个邵成啊。 他朝我伸出手:“九儿,跟我回家吧!” 我捂紧了被子:“谁要跟你走?我又没嫁给你!” 提起这事,他的脸变成了青灰色,特别吓人。 “若不是有人半路抢亲,你我……” “是啊,我已经被人抢亲了,就不是你老婆,你快走,不走的话,我放大招了。” 我咬破手指,痛得我七荤八素的,挤出了一滴血。 他神情未变,眼睛却变成了红色,我头顶的灯一明一暗地闪起来,晃得我眼睛疼,嘭的一声,灯爆了,玻璃碎片飞散下来,吓得我缩进脖子。 他拽着我手腕,强行将我拉起来,我的手指按在了他的额头上,奇怪的是,这血对他并没有什么作用。 不可能啊!按理说,我的血连邪龙都能镇压,怎么会对他没效果? 他用手指沾下我的血,放在嘴里轻轻一抿:“娘子的血,怎能随意浪费?” 我彻底吓成了鹌鹑,不知道怎么办,只得再挤一些血,将手偷偷放在身后,躲着写下了几个字。 他俯下身来:“若不是欠着一个拜堂,我真想在此与娘子洞房……” 他朝我吹了一口气,我的身上换上了一身火红火红的喜服,一朵红花戴在头上,他将我抱在怀里,那把红伞再度出现,遮住了我的头,我叫也叫不出声,动也动不了,任凭他抱着我离开了医院,往江边走去…… 我心急如焚,不是吧,真的要一命呜呼跟个死鬼去过日子? 不可能,之前算命的说,我的命好得很,娶我的人是真龙天子,怎么可能是个阴人? 可是现在,连砖灵都救不了我,还有谁能救我呢? 恐怕也没谁了。 我无奈地看着邵成的侧脸,长得确实不错,但再怎么说也是个鬼,有屁用。 心里一阵叫苦:老娘的桃花为什么没个正常的?如果是个活人,没办法也就依了,好歹还能借个精子给我们林家传宗接代,生个守宅人。 现在好了,守宅人要绝后了。 见我有话要说,他轻吐一口烟后,我能说话了。 “娘子,你有话要说?” 我好言好语地说:“你到底看上了我哪一点?我改还不行吗?” 他温柔地笑起来:“从我第一眼见到你,就认定你了。” “我不是大家闺秀,配不上你,像我这种糙汉子,上不了台面。” “我是男人,不需要心爱的女人上台面。”他笑得眉眼弯弯:“如此可爱的女人,我还是第一次见。” “我哪里可爱了?” “哪里都可爱。” 他看着我眼神,似十分喜爱我,我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惹上了这支烂桃花。 只觉得在他的公主抱下,我浑身冷到了极点,掉进了冰窟子里,如果让我跟一个冷冰冰的人过日子,还不如让我咬舌自尽算了。 这一路上,不管我怎么说,怎么骂,怎么哀求,他就是不肯放过我,临了,他走到一处山坡上,几步就到了山腰处,那里有一个宅子,灯火通明,宾客如云,门前的灯笼上挂着一对红灯笼,贴着一对双喜字。 媒婆已经在门前候着了:“恭候大帅、夫人多时!” 82.洞房花烛夜 两个纸扎的丫鬟将我迎进门去,媒婆大喊一声:“新娘子进门了……” 周围的那些人,白面红腮,双眼空洞,一看就不是活人,他们纷纷拍手叫好,簇拥着我们进去,我身体不由控制,来到堂前,堂上没有父母,只有一个合欢花的标志,一对红蜡烛忽闪忽闪的,在我眼前跳跃。 邵成站在我身边,一个瓜皮帽的纸扎童子将大红花送过来,一头牵着死鬼邵成,一头绑在了我的手上…… 我看着那红花,再看看邵成那荡开的笑脸,心里明白,这次我是在劫难逃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我的头被两个丫鬟死死地压了下去,媒婆尖锐的嗓子喊道:“礼成……送入洞房……” 喜乐再度响起,我被人抬进了新房里面,桌上燃着龙凤烛,放着交杯酒。 床上铺着大红绸子,撒了一床的红枣、桂圆、莲子,跟阳间的婚礼并无两样。 那纸扎的丫鬟把我放在床上,就守在旁边,我动弹不得,只能乖乖地等着。 一阵阴风袭来,将房门吹开,邵成春风满面地进来,周围升腾起一阵白雾,俩丫鬟对他福了福身子,捂着嘴离开了,他轻轻挥一挥衣袖,房门吱呀一声合上了。 “娘子,你我既拜了堂,就是夫妻了。” 他手指一勾,我就从床上飞到了桌旁,坐在了椅子上。 “来,我们喝交杯酒。”不知为何,提到交杯酒时,他眼中闪现出了一丝窃喜。 我无法控制,像木偶般收到指令后举起酒杯,与他喝下了这杯交杯酒。 他把我抱在怀里,浅吻了一口额头,那目光对着我,都能盯出水来:“九儿,我们洞房好吗?” 不,我不要和他洞房! 我在心里呐喊,却一个字都叫不出来。 他把我放在床边,拉着我的手:“我们永生永世不分离……” 邵成动动手指,那床帘自动放了下来,红烛暖账,好不暧昧。 他动情地看着我:“九儿,你真美!” 然后动作轻柔地开始脱我的衣服,这衣服的扣子非常多,从脖子到胸侧,整整两排,他也不嫌麻烦,小心翼翼地一个一个地解扣子。 而我的身体却莫名地燥热起来,嘴里冒着火儿,恨不得把盆架上的洗脸水喝个干净。 怎么回事,我浑身上下都不对劲,那灼烧的感觉从嗓子眼一直到肚子,再往下,浑身都变得烫呼呼的,皮肤也变得异常敏感。 邵成的手在给我解扣子,那轻微的触碰仿佛放大了十倍,心里跟猫抓似的,难受至极。 他看我小脸潮红,轻轻一笑:“别急,今日是你我的洞房花烛夜,我会温柔地对你……” 我盯着帐外的那杯酒,难道…… 怪不得,他喝酒的时候眼中滑过了一丝窃喜,原来是在酒里放药了! 卑鄙! 我的身体开始有反应了,就连呼吸也变得灼热起来。 特别是某一处……天啦,我该怎么办? 我眼睁睁地看着邵成解下了最后一颗衣扣,他大手一挥,衣裳滑落,我雪白的手臂和肩膀露在空气中,一个粉色的鸳鸯肚兜挂在身上,他双目放光,手指捏着我的下巴,嘴唇轻轻凑了上来。 “九儿,我自以为是的自制力,到了你这儿,全没了……今晚,我会好好疼你……” 我绝望地闭上双眼,就在这时,一阵踹门声传来,带来了一股强烈的风,风中夹着一股水草的气息。 邵成赶紧扯过被子将我盖住,回头,周身被黑气萦绕。 “是谁?” 我隔着帐子,看到了一个不可能出现的声身影。 是他? 奕! 他来救我了? 奕明明站在门口,一秒不到就闪到了帐子里,只手掐着邵成的脖子,将他死死抵在梁柱上,邵成的手集聚一团黑雾,朝奕的胸口打去,奕后退几步。 “救我!”我在心底呐喊,看着他的眼睛,溢出了泪来。 奕朝我看来,见我香肩半露,见我面色潮红,他的眼睛变成了绿色…… 之后发生了什么,我一点记忆也没有了,只记得浑身热得厉害,热得快要炸掉。 “林九九……”有人拍我的脸,我睁开眼,看到是他:“奕,我热……” 奕苍白的脸庞近在咫尺,他看着我,犹豫了一阵。 我抬起头,生涩地吻上了他的唇:“奕,我热……” 在药力的影响下,我变得轻佻起来。明明,我不是这样的人,现在却控制不住自己了。 他努力地克制着:“不行,我帮你想办法。” 不管他多么冷冰冰,不管他多么拒绝,我不顾一切地吻着他,咬着他的耳朵。 似喝醉了酒,眼里,脑子里,心里,满满的都是他。 “奕,我爱你……我真的爱你……就算你拒绝了我,我还是爱你……” 他的呼吸变得强烈起来,每一阵都喷洒在我的脖子上,痒得要命。 最后,他还是推开了我:“我去给你找药。” “别走!”我抓住他的手腕:“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我似坠入了无边的黑暗中,那些关于我小时候,不想提及的秘密,现如今都记了起来。 爹娘离开了我,爷爷离开了我,我被二婶关在小黑屋里,抱着膝盖痛哭了起来。 “爹、娘走了,爷爷也走了,你不要离开我,你不要离开我……”我又变成了当年的那个林九九:“小九会乖,小九会干活,小九会给挣很多很多的钱,求求你,不要走,不要让小九一个人……” 我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有人亲吻着我的额头:“别怕,我不走。” 这个怀抱冰冰凉凉的,却让我无比的温暖,我嗅着那特别的竹叶清香,想沉沉地睡上一觉,却怎么也睡不着,因为我热! 小手,顺着胸膛攀爬而去,我搂住了他的脖子:“小九好热、小九难受……” 我感觉这道胸膛正微微颤抖:“住手!别再说了。” 我眯着眼,由模糊到清晰,看到了那张我刻在心里的脸。 “奕!”我迷离地看着他的眼睛:“我怎么又梦见你了!” 我咬着他的唇,他没有任何回应,身体硬得像铁,一动不动。 “林九九,停下!”他再一次推开我。 我心里很难受:“在梦里,你也要拒绝我吗?” “你不清醒,我不希望你做后悔的事。” “不,我很清醒!”我趴在他身上:“我爱你。” 83.小九,我们结婚吧! “这不是爱,是冲动。” “如果不爱,为什么冲动?”我的手指在他脸上画圈圈:“小时候,我经常和莽子睡一张床,盖一床被子,可我从不碰他!” 听到我的话,他终于有反应了,是气愤,是怒意:“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我跟莽子睡过是事实,但那时年幼无知,思想也非常纯洁,不像现在,看到奕就像一头饿狼,想扑上去将他占有。 我的泪,滴在了他的脸上:“奕,我爱你……” 豁的,他翻过身,将我压在了身下:“林九九,我不值得你爱。” 他抓住我的手,压住我扭动的身体:“我连最普通的幸福都不能给你。” 我眼神朦胧,心却因为他的每一个字而绞痛。 “那就给我不普通的幸福,好吗?” “你知不知道,你爱上的人究竟是谁?” “是你啊!不管你是人,是鬼,还是精怪,我都认了。”我告诉他:“遇见你,也是我命中注定啊……”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林九九,你当真不后悔?” “不后悔。” 他的眸子变成了绿色,我知道他想吓唬我,但我不怕! 我抬起头,吻了吻他的眼皮。 他的身体颤动得厉害:“林九九,你赢了!” 他疯狂地撬开我的嘴,双手覆上了我的小白兔,任意揉捏起来。 我的神经因为他的触碰,不断地跳动,体内的洪荒之力翻江倒海。 他温润的唇吻着我的脖子,吻着我的耳垂:“林九九,我也爱你……” 粉色的肚兜掉落,我们热烈的交缠,我心中欢喜得要爆出来,这个梦真美啊!梦中的奕说,他爱我…… 他的手分开了我的双腿,我抓住他的手腕:“今晚,老娘要在上面……” 窗外,出现了难得一见的月晕,美丽的月光洒在我们的身影上,两个人融为一体…… 这个梦很美、很爽也很刺激,但是……仿佛太长了吧! 早上醒来,一道秀色可餐的身影出现在枕边,撑起半个身子,静静地盯着我。 我睡眼朦胧,怎么这个梦还没做完? “醒了?”他低沉又充满诱惑的嗓音,刺激着我的头皮,吓得我瞬间惊醒:“你、你、你……” 我突然意识到了一切,用被子捂住了脸。 他将被子掀开:“昨晚还说要在上面的女人,今天怎么害羞了?” “滚!” 他贱贱的滚了一下,滚进我的怀里。 某个硬邦邦的东西戳到了我。 “你干嘛?” “自然是干啊!” 我彻底惊恐,奕不是冰山美男吗?如今怎么开起车,成为老司机了? 他捏着我的小脸:“傻瓜,男人每天早上,都会那个啥的。” 是呀!我怎么忘了这一茬呢? 他将我紧紧搂在怀里:“所以,需要小九帮我泻泻火……” 提起小九这个称呼,我心头一软,除了家人,没人这么叫过我。 昨夜的事渐渐清晰、浮现,我脸红道:“滚蛋,昨晚折腾我一夜,还想要?” “昨晚你辛苦了,今早换我在上面……” 不等我拒绝,他强行分开了我的腿,将我吃干抹净…… 待我们释放之后都累趴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他翻身将我搂在怀里,亲了亲我的头顶:“小九,我们结婚吧!” “啊?”我彻底懵逼,不就打了几炮吗?那么快就结婚了? 他闭上眼,似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趁我还未改变主意,快答应我!” “有你这么求婚的吗?” 他说:“嫁给我吧!我永远、永远不会离开你!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 “我要你的一切做什么?我只要你。” 他笑:“傻女人……” 我捏了捏他高高的鼻子,感觉一切都太不真实:“你……是真心的?还是现在脑供血不足,说的玩笑话?” 他反问:“你说呢?” 我收起笑容,认真地望着他:“这件事,我不许你开玩笑,因为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会当真的……” 他将我的头按在胸膛上:“我从未对任何人说过爱字,你是第一个!你不知道,爱这个字在我的生命中意味着什么,所以,你无须怀疑。” 他的话,叫我怎能不怀疑呢? 之前忽冷忽热的对待我,前一秒还对我说着动情的话,后一秒却冷漠拒绝,心情就如过山车,哪个人能受得了? “不会了,以后不会了。”他轻吻我的唇:“我发誓,如果我负了你,将日日受天打雷劈的九雷极刑……” 我笑了:“是你说的?” “是!” 我对着窗外呐喊:“老天爷,你替我听好了,如果这个男人负了我,你就给我狠狠地劈死他,然后,让他看着我幸福地跟别人在一起……” 我对他说:“如果你负了我,我一定会忘了你,让你一人痛苦……” “你没有这个机会……” 今天的阳光很好,我和奕换了一辆普通的小车开到商场,换了一身衣服,又吃了点东西,这才赶去医院,刚停车就看到人们纷纷抬头,拿出手机在拍照。 我抬头一瞧,看见天上出现了两个太阳,每一个太阳都围着一圈光晕,一道彩虹横在两个太阳间,如一道美丽的彩虹桥,喜鹊在天空中叽叽喳喳,围着彩虹飞舞。 “哇塞!你看!天上居然有两个太阳!” 他嘴角荡开笑意:“这是一种幻日奇观。由云层中的冰晶折射造成,是大气中的一种正常的光学现象。” 我兴奋得像个孩子:“快,把你的手机拿来,我要拍照!” 他将手机给我,我拍了好几张,然后将镜头换成前置摄像头:“这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天,真是好兆头啊!” 我将他拽过来:“我们一起,跟这道彩虹、这对太阳合个影吧!” 他配合的贴着我的脸。 这是我和他的第一张合影,他好帅,比很多明星都帅,眉宇间透彻干净,只是有时候会露出邪邪的气息,痞帅痞帅的。 照片中,他笑得比我灿烂…… 我们还在这儿合影,砖灵就出现在了面前:“林九九,你昨晚去哪儿了?” 遭了,我光顾着高兴,把砖灵给忘了。 84.为什么不是我? “你知不知道,我一觉醒来,看到你写在床单上的血字,都快急死了!” 昨晚,邵成来时,我在被子上偷偷写了几个字:阴亲鬼抓我。 他看到当然急死了。 现在看到我那么开心,再看到奕,砖灵的脸拉长了一倍:“你来干什么?还嫌伤她伤得不够吗?” “砖灵,昨晚是他救了我。” “他?” “是的。”我长话短说,刻意省去了被下药的那一段,砖灵听后,对奕的态度好了许多:“算你小子有良心。” 然后拽着我左看右看:“九九,你受伤了没?” 奕拍开他的手,将我搂在怀里:“我的女人,少动手动脚。” “你的女人?”他的目光停在了我的脖子上,那里又新增了几道吻痕。 “我和他,我们……” 奕说:“我们要结婚了!” 砖灵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身后传来一阵声响,我回头,看到莽子正提着一袋早餐过来,听到这个消息后,他就像失了魂,傻傻地站在原地。 “莽子!” “八一姐,是真的吗?” 虽然我知道这个消息对他打击很大,可长痛不如短痛,希望他能放下我,去寻找自己的爱人。 “是。我和奕要结婚了!” 莽子转身离去。 “莽子……”我想追上去,砖灵低着头,拦住了我:“别追了,我去吧!这个时候,他需要一壶酒……” 奕搂着我:“没事,让他一个人静静吧……” 我给莽子发去了一条信息:对不起,一直以来,我都将你当做最好、最好的兄弟,希望你我友谊长存…… “走吧,我们去办出院手续……” 说来也是奇怪,原本身体还病怏怏的,经过昨晚之后,身上的毛病竟然都好了,除了双腿酸得走路打颤,其余的都很好。 看到我的腿不利索,他笑道:“谁让某人逞能,昨晚要在上面。” “我喜欢,我乐意,我就喜欢压着你,不行吗?” “行,那就天天压着我吧!” “美的你。” 我们走进医院,迎面而来的每一个人看到奕都张大了嘴巴,特别是那些漂亮的小护士。 我心头一阵醋意,长得好看就不要随意出来招摇了嘛,看吧,走个路都拈花惹草。 他陪我收拾了东西:“去我家住吧!” “不行!” “为什么?” “我还没嫁给你,干嘛跟你同居?我自己有屋子。” “可是,我不喜欢你的屋里住着别的男人……” “我跟他没什么。” “我不喜欢!” “行,那猜拳吧!你赢了我听你的,我赢了你听我?” “好啊!” 我俩剪刀石头布,结果……我赢了! “所以,你得听我的。” “那让砖灵去我家住。”他得意的说:“我亲自跟他说。” “随你喜欢……” 这时,手机收到了莽子回复的信息,我低头看去,他问:我们青梅竹马,我的心意你一直都懂,为什么不是我? 爱情这东西,该怎么说呢? 就像我和奕的相遇相知,是命中注定! 我回复他:我无法回答,唯有抱歉!你是个好人,值得更好的姑娘拥有。 对不起了莽子,是我负了你,来生,你八一姐当牛做马,再还你吧! 奕轻轻拥着我:“这件事不怪任何人,你不必内疚。” “我知道。” “博易会明白的。” 我也相信。 他牵着我的手,提着旅行袋:“恭喜我的小九出院。” “动动嘴皮子有什么意思,好歹请吃饭啊!” “没问题……” 我们去吃了牛排,在江城最顶级的餐厅,坐在一个玻璃露台上,下面是街景,人仿佛飘在空中,让人头晕目眩。 “好刺激!” 他拉开椅子,绅士地请我坐下。 我问他:“昨晚,那个邵成怎么样了?” 我之后的记忆都没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提起邵成,他的笑容消失不见:“都是过去式了,以后不许提。” “为什么?” “他亵渎了你,已付出了代价。” 好man有没有? 一般以汉子自称的我,猛然间有了一个男友力max的大狼狗,感觉少女心都死灰复燃了! “我想知道,究竟是谁让我结的阴亲。” “我会调查。” “不,我要亲自调查。” 他跟我争执不下,我说:“要不再来一盘石头剪刀布吧,老规矩,谁赢了听谁的。” “好。” 结果又是他输了。 我得意的笑:“你命中犯我,每次都赢不了。” 他笑笑,喝了一口红酒:“你想调查可以,但要我陪着。” “那必须啊……” 我们开始了情侣间的正常交往模式:吃饭、K歌、看电影。 在KTV,他皱着眉头看我:“林九九,你唱歌怎么那么难听啊?” “要你管,反正恶心的又不是我,我就要恶心你。” “你再说一遍?” “我说……反正恶心的不是我……”他挠我痒痒,吓得我满包房乱转。 唱完了歌,我们又去看电影。 看的是《前任3》,看完后,我扒开他的眼皮子翻来覆去地看。 “干嘛?” “我看看你有没有偷偷流泪啊?” “神经。” “难道不是吗?”我指着电影海报:“老实讲,你是不是想起前女友了?” 他捧着我的脸:“我没有前女友!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我不信,那宋梓琳呢?” “我说过,她不是我的女人,她只是一个认识了很久的朋友。” “可是,我看得出来,她喜欢你。” “喜欢我的女人可以从电影院排到月亮上,难道都是我的?” “自恋狂……” “所以,请不要随意怀疑你的男人。”他坏坏的笑起来:“不过,能看到你吃醋,也挺不错的。” “谁吃醋了?” “比老碳酸菜还酸啊……”见我要咬他,奕躲开道:“不过很合我的胃口,今晚回去要好好品尝一下。” “滚,你想尝就尝吗?” “女人,不要动不动就说滚这个字,难度系数很大。” “你早上不是滚得挺好的嘛?” “这世界,也只有我能滚得好了!” “切……” 我们勾肩搭背地走在街上,引来许多人驻足观看,奕看到她们的目光,越发将我搂得紧:“那些人,都在看我老婆呢!” “明明看到的是你好吗?再说了,谁是你老婆,钻戒都没一颗,还想占我便宜?” “你想要吗?我马上变给你!” “不够诚意,你知道我要多大的钻戒吗?” “篮球那么大的,可以吗?” 我笑得花枝乱颤:“好啊,你得帮我托着走。” 85.探访金蟾王庙 我和奕见面也不下数次了,从未见他像今天这么开心过,今天的他不停地笑,不停地与我拌嘴,跟之前认识的那个冷冰冰,说话带刺的人判若两人,仿佛之前认识的那个冷冰冰、横鼻子竖眼睛的人是他的孪生兄弟。 我们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一个转角,我感到一双怨毒的眼神正盯着我,回头看去,看见那满是怨恨的脸,突兀地定在人群中,正对着我。 是她? “你在看什么?” “宋梓琳。” 等我再看去,宋梓琳已经不见了。 奕若有所思,却很快恢复笑容:“哪里有?你一定是眼花了。” “是吗?”那怨恨的表情,却深深印在了我的心里。 夜深了,奕送我回去,送到楼下时,他一把将我搂在怀里:“我想每天都见到你!” “好啊!” “我从未爱过谁,也不懂什么是爱,但,我会每天对你好一点、再好一点……” “好。” “之前你说过,一点也不了解我,我会让你慢慢地了解我。” 说完后,他在我面前,眼睛由黑变成了绿色,头顶的灯闪动起来。 我看着这怪异的一幕,屏住呼吸:“我说过,无论你是谁,我爱的是你。” “谢谢你!”他闭上眼,吻住我的额头,停留了很久、很久…… “我也谢谢你,爱我这个没有心脏的小怪物。” 他笑了,亲昵地摸着我的头:“上去吧,我看着你。” “好。” 我回到家里,黑漆漆的一片,砖灵还没回来,我没有开灯,悄悄走到窗边,看到奕靠在灯柱上,扬起了英俊的脸庞,一动不动地对着我的窗口。 我刚想跟他挥挥手,就看到一个黑袍男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奕看到他后,笑容戛然而止,凝重地跟他走进了小巷中…… 那人是谁? 我追下去时,他们已经不见了。 微信收到他发的信息:我回去了,晚安,我爱你! 第二天一大早,我伸着懒腰醒来:“砖灵……” 屋子里空荡荡的,没人回答我,我走出去,看到桌上放着一碗粥,碗底压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漂亮的毛笔字:我去陪莽子了,记得吃饭。 这个砖灵,简直贴心得不要不要的。 有他陪着莽子,我也就放心了。 我打开手机,桌面换成了我和奕的合影,一大早看到那么帅气的脸,还真是开心啊! 奕准时出现在楼下,周围的邻居大妈大姐看着他:“喲,这小伙好俊啊。” 三个高中女生走过去:“快看,他是不是演过那个韩剧的男演员,叫什么来着……” 我摇头,年纪不大,眼神和记忆力就那么差了,看清楚了,这不是你们的韩国欧巴,这是我男人! 奕看到我,从身后拿出一束花,那花粉粉嫩嫩的,我叫不出名字,只觉得又独特又漂亮。 “谢谢亲爱的!这是什么花?” “它叫月见草,是一种夜间开放的花。” “可现在是白天,它怎么还开着?” “山人自有妙计……”他得意地笑:“喜欢吗?” “喜欢,你在哪儿买的,我怎么从没见过?” 他说:“这花,是买不到的……” “买不到?难不成是你大晚上去摘的?” “你说呢?” 这是他第一次送我花,而且还费了这么多心思,我挺感动的,但大晚上的不睡觉,这样行吗:“你毛病啊,大晚上不睡觉,去摘什么月见草?” “因为我睡不着啊!”他拉开车门让我上车:“我很少睡觉。” 自从知道奕不是普通人后,我对他所说的一切都能接受,就算他说自己是外星生物,我也相信。 “那你平时睡不着的时候都干嘛呀?” “看书。” “真够枯燥的。” “不过现在变了。” “嗯?” “我睡不着时就会想你……”他偷吻了我一口。 一大早,我这心里跟抹了蜜似的,太不真实了。 我想起昨晚那个黑袍男人,问到:“昨晚上,我见到有人找你,有事吗?” 他神情忽变:“只是公事。”然后转移话题:“今天你想去哪儿玩?我陪你。” 我摇头:“昨天,我们已经把普通情侣该做的事都做了,今天,我想玩点刺激的。” 他双眼放光:“需要用到蜡烛和小皮鞭吗?” 我笑得肚子疼:“以前没发现你是个老司机啊!老实交代,你跟谁去过情侣酒店?” “情侣酒店……”他耷拉着眼皮,朝我逼近:“你老实交代,怎么知道那是情侣酒店?” “网上看的!” “我不信。” 他把我的双手高高举过头顶,锢在座椅靠背上,疯狂地吻了起来,吻得我喘不过气,胸膛猛烈地起伏着。 奕终于满意地松开手。 “看来,那个地方,我非得去见识见识不可了!” “改天吧!”我眨眨眼:“今天有更刺激的事呢!” 我从包包里拿出那金丝楠木的名牌:“我们今天去玩……砸场子!” 他露出坏笑:“我陪你……” 我知道,奕一定也恨得牙痒痒,早就想去找他们麻烦了,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出门我特意看了老黄历,旺我。 奕驱车沿着江边走去,一路到了新增乡,在那里见到了一间小小的房子,房子外的树上挂着很多的红布,门前放置着一个大鼎,上面插着三柱高香。 我抬头,看到那庙宇上写着几个字:金蟾王。 宋梓琳说的蛤蟆阴庙是这里没错了。 我看这儿大门紧锁,上前去敲门,一个老太太路过,说:“大妹子,你也是来求金蟾菩萨的吧!它老人家今日闭关,你明日再来吧!” 今日闭关?那么巧? 奕双手环抱胸前,大步走了上来,手掌轻轻一挥,那门上的锁就掉了。 这一幕跟变戏法似的,看得我差点没回过神。 他笑了笑:“慢慢的。我会让你看见一个真实的我。” 他径直走了进去,我也跟上去,刚进去,那庙门便嘭的一声合上了。 寺庙里陷入了黑暗,奕手指轻轻一挥,周围的蜡烛亮了起来。 这是一个大殿,跟梓娘娘庙的格局差不多,红布绕梁,正中是一个巨大的神龛,上面是一个蟾脸人身的神像,一手拄着拐杖,拐杖上挂着葫芦,一手托着聚宝盆,脚下踏着铜钱和金元宝组成的金色浪花。 奕坐走到神龛前,敲了几下,这地下就冒出一股黑烟,从泥巴里探出一只金蟾来。 我看着他,真是牛逼了。 奕跟金蟾叽叽呱呱的说着一些我听不懂的话,说完后,那金蟾点点头,用人话对我说道:“您就是之前结阴亲的林姑娘?” 86.龙脉上的风水邪阵 “对啊,就是我!”我将木牌拿了出来,它看到后,一双凸出的大眼珠子咕噜转了一下,连忙向我磕头认错:“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林姑娘是奕先生的人,还请姑娘饶了小仙。” “饶了你?呵呵!”我坐在庙祝的椅子上:“你差点害死我,你说我该不该原谅你呢?” 那金蟾跳到桌上:“我也是被人逼迫的啊!” 金蟾说道,前几天夜里,有个男人来到庙里,说要请它帮一个姑娘结阴亲,它看那男人浑身邪气,是有法力的人,便没敢拒绝,明知是在害人,为求自保,它还是答应了。 当时,那人要求,给林姑娘结阴亲的对象,不能是普通的鬼魅,金蟾便去寻了那鬼王前来,说起这个鬼王,是民国时期的一个军阀大帅,是一个杀人无数的大魔头,叫邵成。 邵成是用枪杆子打下的江山,占领了江城这一带,当时山上的原住民反他,他就带着人上山“剿匪”,一灭就是一个村子,有人称,他以杀人为乐,老弱妇孺皆不放过。 后来是怎么死的呢?被自己人设计害死的。 死后化为厉鬼,一夜之间将手下叛徒全数杀光,因杀戮太重,至今仍为恶鬼,占据一方阴地。 听它说完后,我后背拔凉拔凉的,原来邵成是军阀头目变成的鬼王啊,怪不得那媒婆称他为大帅,怪不得金莲、砖灵和莽子都对付不了。 金蟾说,这个鬼王,从不近女色,当初这一带闹鬼闹得厉害,村民们曾敬献过美人给他,都被他吊在树上羞辱致死,所以,金蟾便想了一计,不如请邵成来吧!既能推了这勾当,也不会得罪那邪家。 因为它笃定邵成不会同意这门婚事,结果巧了,邵成偏偏同意了。 “事情就是这样的,请林姑娘饶命啊!” “你可记得那个邪家的模样?” “看不清,他浑身都包裹着,还有一团黑气围着。”金蟾想了想:“不过我倒是看到了他的手,他拿姑娘的生辰八字给我时,曾露出过手,虎口处少了一块肉!” 这是一条重大线索啊! 就冲着这线索,我也得留它一命。 “还有什么别的吗?” 金蟾想了想:“没了,鬼王邵成同意后,那男人就走了。” 原来兜兜转转,竟然是那邪家在搞鬼! 这下,我更加确定,他是冲着我们林家,冲着我来的! 既然问题已经问完了,我们也该走了,见我们饶它一命,金蟾连连磕头:“多谢不杀之恩。” 奕站在门前,冷冷地说:“你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我们饶你,苍天也饶不了你!” 说完后,我们离开了金蟾王庙,还没走到村口,就听见一阵巨响,晴空里劈下一道雷,不偏不倚打在了金蝉王庙,浓烈的青烟腾空而起,飘散在半空。 奕告诉我:“挨这一下,它几百年功力尽毁,需从头再来。” “这么厉害?” “谁让它害了我的女人呢?” 我紧张地望着奕:“你该不会是……天上的人吧?” 他含笑摇头:“不是。” “那就好。”我松了一口气。 “怎么了?” “你没看过电视剧吗?天上的神仙都是无欲无求的,你若是神仙,跟我谈恋爱,会遭天谴的!” 说完这话,我发现奕的眼神忽闪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原状:“傻瓜,谁也无法阻止我们,老天爷也不行……” 我想,这也是我欣赏奕的地方吧! 我爱这样的男人,一旦确定了心头的那个人,便会不顾一切。 “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紧张地望着我:“让我慢慢地告诉你,好吗?” “为什么?” “我怕你会被吓跑。” “不可能。” 他轻叹一句:“我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以后你就明白了……” 奕看着我,那眼神们猛地透过头顶往山上看去:“山上有东西!” 我顺着他的目光,只看到了一片山脉,高度大约有两三百米,上面全是密密的树林:“哪里?” 他指着山顶:“顶上。” “可我什么都看不见呀!” 他告诉我,他的眼睛比一般人看得更远,能看到很多人看不见的远方。 我抬头看着天:“所以,你当时在船上看星星,真的能看见什么人马座,星群咯?” 他点头:“甚至更远。” 我惊讶道:“你真是个怪物!” 他牵着我的手:“走,去山上看看……” 我和他攀登到了山顶,在一片密林中,看到了一个小小的童子石像,这童子的五官跟古曼童有几分相似,但邪气更甚,它的眼睛目露凶光、方嘴圆肚,正对着江城方向。 看到后,奕朝另一座山头看去:“那里也有!我去看看……” 他让我在原地稍等,去周围的山头转一圈,不过十分钟,他从密林里返回,脸色凝重道:“这段小龙脉上,每一座山头都一个方嘴童子像,全都是对着江城。” 我一听就明白,是有人在设风水邪阵,风水邪阵面朝哪方,哪方必定受损! “你说……这里是个龙脉?” 奕点头:“这几座山头是一个小龙脉,龙头朝东,龙尾向西,我们所站之处就是龙头位置,不然,你以为那金蟾随随便便就能成精吗?都是借用了龙脉的气。” 以前爷爷说过,我国的万山之祖、龙脉之源乃是昆仑山,昆仑山如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树,四散分去,形成大大小小龙脉无数,有龙脉的地方都是风水宝地,所以古代王侯将相为了福泽子孙,通常都会派风水师父寻找龙脉的龙穴修建墓穴,为的就是借用地下的龙气。 “原来如此!可是我却没有看出来,也没有感受到龙脉的气息,应该跟这几尊石像有关吧!” 奕点点头:“这石像,便是用来吸取龙气的。” “可是,它们的嘴是对着江城啊。” 奕摘下一片树叶,放在方口处,我看到那小人口中是通的,有气从内向外吹散开来,对着江城的方向。 不一会儿,那叶子的尖端就变黄了。 这太不可思议了:“什么情况?” 87.登高锁江塔 奕说:“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个石像是吸取了小龙脉的龙气,用以邪术从口排出,对付江城气运的。” 说完后,他站在石像面前,与它同角度远眺而去,终于找到一个交点:“我看到了!” “是哪儿?” “双童大厦!” 听到这个结果,我也吃了一惊,最近江城出事最频繁的,可不就是双童大厦吗? 奕喃喃自语:“怪不得……我越是镇压,总是会适得其反。” 我盯着那石像:“还等什么,我们把这东西毁了吧!” 奕狡黠地一笑:“不必,留着它们,这场游戏才能继续!” 我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奕心中一定有了对策,他留着石像,应该是为了通过石像进行反击,让设阵之人受到反噬吧! 回去的路上,我一言不发,这件事从奕开始,到我,再到博家、牙叔,牵连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了。 我不知道奕的真实身份究竟是谁,但种种迹象表明,他不是人类,也亲口承认不是仙家,那他究竟是谁呢?为什么会引来邪家的“惦记”? 再者说到博家,我没想到那邪家竟然跟莽子父母的死有关,我现在有理由相信,当初设计一石三鸟计划的白晓慧,就是那邪家派来的。 还有牙叔,在江城,牙叔也算是阴行里有声望的鬼师,也险些遭人害死。 最后再到我,好几个事件的发生,都围绕着我们守宅林家,前几天为了置我于死地,还专程找金蟾给我配了阴婚,想借邵成之手带我去阴曹地府,真是太可怕了! 我有一种预感,一个巨大的阴谋,正笼罩在江城上空,我们这些人,都是幕后黑后布下的逐一击破的点,待时机成熟,他就开始收网了。 我问奕:“那位邪家费了那么大工夫,在龙脉上布阵对付双童大厦,楼底下究竟藏着什么?” 奕说:“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不对,还有一些是我未曾了解的。 “我只知道你在建设双童大厦时,用了镇墓兽的外形设计。” “没错,内部还有《金刚经》和七七轮回法阵。” 奕一边开车一边对我说,自从那天阵法被蛊毒所破后,他就想办法克制恶鬼。如若不然,双童大厦不可能只死几个人。 “我一直想不通,明明布下新阵,却始终抵挡不了邪气外露。”他冷冷地看着前方:“现在我明白了。” “但有一点,我不是很了解,如果双童大厦底下仅仅只是乱葬岗,对方何必一而再再而三的下手?” “因为,它可以牵制江底那东西!” “仙墓?” “没错。” 奕告诉我,江城其实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风平浪静,这里既然能聚集八大阴行和各路妖魔鬼怪,追根究底,都是因为江底的那个东西。 我不知道为什么奕那么厌恶江底的仙墓,每次提到都说那东西那东西,一脸不屑的样子。 我问:“你呢?你来江城又是为了什么?” “我跟你的目的一样,守护一方平安。” 想想也对,如果奕是坏人,爷爷绝不会让我去找他,也不可能叫我相信他。 “这仙墓到底有什么好,竟能引出这些邪家作恶。” 奕没有直说,而是调转方向带我去了江上游的高处,那里坐落着一个千年古寺——三宝寺,寺内的山顶上建有一九层宝塔,名为锁江塔,据说曾经供奉过佛舍利。 奕将我带到山脚下外,远远的,就听见一阵大悲咒从大殿上传来,那檀香的香味从山上弥漫至山下。 最近天气转凉,秋天悄然而至,沿路的梧桐树开始泛黄,枫叶也由碧绿渐渐晕染成艳丽的一抹红,真是美极了。 “奕,你带我来三宝寺做什么?”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爬了几百阶青石台阶后,山峰忽然转向阴面,这是一片类似于华山的悬崖绝壁,唯有一条半米不到的小道通往山门,门口的小沙弥正在扫地,看到奕的身影后,轻快地笑了起来。 “施主,您来了!” 奕微微一笑:“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您是来找方丈的吗?” “不,我这次,是带一个朋友上锁江塔。” 小沙弥看着我,挠了挠脑袋:“师父说过,女子不得入塔。” 奕挥挥手:“无妨。” 他拉着我的手入了佛门清净地,这里不似一般的寺庙那般香火鼎盛,相反,冷清异常。除了寺庙内的和尚和菩萨,一个香客也没有。 我看着他大摇大摆地在寺庙中穿行,稍稍松了口气,能在菩萨面前晃荡,他应该不是阴邪之辈。 我看那僧人都认识他,他对这里的地形也了然于胸:“你好像很熟悉这里?” “我无聊的时候,会来找方丈喝喝茶,听听禅。” “怪不得……” “为什么这里一个香客也没有?怪冷清的。” “因为这里是文物保护单位,里面放有上千册典籍,所以不待客。” “那我们进来,会不会不太好。” “没事。” 在他的带领下,我们很快就来到了锁江塔下,我抬头看了看宝塔,石墙灰瓦,每一层都是八边形,从下往上看去,稀薄的云雾萦绕在塔顶,颇有一种宝塔凌云的既视感。 塔底的大门落有一把厚重的大锁,奕手掌轻轻掠过,那锁便落在了地上:“我带你去看看,真正的江城是什么样的……” 江城三宝寺的锁江塔,位于江水之滨,西北高地,宝塔傲然屹立,高耸入云,因其伟岸气昂,塔影锁江而得名。 整个宝塔高约50米,青砖修葺,石凿拱顶,内有八根盘龙大柱支撑,宛如擎天。 沿着塔内盘旋的沿梯上去,可直通塔顶,站在此处,江城可尽收眼底。 说起来,锁江塔也是镇江的一种宝器,为的是锁住难以驯服的江水,又意指锁住江里闹事的蛟龙,永保太平。 我还是第一次登上宝塔,内心激动得要命,结果进去后发现塔内空空荡荡,心里不免有些失望。 费了好大力气,我们终于登顶,站在塔顶处,八面来风,呼啸地吹动着我的头发,我望着四周的景色,竟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能看尽江城的风云变幻,千年变迁。 奕走到其中一个出入口,挥挥手让我过去:“你看,这就是现在的江城……” 88.刘伯温的预言 我从他身后走过,眼前突然亮了起来,原来,江城竟是这副模样! 爷爷曾说过,“风水”为天地之文章,我一直生活在江城,虽听说过江城是一个八卦太极风水图,但却没想到会这么壮观。 一弯江水呈S形将整座城一分为二,形成“九山抱一水,一水分两城”的太极城市风水阵,南岸的“鱼眼”为卫城,北岸的“鱼眼”为府城,阴阳合一,十分绝妙。 奕站在我身后,抬起我的手腕,朝着城内指点:“这里,是双童大厦,这里是江川大学,这里是梓娘娘庙,这里是回龙湾……小九,你看出什么了吗?” 经过他的提点,我再看不出来,还算是守宅人吗? 我点点头:“看出来了,如果江城是一个标准的太极太挂图,这几个点分别位于乾、兑、离、震、巽、坎、离、艮、兑八个方位,但是……” 为什么每一个方位的阴气都那么重呢? 就拿双童大厦举例,近处观看不觉得有什么,此刻从锁江塔上远眺,竟能看到一层黑气笼罩着大厦,真是太邪门了。 我猜想:“那个邪家,或许是在逐一击破个个方位点,将地下的阴气或冤魂放出来,令江城大乱。” “没错。”他让我往江面看去,这一看,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差点怀疑自己的眼睛坏掉了。 在清澈的江面上,倒映着锁江塔的影子,竟然从中断裂开来,塔顶倾斜了三十度,随时都可能掉下去。 可是,我身处的宝塔,明明是笔直挺立的啊。 塔身若是倾斜断掉,我们此刻已经摇摇欲坠了,怎么可能安安稳稳地站在上面? 看到那倒影,奕悄声在我耳边说:“你有没有听过一个预言?” “锁江断塔、白水逆流、龙斩七脉、三马偷日,此言皆应,方可翻江。” 这个传说我还当真没听过:“说的是什么?” 奕解释道:“这句预言,是当年刘伯温来到江城后说的,当年朱元璋打下江山后,一日小憩,梦见某地有真龙天子出世,要与他争夺天下,便派刘伯温寻遍全国,探访龙脉所在,他来到江城后,就站在你我的位置,说下了这番预言。” “这话的意思是,锁江塔断掉,白水河逆流……这白水,就是现在的黑水河,刘伯温为其改了名,就是让白水河不复存在,只有黑水河。” “龙斩七脉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守护江城的龙神遭受天劫,斩断七脉,永不超生。最后这三马偷日,至今无人知晓是什么意思。” 原来还有这么神奇的故事! 我说道:“相传刘伯温是玉帝身前的天神,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他既然这么说,那一定是有道理的。” 我细细想来:“这真是个高人啊,为了防止翻江倒海开启仙墓,他倒是有心了,将白水河改为黑水河,只要一方没有应验,这仙墓岂不是永远都得呆在江底?” “正是。”但他的神色却凝重起来,指着江面:“如果锁江塔没有断掉,我会相信,这仙墓永远不可能重见天日……” 我也看着那江面的倒影,明明现实中的锁江塔好好的,为什么倒影却断了呢?难道真是天意? 我问他:“如果仙墓开启,会怎样?” “江城……不,世间将遭受一场劫难……”他搂着我:“我们所在乎的人,在乎的事,都将不复存在。” 此次登上锁江塔后,我的心情沉甸甸的,奕告诉我,他之所以找上我,便是因为这锁江塔的影子。 锁江断塔,让他明白守宅人的心脏已经没办法彻底压住仙墓,待江底出现异动,邪气外漏时,唯有守宅人的血才能暂时压制。 这个傻瓜,为什么一早不告诉我呢? 血我有的是,只要江底闹腾,大不了跳进水里再割几刀。 但他却舍不得了。 “不行!我以后不会再用你的血!”他摩挲着我掌心的伤痕:“小九,对不起!” 我现在已经知道一切,他又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呢? 要怪,就怪我是林家守宅人吧! 我的出生,我的血脉,就代表了我肩上的责任,这是逃不掉的。 在江城和白马镇,有我最敬爱的爷爷,有我最铁的莽子,有最知心的砖灵,还有……我最爱的奕,我又怎能袖手旁观呢? 奕说:“一定有办法,一定有不用你牺牲的法子,我会找到……” 我让他别小瞧了我,今时今日的林九九,跟刚遇见他的小丫头已经不同了,我都能感觉到自身功力的进步,应该与这段时间发生的怪事有关。 我们离开了三宝寺,驱车回到了江城,我看着如此繁华的大都市,如果这里陷入浩劫,将会有多可怕。 “现如今,双童大厦有你护着,江川大学也请了观音座下的麒麟兽镇守,那邪家也没讨到什么好处,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应该会去找其他方位下手。” 奕赞同我的说法:“我的人一直都在盯着,有任何风吹草动,我都会最先知道。”他握住我的手:“你不必去犯险。” “奕,你还不明白吗?我是躲不掉的,就算我藏起来,那邪家也不会放过我,因为,我身上流着守宅人的血啊……” “小九,有时候太聪明,就不可爱了。” “我一直都聪明,也一直都可爱!” 他攥紧我的小手:“放心,我会保护你……” 回去后,我终于见到了砖灵,他这两天累坏了,就连那盛世美颜都遮不住倦意。 “你可算回来了!”砖灵跌进沙发里,一脸的生无可恋。 “怎么了?莽子没事吧?” “有我在,他能出什么事?”砖灵跟我细数,他这两天究竟做了什么,不仅陪莽子喝酒,还得时时刻刻照顾他。 莽子每天喝得烂醉,他不仅要背要扛,莽子吐了他还得擦洗,简直比狗还累。 “说起狗,也不知怎么了,它们看见莽子就叫,一点也不和善,我看莽子也很少喂它们,一个个饿得皮包骨头,就擅自做主全送人了!” “什么?你把妞妞、小K它们送人了?” “是啊。” “你不怕莽子醒来杀了你?” “他知道这事,也没说什么。” 不可能吧,莽子是最爱狗的,他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砖灵把他的小可爱们送走呢? “一个人心如死灰,哪里还顾得上狗啊!” 89.莽子兽性大发 我反复地琢磨着砖灵的话,莽子这个反应不太对劲啊!他连最爱的狗子都能送人,该不会想不开吧! “你怎么不一直守着他呢?” “我干嘛一直守着他啊!” 我告诉砖灵,莽子的反应太过反常,恐怕不是心如死灰那么简单,我担心他会做傻事。 砖灵笑道:“他这个胆小之人,怎可能做傻事呢?” “莽子平时确实挺胆小,但在某些方面却是一根筋,我怕他钻死胡同。” 不管砖灵愿不愿意,我都坐不住了,背着包包就去找他,一路上都在担心,希望他千万不要有事啊! 到了莽子家,大门没有锁,我轻轻一推就进去了,进门后看到他坐在沙发上,痴痴傻傻的,带着些醉意,面前摆放着我俩的合影。 “莽子!” 他抬起头来,看着我,眼神迷迷糊糊的:“八一姐,你来了。” 他的状态,让我更觉得担心了。 “我听砖灵说你这两天喝了不少酒……” 他淡然一笑:“不喝,这里疼。”他戳了戳心口。 “行了,我去给你倒杯水吧!” 他一把拽住我的手:“八一姐,别走,我要你陪着我!” 我坐下,他目光下移,看到了我脖子上的吻痕,那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你们俩……什么时候开始的?” “就这段时间。” 我没打算瞒着他,既然他想问,那我就索性都说了吧! “是我喜欢的他,对他表白。” 他笑了起来,身上的酒气未散:“你喜欢他什么?” “我也不知道。” “你了解他吗?” “不是很了解。” “那为什么会爱上他?” “爱情是没有任何理由的!” “是吗?”他猛然靠近,一把扯开了我的衣领。 “你干嘛?” 他又哭又笑,对着我脖子上的痕迹:“你们怎么发展得那么快啊!” “你松手,不然我打人了。” “如果不是发生了关系,你不可能死心塌地……” 啪!我给了他一耳光:“从小到大,最了解我的人是你,你竟然这样说我!” 他的脸上出现了一道手掌印:“我说错了吗?”然后猛然扑上来,将我压在了沙发上,浑身的酒气熏得我睁不开眼。 “你想做什么?” 他红着眼睛,打量着我的脸:“多美的脸啊!”笑着说:“我当初为什么不先占有你呢?” 莽子此时此刻的面容,变得阴郁起来,就像一个精神分裂的病人,随时都能做出可怕的事:“我后悔啊,我们从小睡了不下百次,我为什么不自私一次,要了你呢?” “你住嘴!”我气极了:“莽子,我当你是发小,是穿开裆裤长大的兄弟,没想到你是个臭不要脸的臭流氓!是我看错你了。” 亏我还担心他寻死觅活,真是白瞎了这份心,现在我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流氓?”他嘿嘿嘿地笑起来,阴森可怕:“如果卑鄙下流能让你留在身边,我也愿意……” 说完,他疯狂地吻了下来,咬着我的脖子,那手稍稍用力,我左肩的衣服被撕成了碎片。 “莽子,住手!”我没想到他的力气会这么大,一直以来,他都叫着我八一姐,八一姐,让我几乎都忘了他的年龄比我大,而且已经由男孩变成了一个男人。 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任凭他如何亲吻,我都像一个死人、一滩烂肉躺在沙发上,我知道,就算我挣扎,就算我叫喊,他也不会停下来,如果这样能让他开心,那就随他去吧! 吻着吻着,他突然停下了。 “你……哭了?” 我没有说话,咬着牙,看着天花板,眼泪一颗接着一颗地流到脸颊处,湿润了头发。 他的眼眶立刻红了,酒也醒了大半,看着我撕碎的衣裳,裸露的左肩,他将我抱在怀里:“对不起,对不起……” 莽子扯过一旁的外套搭在我身上:“八一姐,对不起,你别哭好不好?” 我的眼泪断了线,无法克制地流淌下来。 我没有想到我最好的朋友,竟然是一个禽兽! 莽子疯了似的给了自己两耳光:“对不起……” 我茫然地站起来,顶着一脸泪痕、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默默地走了出去。 “别走!”他抓住我的手腕,我狠狠地甩开,头也不回…… 回去后,砖灵见到我这副模样,一眼便明白我出了事。 “我要杀了他!” 我拉住他的衣袖:“不必了,我们什么也没发生。” “可是他欺负你了!” “没关系,我欠他的。” 我将外套丢在地上,赤着脚走进洗手间,打开喷头,对着冷水拼命地冲洗着自己,耳边响起博老爷子当年骂我的话:“林九九就是个破鞋,别说真龙天子了,连苍蝇都不要!” 我捂住耳朵:“别说了……别说了……” 我狠狠地搓洗着身体,感觉自己好脏,真的好脏。 这一洗,我又病了。 这次比上次还严重,我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天,醒来时看见奕趴在我的床边眯着眼,似睡着了。 他长得真好看,特别是这对漂亮的眼睛,长长的睫毛仿佛琴弦一般。 “小九,你醒了?”奕睁开眼。 我点点头:“你怎么来了?” “砖灵来找我,说你生病了。”他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你睡了好久……我让医生来瞧瞧。” 我抓住他的胳膊,摇摇头:“我没事,你在这儿陪陪我吧!” “好!” 他坐在床边,我枕在他的腿上。 我很喜欢跟他在一起的感觉,喜欢闻着他身上的清香,有种岁月静好的温柔。 这时,病房的门轻轻推开了,我听见了高跟鞋的声音,抬头一瞧,竟看到了一个意外的人。 “梓琳姐!” 宋梓琳抱着一捧百合花进来,她今天穿着一套白色贴身职业套装,衬得身材玲珑有致,比手中的花还要美。 奕皱着眉头:“你怎么来了?” “奕,你真是的,九九病了也不告诉我。”她将花放在了床头的柜子上:“九九,你这是怎么了?整个人憔悴成这样?” 我努力地打起精神来:“我没事,就是感冒了。” 她摸摸我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确实有些烫。” 然后美丽的眼眸微微抬起,对着奕嗔怪道:“你说你,怎么做人男朋友的,看看九九都病成什么样了……” “不怪他,是我……” 她握住我的手:“看样子,你才刚醒吧,肚子饿不饿,我去给你买吃的。” “我去买。”说完后,奕摸摸我的头:“乖乖等我……” 我目送他离去,奕刚走,宋梓琳就变了脸色…… 90.葬身火海 宋梓琳的笑容收了起来,她走到门前,隔着玻璃看了看门外,确定奕已经离开后,才回到我床边。 我着这美丽的脸因为焦急而皱成一团,意识到她有事要说。 “梓琳姐,你是故意支走他的吧?” 她点点头:“小九,双童大厦出大事了!” “什么事?”我不过昏睡了一天,不知道又错过了什么。 宋梓琳什么都没说,打开了电视,江城卫视上正播报着新闻,双童大厦昨天下午发生特大火灾,系有人故意纵火,那人不仅放火还封住了楼顶和楼下的逃生门,导致一百多名员工死在了大厦里,另外有三百多名人员受了伤,正在医院进行治疗。 看到这个新闻,我感觉空荡荡的心口咯噔了一下。 “前天明明还好好的,怎么会……” 宋梓琳示意我先别急,接着看,电视里的新闻仍在继续,美丽的女主播说道:“今天上午,警方调取了双童大厦的监控,发现一名二十三岁左右的中国籍男子在案发当日曾出现在双童大厦后门,形迹可疑,现将监视画面进行公布,如有市民见过该名男子,请立即与警方联系……” 我看着那电视上的视频,光是见到背影,就认出了那人。 “莽子!” 宋梓琳担忧地点点头,画面中,莽子穿着一身黑色的休闲服,梳着他标志性的大背头,戴着一副墨镜,在后门处东张西望,然后拉开门进入了大厦。 好好的,莽子为什么要去双童大厦?而且还鬼鬼祟祟地走后门? 宋梓琳说:“我知道他是你的朋友,那晚我们在江川大学见过,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去双童大厦,但目前来看,他纵火的嫌疑很大。” “不,不可能是他!”就算莽子对我或者对奕有大的怨气,他也绝不会去做伤天害理、伤害无辜的事。 “我也相信不是你朋友做的,但问题是,现在人们都找不到他,就如人间蒸发了一般。” “不可能,我打电话给他。”我拨通了莽子的电话,发现已经关机了。 拨号的手指开始颤抖起来,莽子,你到底在哪儿啊,为什么要去双童大厦? 宋梓琳耷拉着眼皮,叹了一口气:“当时看到大厦着火,差点吓死我了!这段时间奕一直都呆在大厦里,我真担心……” 听到她这么说,我全明白了! 这段时间奕因为要处理冤魂的事,所以经常待在双童大厦,莽子去那儿,一定是去找他了! 所以他才会出现在现场,一定是这样! 宋梓琳说:“原本你病着,我不该多事告诉你,但这关系着你的朋友,所以……” “梓琳姐,谢谢你,谢谢你告诉我,我一定会找到他,不管是不是他放的火,他都必须现身给个说法……” “这件事,你可千万别告诉奕,我会挨骂的。” “放心,我谁也不说。” 她微笑地帮我抚平头上的头发,那副温柔似水的目光,都要将人融化了:“九九,你是个好女孩,你和奕的事我已经知道了,祝福你们!” “你……你知道了?” “我从来没见奕这么开心过,真的很难得。”她看着我:“也只有你才能让他笑得像个孩子。” 她神情落寞,声声叹息。 我问:“梓琳姐,你也爱着奕,对吧?” 她莞尔一笑,比天上的彩云还要美:“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九九,你千万别误会,我和奕……” “放心吧,我相信他,也相信你。”我知道她对奕还没有彻底放下:“梓琳姐,你那么美,那么优秀,值得更好的男人疼爱。” “再说吧!”她如长者般慈爱地看着我:“你还病着,我就不打扰了,有奕照顾你,我也放心了。” 她如一阵风进来,又如一阵风离去。 宋梓琳走后,趁着奕还没回来,我打了个响指。 砖灵一秒便出现在床前:“九九,你醒了?” “醒了。” 我指着电视:“这事儿你知道了吧?” “当然。” “莽子人呢?” “我也在找他,从昨天到现在一直在找,可就是找不到。” “怪了,连你也找不到人?究竟去哪儿了?” 我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莽子该不会葬身火海了吧!老天爷,千万、千万别这样! 但理智告诉我,的确有这种可能。 我让砖灵替我去一趟警局。 “去警局做什么?给警察提供线索?” “不,我需要你去查一查死亡名单!” 天知道我说出这话时是什么心情,虽然我怨他的禽兽行为,但并没有希望他死啊!如果他死了,那我就是害死他的凶手之一,这辈子也无法原谅自己。 听到我要查死亡名单,砖灵漂浮在半空中:“你疯啦,怎么可以……” “听我的,去查吧!如果没有,我们也能安心,不是吗……” 砖灵离开了一小会儿后,奕提着早餐盒子进来了,看到他满面笑容的模样,真的很难相信他手下的双童大厦发生了那么可怕的事。 “怎么了?为什么看着我?” “我在等你啊!” 他将餐盒打开,喂我吃早餐。 “我有手,自己吃吧!” “不行!”他强硬地将勺子送到我嘴边:“乖乖听话,一切都有我……” 我看着他云淡风轻的脸,这都火烧眉毛了,他还能那么淡定,一切都是为了我吧! 他一定是想我还在病着,所以不让我知道真相,甚至放下手头处理的一切,只为过来陪我! 奕,你这个傻瓜…… 吃完东西后,我心乱如麻,就连他说的话都好几次没听到,最后只能假意睡着。 当我闭上眼装睡了十分钟后,一阵脚步声走了进来,我眯着眼看见那男人黑衣黑裤,戴着墨镜,奕见了他,悄声地跟了出去。 这个人我见过!就是那晚在我家楼下,从黑暗中走出的男人。 奕跟他是什么关系? 我刚想跟上去看看,砖灵就回来了。 “结果怎么样?” 他神情很悲戚,眼睛红红的,开口道:“我……看到了他的名字!” 91.博易死了! 我的意识,在一瞬间断了线,眼前一阵白茫茫的,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 “你……你说什么?”一定是我听错了。 砖灵的声音似一颗石头,沉入水底:“我看到了博易的名字!” 这个猜想是我提出的,也是我让砖灵去查看的,结果出来了,为什么这么难以接受呢? “你确定?” 他点头:“我说我是家属,看到了那份名单……” “我不信,我没有亲眼看到,我不相信!” 我从床上爬起来,穿着病号服,脚踩着拖鞋往外跑去,砖灵追了上来:“九九,你回来……” 我成了一个疯子,心里憋着一口气,拼了命地往前冲。 不可能……莽子不可能会死…… 一定是弄错了! 他们知道谁是莽子吗?知道他长什么样吗?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说他死了呢? 砖灵拽住我:“九九,别去!” “你拦不住我!” 他被我的眼神吓到了,松手道:“算了,我陪你吧!” 天上,开始飘雨。从天而降的雨啊,细细密密,蒙住了屋顶,湿润了大地,以及……我的眼睛! 我从没这么害怕过,害怕到连呼吸都失控。 砖灵跟在我身边一言不发,走了半个小时,我们来到江城十字街公安分局,警局背后隔着几条街就是双童大厦,从7、8层往上全被熏得黑乎乎的。 警局门口已经围了很多记者和市民,一群人跌坐在台阶上抱头痛哭,他们的亲人都葬身火海。 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惨烈,第一次切身地感受什么叫生离死别。 我站在警局门口,久久都不敢进去。 砖灵拍拍我的肩:“走吧,始终都要面对的!” 我咬着牙进去,与警察和家属擦肩而过,周围的嘈杂与我无关,世界一片死寂…… 他把我带到遇难者临时小组,我颤抖着问:“有没有一个叫……叫博易的人?” “哪个博,哪个易?” “博士的博,容易的易。” 民警输入电脑后,沉痛地看着我:“请问你是他什么人?” “朋友。” “请节哀!” 我趴到桌子上,看到他电脑屏幕上确实有莽子的名字,那一刻,天都塌了。 “不,你们一定搞错了,尸体在哪儿?我要见到尸体!” 民警说:“我们也希望弄错了,也希望你朋友还活着,但……资料显示,这是从尸体上搜出的身份证。” 他以为这样我就会相信吗? “尸体在哪儿?” “尸体存放在江城殡仪馆。” 我和砖灵马不停蹄地赶往殡仪馆,没有看到尸体,我的心中就存有一丝希望,莽子,你千万不能死!八一姐不许你死! 殡仪馆挤满了人,从来没这么热闹过,我和砖灵挤过人群,穿过哭声,来到了办事处。 我拿着警察打印的单子:“我要见这个人……” 办事人员麻木地看着我:“去3号停尸间。” 当我来到3号停尸间时,整个人都要崩溃了。这里堆满了大大小小无数个尸袋,那些尸体,就像清仓处理的存货,被胡乱地堆在一起,堆成了一座小山。 我压制着情绪,看着工作人员在一堆尸袋里扒拉着,眼泪止不住地流,我多想对工作人员说,你轻一点,再轻一点,你们这样,莽子会疼的。 翻了小半天,两个工作人员提着一个沉沉的尸袋过来,随手扔在了我面前,我看到那尸袋上的名字和编号,再也忍不住骂了起来。 “你们轻一点不行吗?” “只是个尸体……” “尸体也是有感觉的,尸体也会痛的……”我扑到尸袋前,颤抖着拉开拉链。 两个人碎碎念:“神经病!” 我打开尸袋,一阵恶臭扑面而来,血肉模糊的脸出现在面前,都快烤碳化了,根本认不住是谁。 我抱着一丝丝的侥幸心理往下看,看到他的腿还没烧坏。 我抓起尸体的右脚,脱下鞋,当看到那处伤疤时,我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在莽子的脚底有一道月牙状的伤疤,那是我们小时候,他为了给我摘桃子,从树上掉下来踩到老树桩弄伤的,当时,那尖锐的树桩差点刺穿了他的脚,他却忍着眼泪对我说:“八一姐,没事!” 然后把怀里的桃子递给我:“这桃子熟透了,肯定好吃……” 过去的事,一瞬间变得清晰起来,只是熟悉的声音已经不在。 “莽子……”我扑到他身上,一拳一拳地打在他身上:“你快起,起来好吗?” 前几天还在我面前说说笑笑、借酒浇愁的人,此刻却成了冷冰冰的尸体。 谁能受得了? 谁能接受得了? 我一拳一拳地打在他身上:“莽子,我命令你起来!听到没有……” 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那烧焦的脸上,他再也不会紧张地替我擦干眼泪,说:“八一姐,别哭了……” 砖灵握住我的双手:“别打了!别打了……” 我已经哭得不成人形,我真的受不了他这样不辞而别,我真的受不了今后的日子再也见不到他,我没办法接受接受他已离开人世…… 就在我哭着喊着让他醒来时,身后传来一阵龙鸣狮吼的喊声:“放开他!” 一位老人,在几位叔伯的搀扶下走到停尸间门前,他已年过八十,头发、胡子雪白一片,眉毛很长很长,耷拉在沟壑纵横的脸颊两侧,塌陷的眼睛透出一股子寒气,如天上的雄鹰,令猎物胆寒。 他就是博家老爷,博一桓! “博爷爷!” 博老爷子拄着一根漆黑的龙头拐杖,一步、一步地朝我走来。 “我让你……放开他!” 那拐杖一扫,打在我的手上,手腕立马紫了一片。 砖灵护住我,朝我摇摇头:“别惹他。” 博家所有的叔伯都来了,大伯博同青,二叔博同源,四叔博同乐。 博老爷子忍住悲切的神情,走到尸袋前,足足盯了一分钟。 一分钟后,他朝后挥挥手,博同青走上来,割破了手指,滴了一滴血在莽子尸体上,那尸体猛地颤动起来,把周围的人吓得纷纷逃窜。 博二叔摇着手中的铃铛,尸体从尸袋里自己起来了,噗通一声跪在博老爷子面前,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磕完之后,尸体就泄了气,僵在原地。 看到这一幕,博老爷子老泪纵横,往后一仰:“是他……是小易……” 92.事有蹊跷 就连博家老爷都确认了,这尸体是莽子不假。 博同青扑到莽子身边,轻轻拍着他的背:“儿子,爹带你回家……” 砖灵悄声问,莽子不是博家老三博同贤的儿子吗? 莽子的亲爹确实是博同贤。 当年博同贤掉下山崖后,博家老爷子便将莽子过继给了老大博同青,作为长子嫡孙来养,这就是为什么莽子应该叫博同源二伯,现在却只能叫二叔的缘故。 所以,除了亲爹博同贤,也只有博同青的血能唤起莽子尸体最后的一丝意识,只有见到至亲,尸体才会做如此举动。 “不孝子……不孝子……”博老爷子捂着胸口,一口气喘不上来,吓得博家三兄弟手忙脚乱。博同青将他扶到椅子上,博同源掏出速效救心丸给老爷子含在舌根底下,博同乐赶紧给老爷子顺顺气。 博老爷子含着泪:“想我博一桓,老来竟遭此横祸,断子绝孙……” 说完,嘴里吐出一口腥臭的血。 博家叔伯众多,但到了孙子辈,却只有博易这一根独苗,所以,从小都是捧在掌心里。 就连莽子不想学博家赶尸的功夫,老爷子也由着他了。 谁能想到,一场大火,竟让博家没了后! 博老爷子终于缓过劲来,他强撑着身体站起来:“同青,将小易接回博家!” 我想追上去,博老爷子背对着我,跺了跺龙头拐杖:“我们博家,不欢迎外人!” “我……” 博二叔给我使个眼色,我站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博家大伯和二叔把莽子装进尸袋里,于面上盖上了一块黄布,从我面前抬了出去…… 我穿着病号服,走到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车流呼啸而过,刮起我的长发,我很努力、很努力的看着每一个过往的人,渴望从那些脸上看到曾经的脸,熟悉的笑。 迎面走来一个男孩,高大帅气,梳着一个大背头,他见到我咧开嘴笑了:“八一姐……” 他还是往日的模样,就像一个绚烂的梦。 “八一姐,我害怕,怕得连厕所都不敢上。” “别怕!”八一姐会陪着你! “八一姐,有人欺负我,你看……” “哪儿呢?姐帮你打回来!” “八一姐,我想你……” “莽子,我也想你……” 我伸手过去,他却离我越来越远。 “八一姐,我还有很多精彩的故事,很多笑话说给你听。” “八一姐,为什么不是我?” “八一姐,不要走……” “八一姐,对不起……” “你这个混蛋,明明知道你死了我会生不如死,你是故意的……”我掩面哭了起来,难以言表的痛苦极刑般折磨着我。 为什么死的人是你?为什么不是我? 我坐在马路牙子上:“你就这么丢下八一姐了吗?” 奕一直都在打我的电话,打了不下百个,我没有心情接,心情乱成了麻。 我总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我和莽子从小到大遇见了多少事?哪一次不是生死关头?他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死掉? 这其中一定有隐情! 我有第六感,莽子的死,或许跟奕脱不了干系! 我擦干眼泪,站起来,砖灵递上纸巾:“去哪儿?” “回家。”我把悲伤压在心底:“收拾家伙,去双童大厦!” “要通知奕先生吗?” “不用。” 当我回到家时,奕已经守在门前了,看到我,他都快急疯了。 “你去哪儿了?” 我的眼泪早已风干,这件事还没调查清楚,我不想他多心,更不希望他担心。 “我和砖灵出去走了一圈。” “为什么不接电话?” “是吗?你打过电话?” 我掏出手机,上面是上百个未接来电:“我忘了开铃声。” 他没看出任何异样,夺过我的手机,将音量调到最大:“以后,一定要开铃声,一定要接我电话。” “好!” “你身体还没好,回来干什么?” 我强迫自己挤出一道笑容:“我已经好了,你看……”我转了一圈:“我不喜欢医院,想回来住。” 砖灵说:“我会照顾她。” 我还以为奕不会同意,毕竟他很介意砖灵住在这里,没想到他居然点头了:“好,我正准备跟你说这事。” “什么事?” 他给砖灵使眼色,砖灵识趣地消失了。 他摸摸我的头,说:“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去哪儿?” “去国外,忙公事。” 我知道他的产业很多,但究竟是什么大事,让他在这个节骨眼上玩消失? “那双童大厦怎么办?” “宋梓琳帮我处理。” “为什么不叫我?” “太危险。” 我看着他,想看透他,却怎么也看不穿他的心。 究竟是担心我的安危,还是担心我发现其他的秘密? 我不敢乱猜,一切都是未知,我心底埋着一颗怀疑的种子,趁着还未长大,我要亲自调查这事,至于结果……如果真与奕有关,我不会徇私! 他知道以我的性子,一定会去调查的,于是话锋一转:“这段时间没办法陪你,我给你定了机票,出去散散心吧!” “我不去。” “听话。” 奕的这一切太过反常!他消失也就罢了,现在还想支开我。 “我走了,江城的仙墓有异动,怎么办?” 他沉默了,过一会儿:“那好,你就留在江城,好好地养身体,等我回来!” “好,你安心地去忙吧,有砖灵照顾我。” 他抬起我的脸,浅浅地吻了双唇。 “照顾好自己。” “你也是,保重!”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浑身力气都被抽干,奕,千万、千万别是你! 我打了个响指,砖灵出现:“他走了?” “嗯,进去吧!” 几乎没有休息,我们连夜准备了家伙,趁着夜色潜入了警戒线内的双童大厦。 原本光鲜亮丽的连体大楼,此时此刻变成一团焦黑,活像两支大烟囱。 一股焦臭味弥漫在空气中,里面的人已经清空完毕,全是烧过的残垣断壁。 为了不被外面的警察发现,我们任何光源都没使用,全靠砖灵掌心幻化出的一团鬼火照亮前路。 “放心吧,外人看不见。” 我点点头,看着手中的罗盘,一层一层的往上找去,当我们走到第十八楼时,罗盘的指针疯狂地转动起来。 “就是这儿了!” 93.鸡蛋招魂 我将莽子的生辰八字写在黄纸上,贴在了罗盘的背面,手中的罗盘就变成了莽子魂魄的追踪器,他在哪个方位,罗盘就会发生反应…… 我从没想过,这道法术有一天会用在莽子身上。 悲伤不停上涌,跑到了我的嗓子眼,我努力地忍住,别让它冲到眼眶里,因为莽子不想见到我流泪。 砖灵飘在我前面,成了我的一双眼睛,他不停地看、不停地找,我们顺着烧焦的房间一间、一间地看去,罗盘不断地变换方向,就是找不到莽子。 找了半天之,砖灵说:“莽子在躲着我们。” “为什么?” “不知道。” 我见他不愿出来,便到了密不透风的尾房,准备在这里起坛、招魂。 由于是熟人,那些花里胡哨的法子都省了,我拿出一对白烛,一面镜子,以及一颗生鸡蛋。 我坐在墙角,将白烛插在带来的白萝卜上,烛光映红了我的脸:“人守阳,鬼镇阴,阴阳不离,百无禁忌!” 我打开镜子,平放在地上。 生鸡蛋落在我的指尖,我轻轻放在镜面上,那鸡蛋倒了下去,转了两圈。 “博易……博易……”我不停地叫着他的名字,不断地将鸡蛋立起来,每一次竖立,只要一松手,那鸡蛋就倒了下去。 我又喊到:“莽子……我知道你在这儿,你出来啊!为什么不肯出来?” 砖灵飘在天花板上候着,不停地摇头:“他还是不愿出现。” 我彻底急了,心里酸楚得要命,忍不住哭了起来:“你不愿出来,是不是还在怪我?” 一阵阴风猛烈吹来,刮起一片尘埃,砖灵说:“有反应了,你继续说。” “这个世上,除了爷爷,就只有你是我的亲人了……为什么临走,你都不愿见见我?” “你一定怪我,怪我选择了奕,没有选择你,对吗?对不起,莽子,对不起……” 说完这句话,门前闪过一道人影,砖灵追了出去。 而我,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一股脑宣泄了出来:“你知不知道,你走了之后我有多伤心,我有多难过,我恨不得被烧死的人是我!” “我无法接受没有你的生活,我不敢睡觉,不敢闭眼,我怕明天起来,就再也见不到你……我怕这个世上,再也没有博易这个人……” “如果时间可以重来,我不要跟他在一起了,我宁愿单身到老,到死,我只要你好好的……” 就在我泣不成声时,镜子上的鸡蛋立了起来…… 一个人影,穿着黑衣黑裤,梳着大背头,面对墙壁低着头。 “莽子!”是他! “你终于肯见我了!” 可为什么要背对我呢? 墙上出现了一行血字:别哭! 我擦着眼泪:“好,我不哭!” 血字渐渐淡去,又写了新字:对不起。 “对不起的人应该是我,莽子,八一姐错了,只要你能回来,我……” 血字:回不去了! 我咬着下唇,咬到流血:“那你告诉我,是谁害了你?” 血字:奕! 这个血淋淋的字,变成了一把刀子,插入了我的胸口,我痛得喘不过气:“不……不可能!” 莽子叹了一口气。 血字变化:果然,你信他。 “不,我只是想不通,他为什么杀你?”如果奕想杀他,完全有更隐秘的办法,为什么要放火、害死这么多人? 莽子告诉我,放火的人不是奕,他不知道是谁。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奕要杀了你!” 墙上出现了一个大大的字,异常醒目——你! “为了我?” 他没有回答,血字浸出墙面:别再来找我。 这之后,墙上的字再无变化,莽子在我面前越来越淡、越来越淡,我冲了上去:“别走!” 却只能抓住一团灰烬…… 砖灵回来了,看到鸡蛋立了起来:“他来了?” 我点点头。 “说了什么?” “什么也没说。”我收拾东西:“回去吧!” 砖灵叹了口气,对着镜子说:“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 那立着的鸡蛋摇摇晃晃,再度倒了下来。 我对着那堵黑漆漆的墙:“莽子,对不起……” 回去的路上,我的眼前不断浮现莽子的背影,以及一行行血字。 我相信,这件事上,莽子不会撒谎。 可我想不通,奕为什么要杀他! 仅仅是因为我吗? 不可能…… 奕已经得到了我,不管莽子做出多过分的事,他也顾忌我,绝不会对莽子动手。这里面究竟还有什么隐情? 我想直接问,他会说吗? 或者说,我敢问奕吗? “砖灵。” “嗯?” “我说……我说如果,如果你最爱的人,杀了你最亲的人,该怎么做?” 他立刻明白了,微微张着嘴唇,那双狐狸眼撑开了一倍:“你说……” “我说如果!” “我不知道!” “你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砖灵啊,怎么会不知道?” 他认真地想了想:“我……我会杀了那个人!” “是吗?” “这是我的答案,九九,你的答案呢?” “我会亲手杀了他!”然后,再结束自己的生命,让一切的恩恩怨怨于这一世做个了结。 “你的如果,是认真的吗?”他问。 “是!” 指甲嵌入了手掌心,嵌入那道丑陋的疤痕,我红着眼,望着夜空:如果是真的,林九九,你千万不能手软! 一夜未眠,我睁着眼,流干眼泪,从天黑等到天明。 天刚蒙蒙亮,我就穿上一身黑衣:“砖灵,我们走。” “去哪儿?” “去灵堂。” 莽子的灵堂不在殡仪馆,是设在博家老宅里。 我抱着一捧白色的小雏菊,与砖灵来到了博家老宅。 博府的门头挂着白布、白花、白灯笼,院子里立起了竹棚,搭建了一个灵堂。 白事乐队的唢呐和二胡奏响哀乐,女眷们此起彼伏的哭泣着,男人们坐在堂上,看着道士先生念诵经文。 见到我们前来,门口的壮汉拦住了我们。 “博爷爷,求你让我看看他吧!” 我对着莽子的遗照,这张照片还是我给他拍的,当时,是他第二十八次向我表白。 “九九,我喜欢你,你喜不喜欢我?” 我当时轻轻给了他一耳光:“少来!” 他嘿嘿嘿地傻笑着,摸摸后脑勺:“这次不行,我再接再厉。” 他向前走去,我突然叫住他:“莽子!” 他回头,我举起手机拍下了这灿烂的回眸一笑。 此情此景,此时此刻,我多想他能站在我面前,再这样回眸一笑啊! 94.博二叔通风报信 “莽子!”我当时突然叫住他,看见那灿烂的笑容,看到他眼里倒映的我,突然萌生了一个念想。 如果,他向我表白第九十九次,如果那时我还没遇见所谓的真爱,我一定会冲上去,抱住他,然后大声地说:“我也喜欢你!” 可是,造化就是如此弄人,还未到九十九次,我就遇见了奕。 现在想想,其实,我根本就没有喜欢过莽子。 但凡我有一丁点心动过,我有一丁点喜欢他,怎么会藏得住呢? 真的喜欢,真的爱了,我会不顾一切的…… 看我默默地盯着莽子的遗照,博二叔劝道:“爹,九九是小易心尖上的人,还是让她进来吧!” 博老爷子瘪着嘴,挥了挥手,壮汉们纷纷放行。 我在博家几十号人的怒视下,沉住气,慢慢地走了进去。 看着曾经鲜活的一个人,变成了一张冰冷的照片,我心如刀割。 我向博老爷子鞠躬,将花放在了堂上,点燃三柱清香:“莽子,八一姐来看你了……” 博二叔带我去后面瞻仰遗容,棺材里只剩一个面目全非的尸体。 这不是第一次见了,但每次见到,我都忍不住想,莽子得多痛啊! 我趴在棺材边,久久、久久不愿离开。 博二叔强行将我拉起来:“行了,你快回吧!” 说完后,在我手里塞了一张纸条。 我望着他,他挤眉弄眼。 “好,我走……” 我和砖灵离开了博府,待坐上的士后,我打开纸条,看到上面写了一行小字:快离开江城! 博二叔为什么要我离开? 砖灵也很是诧异。 而且这个消息,博二叔不是靠嘴说,而是偷偷传纸条,做得如此隐秘,明显是不想博家人知道。 从小到大,博二叔是最疼我和莽子的,他年纪虽大,但心态却像个孩子,经常跟我们打成一片,既然他叫我立刻离开江城,必定是有事发生。 我和砖灵一致同意,不管怎样,先离开再说。 我问:“我们去哪儿呢?” 天下之大,竟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砖灵想了想:“不如,去长沙吧!从江城坐高铁过去,只要两个小时。” 长沙……也好,就当去散散心吧! 我回去后,简单收拾了一下,刚出门就看到博家大伯站在门口:“九九,你这么着急忙慌的,是要去哪儿……” 这博同青不在灵堂,怎么跑到我家门前了? “我去办事。” “办事?很急吗?” “急!” 唉,他不断叹气:“本来想着你和小易的交情,有件事想麻烦你,可是……唉!” 莽子的事? “说吧,什么事?” “帮他招魂。” “论招魂,博家是行家里手,我这个守宅人不敢献丑……” 博同青说:“小易的鬼魂一直躲着我们,就连老爷子也招不回来。” 我想到昨晚,他确实一直躲着我们,之后将砖灵支走后,他才肯现身相见。 “只有你了,九九!小易生前最喜欢的就是你,只要你在,他一定会出来。”大伯握住我的手,砖灵默默地对我摇头,示意我不要去。 我内心胶着,我知道莽子的性子,如果他不想出来,不想离开,就算博家将双童大厦翻个底朝天,他也会躲着。 俗话说人死如灯灭,但大多数人都不知,肉体虽消亡,灵魂却是不灭的。 特别是意外死亡或横死的孤魂冤鬼,他们无法轮回,无法投胎转世,只能在死亡地不断徘徊…… 十年、百年、千年……灵魂永远不得安息,待亲人逝去,广厦倾倒,他们仍在原地,终日徘徊。 这是最凄苦的下场! 我不敢想象,如果莽子永远被困在暗无天日的双童大厦,是个什么模样? “好!”我答应他:“今晚,我助你们招魂。” 大伯的眼里闪着泪痕:“谢谢,谢谢你!” 是我对不起他们,莽子之所以横死,都是因为我! 就算他们剥了我的皮,我也毫无怨言。 原本计划的短途旅行,只有取消了。 我回到家里,砖灵气得冒烟:“今晚这事一定有诈!博二叔都说了,让你离开,你怎么还往火坑里跳?” 砖灵没有做过人,很多事他不明白。 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莽子魂魄分离,孤苦无依。 如果能将他的魂魄招至安息处,就算有诈又如何?这是我应做的。 “砖灵,今晚你就别陪我去了。” “为什么?” “我得留个帮手啊!如果过了子时我还没回来,你就去找牙叔过来。” “好。” “如果……我说如果,我回不来了,你就跟奕说,我知道了真相,甩了他……” “好好的,干嘛说得像临终遗言?” 可不就是临终遗言吗? 从博二叔的紧张态度,再到博大伯的登门邀请,我心里已经猜到了几分。 算算日子,明天就是莽子下葬的日子了。 在江城,年轻的未婚男子如果早亡,家里都会配上阴婚,让鬼魂在阴间能有个伴,以免孤苦无依。 博家打的小心思,我心里全明白。 这次,我第一次主动握住砖灵的手:“砖灵,对不起。” “对不起?你哪里对不起我了?是把我的零食吃光了吗?” 我笑了笑:“我答应你的事,帮你找恩人,却一直没去做。” “我的事又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去找。” “好!” 恐怕这次,我是回不来了。 “如果,我说如果,我这次嗝儿屁了,你一定要帮我查清双童大厦纵火案的真相,拜托!” “切!”他甩开我的手:“关我屁事,这件事,得你自己来查。” 我知道,他一定会帮我的,这个嘴硬心软的家伙。 “林九九你听着,今晚上,你把手指给我准备好了,如果有诈,就给我打个响指,我虽然不是什么法力高强的仙家,但也能帮你抵挡一阵。” “傻不傻,怎么可能有事?我是林家守宅人,他们打狗还得看主人吧!我爷爷还在呢!” “有这么说自己的吗?” “怎么?说狗很寒掺吗?我觉得狗挺好的,下辈子投胎做条宠物狗,有人疼有人爱,还不用工作赚钱,多好啊!” “林九九,你就这点出息。” “是啊,我就这点出息,怎么,不服气?” “服,你都说自己是狗了,我能不服吗?” “我说的是事实啊!” “我不跟你争,我做饭去!” 砖灵进了厨房,我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这还是第一次欣赏他做饭的身影,我努力地多看一眼,再多看一眼,很可能今晚之后,我就见不着了…… 95.傩戏唱响,马灯迷魂 江城的夜,从未这么安静过,全城的呼吸声戛然而止,在月光照不到的地方,那两排笔直的路灯一盏、一盏地熄灭,就连飞鸟都害怕陷入这片黑暗的世界。 “一捧金元宝,一落地生花,一曲终别离,一饮忘川茶……”一个带着傩戏面具的黑影子,走在黯淡无光的街道上,他每前进一步,路灯就会熄灭一盏。 男人歪着头,斜着肩,以常人无法做到的扭曲身姿缓缓地舞动着,边走边跳。 狰狞的傩戏面具,弯弯眉,包子脸,微凸眼珠子怒瞪前方,神秘的灰色涂满了脸庞,如地狱恶鬼。 傩戏是南方的一种古老的戏曲,用于驱鬼逐疫、求愿酬神的祭祀活动,是远古人类对古老图腾的崇拜,以及对鬼神的信仰,常辅之以歌,载之以舞,望所求有应。 江城人相信,通过傩戏,可以连接鬼神,通神灵,人们可借鬼神之名,拥有神秘的力量。 我小时候曾好奇过,傩戏,真的有那么神奇吗?便和莽子偷偷戴过博家的傩戏面具,刚戴上就被那面具咬了一口。 至今我都没记起来,那面具是怎么咬人的。 傩戏阴森森地跳着,一群半大的孩子跟在后面,披麻戴孝。领头的童子举着一根新竹,上面挂着白色的招魂幡,两个童男童女面无表情地挥洒着纸钱,雪花般随风飘舞。 我看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很明显知道这些都不是人。 虽然我也不知自己是怎么看到的,明明我正呆在家里,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等着博大伯来接我。 可这幅画面却钻进了我的眼皮子里,就在眼前上演。 一道铃铛声传来,我知道,那是招魂铃。 应该是博家人来了! “林九九……”我听见有人叫我名字,麻意从小腿传遍全身,我不受控制地坐起来,朝门外走去…… 傩戏舞者已经侯在门前,我看到他的模样,一点也不害怕,坦然地面对一切。 童子抬头看着我,将手中的招魂幡递到面前,我接过,攥在手心里,走进了队伍里。 夜很凉,北风起。 天上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这几天,江城都在下雨,人们说,是老天在为双童大厦的冤鬼们哭泣。 雨点打在我的脸上,耳边除了雨声就是傩戏的曲声,身边连个喘气儿的都没有,但我的心却一直很平静,虽然身体麻麻的不受控制,虽然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但我的平静却是前所未有的。 我冷冷地看着四周,其实,博家没必要用招魂铃控制我,他们太低估我对莽子的情谊了。 我比他们更在乎莽子,更希望他能安息。 所以,我绝不会当一个逃兵。 队伍进了双童大厦,我也跟着来到了十八楼,博家老爷子早已到了,坐在一把轮椅上,四叔博同乐陪在身旁。 博老爷子和四叔正交谈着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懂,但戴着傩戏面具的男人却听明白了,他点点头,朝我走来,我看着面具下的眼睛,好熟悉。 男人让周围的人挂上长宽皆七尺的蓝色绸布,上面写着:魂归来兮。 将莽子的一套衣裳用棺材钉钉在绸布上,焚香点烛,献上贡品。 一盏马灯挂在门口,下面垂着一道铜铃,阴风吹过,铃铛却丝毫不响,静静地等待着该来的人。 男人的手里举着一支茅草,就是山上很普遍的野生茅草,可做招魂使用,他来到我面前,用茅草在我的头上画圈圈,一边画,一边念念有词:“身死为灵,魂魄为雄,天地同寿,日月齐光……” 随着他的念叨,我开始迷糊起来,门口的风铃很快响,马灯转了起来。 “来了!”博老爷子激动地站了起来! 莽子来了! 他跟之前没什么两样,只是少了些笑容。 傩戏的面具在我眼前晃啊晃,示意我朝马灯看去。 马灯旋转,光影射在黑漆漆的墙面上,儿时的画面闪现眼前,从我和莽子从互不相识,到情同手足,那些年翘的课,爬的树,钻的山窝窝,一直到我俩背着背包,揣着几百块钱来到江城…… 初到江城,我俩舍不得花钱住旅馆,就去网吧包了一夜,也不顾别人的目光,在网吧的厕所洗手池刷牙洗脸。 上网累了,我们靠在相邻的座椅上,静静地看着对方的脸,互说晚安。 电脑的屏幕亮了一夜,我们挂着的QQ头像闪动。 在那个还没有微信的时代,我们老土地在QQ空间写下了当夜的心情,我看着他,堂堂博家的小少爷,为了我离家出走,跟我蜷缩在小网吧里凑活一夜,感动得鼻子都酸了。 而那张脸,却从未变过,可是,我却变了! 过去的记忆,那些已经忘掉的记忆,在马灯的旋转下再次重现,小到我俩的一个眼神接触,一次笑喷的经历,全都记了起来。 一直以来,陪伴我走过道道荆棘的人,是他啊! 一直以来,全力以赴牵着我向前的人,也是他啊! 可是,我却把他弄丢了。 我伸出手:“莽子!” 莽子背对着我,向前走去。 莽子,你别走,你离八一姐太远了! 一个蛊惑的声音,毒蛊一般钻进我的脑子里: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太苦了! “是啊,怎么能放他一个人上路呢?” 去吧,他在等你! 我想也不想,朝着莽子的背影走去。 前方就是天空,我站在阳台边上,摇摇欲坠。 “莽子,我来了……” 我扑上去,却看到他猛地回头,一张烧得血肉模糊的鬼脸横在眼前,张开了口:“回去!” 我被吓醒了! 醒来后,发现自己正站在阳台边上,下面是川流不息的马路,小小的,似星星。 我听到了莽子焦急的喊声:“回去!危险!” 我无法控制自己,张开了双臂,像一只飞鸟,准备起飞。 我很清楚的知道,是着了博家的迷魂术了,博家连僵尸、连鬼魂都能控制,更何况是小小的一个女人呢? 我开始学会认命,只是有些不甘心,我还没有亲自调查莽子的死因,我还没有完成守宅人的使命,我还没有跟所爱的人道别,就要死去。 身体,还是倾斜,我可以想象自己从十八楼跳下去的场景,恐怕会摔成一道肉饼,不知道会不会很疼呢? 我飞了起来,被一阵猛烈的风、一团黑雾撞回了阳台上…… 身后传来博家老爷的哭喊:“小易,你不是最喜欢她吗?爷爷让她来陪你了……” 话音未落,那团黑雾就冲向了招魂幡,席卷了地上的香烛,撞倒了一切。 博四叔脸色煞白:“爹,小易好像不愿意……” 博老爷子骂道:“当初太纵容,才会害了他,这次,就算是我亲自动手,也要把这丧门星塞进棺材里!” 96.踢爆你的蛋! 博四叔和傩戏男对视一眼,默契的在空中翻滚一圈,那下腰翻跟斗的架势一看就是童子功。 他们一左一右,将蓝色绸布的招魂幡捏在手里,朝黑影盖去,很快就包住了莽子的魂魄。 现在,魂魄已经招到了,虽然是用了些强硬手段,但好歹,莽子的鬼魂可以回家了。 我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不卑不亢地对着博家老爷子:“博爷爷,不劳烦您大驾,博易的棺材,我自己会躺!” 博家人没想到我会说出这话,心思重的博老爷子恐还以为我在拖延时间或是耍什么花招,我鼻腔冷哼:“我林九九说得出,做得到。” 就算要死,也得我自己操刀,没想到这博家人一个个都是豺狼虎豹,我开始理解莽子为什么不愿待在博家了,除了博二叔稍微正常点,其他人的心思都太可怕了! 博老爷子笑道:“你当真不怕死?” “你们既然跳傩戏、跑马灯把我引到这儿,还在乎我怕不怕死吗?” 事到如今,他们根本就没把林家放在眼里,我担心的一幕,果然发生了……他们果真想逼死我给莽子陪葬。 似想到我是林家人,博四叔劝道:“爹,这事小易既然不愿意,不如算了吧?万一林家……” 博老爷子伸着脖子:“我难道还怕那个死瘸子?” 博一桓和爷爷交恶是在我十八岁那年,爷爷拒绝了博家的提亲,让爱面子的博一桓颜面尽失,从那之后,他就与林家就水火不容。 平日里,他看我不顺眼也就罢了;如今,莽子的死多多少少与我有关,想要我的命也就罢了,但我不允许他说我爷爷! “博老头!”我也不客气起来:“我的人头,你要拿就拿,请你嘴巴放干净点!” “林九九!”博四叔吼了我一句。 博老爷子眯着眼睛:“是块硬骨头,可惜,还是得死!”他对着傩戏面具男说:“把她给我绑去灵堂!” 戴傩男过来抓我,我拍开他的手:“滚,我自己会走!” 傩戏男瞪了我一眼,回到前方开路去了,大半夜的唱唱跳跳,怪渗人的。 周围也忒奇怪了,竟然没有一个人出现,也没有一辆车驶来,空荡荡的马路上,队伍浩浩荡荡地朝博家老宅走去,博四叔推着轮椅,博老爷子怀里抱着莽子的鬼魂,我默默地走在他们前面。 博四叔对我说:“你有什么话,现在就交代吧!待会去了灵堂,恐怕就没机会了。” 我还有什么交代的呢? 所有的一切,我都交代了砖灵啊。 算算时辰,子时就要过了,子时一过,他就会找牙叔来救我。 此时此刻,我在赌!与天赌与地赌也与阎王爷赌! 如果他们赶到前,我死在了灵堂上,那就是命不好,到了阎罗殿,我自会去找阎罗王闹一闹。 如果他们能赶来,有牙叔在场,博家便不敢动手! 我抬头看看天上的星星,想到了一个人,他现在正在国外,应该有时差吧! 不知道正在忙什么,没有想我呢! 其实……我有很多话想对他说,但又不敢面对他,我害怕莽子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他就是凶手!我害怕……我会忍不住想杀了他! 可如果……误会了他呢?如果他不是凶手,他另有隐情,我又该怎么办呢? 我跟着队伍默默地走着,气氛真是又诡异,又压抑啊!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我想了想,不能坐以待毙:“我有事交代。” 博四叔一本正经:“看在我看着你长大的份上,你说吧,我会帮你办妥。” 我说:“下雨了,我家窗户没关!” “什么?” “我说,我出门太急,忘了关窗。” “林九九,你耍我?” 博四叔被我气得眼睛都直了,我心头暗爽着呢! 我看着博老爷子怀中的招魂幡,那蓝色的绸布下包裹的就是莽子的灵魂啊,不知道他听到我耍他四叔,有没有笑一笑呢? “如果说,有什么心愿……还真有!” 我伸手,抓了一把博家老爷的胡子,那胡子白花花的,打理得十分精细,一根黑色的杂毛都没有。 博四叔给了我一耳光:“林九九,你做什么?” 我脸上火辣辣的疼,却笑着说:“以前莽子曾说,他好想……好想摸一下博爷爷的胡子,每次吃饭时,看到博爷爷先护着胡子,再喝汤,他就觉得很搞笑。” “趁我还没死,先摸一摸,下去才好跟他说说手感啊!”我用力一扯,老头子的胡子被扯下了一小戳,下巴通红一片,连血带肉的,痛得老头子大喘气,再也不敢横了。 “你……”博四叔想揍我,却被我躲过了。 “对了,莽子还说过,四叔你的脾气是最暴躁的,他小时候没少挨你揍,还记得我们上初三那年吗?你偷了博爷爷的烟斗去换钱,却冤枉了他,还把他打了一顿,这事儿他一直记着呢。” “林九九,你少在那儿胡说。” “是吗?” 我朝着他的下面狠狠踹了一脚:“这一脚,我是替莽子还的,他替你背锅多年,也是时候还了……” 这一脚我可是对准了,一脚下去,仿佛听见了蛋碎的声音。 博四叔痛得满头是汗,我趁他变成了兔子,赶紧回敬他一个耳光:“这是我还你的!” 这一闹腾,队伍就乱了起来,我心里一直算着时间,希望砖灵能快一点,快一点带着牙叔来救我。 现如今,不管是打也好,骂也罢,我只希望能多耗一些时间。 看着我闹出了动静,领头的傩戏男阔步走来,我没心思搭理他,正伸长脖子打探着。 他冷冷地对我说:“别等了,你的救兵不会来了!” “博大伯!” 我没想到这人竟然是他!怪不得那眼睛看着眼熟。 想到他的话,我预感不妙:“你对砖灵做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送他去了该去的地方……” 我就说嘛,只是为了请我招魂,他们何必大费周章,原来是把砖灵考虑上了,也不知道砖灵现在怎么样了。 博大伯的脸藏在面具下,我却能感觉到一丝阴谋得逞的笑意:“只要你老老实实给小易捧灵牌,躺棺底,你身边的那些妖魔鬼怪,砖灵、金莲,还有那个叫奕的男人,都会平平安安,福泽绵长……” 97.半夜出殡 看到了吗?什么叫杀人不见血!没想到博家最心狠手辣的人,居然是莽子名义上的亲爹博同青。 他这是在赤裸裸的威胁我,真当我林九九是厦大毕业的吗? 如果我受他一次威胁摆布,今后就要受他一百次胁迫,我不会让他得逞。 “博大伯,你说的这些,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呢?” 然后凑近说:“砖灵,不过是一块成精的砖头罢了;金莲,是地藏菩萨座下的莲花,与我有什么关系?还有奕……你觉得,他是我的谁呢?” 博同青瞪着我,没有说话。 “下次想威胁我,麻烦先花点心思。” “那林子英呢?”博同青慢悠悠地讲:“我记得他好像还没死吧!” “你有本事找到他再说吧!” 我悄悄打了两个响指,见周围没有反应便再打了几个,砖灵还是没有出现,他应该落在了博家手上,今晚,他和牙叔是来不了了。 看来,今天我注定得死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洒脱一点吧!反正陪的不是别人,是莽子。 这一路,我没有再闹了,安安静静跟着他们来到了灵堂,灵堂由博二叔守着,当他看到我时,明显吓了一跳。 我朝他点点头,他的心意我心领了,留下来是我自己的选择。 两个粗臂膀,水桶腰的大妈冲上来,给我披麻戴孝,用膝盖一拐,我跪在了蒲团上。 博同青戴着傩戏面具,请大神般唱唱跳跳,博同乐和博同源接过蓝绸布,附在了棺材上,让莽子的灵魂归位,跟着尸体入土为安。 莽子似感觉到我有危险,一直想冲破招魂幡出来,那蓝布上不断地鼓起一个一个小包,好几个大汉压着才压制住。 博老爷子捂着下巴,气急了:“用捆尸索。” 博二叔劝到:“爹,这可是您孙子啊!” “我说用,你就用!” 二叔没办法,从腰侧掏出了墨斗,用墨斗线将棺材给缠上了,很快,棺材里恢复平静。 “今晚就起棺,下葬!”博老爷子对莽子失望至极,他摸着脸上的伤,回头瞪着我:“你,待会以未亡人的身份,捧着他的牌位。” 马上就出殡?莽子下葬的时间不应该是明早吗?博家居然半夜就要下葬。 我知道有些地方对车祸、被害、自杀、死刑、意外工伤、自然灾害等“横死”的人,会选择半夜出殡,但在江城,这种情况极其少见,主要是因为夜间吉时太少,若时辰没选好,与死者冲撞,将祸及亲人。 大家都是阴行的人,心里都明白,但博老爷就是这里的天王老子,他说要出殡,谁能说个不字? 其他的人开始着手准备出殡的花圈、纸扎,吹吹打打的乐队集结完毕,还有那哭丧的队伍,已经披麻戴孝、穿着草鞋候在门外了。 这阵仗不比旧时的贵族葬礼逊色,光是花圈就准备了八十一只,纸扎从别墅、汽车再到西装、金表、电脑、手机……通讯电器一应俱全,纸扎的童男童女配备了十八对,除此之外还有马、牛、羊、猪、狗等动物,院子里放不下,就排到门外的小巷去,浩浩荡荡好长一支队伍。 在江城,有钱人家办丧事,都会竭力表现“哀荣”,出殡的队伍越长,乐队越多,纸扎越繁复,就显得家族越发荣贵。 弄出这好几里长的阵仗,博家的面子确实有了,可他们不知,莽子是最不喜欢排场的。 与其热热闹闹地游街,他希望的是安安静静地走。 盖棺的时辰到了,普通人家盖棺钱,需请道士先生来唱经,但博家有博同青的傩戏就够了,唱完经文,就要盖棺了,由于莽子的魂魄闹得厉害,所以就省了瞻仰遗容的过程。 身后的哭丧队伍开始鬼哭狼嚎起来,我看着他们,明明都是不认识的人,却哭得像死了亲爹、亲儿子。 而我呢?眼泪早已经流干了,现在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博老爷子见我没哭,吼道:“让她哭!” 那俩粗壮大妈又上来了,一人一边掐着我侧身和腰部:“哭,给我哭!” 这俩绝对是容嬷嬷转世,专挑我身上最脆弱的地方下手,每一招都够狠,捏得我浑身抽搐起来。 “滚开!”我一脚踹一个,一口咬一口,那大妈抬起手,朝我脸上就是一耳光。 “住手!”博二叔看不下去了,怒吼一声,大妈才收了手。 这下,眼泪倒是有了,只不过不是伤心流泪,而是因为疼、因为气愤。 博同青不顾二叔的反对,将我押到了棺材边上,按着我的头,将眼泪滴了进去。 当我的泪落到蓝绸布招魂幡时,里面突然泄了气,不闹腾了。 博同青说:“盖棺……” 厚重的棺材盖合上了,博二叔在棺材前放下一片弧形的瓦片,底下压着三张纸钱,待棺材盖好后,就要进行破瓦了,瓦片一碎,就代表着死者与阳世间的尘缘已了,可以抬棺下葬了。 博二叔流着眼泪,手里拿着一根木棍:“博易,你安心的去吧……” 说完后,他挥动木棍,朝瓦片砸去。 按理说,木棍比瓦片硬实,瓦片轻易就能碎掉,但今晚,无论博二叔使了多大的力,瓦片都纹丝不动。 博家老四博同乐不信邪了,过来也砸了两下,还是不行。 瓦片不碎,就代表死者不愿起棺安葬,博二叔说:“莫不是有冤情?或是心愿未了?” 博家老爷给博同青使眼色,他戴着傩戏面具,走到莽子的棺材前,仅用两根手指就撬开了棺材盖子,另一只手伸进棺材内,夹出了一缕黑烟,点在了傩戏面具上。 接着,他整个人就迷糊起来,脚尖点地,身子不倒翁般转着圈圈,却又倒不了,半晌后,他睁开眼:“我知道了!” 然后将黑烟送回了棺材内,合上棺盖。 “小易是被人害死的!”他说,然后转向我:“跟那个叫奕的人有关!” 我担心的事,又一次上演了。 博同青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知道什么?”我开始装傻。 “是你的相好杀了他!” 见我不说话,博同青拍了拍棺材,表面上说给莽子听,实际却是说给我听:“放心吧,这个仇,我们博家一定会报……” 博老爷子气得含下了速效救心丸,他拄着拐杖,亲自走到瓦片前,抬起手中的龙头拐杖,一把砸碎了地上的瓦:“上路……” 98.阴兵借道 三更半夜,逝者出殡,吹吹打打的哀怨响彻江城上空,披麻戴孝的哭丧队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惨叫,八名壮汉来到棺材前,抬起了棺木。 博同青将莽子的灵位交给我:“抱好了。” 他在灵堂前念念有词,那脸上的傩戏面具自动脱落,掉在了手里。他将面具放在身边的楠木箱子内,穿上一身白衣,沉重地抱起了莽子的遗照。 “英年早逝,壮志未酬,夜起灵棺,苍天泪流……”博同青一边唱,一边跨出门去,我跟在身后,哀乐声、哀嚎声回荡在街道上,今夜是属于莽子的,博家不会让任何人打扰。 队伍朝着老猫岭走去,那边是江城的老坟场,以前还未实行火化时,人们都会在老猫岭进行土葬。 浩浩荡荡的队伍走进了坟山,一直往深处走去,最后停在了一处半山腰上。 夜里黑,我看不见周围的景色,只觉迎面吹来一阵山风,夹杂着水汽,应该是背山面水的风水格局。 面前的深坑早已挖好了,是一个双人墓,右边放置了一副空棺材,左边的仍是深坑,是为莽子的棺木而留的。 我看到坟头长着一颗夫妻树,上面有一个燕子窝,虽然不太明白这处墓穴的玄妙,大概也了解,此处适合阴人夫妻长眠。 博同乐走了上来,将牌位接过:“时辰到了,你是自己下去,还是我来动手?” 我回头看了一眼,博老爷子阴沉而冷峻的盯着我;博大伯似笑非笑的眼神期盼;博二叔丧气的用嘴型说了三个字——对不起;博四叔脸上明晃晃的阴谋得逞。 我摆摆手:“我自己来。” 我脱掉身上的麻布,跳进了棺材里,头枕在枕头上,闭上双眼。 我告诉自己,林九九,别怕,就当睡一个很长很长的觉,睡醒了,一切就好了。 莽子的棺材落在了我身侧,黄泥砸在我身上,我听见对面棺材传来的咚咚声,急切地对我敲击着。 莽子就算变成了鬼,也仍在担心我,但现在,我不死不行了!以我一个人的力量,就算加上博二叔帮助,也没办法逃脱,还不如安安心心地陪他算了。 “莽子别怕,八一姐来陪你了……” 我做好了与世长辞的打算,还没盖棺就听到一阵整齐的步伐声传来,沙沙、沙沙…… 脚步声还不止是一个两个,而是一群人。 原本一片死寂的世界,猛地狂风大作,那风吹过树洞,发出刺耳的呜呜声,似死鬼的哀嚎。 黄沙漫天飞舞,吹了我一脸,我眯着眼睛看去,发现站在坑边的壮汉都变了脸色。 那脚步声和马蹄声正朝我们靠近,除此之外,一切都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喘气。 博家老爷说:“老二,去看看。” 不过一分钟,博二叔气喘吁吁地回来了:“是阴兵借道。” 阴兵借道? 所谓阴兵借道,又叫阴兵过路,相传,发生阴兵借道的地方,通常都是古战场,战死的士兵仍然停留在打仗的空间,继续操练。 这老猫岭是旧坟场,出现一队阴兵又什么奇怪的。 但博家老爷子却十分紧张:“三更过阴兵,这是多少年的规矩了,三更已过,这个时辰过路,不应该啊……” 博二叔说:“这队阴兵来势汹汹,而且是朝着我们这儿来……” 博家一听,立马陷入了备战状态,我感觉事情不妙,从棺材里爬起来探出头去,夜色里,前方黑乎乎的,队伍踏过的地方漫天黄沙飞舞,一队人马面无表情地朝我们走来,周围燃着一些蓝色的鬼火,那领头的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骑在一匹黑马上,身姿卓越。 这人,怎么有点眼熟呢? 待他靠近,我一瞧,差点没被吓死,那马背上的竟然是……邵成! 邵成这个死鬼,来这儿做什么? 虽然我只跟他有过一面之缘,但也能看出今天的他好像不一样了。 之前见他,是穿着一身漆黑的新郎装,当时没觉得有多惊艳,此刻看到他一身戎装,竟然还觉得那身姿老伟岸了。 见到我盯着他,邵成眼中泛起一抹柔光。 博家老爷子看到那眼神,立马就明白了:“快!盖棺,封土!” 我被人踹回了棺材里,几人手忙脚乱地给我盖上棺盖,泥土一铲一铲地落下,我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陪着我的,只有莽子疯狂的击打声。 这一躺也不知我躺了多久,棺材里逐渐安静起来,与世隔绝,我的呼吸变得微弱,胸口闷得发慌。 好累啊,好热啊,好闷啊! 这时,一阵细沙落在我的脸上,棺材盖子被揭开了,一双大长腿,套着噌亮的皮靴,跳进棺材里,那人将我抱在怀中:“对不起,我来晚了!” 他身上的寒气把我冻醒:“邵成?” 他宽阔刚毅的下巴就在眼前:“是我!” “你的眼睛……”他的右眼戴上了一只眼罩,有点像牙叔年轻的样子。 “没事。”他轻描淡写,将我抱出了坟墓。 我看到周围一片狼藉,白矾、纸扎、花圈散落一地,地上有血,也有一些发出恶臭的黑水。 “博家人呢?” “走了。” 走了? 博家可是阴行大家,他们的迷魂术不知道有多厉害,邵成居然能赶走他们,太不可思议了。 “你怎么会来?” “为了你啊!”他笑如春风。 “为了我?” “你是我娘子啊!” “滚!” 想起那晚的事就来气,他这个卑鄙小人,竟然在交杯酒里下药,要不是奕及时赶到,我就要失身了。 “那晚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我推开他:“把我放下!” 他反而将我搂得紧紧的:“不放。” “那你想干嘛?” 他说:“自然是带你回家……” 我急了:“回谁的家?” 他笑而不语,只把我放在马背上,马儿在山坡上如履平地,我一个翻滚,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也不知是磕到哪儿了,我闭着眼,在山上翻滚了两圈,浑身都快散架。 “你疯了!”邵成冲到前方接住我:“就那么想死吗?” “是啊!我就算死,也不会跟你在一起。” 我的话,让他彻底愤怒了,眸子变成了红色,火红火红的。 99.黄泉痴恋 邵成伸出手,往我脸上呼过来,我还以为他要打我、骂我、把我头拧下来,结果…… 他只是轻轻摸了摸我的额头:“你流血了。”然后拦腰抱我翻身上马,从后面死死地锢着我:“坐好。” 我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地坐在他怀里呢? 可挣扎了半天发现,一切都是徒劳,我根本就没有力气挣脱怀抱。 邵成的身子硬得像铁,双手跟铁钳子没什么区别,我回头看向莽子的坟墓,那棵夫妻树越来越小,最后淹没在黑暗中,我无奈地笑起来。 笑命运,笑老天,笑我自己。 林九九,你还真是衰啊,从一个坟墓走进另一个坟墓。 “九儿,你笑什么?” “我笑这个世界荒诞啊!”我回头,对着他飞鹰一般的眼睛:“你觉不觉得,我像一个蝼蚁?” “你不是蝼蚁,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切!”我笑喷了:“你我认识多久?说出这话,难道不脸红吗?” 他的脸确实红了:“你不懂。” “是,我是不懂,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世上任何一个人都可以随随便便操纵我,随随便便伤害我!” 在这深邃的黑夜中,在走向未知命运的路上,我笑我自己,笑这操蛋的一切! “你们好残忍,一遍又一遍让我在垂死挣扎和万念俱灰中不断被撕扯。” 或许是有感而发,我的话变得文绉绉起来。 “当我想死时,你们又让我活,当我想活时,你们又让我死,不觉得很可笑吗?” 邵成感觉到我的情绪不对劲,柔声地问:“九儿,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什么,这个世上没有一个人懂我,没有谁知道我承受了什么! 特别是莽子惨死后,我都快被折磨成了疯子。 莽子死了,我万念俱灰,可就算是这样,我也没有想过去死。 可为什么,偏偏让我知道是奕害了他,偏偏让我知道,莽子的死是为了我? 我在人世间仅存的一点小小的美好,一个是友情,一个是爱情,就这样同时碎掉了。 那会儿,我想过去死,想过陪莽子长眠,可我又害怕,如果我死了,砖灵怎么办?爷爷怎么办?江城怎么办? 当我不想死,也不能死时,博家找上了我,千方百计置我于死地。 好了,最后我认命了,我有骨气地躺进了棺材里,做好了下黄泉的准备,可是,邵成又来了! “九儿,你哭了?” 我不是一个爱哭的人,但我真的、真的太难受了! 我的心灵,被一次次碾压,又一次次用胶布粘起来,再碾压…… 这种痛苦,没有人知道! 他侧过身子,慌乱地看着我。 “九儿,是我惹你哭了吗?” 我别过头去,不想看到他。 邵成,谁允许你救了我? 我太累了,我伤不起了,就不能让我顺着剧情而死掉吗? 如果我死了,这处闹剧也就落幕了。 不管是不是奕害死了莽子,总之,一命抵一命,我也还了。 砖灵怎么办?爷爷怎么办?江城怎么办?我也不去想了,就让我任性地撂一次摊子吧! 可为什么,为什么要救我? 我越哭越厉害,却什么也不想说,把邵成给急坏了,他搂着我,用嘴吻着我的泪:“对不起,对不起,我……” 我推开他,再一次从马背上滚下去,邵成跟着我跳了下来,将我搂在怀里,一起滚下山。 “为什么要一次次地救我?” “你不是鬼王吗?你不是想做我夫君吗?我死了,不正和你的意?” “不是!”他护着我的头,我们慢慢地滚下缓坡:“我从没想过要你的命!” 他看着我:“因为,遇见你,就是我最大的幸运!我不会残忍地夺去你的性命。” “为什么?” 他将我扶起来,擦干我的泪痕:“因为,不想看到你哭。” 邵成站在我面前,那一身剪裁得体的军装被撑得笔直,比苍松还挺拔:“我知道,你的心不在我这;我知道,你的人也不在我这,但是,但只要你遇到危险,受到一点委屈,我都会出现在你身边……” “为什么?” “因为,我一直都在等你!” “我不明白。” 他将我们俩的名牌拿出来:“你的生日,我的死忌。” “都是九月初九?” 难道跟这个日子有关? 邵成说:“我们在黄泉相识过,九月初九,是我们的约定。” 他眼神很受伤:“不过,你已经不记得了,那个孟婆汤,果真是厉害啊!” 我这才明白,怪不得金蟾说邵成不近女色,但看到是我后便答应了阴婚,原来,我们早在不知多少年前,就于黄泉有过一段缘。 只可惜我上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把一切都忘了。 我问:“你等了我多少年?” “二十?三十?四十……记不清了。” 那这些年,邵成是怎么过的? 眼睁睁地看着我上奈何桥,自己却一个人停留在当年的短暂记忆里? 他问我:“九儿,你想听我们的故事吗?” “我不想听!”我捂住耳朵,我不敢听。 我外表虽然大大咧咧的,但内心却很柔软,我害怕听到前世的事,听到那些缠绵悱恻的过去,我害怕会想起一些不该留下的记忆。 “罢了!”他摸摸我的小脑袋:“等你想听,再告诉你吧,我可以等……” “别等我了,我已经有男人了。” “是那个叫奕的人吗?”他自言自语:“他真是一个可怕的存在啊……” 我记得他们交过手,看样子,是邵成输了。 “九儿。”他很认真地对我说:“放弃吧!他不是你能招惹的人。” 可是,我已经招惹他了,他也说过要娶我,说过一生一世不负我。 “你们在一起,只会发生更多的不幸。” 我觉得邵成应该知道些什么:“说下去。” “双童大厦的火灾,就是你俩的惩罚!” “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明明是有人故意纵火。” 邵成点头:“确实是故意纵火,但放火的不是人。” “是谁?” “奕的同类……” 我感觉整个脑子都要炸了:“邵成,你告诉我,奕究竟是什么?” 妖魔鬼怪,无论奕是哪一类,我都认了。 “对不起九儿,我不能说……” “为什么?难道他真的那么可怕?” “对,他的存在,就是天地间的禁忌!”话还没说完,一道闪电劈到了邵成身旁的大树上,发出一声炸响,邵成一把护住了我,火花在黑夜里散开。 他定定看着那燃烧的树:“这就是我不能说的原因!” 100.醒不来了 今夜虽然下着点绵绵细雨,但也不可能猛地出现一道雷电,我就算再啥也明白,这道雷电不是偶然。 邵成的脸被火光映红:“好险!” 可不是吗?若是老天爷眼神再好一点、再瞄准一点,我和邵成现在已经烧成黑炭了。 说不害怕那是假的,震耳欲聋的声响,刺眼的白光,还有那瞬间迸发的火光,想到这一幕,我的腿还在抖。 我一直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只是没想到,神明会随时随地监听我们的说话,邵成只是提了一嘴,说奕是天地间的禁忌,老天立马就有反应了。 看来果真如邵成所说,奕是天地间的一个禁忌,他是一个可怕的存在,那他的家人,也一定非常可怕。 我想起那个从黑暗中走出的人,那个一出现,奕就会乖乖跟着走进黑暗里的人,难道就是他的家人吗,是他放的火?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莽子说火不是奕放的,却是奕害死了他。 如果这场火,真是因为我和奕在一起而触怒了谁,那我也是凶手之一! 但理智告诉我,这些都是别人的一面之词,且不说我和邵成没什么交情,就算最亲近的莽子说出了真相,我仍抱有一丝幻想,希望能从奕的嘴里得到不同的答案。 可是,无论我怎么找都联系不上奕,他说他去国外了,人间蒸发了一般,对我也不闻不问,这正常吗? 我现在,反而更担心起奕的安危了。 “走吧!”邵成吹响哨子,那匹通体发黑的马儿从山上飞奔来下,他翻身上马,伸出手:“上来,我送你回家,回你的家……” “你……放过我了?” 他笑笑,满是沧桑与无奈:“我只是不想把仅有的缘分,都给磨没了。” 我骑在马背上,感觉马儿轻飘飘的在山林间飞起,经过莽子坟墓时,我说:“等一下,莽子还没入土为安,我……” 邵成停在夫妻树旁,深坑里的两副棺材都被开启,里面空空如也:“我不妨再告诉你一个秘密,棺材里的,根本就不是博易……” “什么?你是说不是他,莽子没死?” “不,他死了。” “那你又说……” “他人死了,可魂却自始至终没有出现过。” “你撒谎,我明明看到他了。” “你只是看到了,别人想让你看到的一切……” 邵成总是这样,说一半留一半,故作神秘。 “是什么人?博家人?” “博家也被蒙在鼓里。”邵成坏坏地笑了:“不过,我不告诉他们。” 然后他说:“是那个帮你结阴亲的人。” “那个邪家?究竟怎么回事。” “之前,我与他在金蝉王庙见过一面,虽然看不清脸,但我记得他身上的气息,那是一种阴阳两界都没见过的气息。” 邵成说,他刚才救我前,为了泄愤,一脚踹开了莽子的棺材,结果招魂幡下蹿出的只是一个傀儡。 “棺中傀儡的气味,跟那邪家一模一样。” 傀儡术我并不陌生,但连鬼魂都能用上傀儡术,并且瞒过博家人,这个邪家究竟是什么东西? “你说,这邪家搞那么多幺蛾子,究竟为什么?”想要我死吗? 这我就不明白了:“他如果想要我,其实很容易,在我过马路时撞死我,在我喝水时毒死我,干嘛大费周章?” “这个,我也不明白。” 不,他的目的应该不是让我死,在双童大厦时,我明明飞出了十八楼,却被它活活撞了回去,爷爷曾说过,傀儡是没有灵魂的,只能按照主人命令行事,由此证明,是那邪家下的令。 “别想了,你只需记住,任何人想伤你,都得从我身上踏过……” 我拒绝了:“你救过我,我会还你,请你以后别再救我了,我还不起。” “我不用你还……” 我靠在他胸口,实在太累了,不止身累,更是心累,我告诉自己:林九九,抓紧时间睡一会儿吧!因为当你睁开眼时,又会有一堆的麻烦事找上门来。 那些烦恼,那些疑惑,鬼魅般如影随形…… 奕是谁,他去了哪儿?现在好不好? 莽子的魂魄又在何处? 双童大厦特大火灾的真相是什么? 博家人,会不会放过你? 砖灵和金莲处境如何? 我都不敢去想,真的好累啊,真想没心没肺的活在世上,做一个最平凡的人。 找一个最普通的男人,朝九晚五,柴米油盐,平凡而幸福地过一生,生儿育女…… 这一觉,我睡了很久很久,不是睡不醒,而是我不想醒来。 这期间,有很多人在我耳边说话,我都能听见,也都知道是谁,但就是不想睁开眼睛,等我觉得肚子饿时,想睁开眼,已经睁不开了。 我有意识想要醒来,就算多么嗜睡也好,起码得起来吃碗面、喝杯水再接着睡啊,现在这么睡着,别说睁开眼了,我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偏偏那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只能躺在床上干着急。 这期间,我听见了曼妮姐的声音:“都睡了三天了,不吃不喝的,这样下去会死的!老牙,把她送医院吧!” 牙叔在我耳边叹气:“这个病,不是医生能治得好的。” 我感觉有人捏住了我的脉搏:“老牙啊,九九没有心跳了!” “我知道,看来,只能送去那儿了……” 我能感觉他们在说我,也能感觉到有人正挪动我的身体,但就是不能动,也叫不出来。 我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只是靠在邵成肩头睡了一觉,难道就再也醒不来了? 我着急得很,不知道牙叔要把我送去哪里,自从发现他说谎骗我后,我对他的信任就大打折扣。 我害怕牙叔会把我当成“活尸”买给他相熟的泰国降头师,之前他就瞒着我和莽子做过这勾当,不过那次的事也不全怪他,属于你情我愿。 所谓“活尸”,换个说法就是植物人,泰国有一些炼邪术的法师、降头师暗地里会搜集一些植物人来熬制尸油,特别是十年以上的植物人,更是上乘佳品。 那次的事发生在我和莽子刚来江城的时候,当年牙叔早就不做损阴德的勾当了,但从前认识的一些邪家法师,特别是泰国那边的巫师,总会三不五时地来找他,能卖的他就卖,不能卖的,他也就推了。 但这事,他还真是犯了难! 101.“活尸”炼油 求牙叔做“活尸”买卖的是白马镇的乡亲——广西嫁过来的外来妇柳柳。 柳柳是2001年嫁到白马镇的,男人李庆在镇上开了家面馆,两口子刚结婚那几年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柳柳给他生了一个大胖儿子。 本来日子过得挺甜蜜的,他们赚了钱还修了栋三层洋房,没想到李庆那天去兄弟家喝喜酒,回来后就脑溢血了。 按理说,脑溢血发现得早,送去医院服下溶血的药就能好,但柳柳不知道他脑溢血,还以为是喝酒醉了,在家里耽误了一夜,第二天发现不对劲时已经晚了。 后来,李庆被紧急送到江城市人民医院做了手术,术后性命虽保住了,但他却全身瘫痪,再也没有醒来。 柳柳这个女人,还真是挺够情义的,一边撑着面馆,一边守着丈夫,另一边还得照顾孩子,当初为了给李庆治病,她把房子都卖了,一家三口挤在一间十几平的店面里,要不是为了营生,她连面馆也想卖掉。 就这样熬了十年,她的儿子也长大了,就在她以为一切都在慢慢变好时,他儿子得了急性白血病。 为了救儿子,她不仅卖掉了面馆,还负债十几万,孩子的化疗、移植等费用,对她而言更是一笔天文数字。 镇上的乡亲们给她凑了点钱,凑了八九万,但杯水车薪,这些钱远远不够。怎么办呢?柳柳一边愁,一边想办法找人借。 就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里,柳柳从医院回来,给李庆擦完身子、翻身之后,累得趴在他身边睡着了,睡着睡着,她突然看到李庆醒来了,去厨房给她倒了一杯水,含着眼泪坐在她身边说:“柳妹子,嫁给我苦了你了!” 柳柳一听这话,不知该喜还是悲,喜的是瘫痪了十年的李庆醒来了,家里又有了希望,悲的是儿子的病,还有治病的钱。 李庆把牙叔的电话写在了柳柳的手上:“你去找牙叔,就说,我求他救命,把我这‘活尸’卖了吧!” 这一句话把柳柳吓醒了,醒来后,她看到李庆仍毫无知觉地躺在床上,只是呼吸更弱了些,她想:原来只是个梦啊! 结果摊开手掌一看,那手心里写着一个明晃晃的手机号码! “庆哥?”柳柳还以为李庆真的醒了,但结果怎么叫都没有反应。 她觉得事有蹊跷,就试着给牙叔打了个电话,当她说到“活尸”这个词时,牙叔便明白了,李庆知道自己醒不过来了,既不想拖累柳柳,又想着救儿子,于是,便找上牙叔卖了自己。 牙叔听后,理应拒绝的,因为在我国,买卖人口是犯法的,更何况是卖去给泰国的法师炼邪术,但后来想想,如果不做,李庆也会找别人去做,如果他在其中谈价,还能给李庆多挣点。 为了给李庆的儿子换医药费,牙叔咬牙同意了,柳柳当即对外宣称李庆死了,还办了丧事,之后连夜将尸体运到江城,由牙叔去跟泰国清迈的一个巫师联系,巫师一听,是位躺了十年以上的“活尸”,当即愿意出高价购买。 这一条人命,泰国巫师本打算只给八十万软妹币,硬是被牙叔给谈成了一百万,牙叔看他们可怜,又悄悄往里添了二十万,一共一百二十万元给了柳柳。 后来,柳柳儿子通过移植,病治好了,现在正在江城念高中呢! 他永远也想不到,当初母亲已经山穷水尽,负债累累,怎么突然就拿出了一百来万给他治病,其实,是用他父亲的肉身换来的…… 想起这个事,我心里害怕得紧,担心牙叔把我当成“活尸”,卖给那个泰国人。 听说,泰国炼邪术的巫师,是这样对待“活尸”的…… 头部的天灵盖留下来,当做身边的法器。 下巴、胸部、肚子、腿、四肢都会分别炼成尸油,还会分类放好,每个部位的油都有不同的用处。 那骨头就用来做成骨牌和成饰品。 总之,身上的一根毛发都不会浪费! 我越想,心口就堵得越难受,也不知牙叔要把我带去哪儿,周围摇摇晃晃的,应该是在车上,到了那地儿,我已经浑身凉透了。 牙叔让人把我给搬下去,我听见周围传来一阵念经的声音,一股阴气在往外冒,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一股从未闻过的花香味传来,浸入我的皮肤和血液里,我感觉这花香有清凉油的功效,闻了之后浑身舒爽了不少,这些天睡久了,睡得腰酸背痛的,此时此刻都好起来了。 迷迷糊糊中,我看到了一个女人,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古装美女,她离我很远,手里拿着一朵荷花和莲蓬,正静静地站在水面上。 她朝我招手,似叫我过去。 我觉得浑身热乎乎的,正好,想去河边洗把脸,凉快凉快,就撒丫子过去了,结果到了之后发现那女人不见了,周围传来一群孩子的嬉笑声。 我看去,一些穿着红肚兜的大胖娃娃,正在河里面玩水呢,玩着玩着,那水就泼到我身上了,这一泼,我浑身的筋骨瞬间就疏通了,一股清凉感传遍全身。 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舒坦。 我睁开眼,看到一片红色的绸布挂在头顶的横梁上,周围有人在念经,一个大妈头上绑着红布,脸上画着油彩,用我听不懂的语调和Rap一样的节奏在念叨着什么。 看见她,我愣了两秒:“秦姨?” 一群人围拢了上来,有牙叔、曼妮姐还有几个寺庙里的大爷大妈们。 “九九,你终于醒了!”曼妮姐眼圈红红的,刚刚哭过的模样。 我茫然地环顾四周,那尊头顶祥云,手执荷花与莲蓬的女神像就在身旁,我扎巴扎巴眼:“梓娘娘庙?” 牙叔摸了摸我的头:“烧退了,人醒了,多谢梓娘娘的大恩!” 曼妮姐赶紧跪在蒲团上:“多谢梓娘娘,我们会信守承诺,送上十只烧猪、十八只烧鸡……” 秦姨那边跳大神已经跳完了,收工之后,她对着梓娘娘的神像拜了拜,从神龛上拿了几颗供奉的莲子,就着水泡了泡:“林师父,赶紧喝了。” 我正渴得要命,端着碗就咕噜咕噜喝了下去,喝完后才觉得这水竟然是微微泛苦的。 “你给我喝的是什么是?” “九九!”牙叔叫住我,示意我别乱说话:“自然是对你好的,若不是梓娘娘,你现在还醒不来呢!” 我把碗递给秦姨:“麻烦给我一碗清水吧!”然后问牙叔:“这怎么回事?” 102.梓娘娘显灵 牙叔还没开口,满脸油彩和汗渍的秦姨就问道:“林师父,你最近接触了阴人吧?” “是!”我最近接触的多了,莽子的傀儡、邵成,还有博家出殡时招来的那些小鬼们。 “那阴人是不是对你用了迷魂术?” “我确实中过迷魂术,但不是阴人做的。”用跑马灯迷魂的,是博家人。 “那就对了!”秦姨让人给我递了水后,坐在神龛边上的木椅子上。 牙叔很客气地问:“请问,梓娘娘是如何说的?” 秦姨说:“林师父久睡不醒,是被迷魂术给迷住了魂魄,想要魂魄都归位,还需休息两日,至于身子发烧,是因为接触了阴气极重的阴人,邪气入体才会这样,现在已经没事了。” 周围看热闹的大爷大妈们,纷纷双手合十,对着梓娘娘的神像念叨着:“娘娘显灵,娘娘显神迹了……” 牙叔说:“这次多谢梓娘娘了。” 曼妮姐跪在蒲团上连声道谢,只有我像个傻子似的抬头仰望着梓娘娘,怪不得……刚才会莫名地入一幻境,应该是梓娘娘在为我作法,祛除身上的阴气,助我的魂魄归位。 那阵清凉的水流编全身,疏通经脉,这种爽快感,我现在都还记得。 算起来,这是梓娘娘第三次帮我了! 第一次,她引我亲手解决那对邪狮,为了找出雌狮,她派了一队热闹的游街队伍来帮我。 第二次,是让秦姨去回龙湾拦下莽子的肉身,帮助他魂魄归位,苏醒过来。 第三次就是现在了,见我于危难,便帮了我一把。 我看着她那较好的面容,心里默念:梓娘娘,你帮了我三次,我该怎么还呢? 她嘴角微微翘了翘,似在笑,我指着梓娘娘的神像:“你们看,梓娘娘笑了!” 看到的人也纷纷议论起来,特别是那些大爷大妈们,你一言我一语的。 “是啊,好像嘴角上扬了点。” “梓娘娘真的显灵了!” “大家快唱起来啊,快拜起来啊……” 他们又开始唱那首《越人歌》,周围一度闹哄哄起来,秦姨被他们感染,也跟着大家一起唱。 我和牙叔、曼妮姐再次叩拜了梓娘娘后,跟秦姨道别,从这群虔诚的信徒中挤了出去,刚出去,我就对着牙叔说:“牙叔,我肚子饿……” 曼妮姐破涕为笑:“知道饿,那就是好了!” 我们仨找了一个大排档坐下来,今夜我特别想喝酒,但他们死活都不让,最后只能喝一瓶汽水。 不同于刚才在梓娘娘庙那般,牙叔和曼妮姐都变了模样。牙叔变得焦躁不安,曼妮姐则是掩面哭了起来。 我心情不好,又刚刚醒来,就像大病初愈,逮着肉就狠狠地吃,逮着汽水就咕噜咕噜的喝。 曼妮哭着问我:“九九,莽子究竟怎么回事?好好的,他怎么就没了呢……” 关于这事,我怎么跟她解释呢? 莽子突然没了,别说曼妮姐接受不了,就连我都差点想跟着去死了。 牙叔示意她别哭了,也别提了,然后克制了自己的情绪:“博家的事,我们都知道了,这两天你睡着没醒,发生了一些事,我觉得吧,还是应该告诉你。” 我放下筷子:“什么事?” “八大阴行的人这两天去了博家,守宅人这方缺席,我擅自做主替了你。” “发生了什么事?”在我印象中,只有天塌下来的大事才会召集八大阴行。 江城的八大阴行都是几百上千年历史的大家族,各个都有阴行绝活儿! 守宅林家、赶尸博家、神算白家、点金叶家、拍棺王家、炼鬼张家、绝尺毛家、纸扎吴家,这八大阴行涉及人们从死到入黄泉的一切事。 解放前,八大阴行都住在江城,那会儿几个家族间还时常进行联姻,解放后,特别是遇到那个特殊的文革时期,八大阴行的人都消散在了大山里,而后又才现世。 爷爷那段时间就躲在了一个墓穴中,帮人镇阴宅镇了近十年才出来,所以腿上落下了病根儿。 之后,有些阴行家族回了江城,有些则是生活在了附近的乡镇,爷爷就是留在乡镇的其中一个,定居在了白马镇的老宅里。 我原本听到八家阴行聚首,还以为爷爷和老猫爷爷也来了,结果,他们没来,毛家是派了个师叔过来,守宅这边直接是缺席。 牙叔是炼鬼一派的传人,八大阴行的首脑会议,他是必须去参加的,只是没想到我爷爷没有赴约,所以他只能硬着头皮,自作主张替了我。 他替守宅人,这没关系,我只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就是莽子的事。”牙叔说,博家以莽子的丧事召集了其他阴行的人去老宅:“博老爷子说,莽子是被那个叫奕的男人害死的!” “不是!”我确定地告诉牙叔:“莽子是被别人害死的。” “你手里有证据吗?” 我摇头,就是没有证据! 牙叔说:“可是,博家人手里有证据!” 牙叔打开手机,让我看一段视频,视频的画面是一间宽阔的办公室,莽子和奕同时出现在那里,他们在说着什么,视频没有录音,就看到奕的眼睛变了颜色,从几米开外一秒出现在莽子面前,只手掐着他! 掐了十秒左右,奕的眼睛恢复正常,松开了手,莽子瘫软地跌落在地。 视频戛然而止,很明显,这是有人故意剪辑的。 “这只是一段剪辑过的视频,很可能莽子并没有死,也没什么事……” “但是,博家和其他的一些家族却相信了。” “为什么?” “因为博家把莽子的尸体送回去尸检,发现呼吸道并没有吸入烟雾,证明他不是因火灾而死。” “具体死因是什么?法医的检测报告怎么说?” “心脏猝停。” “心脏猝停,又不是窒息。” “心脏猝停,意味着莽子死之前经受了巨大的惊吓。”牙叔把片段倒回去给我看:“一个人,以肉眼无法看到的速度冲到莽子面前,眼睛变成绿色,你觉得,一般人能接受吗?还是说……你早就知道这个男人的真面目,所以,不以为然呢?” 对,我之前就知道奕不是人类,他的行动比一般人快,他的眼睛会变色,提起他,甚至连老天爷都会震怒。 牙叔问我:“你和他的关系……真像博家人说的那样吗?” 103.他杀了你父母! 我和奕的关系,该不该告诉牙叔呢?牙叔跟奕是水火不容的,他的眼睛就是被奕给伤的。如果知道我和奕已私定终身,会怎样? 如果这时候,我摇摇头,一切就会变得好办许多,但我却倔强地点了点头:“是,我和奕在一起了。” “什么?” 他锤了一下桌子,桌上的盘子和碗筷都飞了起来,又落下,没把我吓到,倒是吓到了周围的食客。 “九九,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事到如今,我也不再做任何隐瞒了:“知道,我不仅跟他在一起,还跟他睡了,他是我男人!” 牙叔举起手,想给我一耳光,却被曼妮拦住了:“老牙!你住手!” 我目光坚定,心如磐石,这一生,我认定了这个人,就不会随意动摇。 牙叔被我气极了,咕噜咕噜喝下了一瓶啤酒:“九九,你一定会后悔的!趁现在还能撇清,你听牙叔一句劝,赶紧划清界限,不然,我和林家都保不住你!” “我知道他有杀莽子的嫌疑,但我相信他不会杀人,至少……有我在,他不会杀了莽子。” “你太天真了!”他笑了一下,是苦笑:“他连你的父母都能下手,又怎会顾忌你呢?” “你说什么?” 我觉得,我是不是喝醉了?这汽水里是有酒精吗? 还是牙叔喝醉了,开始说胡话了呢? 曼妮姐握住我的手,点了点头:“是真的……这件事,莽子也知道……” 我感觉那晚的那道雷,活活地劈在我了身上,耳边炸响、眼前白光、浑身着火…… “你说什么?” 牙叔叹了口气:“事到如今,怕是瞒不住了……” 牙叔说,二十二年前,那会儿我才出生没多久,我娘刚刚坐完月子,还在哺乳期,就撇下我,和我爹赶到江城处理水患的事。 当时牙叔也在江城,他去江城上游的一个苗汉交界的镇上收小鬼,还没走到镇上,就在江边遇到了我水患的父母。 “大家都认识,我就过去打招呼。当时下着大雨,你爹娘正在安排村民放镇水神兽,看到我来就告诉我前方的桥跨了,去滚马乡的路断了,没办法,我只有休息一夜,等雨停了再走,就在那天夜里,他们出事了……” 牙叔说,那天他和我爹娘住在河边的一间民房里,当时雨下得特别大,那雨滴砸在人身上都能感到一阵刺痛。 “只是几个小时,江城就已经发布红色预警,那河水都淹进了沿岸的民房里,吃了几口饭后,我就跟着老乡们扛着沙袋去堵水了。” “那我爹娘呢?” “去布阵了,由于同行间有忌讳,我没有去参与他们的阵法,等我见雨势减弱后,就去找他们,刚走到那儿就看到这个男人,把你的父母全杀了!” 我不敢相信是真的! “你没看错……” “没看错,就是他,他亲手杀了你父母,将尸体绑在了镇水神兽上,沉入河底……” 牙叔说着,眼睛红了起来:“我当时只有一个人,没敢出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爹娘的尸体沉入河底,然后一晃眼,他就不见了。” 牙叔见到奕不见后,就赶紧跑到了河边,他用自己的收魂法术将两根红绳放在水里,将芭蕉叶捆扎在一起,做成一个风车,悬挂在一颗歪脖子树上,就开始了他的招魂。 “我想,你爹娘一定有什么冤屈,他们定知道这个男人是谁,于是我给他们招魂,也算是对林家有个交代,结果没想到……” 没想到芭蕉叶刚刚转起来,我爹娘的魂魄正在上岸时,奕就出现了。 “我亲眼见到他把你爹娘的魂魄给压在水里,然后,他出现在我面前,只看了我一眼,我的眼睛就灼烧起来,像有一万只虫子在咬我……然后,眼睛就变成这样了。” 我胸口不断地起伏,看着面前的汽水瓶子,看着那气泡不断上升,冒出水面,就像我爹娘深藏多年的死因,猛然间冒出水面。 这让我怎么接受? 牙叔说:“这事都怪我,我要是当时跟你说明白,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了!” 我哽咽地问:“我爷爷……知道这事吗?” “知道。” “那他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让我去找奕?为什么要让我相信他? 爷爷是老糊涂了吗? 不,不会的,杀子之仇不共戴天,爷爷不可能心胸宽广到这样的程度。 我的耳边,突然响起了奕的声音:“信我,就不要信张海牙的话!” 是啊,之前奕曾对我说过,不要相信牙叔和曼妮姐他们,当时我选择相信了牙叔,他还因此生我的气。 牙叔说的事,究竟是真是假?现场除了他、我的父母就只有奕了,没有其他的人证,我能否相信他呢? 我抢过曼妮姐面前的啤酒,仰头灌了下去:“接着说,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 牙叔说,二十年二前,奕在他面前杀了林家守宅人,现如今又杀了博家唯一的孩子,再加上伤了他的眼睛,已经得罪了阴行三大家族。 “这一碰头,我才发现,这个奕不止得罪了我们三家,点金叶家和拍棺王家他都得罪过。” 点金是阴行里的行话,就是寻龙点金的意思,说白了,叶家就是一群土夫子,盗墓的。 而那拍棺则是指拍棺门一派,表面上是做棺材的,在面对人们问事、寻根、驱鬼、治邪时,仅凭一副祖上传下的棺材就可解决。 奕又是怎么得罪了他们呢? 牙叔告诉我:“这个奕断了叶家的财路,只要在江城附近的墓穴,他们都不得去探。至于拍棺王家,他之前强借过人家的祖传棺材,打伤过他们的人。” 八大阴行里,奕就得罪了五家,而且每一个都是不共戴天的大仇。 “所以。”牙叔说:“为了保全你的性命,我不得已跟他们说了你父母的事,同时也编了一个故事,我说……你接近奕,是为了替父母报仇!” “他们信了?” “由不得不信。” “那博家呢?” “我告诉他们,你除了替父母报仇,也把莽子的仇算上了!”牙叔用仅有的一只眼睛盯着我:“所以,你必须杀了他!也只有你……能杀了他!” 104.狗血的剧情 听到这事,我整个人被痛苦的重锤敲打得支离破碎!老天爷为什么对我这么残忍?我不敢去想,如果牙叔的说的是真的,我该怎么办? 如果奕真的杀了我的父母,我会疯的。 不管是否亲手报仇杀了他,我的余生都会活在痛苦之中。 我试着钻空子,想,父母只给了我生命,他们并没有养过我,我们的感情就如白开水那么淡,可那种生命里自带的血缘关系,童年时受过的所有痛苦,不断地提醒我,将他们带走的人,将痛苦带来的人,是奕! 我想到小时候,爷爷在家时,我就是家里的宝贝,爷爷出去给人瞧事,二婶就会把我锁在小黑屋里。 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二婶要这样对我,任凭我喊,我叫,我哭,她都无动于衷。 我饿过肚子、挨过冻、遭受过白眼,我由害怕黑暗变为习惯黑暗……所以,我以为,人生所有辛酸痛苦我已经尝过了,我以为生命里没什么可以失去了,结果……我错了! 我好害怕,害怕人生一切的痛苦都来源于奕,更害怕我会舍不得他。 过去,我一直都觉得,爱人杀了自己的父母,只是小说和电视剧里的狗血剧情,原来,真有可能发生…… 就在我心乱如麻时,耳边再度飘来奕的声音:“信我,就不要信张海牙的话!” 我坚强的心,那脆弱的一面今夜都浮现出来,蛰伏在内心深处的恐惧蠢蠢欲动。 我望着大排档外无边无际的黑夜,老天爷,求你告诉我,该相信谁? 我喝着酒,脑子渐渐清醒起来,我不断告诉自己,不能仅凭牙叔的一面之词,不能因为仇恨而蒙蔽双眼,这件事有可能存在误会,很可能跟双童大厦的火灾一样,另有隐情。 牙叔知道我现在心里很乱,他盯着我的眼:“九九,你必须杀了他!也只有你能杀了他!” 我明白牙叔的意思,奕是八大阴行都没法对付人物,很可能连近身都难,只有我…… “这件事我会调查,如果他真的杀了我父母、杀了莽子,我一定会下手!” 牙叔一副任我调查的模样:“九九,你记住,当断则断。” 这件事说完了,我看着面前的一堆美食,突然没了胃口:“对了牙叔,砖灵来找过你吗?” “砖灵?”看他的反应我就明白了,他问:“什么砖灵?” “就是前几天替我送几坛子鬼魂那位……” “是他啊!我一直不知道他叫什么。” 看来,出殡当夜,砖灵并没有来找过牙叔。 他问我砖灵找他有什么事,我摇摇头:“没事了。” 原来博家并不是吓唬我,他们果真对砖灵和金莲下手了。 我现在已经没事了,但我朋友还在博家人手里,哪里还坐得住? 这事,我不打算让牙叔出面,还是自己搞定吧! 牙叔在八大阴行面前替我编了个故事,博家人权衡利弊,定知道我有利用价值,也不会对我怎样了。 大半夜的,我独自一人前往博家,当看门的老头看到我时,吓得立刻进去禀告。 不一会儿,博家老爷子和几位叔伯披着外衣齐聚大堂,除了博二叔,所有人都对我虎视眈眈,恨不得吃了我。 博同乐还记得我那一脚之仇,看见我就忍不住嗷嗷叫了起来:“林九九,我们不去找你,你倒送上门来了!” 博二叔又开始挤眉弄眼,意思是叫我快走,我为什么要走? “如果我怕,早就躲起来了。”我也不等他们看座,自己就坐下了。 博同乐看我不慌不忙,气得骂道:“没有教养的野丫头,你……” 博老爷子挥挥手,让博同乐闭嘴,他眯着眼,阴沉得可怕:“小小年纪勇气可嘉……大半夜的,你来博家做什么?” “我来做什么,你们不知道吗?”我撑着身子,再怎么虚弱,也得把气场撑起来:“砖灵和金莲呢?” 博同青的眼神动了动。 我也不给他们留面子,直截了当地说:“他们一个是地藏菩萨手下的金莲,一个是我林家的精怪,你们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吧!” 博老爷子看向博同青,他点点头。 “你们赶鬼的差事,是阎王给的恩许,如果把地狱的地藏菩萨给得罪了,会怎样呢?” 然后接着说:“砖灵是我手下的精怪,你们想给莽子报仇,最有效的法子就是我。” 博二叔也劝道:“爹,为了一个小仙、一个精怪,不值当的。” 博同乐叫嚣道:“爹,别信这丫头的话,她当初说要给小易陪葬,现在却好好地活着,这便是言而无信,谁知道这次会不会出尔反尔……” 博家老大博同青问:“你说你会给小易报仇?” “对,我一定会手刃杀害他的凶手!”我跟他们玩了一个文字游戏,我说的是手刃凶手,并不是说杀了奕,我相信奕没有杀莽子,凶手另有其人。 结果他们还真没听出来,因为他们内心已认定奕杀了莽子。 “我林九九说到做到,你可以录下来。” “行了,丫头。”博老爷子让博同青放了砖灵他们:“你的脾气,跟那林老头子一模一样……” 博同青钻进了堂屋后门,待一会儿出来后说:“他们已经走了。” 我相信博家在这种小事上不会骗我,转身离去了,这一次,博家要靠我报仇,他们不敢轻易动我。 出了博家的门,我整个人都虚脱了,连走路都没力气,一个人影飘荡在小巷的半空中等我,长发飘飘,满脸的狐媚,浑身变成半透明装,若隐若现。 看到他,我有一种想哭的冲动:“砖灵!” 他飘过来,很是虚弱,嘴唇都白了:“九九,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呢?” 他淡然一笑:“我也没事。” “你怎么可能没事呢?”我抓着他的手,通体冰凉:“博家对你做了什么?” “不过是皮肉之苦。”砖灵硬挤出笑容:“他们弄不死我。” 我知道他不会说自己受过的苦,也明白博家对付人的法子,我领教过的。 我摸了摸砖灵额前的碎发:“对不起,辛苦你了!” 这件事我就不该把砖灵牵扯进来,至于金莲,也是被连累的。 “阿金呢?” 砖灵说:“阿金被地藏菩萨接走了。” “好好,接走了就好。”我们俩在深巷里相互搀扶:“砖灵,我们回家吧!” 105.九九,我想你 这一夜,是我守着砖灵睡觉的,他是精怪,一般不用睡觉,但他真的太累了,如果不好好休息,我怕他会撑不过去。 我之前刚刚睡了三天,又吃了那么多东西,此刻精神头正足,一点睡意也没有。长夜漫漫,太过寂寥,我不敢去想那些让人烦恼的事,只能站在阳台上,吹着风,看着窗外的雨。 自从奕离开之后,这天上的雨就没停过,时大时小,断断续续,下得人骨头都发酸了,周围满是湿哒哒的一片。 我看着远处的锁江塔,想着那道断掉的塔影,心里沉甸甸的,父母、莽子、奕、仙墓……几座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 谁能理解我深藏的悲哀? 谁又会知道我心底的害怕呢? 我看着手机,给奕打了不下几百个电话,也发了短信,他始终没回,我一直安慰自己,是国外的信号不好,所以他一直没收到。 看着看着,手机屏幕亮了。 奕终于回了我一条信息! “小九,我想你。” 手机差点从阳台上飞下去,我没想到他会突然回信,还是这样的内容。 我拨通他的电话,那边,传来一阵沙哑的嗓音:“喂。” “喂。” “我还以为你睡了。”他的声音很小,很微弱,不知道在干嘛。 “我没睡。”关于这几天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幕,我不打算告诉他,我现在满脑子里想的都是莽子和我父母的事。 “这几天,你还好吗?”他问。 “还好。” 我好几次想问出口,却一直纠结着,也不知道在纠结什么。 我吹着夜里的凉风,雨势渐小,慢慢地,雨停了。 “你回江城了?” “回来了。”周围传来一阵游轮的鸣笛声,我耳边快也响了起来,电话里也响了一声,同一时间,出现同一个声音,难道…… 我低头,看到路灯下站着一道身影,充满了疲惫、倦意,却仍抬起胳膊朝我挥了挥手。 我站在楼上,看着楼下的他,看着那道遥远的身影,眼睛不知不觉酸了。 我们看了很久很久,他对我爱意,全都写在眼里,可是,我却犹豫了。 “小九,我想你!” 他没有撑伞,雨滴弄湿了他的头发,脸上、身上全都是水珠。 灯光下,那道剪影真让人心疼啊。 我一眨眼,他就不见了,身后,一双大手抱住了我,一股凉意环绕着我:“小九,你想我吗?” 我吓了一跳,还好不是胆小的女生,不然早就吓晕了:“你怎么突然上来了?” 他下巴抵着我的头顶:“说,你有没有想我?” 我忠于内心,点了点头:“想。” 他听到了满意的答案,身体变成了一条软绵绵的死蛇,滑了下去。 “奕!” 他坐在地上,手背擦着嘴角的血:“我没事,只是有点累。” “你怎么了?受伤了吗?” “没事。”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轻轻一拉,我跌入他的怀里。 “奕,你……” “嘘,让我安静地抱抱你,就一分钟……” 我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那颗雄壮有力的心脏砰砰跳响,一个人爱不爱你,嘴巴可以说谎,但心却不会撒谎。 也不知这样抱了几分钟,我担心再拥抱下去,我会留恋他的好。 我起身,扶他坐在椅子上:“这段时间,你去哪儿了?” 奕知道自己骗不了我,终于坦白:“我回家了。” “回家?你家在国外?” “算是吧!” 他打开手机:“你发的短信,我现在当面一条一条地回答你。” “我还是直接问吧!你不可以骗我。” “好。” 我首先问他:“莽子是不是来找过你?” “是!”他说。 “你们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掐他脖子?” 奕说:“这是男人间的事,你不该知道。但我可以告诉你,他不是我杀的。” “可博家还有八大阴行并不这么认为。” “他们?”奕笑了:“他们杀不了我。” 我知道,所以,他们将希望寄托在我身上。 正因为他们的心思赤裸裸,我才那么反感,我不想变成几大阴行的刽子手,就算要报仇,我也要弄个明白,为了我在乎的人报仇! “你说你没杀他,有证据吗?” 他看着我,眼神很受伤:“我杀他,会给你们留下证据吗?” 那倒也是,他是谁,是鬼王都打不过的“天地禁忌”,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一个人,比吹灰还容易,怎么可能大张旗鼓,甚至留下影像呢! 我把牙叔收到的那段视频发给他看,看后,他告诉我:“视频是真的,但,我没杀他,他后来离开了。” “视频的下半部呢?” “只有问剪辑视频的人了……”他若有所思,似知道是谁,却不说。 我明白,现在唯有找到下半部分视频,看到莽子离开,他才能洗脱嫌疑。 我有预感,我正朝着真相一步步靠近。 这是,我脑海中蹦出了一个人,那人这段时间正帮着奕处理双童大厦的事,如果她能找到这段影像,就能给奕洗脱嫌疑。 我知道这段影像不可能是宋梓琳剪辑的,她对奕的感情比我的还要深,绝不会去伤害他。 奕见我若有所思,捏了捏我的脸颊:“怎么了?还是不信我?” “不,我信。” 他想吻我,却被我躲开了。 “怎么了?” 我挣扎了半天,终于开口问他:“有一件事我想问你。” “什么事,比我们亲亲还重要?” “很重要!” “说吧!” “二十二年前,我的父母……是你杀的吗?” 问题刚问出口,他的脸就僵在了夜色中,他很惊讶,脸上微微抽动了一下。 我看着他的眼睛在慢慢变色,一动不动地、坚毅地盯着他的眼:“不是,对不对?” 他薄唇微张:“是,是我杀了他们!” “你骗我的,对不对?” “是我杀了他们!” 我的世界,整个崩塌了…… 我捂着嘴,尽量让自己不要咆哮。 我看着天花板,尽量让自己不要哭。 听到这个残忍的答案,比杀了我还难受啊…… “为什么……” 他摇头:“不可说。” “你说啊,你是有苦衷的对吗?” “对不起小九,我没有苦衷!” “滚……”我推开他,让他滚,立刻滚,滚得越远越好,滚到一个我看不见的地方,这样,我就不会想着要杀他! “小九。” “滚!” 可他就是不滚,偏偏在我想杀人时凑上来。 我拔出了牛角刀:“你给我滚!再不滚,我割你喉咙。” 他不滚,还将胸口贴了上来,抵着牛角刀的刀尖:“我欠你的,让我还吧……” 我没有犹豫,一刀刺入了他的胸膛。 106.奕的残忍 我的头,因为刺激而发麻,眼睛因为眼泪而看不见他的脸。为什么一切都朝着我不可控制的方向走呢?我说过,如果真是他杀了我父母,或杀了莽子,我一定会亲手报仇。 我林九九说到做到……只是,为什么心会痛呢? 这刀明明扎在他的心窝上,为什么,为什么我觉得是扎在我身上呢? 林九九,你就这么爱他吗? 我的刀,只刺入了三分之一,就再也不敢刺入了。 明明是杀父杀母之仇,可是我心软了。 “你走吧!”我丢掉了刀,黑色的牛角上滴着血,奕的脸上看不出阴晴,也看不出痛苦,只是那双眼睛,又变成了绿色。 “九九,对不起……” 他终究还是走了,拖着疲惫的步伐,从阳台上跳下去,消失在了夜色中。 我不断给自己洗脑,奕欠我父母两条人命,在蛊毒那夜还了我一条性命,如今刺他一刀,我们,两清了…… 天上的雨,莫名的变得疯狂,就像我的心,暴雨倾盆。 我蜷缩在角落里,双手环抱着膝盖,我想,他一定很痛吧? 可我又能怎样呢? 我给过他辩解的机会,给过他说“不”的理由,可他却不愿辩解,不愿撒谎骗我。 刀握在手里,他把胸膛送上来,快把我逼疯了!奕,你为什么这么残忍? 我脑海中反反复复回荡着他的话。 “是,是我杀了他们!” “对不起小九,我没有苦衷!” 深夜,飘雨,手脚冰凉。 我坐了很久很久,起身将那把染血的刀拍了下来,发给牙叔:“我报仇了。” 我跪在阳台上,对着因暴雨而翻腾发难的江水,磕了三个头:“爹娘,九九替你们报仇了……” 对不起,女儿没舍得杀了他。 我终究是自私的,仇恨,抵不过这自私的爱。 但我知道,我和他这辈子,不可能了…… 第二天一早,我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衣服,雨已经停了,但乌云还未散去,随时随地都会下雨。 我带了一把伞,准备出门去新增乡处理龙脉风水邪阵的事。 这次,双童大厦发生火灾,死那么多人,跟龙脉上的方嘴童子脱不了干系。 砖灵见我又要去那邪门地方,死活都要跟着我去。 没办法,我只能带着他。 在准备法器的同时,我让砖灵替我去一趟地府,去查查看莽子是否在地府里,过了半晌回来,砖灵说:“莽子理应几天前就去鬼门关报道,却一直没有露面,鬼差说,他们也在找,可就是不见鬼影。” “这还是件怪事啊!” “可不是吗?现在阴阳两界都在找他,他却像人间蒸发了,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 “说说看。” “第一是魂飞魄散了。” “这个理由不好,换一个。” “还有就是,他夺了别人的躯壳。” 对呀!我怎么没想过呢?莽子是博家人,自然知道一个鬼魂想要长留人世,必须有个归宿,否则就是孤魂野鬼,名不正言不顺。 “可是,他如果附在别人身上,为什么不回来找我?” “我也不明白,所以,我花费了一些银子,请鬼差找到莽子就第一时间通知我。” 天下之大,莽子迟迟不露面,只能说明他要么身不由己,要么就是在躲着我们。 一切未明,我不能傻傻地坐在家里等着,唯有争分夺秒地做些事,让自己安心。 我和砖灵提着两个大袋子出发了,原本一个小时才车程,此刻却十分漫长,看着两旁的山林和村庄,我心里很乱,因为这条路,是我和奕一起走过的。 为了不去想他,我将金蟾王庙和邪阵的事反反复复说了两遍,直到砖灵受不了发出抗议,我才发现自己成了个唠叨婆。 他的手放在上我额头上:“九九,你该不会摔坏脑子了吧?” “滚,你脑子才有毛病。” “那怎么总说同一件事呢?” “怎么?嫌我烦了?” “不敢。” 他和我并肩爬上了小龙脉,当看到那口吐邪气的方嘴童子像时,砖灵瞬间起了层鸡皮疙瘩:“好重的阴气!” “所以说,双童大厦再不解决,会发生更大的祸事。” 我是林家守宅人,肩上背负着千斤重担,就连伤心难过也不能过夜,这就是我的宿命。 如果不说,别人绝不会知道,我心里藏的悲伤。 所以,我不会说的,因为,从小的经历告诉我,就算说了又能怎样?换不来一顿饱饭,换不了一场开心,也换不了一毛钱。 唯有投入工作,才能暂时忘记烦恼。 砖灵看着我:“之前,我没觉得你有多心心念念天下苍生啊,怎么突然转性了?” 我告诉他:“人都会变的。” 过去我只爱钱,觉得有钱就有快乐。现在我不差钱,却一点也不快乐,钱,真的买不到快乐! 我收拾好情绪,笑着说:“行吧,别叨叨了,今天我们是来找龙眼!” “龙眼?” 不懂风水的人听到龙眼,会自以为是的觉得长在龙头的位置,只需将龙头的山脉找到,就可轻易发现龙眼。 其实不然,龙眼是会“跑”的…… 人世间,但凡上了年纪、吸收了日月精华的精怪,如灵芝、肉芝、太岁、人参等,都会钻地逃跑,特别是成了精的千年人参,与人形无异,能听懂人话。 从前人们进山去挖宝,在有灵性的地方,如果发现了人参的芽苗,千万不能商量怎么捉它,一说,人参准跑。 所以有经验的山里人,会随身带点红绳子和小玩意,就是专门为捉千年人参准备的,由于人参精神出鬼没,不用点特殊手段,是捉不到的。 当在深山老林里看到人参的芽苗和叶子时,人们就会驻扎在周围,放点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例如拨浪鼓、风车什么的,入夜后准能看到一穿着红肚兜,头上扎着红头绳,脚底踩着绣花鞋的大胖娃娃过来玩耍,那就是人参仙精。 这时只需下个套儿在周围,把它的脚给缠上,待到天亮,顺着红线找去,准保能在周围发现红线入土,用手将掩埋红线的泥土刨开(只能用手轻轻地挖出,避免破坏根系),就能挖到这千年人参。 与千年人参大同小异,想找到这龙眼,不仅需要本事和运气,还得靠点手段。 107.竹妃酒 “怎么?瞧不起我?”江城人都以为寻龙点金只有叶家在行,殊不知守宅人也略知一二,因为守宅人不仅要看阳宅,还得镇阴宅,如果什么都不懂,岂不是要被玩儿死? 砖灵说:“我哪敢瞧不起你?只是这龙眼难寻,你想怎么做?” 怎么做?是得好好计划计划。 脚下山脉,在新增乡的土话里叫做小金龙,据说,当年有个茅山的道士途径此处,说,此山下面埋着一条金龙,虽然小,但灵气十足。 这条小金龙,是一条未成年的小龙,十分调皮,所以将自己的龙眼藏得极好,而龙眼又是整个龙脉上最有灵性的地方,想要见到,必须有足够的缘分。 有没有缘分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一定得找到它! 这条龙脉既然已经被邪家玷污,就没有必要存在了,与其让小金龙犯下大错被天打雷劈,还不如我结果了它,也算帮它解脱吧! 没想到爷爷当年教我找龙眼,是让我能加以保护,而现在,我却要反其道而行,用龙眼毁了这条小金龙。 我和砖灵找到了小金龙的龙头位置,这座山脉一半是山丘,一半是悬崖绝壁,在那绝壁上,有一个黝黑的撕裂洞口,里面冒着寒气,远远看去,就是一个昂扬的龙头形状。 但龙眼却是藏匿其中,不见踪影。 我本着万物不离其中的“真理”,就算龙眼再怎么藏,也离不了这处龙头,所以,我打算在这做一个陷阱,将那龙眼给骗出来,至于怎么骗?或许,要下山一趟,问问那只打回原形的蟾蜍了。 它与这龙脉打交道数百年,不可能不知其喜好。 虽然,蟾蜍几百年的功法已毁,但根基仍在,因为之前显过神迹,人们还是很信奉它,为它修缮了寺庙,日夜以香火供奉,想要从头再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我和砖灵来到金蝉王庙前,那被雷劈过的痕迹仍在,大中午,修缮寺庙的村民回家吃饭去了,整个庙宇空荡荡的。 我学着奕走到供桌前敲了三下,那蟾蜍便钻了出来,对我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我也不多费唇舌,直截了当地问它,小金龙喜欢什么,它说:“这金龙大仙好酒。” “好酒,容易啊!”等我回去整几瓶茅台来“孝敬”它。 蟾蜍甩甩肥胖的脑袋:“不不不,它只好新增乡的竹妃酒。” “竹妃酒?” 这酒我听说过,是一种酿造在竹子里的酒,平日里出售的叫鲜竹酒,又称百醉龄,只有顶级酿造的百醉龄才能被称为竹妃酒。 这酒据说是这样酿造的,原料需选择纯天然无污染、可供大熊猫食用的毛竹腔作为酿酒的载体,在其还是竹笋幼苗时用微创手法灌注茅台陈酿的酱香型原浆酒,经过1至3年自然酝酿,吸收天然露水精华与竹子的营养成分,便可形成这种酒竹共融,竹味浓香、口感绵甜的黄金酒。 据说酿造时间长达数十年以上,才可出竹妃酒,那时已不是酒了,竹筒里的酒液会变成粘稠的蜂蜜状,犹如琥珀,还未入口,光是闻着酒香就醉了…… 蟾蜍说:“这酒有市无价,师父就算有钱也难买到啊!” 听它这么一说,我好像闻到了什么苗头。 我凑近,瞪着它的大眼睛:“这么说,你知道哪里有咯?” 蟾蜍尴尬地嘿嘿笑了一下,那本来就大的嘴咧开两侧更是怪异,它说:“这个……这个……自然是知道的。” “还不快说!” “可是……”它眼珠子咕噜转了一下,心里又有些花花肠子冒出来:“这酒小的另有用处。” 我笑它太傻太天真,估摸着还想留着竹妃酒进贡给小金龙,让小金龙渡一些修为给它,果然,这些精怪都是不省油的灯。 它难道不知道龙脉上设了风水邪阵吗? 当初我和奕来访,它可是一个字都没提啊! 看来,这邪术能给它带来不少好处…… 怪不得之前它的金蟾王庙会遭雷劈,我还以为是配阴婚遭到了报应,原来还有别的事。 看着它那双凸出的大眼珠子,我说:“小蟾蜍,你那点花花肠子,咱们就心照不宣了,识相的,你就把竹妃酒交出来,我去菩萨面前还能帮你说几句好话,不然,我现在就焚香祷告,把你的小心思告诉老天爷。” 蟾蜍现在法力尽失,也不敢拿我怎么样,急得跳了起来:“林师父手下留情!” 它叹了一声,如果再挨一道雷劈,它就要灰飞烟灭了。 “唉,好吧,林师父请跟我来。” 我和砖灵跟它过去,它跳到神龛下,那里有一个小小的洞穴,莫约拳头大,我是钻不进去,砖灵便跟它下去了。 不多时,砖灵拿着两节竹竿出来,还未到面前,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夹杂着竹子清香的酒香味。 真的好香啊! 闻着闻着,让我想到了奕身上的味道。 他的周身也总是弥漫着一股竹叶香…… 砖灵斜眼看了它一眼:“你的藏货挺多的嘛,下面那么多金银珠宝。” “嘿嘿,一般一般……” 我接过竹筒,沉甸甸的,有这两节长长的竹筒,应该够了:“之前你害我的事一笔勾销了。” “多谢林师父大人有大量……”它蹲坐在神龛上,眼巴巴地看着我,我说:“想让我在菩萨面前替你美言几句?” 它咕噜咕噜叫了两声:“想!” “那就先一心向善吧……” “是,小的受教了。” 我威胁它:“今天的事,你谁都不能说,特别是这条小金龙,否则我拆了你的老庙!” 砖灵悄悄给我竖了大拇指:“霸道!” 那当然,我林九九可是凭本事霸道,有什么不可以的? 有了竹妃酒在手,一切都好办了……当然,这是不能说的,说了,龙眼听见,就不会出来了。 我和砖灵又一次回到了龙头山脉,我朝他使了眼色,掏出手机,默默地发微信。 我:帮我寻找龙头上灵气最足的地方。 他点点头,飞身入林,不多时出来,指了指山的阳面:“那边有一汪山泉。” 108.驾鹤而来的王老仙家 我立刻秒懂,拖着大袋子跟砖灵进入了密林,周围没有路,我就用刀劈开荆棘,走出一条路来。 砖灵不放心,微信问我:有几成把握? 说实话,我心里还真没底,之前只是听爷爷说起,既没有亲眼见过,也没有实际操作过。 我明白砖灵的意思,那龙眼极其狡猾,如果错失了这次机会,想再骗出龙眼,就难了…… 不管怎样,我都想试一试,至少赌一下。 我对砖灵点点头,发信息:我有信心,相信我! 我们走了半个山坡,腿上被荆棘刮破了好几道口子,终于来到了那处山泉,泉水从岩石的夹缝中流出,水波潺潺流向低洼处,地上有一个小小的水潭,水潭莫约有十平米,清澈见底。 我看着天上飘落的小雨,连日来一直都在下雨,几乎没怎么停过,周围的水源都因雨水冲刷泥土变得浑浊不堪,但这处水潭却不同,清清亮亮的,十分透彻。 果然是有灵气的地方。 我看着那水中的倒映,微波粼粼,竟然反射着那处悬崖绝壁的龙嘴之处,明明在下雨,却有一道彩虹若隐若现。 就连砖灵都忍不住在一旁的大青石上盘腿打坐,吞云吐雾起来。 我的目光,由远处渐渐收回,看着水中的自己,经过这些日子,真是憔悴得不行啊! 我忍不住接了一捧水,拍打着脸颊,不知道这山泉有没有美容的功效呢?只可惜,很快,这口泉水就要枯竭了。 我开始在岸边布阵,将周围的竹子砍成八小节,斜插围成一个圈,圈内放着一张红色的大网,收网的线就在手中,我捡了一些鹅卵石和沙子,把大网给遮住了。 然后用刀撬开其中一截竹妃酒,那浓郁的酒香扑面而来,差点把我给熏醉了,看着那玉液琼浆散发出的金黄色,我觉得手中的不是酒,而是一件艺术品。 我抱着这粗壮的竹节生,也不知这酒酿造了多少年。 闻到酒香,砖灵也没法专心练功了,飞身过来:“好香的酒,能让我尝一口吗?” “不行,咱们还有正事,待找到龙眼,我们回去再喝。” 他只能眼巴巴地流口水:“好吧!” 我们两个用竹妃酒的酒液涂抹在八只竹竿上,又抹了一些酒液在脸上,将开启的竹妃酒放置在大网中央,静静地躺在了水潭边,只等着猎物上钩了…… 躺了不过十几分钟,潭水发出了一阵哗哗的水声,我知道,是龙眼来了…… 一双脚,从我身边经过,有人用手戳了戳我的胳膊,然后靠近,传来一个响亮的女娃声:“都烂醉如泥了!” 另一个小男孩的声音在砖灵处响起:“这个人也醉了!” 然后他们就在我们身边找酒,闻着酒气来到了大网处。 “弟弟你瞧,还有半瓶!” “姐姐先尝尝吧,好久没喝这竹妃酒了……” 这对孩子在不远处狂饮起来,我微微睁开眼,看到两个鹤发童颜的小童子,女孩穿着一身雪白的长衫,男孩穿着一身墨色衣裳,俩人正趴在大网内喝酒呢。 女孩喝得脸色发红,男孩喝得脸色发青,却像着了魔,不停地喝,直到最后,眼神迷离起来…… 是时候收网了! 我手指轻轻一扯,一道白光飘过,竟把我的线给割断了! 那白光从天上来,不像方嘴童子吐出的阴气,倒有一丝仙气弥漫开来。 我心里骂娘,赶紧朝他们跑去。 砖灵也生怕他们跑了,从地上爬了起来,飞奔过去,男童和女童大叫一声,化成两只类似于围棋的圆弧形石子,一个白一个黑,落在地上。 砖灵如一阵风飘到黑白石子上,正准备捡起,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又尖又长的嘶吼声,回头看去,两只仙鹤从西边飞来,翅膀扇出的飓风搅乱了我们的步伐,一个鹤发童颜的老翁从仙鹤背后冒出头来。 对我们骂道:“两个凡人,竟敢动本仙手下的童子。” 我看着他,仙风道骨,红光满面,身体笔直地踩在仙鹤的背上,不由得吓了一跳。 这妖魔鬼怪我见得多了,但神仙却还没怎么见过。 砖灵问:“请问您是哪路仙家?” “我?我叫王老。”他摸摸胡子,笑呵呵地说:“原是西京卖药人,后为了避世上山修炼,千年前修成正果,名列仙师谱系。” 什么玉帝、王母、九天玄女、财神爷……我倒是听过不少,这王老?我还真没听说过这啊! 我看向砖灵,他眼神出现了一丝丝的崇拜,说:“我曾听西京来的鬼魂说起,确有一术士名为王老,传说他修得仙法,卖的药吃过之后,人无灾无病,可活到百岁。” 那王老笑着说:“正是本仙。” 我看着他周围笼罩着一捧祥云,便问道:“你刚才说,这两个棋子是你的?” “正是!”他袖袍一挥,那俩棋子就落到了他手里:“说吧,你们为何要抓本仙的棋子?” 我指着竹妃酒:“我们带来了好酒,正等着有缘人,他们却偷喝了我的酒,这笔账怎么算?” “哎呀!”他摸摸胡子:“若是真的,本仙不妨赔你们些许金银。”说罢后问我:“姑娘,你是否有水银?” “水银?用来干嘛?” “用水银化金银啊!” 他得意地笑着,我想起曾听过传闻,一些修炼仙术的人可点石为金,或者用水银炼出金银。 见我不吱声,王老将目光投向地上的阵法,又看到那张大网,摸着胡子若有所思到:“啊,看来是位小师父在捉拿异兽啊。” 他悄声问着身下的仙鹤:“二胖,我们是不是闯祸啦!” 仙鹤听懂人话,那裸露无羽、透着鲜红的小脑袋耷拉在一旁,无奈地表示它也不懂。他们逗比的样子,还让真有点好笑。 我说:“赔就不必了,你赔,我也生不出酒来,既然你是仙家,一定无所不知吧!” 王老很喜欢人夸他,此刻得意地扬起头颅:“那是自然,你问吧!” “我问,你为什么要包庇小金龙的龙眼!” 109.龙脉被斩 这王老年纪已有几千岁,说他是人间的老油条也不为过,他装起傻来,奥斯卡都欠他个小金人。 听到我的问话,他摸着胡子,一脸的无辜,就差变出一双水汪汪的萌萌眼了,他隔空望着我:“小师父在说什么,本仙怎么一句都听不懂啊!” 我林九九虽然书念的少、也没文化,但我并不傻,这事原本跟王老没有半毛钱关系,他一个仙家,不好好待在仙界,来这儿做什么?不早不晚,如果说路过,也太巧合了吧! 我指着他手上的棋子:“这俩孩子,根本就不是你的童子吧,它们就是龙眼!” 他眼珠子左顾右盼,一副没有听到的模样,然后想了半天,突然变得兴奋起来:“啊,我想到怎么赔小师父了,我这里有颗药丸,小师父吃了之后,可无灾无病,长命百岁……” 我惊愕,连神仙的套路也这么深了吗? 我看着这小老头,一脸殷勤地看着我:“王老,别转移话题,如果你不说,我就去问别的菩萨,看看你的事藏不藏得住!” “你这个小师父……一点也不可爱!”他从仙鹤上下来,落在水潭中央,周围升腾起一片雾气:“你就不知得饶人处且饶人吗?” “那行,我跟你讲道理。你们仙家最重因果,现在小金龙的龙脉上布满了方口童子相,正为害江城,有此因,就要承受果,这还需要我说吗?” 王老哎了一声,直接悬空坐在了水面上,两腿一撇,跟个孩子似的。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王老让我把地上那小半筒竹妃酒丢给他,我挥手扔了过去,他张开手掌,那酒就飞到了掌心。 有了酒,他连眼神都变得深邃了,一副你有酒,我有故事的既视感。 “这个故事很长,你们听吗?” “听!” 王老摊开另一个手掌,里面放着黑白两颗通体圆润的石子:“这个啊,确实是小金龙的龙眼,但,我是不会交给你的!”他傲娇地抬起下巴,喝一口酒,脸蛋变得红扑扑的。 “这事啊,还得从我修炼的那会儿说起……” 王老一边喝酒,一边回忆往事,他告诉我们,他从西汉时期就开始在镐都也称西京修炼了,当时他只是一名术士,以炼丹卖药为生,后来悟道成功,乘云驾鹤而去,多年来一直游历山水之间,没事的时候就入世,卖卖药,悬壶济世。 那时他来到江城,发现有几股奇异的气聚集于此:“这几股气有龙气、仙气还有极强的阴气、邪气,甚是奇怪。” 因为好奇,他留在了江城,白天是个卖药翁,到了晚上就乘着仙鹤到处去查看,结果还真让他找到了一处奇怪的泉眼。 “就是这处。”他指着水潭上游的泉口。 “这处泉挺好的啊。”我觉得此处灵气集结,清澈透亮,没毛病。 那王老提醒我:“小师父难道不觉得奇怪吗?为何这山脉上的童子像邪气极重,但周围却毫无影响,山内的飞禽走兽仍在、泉水清澈长流?” 对,这也是我没弄明白的地方,按理说,底下的阴气外泄,龙气全无,周围应该草木枯竭,飞禽走兽绝迹,怎么会保持得这么好。 王老让我别急,他接着刚才的故事说下去。 他当年找到了这处泉眼,发现这泉水连接着地下暗河,那河是清江的一个支流,属长江支系。 “这处泉水阴气极重,路人饮水,被水汽扑面,时运差的一头就会栽死在水里。就算不死,回去后也会神情恍惚,不久于人世。” 当时王老正想办法制住这处泉眼,再次复返时,发现一条小金龙已附在了该处,用龙气净化了泉眼。 “当时我想到的法子是堵住该处,但小金龙却说,堵住无用,这泉既要冒出,就算堵了此处,也有他处涌出。” 王老觉得它说得有理,却不解它为何会出现在此处,会做出牺牲净化该地,小金龙只说:受人所托。 “所以,它已经尽力了!”王老憋着樱桃色的嘴唇,无奈地说:“它既不可放弃该处,又阻止不了别人作恶,很是苦恼呢!” 王老有点喝高了,眼神都飘了起来,握着龙眼的手攥紧拳头,放在胸口:“所以,我不能让你毁了它!如果没有它,这邪气会更厉害,到时看你怎么收场!” “真是这样吗?” 两颗石子砸在我头上:“我可是神仙!” “神仙就不会说谎吗?” 小老头儿盘着腿,又是一副傲娇的小模样:“那是当然。” 王老说,他和这小金龙有些交情,在天上算到它有难,就立马赶了过来,还是晚了一步。 “这个阵,要断了它的七脉啊!”王老摸着胡子:“现在,我拔也不是,不拔也不是!” 听到要斩了小金龙的七脉,我吓得不行:“你可曾听说过这个预言?锁江断塔、白水逆流、龙斩七脉、三马偷日,此言皆应,方可翻江。” 他的神情告诉我,听过。 看来这邪家又设了个一石二鸟的计策,既能断了龙脉,又能对付双童大厦。 王老说:“所以,我才把这俩小儿藏了起来!” 见我不明白,砖灵说:“龙脉上只有六个童子石像。” “所以,这龙眼就是第七脉?”我问。 王老点点头。 我好像明白了,差点就上了邪家的当! 原本,邪家打算斩断小金龙的七脉,却只斩断了六脉,这第七脉被王老藏了起来,所以他迟迟无法下手。 如果刚才我抓到了龙眼,废了它们,这条小金龙就彻底歇菜了!若是王老没骗我,这泉水底下埋着邪气,没了小金龙的镇守,邪气便能喷涌而出。 想到这一幕,我就后怕,还好刚才没有抓到龙眼,不然,我就要铸成大错了。 王老用手拍拍两个石子:“这两个小娃娃,贪吃得很呐!差点就误了大事……” 说完后,王老也喝完了竹妃酒,他斜躺在水面上,整个人平移升空,睡到了仙鹤的背上,那脸颊红成了猴子屁股。 他打了个长长的嗝:“呃………………”吧唧吧唧嘴:“所以啊,小师父你请回吧!这浑水,不是你能趟的,回去吧回去吧!” 我双手叉腰:“你算什么神仙?明知有人在搞邪阵,在伤害小金龙,却只能干瞪眼。” 王老无奈地望着山顶:“身为仙家,本就不该随意插手凡间的事,这次因与小金龙的交情插了一脚,回去还不知如何交代呐……” 110.棺钉刺龙喉 “人间各有人间的命数,是劫还是缘,皆在一念之间,千百年来,我悬壶卖药,救得了人命,却救不了人心……” 他越飞越远:“千年沧桑,万年变化,朝代更迭,轮回往复……皆在弹指吹灰间……” 两只仙鹤驮着王老越来越远,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光点,他的声音仍萦绕在山川之间,钻进了我的心里…… 我问砖灵:“他的意思是说,就算神仙知道了凡间的劫难与命数,也不能随意改变?” 砖灵托着下巴:“仙界的事我不知,但冥界的事我倒有所见闻。” 他告诉我,人在出生之前,鬼魂还曾在阴间时,就被安排好了一切,安排好了一生。 “所以,人各有命,命由天定。”砖灵说:“每一个人,都不可能无端地来到人世,在我们看来,每一个人存在于世,都有着自己的使命。” “有人本性纯良,便有人天生作恶,万物相对相克,却又相依相生,一切皆有定数。” “不过,我更相信人定胜天。”我说:“从古至今,多少例子都在证明,人是可以逆天改命的。” “确实,但这样的人,少之又少。就算改了自己的命运,也无力去扭转天下的命数。” 这么一听,人其实很悲哀呢! 出生之前就定好了一生,什么时候生,什么时候死,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生子。 就算积德行善,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却改变不了朝代兴衰与更迭,改变不了人间的大劫难。 我突然想到,既然有些事是不可改变,那当年刘伯温故意将白水河改为黑水河,是否也只是无用功呢? 目前,锁江塔影已经断掉,小金龙又被斩了六脉,险些被斩七脉,预言中的两处都出现了,虽未完全应验,但我相信,白水逆流和三马偷日很快就会见到。 这是否意味着,江底仙墓开启,人间遭遇浩劫是无法避免的呢?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奕、小金龙、王老、刘伯温和千百年来镇压仙墓、守护江城的人,是否做的都是无用功呢? 不,不是这样的! “砖灵,我问你,你的存在,会不会就是命数之外的未知之数?” 他想了想:“是!” “我本来只是冥界的一块青石砖,却有缘成灵。” “既然老天允许意外和奇迹出现,我们为什么不试试呢?” 如果不试,刘伯温的语言一定会实现,如果试了,很有可能会出现转机。 他看着我:“九九,你真的变了……” “变美了吗?” “噗……”他笑了起来。 不管那邪家多么厉害,不管仙墓多么闹腾,总之,有我林九九在的一天,就不能让他们翻了天。 今天的事给了我一个很好的教训,做事不要冲动,不要仅凭自己那一点点的道行,就理所应当地想拯救苍生,不好好思量,不好好调查,分分钟都会落入陷阱。 我看着地上布下的陷阱,笑了笑,那邪家撒网才是厉害呐! 砖灵忧心忡忡地看着远处的石像:“咱们就这么放过它了?” “当然不行。” 我感觉到山上的龙气几乎耗没了,想来那小金龙应该是为了自保,以保存实力压制邪泉,所以将龙眼交给了王老仙家,自己陷入了长眠中。 如果,我们能将龙脉激活、激醒,或许还能挽救一把。 我看着那邪气外冒的龙头洞穴,问砖灵:“你能带我去那儿吗?” “能!不过那处很危险,我能感觉到那儿的邪气很重。” “我不怕。” 我和砖灵到了山顶的悬崖边,他变出一根绳索,一头系在树上,一头垂了下去,我看着那山脚下的树木,就跟小指头一般,心里有些打鼓。 砖灵飞身在绳子上,朝我伸出手:“放心吧,有我在。” 我抓着他的胳膊,他凑到我耳边:“我数到三,你就闭眼。” “好。” “三!” 我闭上眼,感觉身体腾空起来,等我再次落地,已是在那撕裂的洞穴口。 一股凉气从洞里喷出来,一阵一阵的,夹杂着一股水汽。 我钻进洞穴中,刚进去就发现这里面是一个很大的洞穴,洞穴内黑乎乎的,周围有积水,看来,我们已经到了龙嘴里。 砖灵问我:“你想怎么做?” “山人自有妙计。” 我将一块红布拿在手里,另一只手抓了一把粘米,将米包在红布中,用红绳扎好。 然后在洞口处点燃三柱清香:“人守阳,鬼镇阴,阴阳不离,百无禁忌!” 用指尖就着青烟在红布上画了一道符,然后只手托着红布米包,在洞穴里转悠起来。 砖灵时刻保持警惕,跟在我身边,他见我往深处里走,伸手拦住我:“九九,不能去,里面危险。” 我告诉他无妨,我不可能走进太深。 果然,刚走到龙的咽喉部位,手中的红布米包就有反应了,变得轻盈起来,好像有股气在托着它,一阵一阵的,似呼吸。 我将米包交给砖灵,从包包里取出了一枚棺材钉。 这棺材钉是爷爷从一个上百年的老棺材上换下来的,据说还是个女人的墓,十分阴邪,我举起那尖尖的棺材钉,高举过头顶,没有任何犹豫,狠狠地扎了下去。 那顶尖碰到了一处柔软的地面,泥土是蓬松的,一插就进去了,很快就冒出血水来。 砖灵瞪大了眼珠子:“九九,你这是……” “用极阴之物刺它咽喉。” 我话还没说完,周围就出现了一阵震动,从山洞内猛地冒出一股邪风,吹得飞沙走石。 我看有反应了,将棺材钉再拔了出来,又一次狠狠扎了下去! 这一次我稍稍移了位置,但同样也有血水冒出。 我一下一下地狠扎,头顶的山洞剧烈地震起来,不断有落石掉落。我脚下的土地出现波动,人根本没法站稳,看到这山洞跟地震一般,砖灵拉着我快速跑了出去,刚回到山顶,就听见那山洞里发出一阵低鸣。 “应该是醒了。” 我们赶紧回到山顶,发现那方嘴童子像身上出现了道道裂痕,我伸手去试了试,发现这石像泄了气,已经可以触碰了。 便赶紧让砖灵帮忙,将石像移位。 我们废了好大的力气,终于将龙头的石像与对面山顶的石像扭转成面对面,口对口。 那邪气相互碰撞,周围刮起了好大的一股风,吹得树木都弯了腰。 我见这个法子有效,跟他依次将六个石像全部扭转方向,相互对立,用它们口中溢出的邪气相互对抗。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那石像就一一发出了爆破声,全都碎成了石头,独留地上一个个空洞的洞口。 看到这儿,我和砖灵相视而笑,突然觉得我们两个臭皮匠还是有点用的。 111.今夜不醉不归 小金龙已经苏醒了,我看到那洞口处莫名地涌来了密密麻麻、成千上万只蚂蚁,聚集成黑乎乎的一片,让人起鸡皮疙瘩。 它们每一只头上都顶着比自己身体大好几倍的泥巴和小石子,纷纷朝黑洞处涌去,很快,蚂蚁就把那些洞口给填满了。 我惊奇地看着蚂蚁的神功:“这是什么?” 砖灵说:“这叫蚂蚁堆坟,只不过这里没有坟墓,只有暗洞。” “我知道万物有灵,没想到这小小的蚂蚁,竟然也能有这样的感应。”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山中的野兽一声接一声的叫唤起来,鸟儿叽叽喳喳地成片飞来洞口,景色十分壮观,就连脚下的杂草都长高了几寸,一切都恢复生机的模样。 我知道小金龙已经醒了,它的龙脉虽断了六处,但最有灵气的龙眼好歹是保住了,要想恢复斩断的龙脉,还得吃些苦头啊。 接下来,这就是它的事了,虽说它被邪家利用也是情非得已,但还是做了恶事,苦果总要自己尝的。 我和砖灵脚步轻盈地往山下走去,路过金蝉王庙时,我进去交代了几句,如果再发现那邪家踏入新增乡,就立刻托梦给我。 蟾蜍哪敢不从?生怕我再从它的小金库里拿什么宝贝离开,紧张得要命。 我心想,我林九九又不是豺狼虎豹,真以为我鬼子进村吗? 蟾蜍恭恭敬敬地把我送走后,我想起有一事要问,又返回庙里,蟾蜍见我去而复返,吓得脖子都变长了,两只眼睛都成了斗鸡眼,特别萌、特别搞笑。 “林师父,您还有什么吩咐?” 我问:“回城的车最晚是几点?” 它松了口气:“最晚是8点,还有车呢!” “行了,别紧张,我这次真的走了……” 我和砖灵走到了车站,吃了点东西,就坐上了回城的小巴。这时,天已经全黑了,周围都是山区,一片静谧。 解决了方口童子像,我肩上的担子轻松不少,趁着这喘气的空档,我问砖灵:“你之前说,希望找到给你下咒、刻字的恩人,有线索吗?” “有。” 他望着窗外的山丘,那眼神似能透过山脉看到远方:“知情人就是梓娘娘!” 梓娘娘?又是她? “我追溯百年,终于找到一个鬼差,曾见过梓娘娘领着一个黑衣黑帽的男人来过地府,时间也对得上。” “早说啊!”早说的话,那次去救莽子,我就把这事儿随口问了。 想那梓娘娘如此美貌善良,肯定不会藏着掖着的。 “那还等什么?明天一大早,不……明天睡到自然醒,我买上鲜花和贡品,咱两去梓娘娘庙里拜会拜会。” 砖灵摇头:“你可以去,我不能去。” “为什么?” “我一靠近梓娘娘庙就头疼,痛得我眼睛都睁不开。” 我想,这梓娘娘虽是阴神,好歹也是有道行的人,像砖灵这样的精怪,应该不能随意靠近吧。 怪不得……怪不得他要拜托我,如果他能找,早就搞定了。 我拍拍他的肩:“放心吧,明天,我一定帮你把这事给办了。” 再拖下去,我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好……”砖灵拍拍小肩膀:“今天累了吧,要不要靠我肩上睡会儿?” “滚开,我才不靠。” 他鸡贼地一笑,将身子放低,靠在我肩头:“我累了,那我靠靠你!” “要点脸不。” “脸是什么?脸能当饭吃?” 我们坐着车,回到了江城,感觉一踏上这块土地,那些烦恼就接踵而来了。 我开始明白,为什么爷爷宁愿呆在白马镇也不回来,或许,是因为这里有烦恼和一些不愉快的经历吧! 唯有离开这儿,才能获得短暂的安宁和快乐。 今夜,我又失眠了。 吹着阴冷的风,听着雨声,看着对面楼亮起又熄灭的灯,突然很想做点什么解解闷。 我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今夜睡不着,是在想着一个人。 那把伤过他的牛角刀,被我锁在了柜子里,窗帘被风晃动,我惊喜地回头,却只扑了个空,那双突然出现的大手,只有在记忆里才能相见了。 如果手边有烟,我会拿起来,点燃,狠狠吸一口进肺里,让浓烟刺激我的肺部,猛地咳一阵。 很可惜,我没有烟。 但……我有酒啊! 说好要跟砖灵大醉一场的呢? 我打开房门,看到砖灵已经睡着了,他香肩半露,斜倚在沙发上,睡意正浓。 我抱着一管竹妃酒,站在黑暗中,竟不知道找谁陪我喝一杯了。 曾经还有莽子,我一个电话,他立马就会爬起来,跟我去酒吧,去大排档,我们不醉不归。 但现在……无人了! 心底的悲凉再次涌现出来,我走出房门,走到了江边,走到了奕当初带我上船的那处码头上,这一次,我惊奇地发现,竟然不那么害怕水了。 从小到大,与江河沾边的地方,我都避而远之,现在,我却很想下水去畅游一番,让江水的冰冷,让死亡的恐惧充斥我的心,暂时忘记痛苦。 我用刀割开竹筒,里面蜂蜜状的金黄液体就在眼前,手指沾了一些膏状的酒,放在嘴里抿了抿,浓郁的酒香顺着舌尖味蕾荡开,一直到了胃里,整个人变得暖暖的。 好清甜的酒! 酒的苦味被竹子吸收了,竹子的清爽甘味融入酒中。 我举起竹筒,傻笑着对着漆黑的江面:“奕,干杯!” 仰头喝下一口。 那酒烧遍全身,我却对这味道上了瘾,竹子的清香,真的很像他的味道…… 我连敬了奕好几杯后,头开始晕晕乎乎起来。 这酒果真很烈啊……蟾蜍怎么不提前告诉我,这酒有多少度呢? 这下遭了,我今晚要在这空荡荡、湿漉漉的码头过夜了,也不知道会不会翻身入水里,万一就这样淹死了,岂不是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我挣扎着想爬起来,身体却软绵绵的不受控制。 最后,我实在没辙了,头晕得厉害,索性躺在了码头的长椅上,淋着小雨,对着天空骂道:“爷爷……跑了,莽子……死了,奕……被我赶走了,这世界就剩我一个人了……” “是谁安排的狗血剧情……” “老天爷……你特么的有种出来,给我解释解释,这都是什么破事……” 说到最后,我忍不住哭了起来,哭得很伤心、很伤心,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残忍?为什么要让我一个人?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被老天爷玩得死去活来? 哭着哭着,我的眼前出现了奕,他的脸白得像纸糊的,那眉头一直紧锁着,他看着我,满脸的心痛。 看到他的脸,真的好真实,真实得让人心碎。 我伸出手,抱住了他:“嘘……就让我抱一分钟,一分钟就好!” 112.未卜先知的阴神 这样的奕,真的很真实啊! 结实的胸口,比正常人略低的体温,就在我的怀抱里。 但我知道,这不是真的…… 因为不真实,所以,我才能肆无忌惮地拥抱着他。 我心里好苦、好苦,但嘴上却还是挂着微笑,就连我都不知为何。 或许是因为这个男人吧!奕此刻老老实实地待在我身边,而我浑身酒气,头晕眼花,但心却清醒着。 我苦笑一声,就连喝醉酒,想起的人也是他。 这是中了他的毒吗?还是被人下了蛊? “奕!”我像一只猫,蜷缩在他的肩头,明明已经用尽全力忘了他,为什么仍忘不掉呢? 我看着他轮廓分明的脸:“如果……如果能跟你爱下去,多好啊……” 可是,为什么杀死我父母的人是他呢?为什么他要亲口承认呢? 我趴在他肩上狠狠地哭了一把。 我是怎么了?明明很乐观、很无所谓的一个人,现在软弱成了爱哭鬼,每每到了夜里,都想找个地方躲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到我的脆弱。 我和奕,分明已经两清了,我们的故事,已经说完了,为什么伤心仍在延续呢?原来,事情是可以过去的,但感情却永远都不会翻篇。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我有多留恋奕的怀抱,留恋他带给我的温暖,我也不会告诉任何人,我对他有多挂念,多担心他胸口的那道伤。 我双手缠绕他修长的脖子:“今夜,你可不可以不要走……”就当是一个梦吧!至少别让我一个人过夜。 石头般的奕终于有了反应,他点了点头。 我放心地枕在他的肩头,抱着他的胳膊,闭着双眼,放慢呼吸。 我醉了,醉得很厉害,但我喜欢这感觉,因为奕会出现。 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天明,当我睁开眼时,天已经湛蓝,久违的阳光出现在眼前,我躺在冰冷的长椅上,怀里抱着一个翠绿的竹筒,身边没有人,没有奕。 果然,只是一个梦啊! 我晃了晃脑袋,昨晚喝了这么多酒,吹了一夜的江风,又淋了雨,身体居然棒棒的,没有任何不舒服。 难道,是这竹妃酒的功劳? 我起来活动活动筋骨,看着波光粼粼的江面,以及那些慢悠悠的货轮和渔船,告诉自己,新的一天开始了,忘掉悲伤,努力地活着吧! 我买了早餐回去,刚到楼下就见到砖灵焦急的身影:“九九,你去哪儿了?” “买早餐啊!” 他闻了闻我身上:“好啊你,竟然背着我喝竹妃酒。” 我嘿嘿傻笑:“明明是当着你的面喝的,某人睡得跟死猪一样,叫都叫不醒。” “是吗?”他漂亮的狐狸眼眯了一下:“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总之呢,那竹妃酒已经被我喝完了,你想再尝,就去找那蟾蜍。” 我不理他,直接上了楼,洗漱一番,吃了东西后,我准备去一趟梓娘娘庙。 梓娘娘庙就在江的上游,我想起庙宇的牌匾:有求必应。 还真是如此啊! 梓娘娘不仅三番两次救我,而且还跟砖灵的恩人有关系,这是巧合呢?还是世界真的太小了? 原本,我想买鲜花和供果去拜见她,却改变主意买了一壶花酿酒。 因为我想起她也是个痴情人,就算成了阴神,心里的那份执念也还未消散,还在江边等着她转世的情郎,这份执着与守候,一定很苦吧! 她能帮世人化解部分灾难,却化解不了自己的情劫,一定很无奈吧! 这时候,供奉一壶酒,或许能纾解她的苦闷。 我提着一坛酒,来到梓娘娘庙前,周围的信众早早就来上香了,也不知来了几波人,但大家都怀着同样的动力,当然,我和他们也一样,有求而来,只不过我还未踏进庙门,就被秦姨给拦住了。 “林师父,你请回吧!”秦姨逆流穿过人群,跨出门槛:“我家娘娘说了,你的问题她没法回答。” 之前就见识过梓娘娘未卜先知的能力,此时连我来问的事由都一清二楚,果真厉害。 “为什么?” 秦姨说:“且不说那是个秘密,单单是那人,她就不能提。” 我看着秦姨宽宽的脸盘子,因为为难挤作一团,看来,那人是个连梓娘娘都不敢招惹的妖魔鬼怪,亦或是仙家,如果强行追问,或许会给她带来祸事。 “好,我明白了。”我将酒交给秦姨:“这是我为梓娘娘送上的还神礼,她一定喜欢……” 秦姨苦笑不得,哪有用酒供神的:“林师父,你也是有心了,但梓娘娘不喝酒呀!” “她会喝的……” 我隔着门帘,看着里面的神像,既然梓娘娘不能说,我就等到她说吧! 我转身离开,还没走出这巷子,秦姨就追了上来;“林师父请留步!” “秦姨,还有什么事吗?” 她捂着肚子,气喘吁吁地看着我:“梓娘娘让我告诉你,这坛酒她收下了,念你是她的知音人,她……” 秦姨在我耳边悄悄说了一句话,我听完后,点点头:“替我谢谢梓娘娘,她又帮了我一次。” “林师父是贵人,娘娘等着你哪天得空,过来陪她喝酒。” “好,没问题。” 在去梓娘娘提示的地点前,我绕道去了双童大厦,这里的警戒线已经拆除,工人们正在处理火灾后的残垣断壁,现场,我见到了宋梓琳,她一改往日的淑女形象,穿着一身白色的休闲服,头上戴着安全帽,正在现场指挥大厦的清理、修复。 原本我只是碰碰运气,没想到运气还不错,遇到了宋梓琳。 “梓琳姐。”我踩过一片烧焦的残渣,走到她身边,看到我,她明显一愣,带着三分冷意:“你来做什么?” “我来找你。” 她身边站着一个戴红色安全帽的男人,应该有事报告,她盯了我几秒,指着远处的公交车站:“这里杂乱,你先去那儿等我吧!” “好!” 我坐在车站的长椅上,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双童大厦出这么大的事,如果换做是我,早就手忙脚乱不知道怎么办了,也只有宋梓琳这个女人,能处理得井井有条。 这不是年长就能具备的能力,我和她明显就是两类人。 也只有这样的贤内助,才能帮到他吧! 我坐在椅子上玩吃鸡游戏,这一等,就等了一个多小时,当铲车和吊车开始作业后,宋梓琳才抽身过来找我。 她累坏了,安全帽下端庄大气的脸上浸满汗珠,随意拿出一张纸巾就擦了起来,拧开一瓶矿泉水就猛地灌下。 “九九,有什么事吗?” 113.神龙嫁妹 她对我的态度,跟那天在医院时完全不同,又变成冷冰冰的,我怀疑,这人压根就不是宋梓琳,而是她的孪生姐妹。 我将手机上的视频点给她看:“这段视频,你有完整版吗?” 看到视频,她也一脸懵逼:“你从哪儿弄来的?” “博家。”至于博家那方是谁给的,我就不得而知了:“我还以为你知道。” 她摇摇头:“这段时间我调查过监控视频,双童大厦所有的视频都在,唯独缺了十八楼的。”她提醒:“奕的办公室就在十八楼。” 奕的办公室在十八楼,莽子出现在他办公室,而后也是死在十八楼,恰巧十八楼的监控丢失了,这一切,不觉得太巧了吗? 宋梓琳看着视频:“这对奕很不利。” “是的,但我相信,奕没有杀他。” 宋梓琳也点头:“所以……博家那边,就由我去交涉吧!” “你这么忙,还是我去吧!”起码博家不敢对我怎么样。 宋梓琳却打定了主意:“这件事跟奕有关,也就是跟我有关,趁着视频还没传出去,我得处理……” 那份强硬,让我没有底气拒绝呢! 说完了事,她起身离开,我望着她的背影:“梓琳姐。” 她回头。 “我是哪里得罪了你吗?” 她没想到我会直接问出口,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你没有哪里得罪我,只是……我希望你能离开奕,离他远远的,这样他就不会受伤。” 宋梓琳说:“每一次见他受伤,我都会心疼。” 是啊,我就是个扫把星,谁跟我熟,谁就倒霉。 “九九,你是一个好姑娘,我喜欢你的单纯,喜欢你洒脱的性子,但是,我容忍不了你一又一次地伤害奕。” 我也不想让他受伤,更不想亲手伤他,但…… “你知道什么?”我嘲讽地笑了:“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她站直了身子:“就是你父母的事,对吗?” 原来,奕已经跟她说了,看来人人都知道,只有我像个傻瓜,一直被蒙在鼓里。 “没错,他亲口承认杀了我父母。” 宋梓琳笑了起来,那股笑带着点邪气,是我从未见过的:“九九,其实,我不应该生你的气,反而应该感谢你。” 感谢我?为什么? “感谢你不够爱他,也不够信任他。”宋梓琳眼睛在发光:“所以,我才能跟他在一起!” 她晒出左手中指的一颗碎钻戒指:“我跟他在一起了。” 那颗铂金戒指,明明设计得很低调,却闪瞎了我的眼,我的眼睛好痛啊,好想哭啊。 奕跟她认识多年,他亲口说,宋梓琳不是他的菜,他和她是不可能的,怎么突然就在一起了呢? 就算我再白痴也明白,左手中指戴戒指意味着什么,接下来,就是戴无名指了吧! 我心里有点不舒服,因为奕说过,他会娶我,结果……这份不舒服转瞬即逝,我和他走到这一步,别说娶我,就连做个陌生人的资格都没有。 宋梓琳说:“九九,我无意伤害你,但这话,我不得不说……请你别再出现在他面前,也别再伤害他了,好吗?”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还能说什么呢? 我和奕不过只做了几天的恋人,还未轰轰烈烈地爱一场,就以惨痛收场。 现在他已经遇见了对的人,遇见了最般配的人,我能想象他和宋梓琳并肩而立的画面,真是金童玉女! “好。”我答应她:“我不会主动出现在他面前。” “九九,谢谢你,你是一个好女孩,如果以后需要帮助,可以找我。”宋梓琳递上一张名片,我收下了。 “我先走了。” “梓琳姐。”我还想问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对我很重要:“奕……他好吗?” “很好。” 他好,那便好。 我放心了。 也应该死心了。 前天夜里还抱着我,说想我的男人,不过两天时间,就跟宋梓琳在一起,奕,你还真让我意外啊! 不过也是,都成了仇人,别人凭什么为你林九九守身如玉? 我看开了,也想开了,这个男人,终究不属于我,我们并不是对方的命中注定,遇到宋梓琳这样的好女人,我替他感到高兴。 我得不到的爱和温馨,宋梓琳都得到了,我羡慕她,也祝福她……用一个旁观者的身份。 现在,双童大厦的邪气已散,后期工作、与博家交涉视频的事,都不是我操心的了。 我拍拍自己的脸,深呼吸一口:“林九九,振作起来!杀死莽子的真凶仍逍遥法外,砖灵的恩人还是个迷,江城千千万万的百姓都需要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这一心理暗示,还真好了不少。 我走到路边打了个车,去梓娘娘提示的老戏台和黄云洞。 老戏台顾名思义,就是江城的一处老旧的戏台子,现在已是文物保护单位,成了一处景点。 戏台对面就是张君庙,里面供奉的神明不是别人,正是张三丰! 说到张三丰,国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有两大标签:武当与太极拳。 他是太极拳的创始人,也是武当派道人,被奉为武当派创立者,精拳法,其法主御敌,非遇困危不发,发则必胜。 但鲜少有人知道,他与江城还有一段特殊的缘分——他曾来过江城小住一段时日。 传说,张三丰来到江城,不住屋舍,只住崖洞。当年,戏台子对面原本是一处山丘,山丘的背面有一个洞口,张三丰就暂居于此。 有一天,一阵唱戏的声响传来,张三丰躺在石床上一听,竟是在唱一出酬神戏,乍一听竟与龙神和龙女有关。 他盘腿坐了起来,觉得那戏文甚是有趣,但又听不真切,于是嘴里念念有词,那山洞就从背后挪到前面去了,正对着戏台。 当时,台上唱的是一出神龙嫁妹的戏文,他一边听,一边跟着轻哼,听着听着不自觉笑了起来。 传说在江城上游有一秘境,名为铁溪,沿着铁溪的古栈道前往密林深处十八里,可见一幽蓝如珠的龙潭,龙潭里住着一位龙女,因样貌丑陋,一直都不肯见人。 过了好几百年,龙神哥哥才好不容易给龙女谈了一桩婚事,婚期定在冬日。当时迎亲队伍沿着铁溪的浩浩荡荡而来,这溪水寒冷,水边结冰,非常难走,好不容易到了新娘子处,便见一虾兵蟹将护送的送亲队伍已经备好,新郎想要见一见自己的新娘,兵将们都不许。 当时,送亲和迎亲队伍十分壮观,江城百姓都见到了,但却不能偷看新娘,如果谁瞧了新娘子,被她看到,就会降下疾风暴雨,平地水涨三尺,淹死百姓无数。 张三丰听着戏文,看着扮演龙女的戏子,笑道:“本是喜事一桩,何故变成祸事?不好、不好……” 他大手一挥,那台上的龙女便被一团仙雾笼罩起来…… 114.张三丰石床显像 戏台上的龙女被仙雾笼罩,吓坏了在场的所有人,不过眨眼之间,那雾气就散去了,众人一瞧,掀起一片喧哗,原本相貌丑陋的龙女变成了一个天仙般的美人儿。 一阵爽朗的笑声从山洞处传来:“娘子,您已拥有闭月羞花之容,可否解开帘帐,让江城百姓目睹龙族风采?” 那饰演龙女的梨园子弟没有一点惊慌失措,而是对着张三丰点了点头:“师父的大恩大德龙女碧珠铭记于心!” 于是掀开遮挡的薄纱,看过的百姓无一不惊叹其容貌,看过之后,那女子从轿子里飞身而出,踏过城楼,消失在了天边。 众人看去,那哪里是演出的伶人?该伶人早已昏睡在轿子里,既然伶人仍在,那飞入天机的又是谁? 自然就是这处酬神戏的主角龙女了。 百姓们纷纷对着龙女碧珠消失的方向下跪磕头、祈福,果然,那之后十年,江城一直风调雨顺,缺雨时定有及时雨,缺阳时,定会艳阳高照。 大家都说这是托了张君的功劳,不仅令龙女拥有了盛世美颜,还让江城百姓过了十年的好日子。 然而,这只是张三丰在江城的一个小故事,其他的故事暂且不表,留待日后慢慢再说。 此刻,我已经来到了张君庙,这里也是一处文物保护单位,不许烧香点烛,除了游客,几乎没有一个香客。 我站在张君庙前,看着堂屋内高约三米的张君的铜像,铜像金灿灿的,是一个仙风道骨的老人,面容十分和蔼慈祥,那塑像上方挂着一块金漆匾额,写道:清虚元妙真君。 我跨过门槛进去,被人拦住:“买票。” 差点忘了,这里变成了一处景点! 买票进庙之后,我对着张三丰的神仙凝视许久,刚才,秦姨告诉我,关于杀害莽子的真凶,可以找张君问一问。 现如今我来到了张君庙,却只能干瞪眼,为啥?这座神像不会说话啊! 看来,我得想办法在这儿待到晚上。 我跟随人群去了神像后面的洞穴,相传当年张三丰就是在这个洞穴里修炼的,只见洞穴门外有一处小小的水帘,进入之后别有洞天,特别是那里的一张石床,都被他给睡玉了。 众人听闻石床有张三丰的仙气儿,纷纷用手去触摸,我也跟着去摸,当手掌触及石床时,眼前突然见到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穿着一身白衣,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 我滴个乖乖,大白天见鬼……不,见神仙了啊! 那老头雪白头发,长胡子耷拉到胸口处,见我惊讶,他噗嗤一声笑了。 “你可是那守宅传人?” 我激动地点点头,他说:“你心中所想所思,我已知晓,今夜子时,来古戏台处看一出好戏吧!” 说完后,老者就消失了,我感觉整个人都被震惊了,周围那么多人,他竟然在我面前现形了。 后面的大妈推搡着我:“走不走,不走别挡路。” 我回到现实,周围满是前来旅游和摸床的人,我默默地退出队伍,刚才那是张三丰不假,他叫我今夜子时来古戏台,定有大事,今夜,将上演怎样的一出大戏呢? 我挺期待的! 回去后,砖灵一脸期盼地站在门口,等着我的好消息,我如实将梓娘娘的话转告了砖灵,他听后有一丢丢的沮丧,连叹三声后说:“只能这样聊表心意了。” 然后对着天空拜了三拜:“恩人,砖灵无缘当面酬谢,这三个响头,就算报答恩人的再造恩情了……” 我在一旁看着他,没想到这个青石砖还真是个有情有义的精怪,如果不说,谁能想到他是一块石头? 拜谢完了恩人后,我对他说:“今晚陪我去古戏台,那儿有好戏上演。” 他见我兴趣正浓,也十分好奇:“能说说吗?” “不能。”不想他太失望,我说:“是张君庙里的张三丰大仙邀请我的,去不?” “去!”砖灵对神仙十分好奇,他告诉我,之前他只是一块无知无觉的死物,经恩人的赐名、下咒后,他有了灵魂,有了意识,也有了目标。 他的第一个目标,就是在冥界等待一个活人。 遇见我后,他心愿已了,又来到了阳世,于是那念想便换了。 他开始观察人类,学习人类,从零开始,现在,他什么电器都会用,还会聊微信、发抖音,简直溜得不行。 人类的世界熟悉后,他便开始好奇起仙界来,我看着他这张狐媚的脸,也忒励志了,从冥界到阳间,再给自己定个小目标去仙界,砖灵单拎出来都可以写一本《我是如何从石头变为小仙》的职场励志文了。 砖灵看着我:“人得有幻想,万一实现了呢?” 然后又说:“人没有理想,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大道理和段子一套一套的。 “是,就你有理想,所以啊,那个课本不是说什么来着?苟富贵,莫相忘?” “哟,没想到你还有点文采。” 我大笑,主要是这句话太特别,恰巧记住了而已:“以后飞升成仙,可别忘了罩着我。” “那必须啊!” 接下来,我俩哪儿也不去,就坐在家里看韩剧,看《任意依恋》时,他抱着我胳膊哭得撕心裂肺。 “为什么男主角一开始就有绝症?好残忍有木有?” “还有啊,女主爸爸遭遇了车祸,就连她也遇到了车祸,太狠了,我要给编剧寄刀片过去……” “男女主角好不容易在一起了,可是男主却失忆了……” “哦多尅……我的欧巴……不要死……” 看个剧哭就算了,还老是逼逼叨,我受不了了,骂道:“这都是韩剧三要素,俗称三套路,知道不?” “什么套路?” “车祸、癌症、失忆啊!” 他破涕而笑:“这都知道。” “是你太傻太天真……” 他想了想,还真是,然后话锋一转:“不知道今晚的戏是个什么套路。” “我也很好奇呢……” 子时,很快就到了,我和砖灵来到了古戏台,这里早已经关门了,街上黑乎乎的,一个人也没有,一阵风刮过,周围的树木哗啦啦地响,周围莫名地升腾起一股寒气,我和砖灵看着四周,这怎么看都不像唱大戏的,反而像聊斋里猛鬼出现的场景。 就连砖灵都有点害怕了:“九九,你确定不是逗我吧?” 我随手一指张君庙:“那得问张仙人了……” 话音未落,身边的大门便嘎吱一声,开启了…… 115.三马偷日传说 门一开,里面的气就跑了出来,吹起地上的灰尘。我和砖灵往里看去,亭台楼阁黑乎乎的一片,别说是人了,鬼都见不着。 特别是那高高架起的戏台子,檐角飞翘,舞台上异常的黑,远远看去,就是一个很大很大的黑洞。 在舞台的两侧,二楼的回廊上,安放着几个大灯,那灯忽闪了一下,我听见一阵电流的声音,吱吱一声响,灯亮了! 有了灯,舞台上就亮堂起来,随着灯的开启,我们看到有几个高矮肥胖各不相同的人,跟竹笋似的站在舞台上,那些人双目紧闭,双手垂直放在身侧,就像睡着了,有种稻草人的既视感。 砖灵咽了口唾沫:“好吓人啊!” “是呀!”这可是张三丰叫我来的,应该不会有诈吧! 我俩觉得此事怪异,就没有进去,直到那声铿铿锵锵的锣鼓声传来,舞台上的人终于动了起来。 一个老者出现在舞台下,穿着一身道袍,正漂浮在半空中看戏。 “是他!” 我和砖灵赶紧进去,刚入戏园子,那大门就吱呀一声合上了。 戏台上,传来一阵悲伤凄凉的歌声,一个瘦弱的女人,张开双臂对着上天唱道:“焚香千千万,剩青烟如叹,红尘本无端,此生意难断……” 我抓耳挠腮,这唱的什么啊,我等粗人根本就欣赏不来啊,但砖灵却听得津津有味,还走到了张三丰的身后,看得入迷。 “唱的是什么?”我低声问他,砖灵眼珠子都不离舞台:“嘘……待会说……” 这戏呀,对了他们的胃口,但在我眼里就是催眠神曲,看他们都不理我,索性走到后面的回廊下,靠在了长椅和柱子上,看着台上灯火辉煌,人影不断。 男的唱完女的唱,女的唱完老人唱,唱着唱着,一个穿黑袍的人走了出来,这个人倒是引起了我的注意,因为刚才在台上并没有他。 这个人,看着也有点昏昏沉沉的,不说话,不唱戏,也没有任何其他的动作,就这样如局外人般静静地看着那些人跳来跳去。 这出戏又长又闷,我打了个哈欠,就看到黑袍被一个女主角一箭穿了心,那女人哭得悲戚,但又十分地决绝,手执弓箭,拉弓满弦,箭头穿过黑袍,一箭过去,黑袍滑落,升腾起一道黑烟。 我看去,原来黑袍不是人! 怎么感觉,这出戏很传统嘛,也没什么好的套路,我又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撑不住靠着柱子睡着了,迷迷糊糊间听见有人爽朗的大笑一声:“浮生皆入梦,红尘如烟散,何需再执着,泣血与残红……” 等我再度睁开眼时,周围又陷入了黑暗中,吓得我赶紧跳了起来:“砖灵……砖灵……” 一道人影在院子里,负手而立,我借着月光一瞧,砖灵怎么跟个二傻子一样,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呢? 身边,那张三丰早已消失不见了。 我拍拍他的肩:“砖灵?” 他脸上挂着痴笑,好像刚才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剧情,我问他:“你傻了?” “不,我只是沉浸在戏中,无法自拔。” “现在可是戏外,戏外都是空,你明白吗?” 他的眼神告诉我,他不明白,仍然执着在戏文里,我问:“这出戏究竟讲了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砖灵告诉我:“这是一出唱天地不公的故事,是一个无人敢提的禁忌。” “天地不公、禁忌……这张三丰胆子也忒大了,竟然敢公然组织演出这戏,就不怕天上的神仙削他!” “他才不怕呢!”砖灵告诉我,这出戏讲的是一个远古时期创始元灵的徒弟梦兮的故事。 梦兮?创始元灵? “不对啊,我之前认过神仙谱,第一代神仙创始元灵的徒弟只有四位,鸿钧老祖、混鲲祖师、女娲娘娘和陆压道君,没有听过这个梦兮啊!” “她是被除名了,所以神仙谱上没有她的名字,也没有她的传说,只有很少一部分仙家知道她的事。” 砖灵接着说,在宇宙诞生之初,有一先天混元之灵,灵窍初开后创造了万物,于是创始元灵便利用这无上灵力,分别传授给了五个徒弟,每人修行一个法门。 老大鸿钧,修“清气”,老二混鲲,修“灵气”,老三女娲,修“空气”,老四陆压,修“明气”,合之则为“清灵空明”,但老五梦兮修的,与他们不同,她修的是“浊气”。 所谓浊气,就是天气间变化过程中产生的负能量。 要将负能量转化成正能量,感觉梦兮做的就是一个垃圾回收站外加垃圾再生工程,很是辛苦。 时间一久,梦兮难免会生出怨恨,凭啥其他四个同门师兄师姐光鲜亮丽,就她要每天对着一堆臭烘烘的垃圾,去做这让人嫌弃的事? 大家伙组团出去玩,去打boss的时候,都不愿意叫上梦兮,于是她就犯了心魔,用浊气造出了一个黑袍子陪她玩耍,玩着玩着,就中了自己的心魔,爱上了这堆浊气。 偏偏这个浊气又不能容于世,只要他走过的地方,都会发生大灾难,什么山崩地裂,斗转星移,洪水倒灌,大海倾覆,总之人世变得一团糟。 于是,这黑袍就藏不住了,几大师兄师姐让梦兮把黑袍交出来,灭掉之后,梦兮经受惩罚,便可以重回正道。 那,梦兮当然不准了,老娘凭本事变出来的男朋友,凭什么你们一句话就要杀了他?谁让你们之前疏远我来着? 可是,神仙是不留任何情面的,认定了黑袍是个祸害,就要除之后快。 后来梦兮被逼得没办法,亲手射杀了黑袍,从此更是郁郁寡欢,最终入魔。 “这出戏是从梦兮杀死黑袍后开始的,采用倒叙的手法。”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一开场就有个女人对着苍天呐喊,哭诉着什么情难断的戏文。 “也真是个苦命的女人,怪就怪她命不好。” 砖灵告诉我:“是呀,可惜了,她最终还是入了魔,就算杀了黑袍,也杀不了心中的心魔,她那段时间做了很多恶事,最夸张的一件事是幻化出了三匹马把太阳偷了,世间没了太阳,陷入了很长一段黑暗时光……” 听到砖灵的话,我整个人都不好了,三马偷日,原来这就是三马偷日!刘伯温的预言,又有一个冒出水面了…… 116.祝圣桥下的劫 原本我和奕都不知道这三马偷日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结果,张三丰安排的这出戏,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我,原来,三马偷日是这么来的! 我沉浸在了震惊和焦躁中,那砖灵不知道我在焦虑个啥,接着说了下去:“梦兮其实很傻,她做了这么多事,无非只是想死罢了。 当时,她受过天火,也挨过天雷,五脏成灰,四肢皆朽,却偏偏死不了,于是就想借师兄师姐的手杀了她,得以解脱。” 但其他四位仙家是不会杀她的,后来,她是怎么死的呢? “戏文里没说是哪位仙家下的手,总之,有一个三四代的小仙,在水中变了一道幻影,出现了黑袍,梦兮便头也不回地扎进了水里,久久不愿出来,长眠在了水下……” 我听着这故事,不自觉联想到了水下的仙墓,难道,这里面葬着的就是梦兮? 怪不得邪气那么重,怪不得需要龙族来镇守,原来是埋着第一代神仙啊! 但这个故事不对劲啊。 如果梦兮真像戏文里说的一心求死,那她为什么现在要折腾呢?还要冒出头来,而且,世间还有人在打她的主意,破坏江城的八卦阵法,将她放出。 我将仙墓的事告诉了砖灵,又说了自己心里的想法,砖灵也很是不解:“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戏文里没说是在哪个江河湖海下沉的,或许,不是江城呢?” 不,直觉告诉我,就是江城的江底,不然,怎么会凑巧出现三马偷日呢? 这下,连砖灵都无言以对了。 戏文看完了,也大概知道了江底仙墓的底细,知道了三马偷日的传说,但,莽子凶手的线索还是没有呀! 砖灵突然想了起来:“天师让我转告你,莽子的线索就在祝圣桥中间的桥墩下,只有你才能看见。” “祝圣桥?” 祝圣桥是江城的一座老桥,关于这桥,也有一个非常神奇的故事…… 相传当年祝圣桥修了好几年都没修起来,张三丰初来江城,踏雪经过江边,看见数百名工人坐在老码头上唉声叹气,便问道:“诸位因何事愁眉苦脸啊?” 那群工人哭丧着脸说:“老人家,自打我爷爷那辈开始,就在修建此桥,到我这代仍在修建,实在是因为河中央的两个桥墩基坑,总是挖不到基石,所以桥墩经不起江水的冲刷,修不出水面,眼看开春的日子要到了,一旦涨水又会被冲垮,吃官司不说,还浪费了百姓的税银,良心过不去啊!” 张三丰听闻后,蜻蜓点水到了江面上,绕着基坑走了一圈,回来后对他说:“明日你来黄云洞,叫一些人来扛基石入水。” 他说完后,回到他的洞穴中睡了一觉,醒来后先净身净手,焚香祷告,之后洞口便出现了一副石磨,他从袖子里抖出一些黄豆,磨了一夜的豆腐,第二天大早,工人们来了一二十人,张三丰看到后说,不必这么多人,只需两人即可。 工人们面面相觑,基石何等重,两人就可以了吗?而且目测这黄云洞,也没有基石啊! 张三丰不急不缓地把纱布揭开,四块豆腐跃入眼帘,只听他让人端着豆腐,来到江边,口中念念有词,桃木剑指指画画,大声道:“放!” 那工人便将四块豆腐倒入江中,刚入水就听到几声巨响,豆腐不见了,变成了几个巨大的青石板,稳稳当当地立在了基坑里。 于是,祝圣桥就这样修建起来了,几百年过去了,无论江城遭遇多大的洪水,祝圣桥仍屹立不倒。 现如今,张三丰让我去桥墩下找莽子的线索,莫非就是藏在这桥基里?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如果有线索,直接给我不就得了吗?他想要什么,我给他就是了。 砖灵说:“天师乃神人也,他让你去,定有原因。” “可是我怕水啊!” 爷爷曾说过,我命中犯水,细数这么多年,我哪次下水没出点纰漏? 特别是最近……如果不是奕三番两次救我,我恐怕早就去当水鬼了。 可是,杀害凶手的线索就在桥下,且只有我能看见,我能怎么做? 就连砖灵都犯了难:“如果我能替你去就好了,只怕我去了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我的内心也很崩溃啊!气得我跑打张君庙门前砸门:“张三丰,你给我开门!” 敲了大半天,把周围的人和狗都敲醒了,那大门仍是紧锁。 后来还是砖灵硬把我扛走的,一边走一边说:“他摆明了不见你,你就算把门砸了都没用。” 我看着不远处灯火通明,倒映湖上的祝圣桥,我该怎么做呢?真的要去桥下吗? 如果去的话,会不会有危险啊……算了,我这是什么脑回路?明明就会有危险好吧!我还担心个毛线呢? “要不,我们去找牙叔从长计议?” 我摇头,莽子这件事,本与牙叔无关,他夹在几大家族中帮我已经很为难了,我不想再给他添麻烦。 砖灵又劝我:“不如放弃吧,我们另寻线索。” “不行。”我从死鬼邵成的嘴里得知了凶手的线索,那人是奕的同类,奕不可能告诉我,所以,唯有我自己去查了。 如果能查出来,我也就知道奕是谁了…… 我有一点小小的私心,既急着给莽子报仇,又急于了解奕的秘密。 就冲着这两点,我都不可能放弃,黑夜里,我望着砖灵的眼睛:“我会去,而且一个人去……” “你疯了?” “我没疯!” 我相信自己不可能那么轻易挂掉,只要我小心一点,再小心一点,就好了…… 砖灵死命地拽着我的肩:“你知不知道,如果你出了事,江城恐会动荡起来。” “所以,我不会让自己出事!相信我!” 不管砖灵如何劝阻,我都要去试一试,既然张三丰给我安排了这个劫难,我就去应一下,就像一场赌博,至少有一半的牌在我手里,万一赌赢了呢? 我回去睡到了大中午,我动用了守宅人的镇宅术,将砖灵困在了屋内,下午去商场买了一套潜水用品,有潜水服、潜水的氧气瓶、脚蹼、潜水镜和手电筒。 这一忙活就到了傍晚时分,我来到江边,租了一条小船,因为不会用机械船,便租了一条脚蹬的游览船,在江边静静地等着日落,等着江城华灯初上…… 117.妹子,泄泄火呗! 不敢靠近水边的我,很少能见到如此美丽的映日红霞,那天上的云层层叠叠,浪花般铺满了湛蓝的天,铺向很远的地方,夕阳在江的上游沉落,余光染红了世界,天水连成一片…… 风吹动着我的头发,这段时间没去剪头发,都快长到肩头了,还是挤个时间去剪头发吧。 以前小时候,镇上的人都说我是男人婆,因为我从小就不留长发,为什么?因为没有妈妈给我梳头啊! 所以,二婶一直都给我剪短发,心情好时就剪个齐刷刷的上海头,心情不好时就剪个狗啃的,别人笑也就笑吧!我就站在一旁等他们笑,笑完之后,就脱下鞋子用鞋底抽他们,打得他们屁滚尿流。 每当这时,莽子就会在我身边哈哈哈地笑起来,就像一坨颤抖的米其林轮胎卡通人。 回忆是美好的,我撩拨着头发,如果能回到过去,该有多好啊! 我打人,那个少年在一旁捂着嘴笑,我们都还是孩子,还是最单纯的那个年纪。 我望着水中的倒影,波浪一阵一阵地拍打在我脚边,这人是我吗?穿着一身纯白的T恤,一条阔腿裤,瘦得就像一根葱,在风中摇摇晃晃。 看着看着,水面上出现了几道人影,他们个子高大,正朝着我围拢过来。 我警觉地把手伸进口袋里,握着一把美工刀。 脚步声沙沙地靠近,一道流里流气的声音传来:“哟,怎么有个小美人独坐在江边呢?” 另一个有点像鸡声音的人叫嚣道:“勇哥,你看啊,小妹妹好像有点寂寞呢!”说完后,四五个男人把我围了起来。 那个叫勇哥的人,穿着一件花衬衫,墨镜别在胸口,蹲下来看我,是一个长相油腻的男人。当我跟他四目相对后,一道影子从水面闪过。 “哟,小美人还瞪我呢!眼神够凌厉的啊。” 我不急不慌,对他微微一笑:“勇哥,是吧?” 这一声,叫得我自己骨头都酥了,我没想到自己还能说出这么柔媚的声音。 “嘿嘿,小美人挺会来事儿的啊,妹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拍拍身旁,让他坐下,现在这么多人围着我,硬碰硬是要吃亏的,谁知道他们手里有没有什么迷魂水、麻药什么的,要是被拐走就遭了。 那个油腻腻的中年大哥坐我身边,故意用膝盖摩擦我的腿,我差点没干呕,赶紧往旁边挪动一步,对着身后的几个人看了一眼,又对勇哥撒娇道:“我心情不好,但是……我只说给你听。” 那勇哥裂开嘴笑了,露出一口黄黑相间的牙齿,看得我一阵恶心:“你们几个,走边儿去,别打扰我和妹子谈心。” 那几人吹着口哨,发出一阵yin荡的笑声,往远处走去了,围在一起抽烟。 勇哥靠近:“妹子,有啥事你就跟哥说,谁欺负你,哥帮你灭了他!” 我点点头:“勇哥,我觉得你们几个就在欺负我呢!” 他哈哈一笑:“哥怎么欺负你啦,哥还没欺负你呢,要不……你让哥欺负欺负呗!” “别嘛,你看,这附近好几个摄像头都拍着,多不好意思啊!” 他看到摄像头时也愣了愣,不敢随便造次,我稳住心神:“再说,人家害羞嘛!” 他发出一阵野狼般的浪笑,我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眼看着太阳一点一点的沉入江面,再看看周围基本上没什么人路过,我心急得要命,却只能不动声色。 勇哥的手自然地搭上了我的肩:“妹子,说实话,你叫什么名字?哥挺喜欢你的,哥跟你说两句话,下面的邪火都被勾起来了,不如,你跟哥走,怎么样?” 我低头一瞧,妈蛋,他那玩意儿还真的立起来了,吓得我险些破功。 我将他轻轻推开:“你们男人啊,都是一个样,追女人的时候说得真好听,恨不得把命都赔上,可是玩玩就甩了。” “我可不一样,试试你就知道了……” “行啊,你先闭上眼,我跟你亲一个,看看对不对口。” “哟,今儿是遇到个爽快人了。”他听话地闭上眼睛,撅着嘴巴,我从包里拿出了那把美工刀,悄声绕到了他身后,当冰冷的刀片抵在他脖子上时,他猛地睁开眼:“你干什么!” “嘘!”我凑近他耳边:“小声点,吓到我,刀片可就走火了。” 他以为我不敢,还想制服我,我轻轻划过他的脖子,痛得他哀嚎起来,此地不可久留,我一脚将他踹到了水里,撒丫子就跑。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我知道那群人已经追上来了,唯有拼命地往前,咬着牙逃命,希望能遇到一些见义勇为的市民,帮一帮我。 结果,人就是这么点儿背,我跑了快两公里,周围愣是一个人也没有,偶尔经过一两辆车,我招手求助,也没人停下。 后来我实在是跑不动了,就躲在江边的绿化带下偷偷喘口气儿,那勇哥已经被人捞了上来,脖子上捂着一件白T恤止血,浑身湿漉漉的,站在马路牙子上发脾气:“人哪儿去了?今晚就算把江城翻个底朝天,也要把那小浪蹄子给我翻出来!” 看见他们准备往前搜,我刚想松口气,准备等他们走远就报警,结果被人拽住了衣领:“勇哥,她躲在这儿呢……” 我被人拎小鸡般丢了出去,我身上挂着的牛皮袋子,里面装的都是守宅人的法器,除了那把美工刀,连个防身的东西都没有。 之前说话的那个鸡声音和找到我的男人合力将我架住,那勇哥走上前来,恶狠狠地看着我,什么都不说,抬腿就给了我一脚。 这一脚踹在肚子上,痛得我眼睛都冒黑了,一股腥甜的血涌了上来,直接吐他脸上:“我呸,打女人的男人,算什么东西!” 鸡声音拧了我一把:“打你又怎么了?啊?” 勇哥油光蹭亮的脸对着我:“你竟然敢动手伤我,可知道,你惹到了谁?” 我也不管自己惹到了谁,总之,如果再不想办法自保,我一定会死得很惨! 说起来,我在江城虽然有点名气,但仅限于八大家族和阴行,像这种地痞流氓,报八大阴行世家的名号是没有用的,该让谁来保我呢? 我想到了一个人,他曾说过,我帮他解决了翠竹园的婴灵案子,他一定会罩着我。 此刻,我面不改色,咬着牙齿也放出一句狠话:“那你可知道,你惹到了谁吗?” 118.你这是强X,知道吗? “哟,我倒是想看看,究竟惹到了谁!”勇哥捂着脖子,那眼神恨不得生吞了我。 我张开嘴:“你认识强子吗?江城的方强!” 一听到强哥的名号,他的眼神明显知道这号人物,我心里燃起了希望:“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是谁吗?去问强子,他会告诉你。” “强子?”那鸡声音说:“他算哪根葱,我们勇哥会放在眼里?” 老勇一看就是个容易被人鼓动的人,这边兄弟一叫嚣,他原本还有三分顾忌,立刻就放开了:“就是,老子还会怕他?” 然后他放下手中的衬衫,将衣服丢给那个光膀子的小弟,血已经制住了。 他慢悠悠地走上来,捏着我的下巴:“女人,不管你跟强子是什么关系,总之,你今天惹了我,就要付出代价……” 他给手下使了个眼色,让他们把我拽到黑漆漆的江边去,我急了,想着网上教的自救办法,拼命压低身体重心,对着周围求救,可是这里冷清清的,别说人了,鬼都没有一个,叫了半天只能换来一阵嘲笑。 “叫啊,叫啊,叫破喉咙都没人理你!” 他们扭动着我的手,三两下就把我拖到了江边,死死地按在地上,我挣扎了半天反而把自己给弄伤了。 这几个人真是胆大包天,明明周围就有监控,却还是把我给拖了进来,分明就是不想留活口,我心头一阵害怕,怕明天江城卫视会出现我的新闻,一无名女尸惊现江边…… 关键时刻,一种比掉入水里被水淹死还要强烈的恐惧涌上心头,说实话,从前我确实怕死,也怕水,但经过这么多事后,我对生死一事看淡了很多,如果他们一刀捅死我,那也没啥可怕,怕的就是死前要受尽侮辱、折磨。 此刻,我已经被人按成了一个大字形,老勇走到我双腿间,看着我白花花的小腿,一脸yin荡地笑:“哟,这小身子嫩的啊……还没被人碰过吧!今晚哥儿先给你开个苞,接下来让我几个兄弟都爽爽。” “你这是强女干,知道吗?” “知道啊,那又能怎样?在江城,谁敢动我?” 原来是个地头蛇啊。 看来上面有保护伞吧! 我彻底绝望,将舌头抵在牙齿上,我想,如果待会他们上来,我就咬舌自尽算了,变成鬼,兴许还能兴风作浪报个仇。 我闭上眼,老勇粗糙的手撩开了我的衣服,刚到肚子上,周围就猛地刮来一阵邪风,吹得人眼睛都没法睁开,那风从江上来,毫无预兆就出现,刮得几个大男人站都站不稳。 我躺在地上,反而还有了优势,反正风对我破坏力不大。 周围的水啪啪地拍着岸边,那江水原本还在两米开外,一道浪花随着飓风而来,狠狠打在他们身上,顺便卷走了其中两个小弟,那俩人掉到水里,一边扑腾一边大叫,叫了几声之后就再也没有冒出头了。 我不知道这股邪风是哪里来的,也不知道江水怎么会突然上涌,总之,他们几个人被风吹得站都站不稳,又损失了两员大将,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我就像个壁虎,手脚都贴在地上,赶紧朝公路上爬去,那老勇见到我要跑,也跟了上来,风刮得越发的猛烈了,他根本没法追。 等我赶到路上时,一个车队从远处过来,领头的是一辆悍马,后面有吉普也有牧马人,最末端是几辆面包车,看到这阵势,我都吓到了。 那些人将车停在我身边,除了悍马,周围的车门都开了,下来的全是刺着纹身的马仔,他们一个个手里要么拿着刀,要么拿着钢管,气势汹汹。 我看到这儿,心头咯噔一下,该不会是老勇的人来了吧!今天,难道我林九九注定要命丧于此? 正当我不知道怎么做时,悍马终于打开车门,下来一个黄毛,再下来一个穿着蓝色T恤,戴金表,四方脸,狮子鼻的男人,一看到他们,我瞬间就抓住了救命稻草:“强哥,冲哥!” 看到我一身的泥巴,头发也乱糟糟的,嘴角还流着血,强子和阿冲的眼神都变了,变得杀气腾腾。 他们赶紧过来,阿冲看到我后:“干他娘的,是哪个扑街仔,居然敢动林师父!” 强子问:“你要不要紧,我送你去医院。” “我没事。”然后我指着爬来的方向:“他们几个在下面。” 阿冲挥挥手:“兄弟们,跟我去把那杂种带来上!” 车上的人走了大半,留下一小部分保护强子,我看着他这次来,带了不下五六十人,现在有兄弟在场,就算老勇是个地头蛇,我也不怕了。 只是奇怪,强子怎么会突然来江边呢?这里人烟稀少,用江城人的话说,是个鬼都打死人的地方,他们总不会是闲来无事兜兜风吧! 而且,看着阵仗可是有备而来啊! 强子看着我:“林师父,对不起,我刚才召集兄弟,来晚了。” “没事。”我问:“强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说起这事,强子点了一根烟:“刚才我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个男人,那声音还挺好听的,他说你在祝圣桥上游的浔南大道遇到了危险,让我立刻来救你。” 一开始,强子还以为是有人恶作剧,但后来仔细想想,不对啊,就算恶作剧,也不可能拿我林九九来开玩笑,于是他马上叫来阿冲,让阿冲去查这通电话,结果翻看手机,根本没人打来过。 男人,声音很好听,号码消失……究竟是谁在帮我呢? 这个人肯定不是人,难道是莽子?不对,强子跟莽子打过交道,认识他的声音,既然他说不是莽子,那又是谁呢? 是邵成?还是……奕? 或许,两个都不是吧! 强子抽烟的手在抖:“我觉得这事邪门,就没去搭理,结果……我家关二爷神龛的灯泡突然爆了,然后我赶紧打你电话,没人接,这下才想,你可能真的出事了。” 不管怎么样,我谢谢那个神秘的电话,也谢谢关二爷的帮忙,才让强子及时赶过来,让我免于被人侮辱。 不多时,阿冲押着几个人来到马路边上,这些人被打得厉害,特别是老勇,我都认不出他了,此刻成了个猪头。 阿冲一脚踹他,他跪在我们面前。怯生生地看着我们,我弯腰盯着他:“我说过,你不该招惹我……” 119.林九九也是有血性的 老勇还想叫嚣,被阿冲一把抓住了头发:“想死是不?” 他要死不活的,撑开被打肿的眼睛瞪着我和强子:“你知道我是谁的人不……” “你干的这些破事,尽管去给上头说道说道,看是你死还是我死!”强哥霸气起来,还真是让人通体发寒啊,没想到这样的人物,当初竟然会怕鬼,怕到抱关二爷神仙站在屋檐下。 那阿勇自知理亏,闭上嘴不再说了。 我给强子说:“别弄出人命。” “林师父,他刚才可没对你手软啊。” “我知道,所以……”我对着他的裆部狠狠踹了两脚,这两脚我可踹得不轻,足以让他跑遍江城各大男性病专科医院烧钱了。 他被我踢了之后,痛得在地上打滚、哀嚎,其他几个小弟怯生生地看着我,我走到那鸡声音面前:“你的嘴,真让人讨厌啊!”我取下身边人一根钢管,狠狠给他敲下了一颗门牙。 至于其他人,我都一人给了一闷棍。 看到我打人,阿冲明显被吓到了,他们没想到我是这样的狠角色。 我也不管他们怎么看,总之,强子的话没错,刚才,他们可没给我留活路啊,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能报复呢? 如果不是强子及时赶来,现在我是什么样子?咬舌自尽,还要被人女干尸吧! 我可不是白莲花,就算被人欺负也得忍着,也要故作清高,相反,谁动了我,我会加倍还回去,我林九九可是有血性的。 这就是生存法则,谁都逃脱不了。 打完了他们,我心头的火也消了不少:“强哥,接下来怎么处理,你决定吧!只要不弄出人命就好。” 强子看着他们一个个都够惨了:“算了,给他们丢回去。” 然后阿冲拉开车门让我上去:“林师父,走,我们送你回家。” “不!我还有事没有办成,办好之后,我自然会回去。” 那俩人看我跟看怪物似的,我也觉得自己挺变态的,刚刚还差点被人给强了,差点死在江边,现在却冷静得出奇,一心想着划船到祝圣桥下找线索,再说了,花钱买的装备还在船上呢,那船也是花了钱租的,押金还没退呢,不能就这样丢了。 强子说:“有什么事比命还重要?” “有!”然后看他们实在不放心,我说:“如果你实在担心,就让冲哥陪着我吧,留一辆车,办完事我们就回去。” 阿冲点点头,强子说:“行,你大半夜的不回家,来这鬼地方,一定是有事,我也不好多问,就留阿冲保护你。” “谢谢强哥。” “我强子说到做到,我说过要罩着你,就一定罩着你。”说完后,强子压低了声音:“自从林师父你帮我驱鬼又改了风水后,我那里生意好得不得了,就算不做偏门,也比之前好多了。” 听到他不做偏门,生意变好后,我终于松了口气,接着,他悄声说:“可是啊,我钱和女人都有了,就是没有孩子,你说这咋办呢?” 我看着他,目光向下:“强哥,难道是那方面有问题?” “那……那怎么可能!我和我老婆都去检查过了,没问题,就是怀不上。” 这倒是怪事了,一定有某种原因,我说:“你等着,我处理了这件事就帮你看看。” “好勒,那就拜托林师父了……” 有了阿冲的保护,我心里也安心了不少,阿冲自从上次在老猫岭遇到那三只小鬼后,就对这方面十分信服,随时随地把我卖给他的护身符戴在身上。 我们俩就像两个小毛贼,偷偷摸摸地摸到了江岸,找到了留下的那艘船,我让他去远处歇一歇,我换上潜水服,背上氧气瓶后唤他过来,一前一后跳进了船舱里,他蹬着踏板划船,我掌控方向,朝着祝圣桥无声地靠近。 我问他:“冲哥,你会游泳吗?” “那是当然。”他跟我熟悉不少,说话也随意多了:“像我们广东那带人,不会游水真是太丢脸了。” 我笑道:“我还以为,你们广东人只会吃福建人呢!” 这是网上的段子,阿冲听后哈哈大笑起来:“这是广东人被黑得最惨的一次……” “冲哥,你说你好好的,干嘛要走上这条路?还远到江城过刀口舔血的日子。” 说起这个,阿冲变得严肃起来:“我欠强哥一条命,这辈子就算把腿打断,也要跟着他!” 阿冲告诉我,他是广东梅州人,和单亲妈妈生活在乡下,原本他也是个爱读书的三好青年,结果到了高三那年,他母亲病了,要做手术,于是没办法,他在朋友的介绍下去了夜总会做男公关,也就是鸭。 当时做鸭,确实给他挣了不少钱,原本他还以为会一直做下去,结果运气不好,被当地老大的女人睡了,老大要剁了他喂狗,当时阿冲冤啊,他压根就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老大的人,人家出钱,他陪睡,天经地义嘛。 但人家却不这么想,死活都要他的命。 他当时想,自己死了也没什么,但母亲的病就没法治了,就在他要被人砍的时候,强哥出面保了他,让他活了下来。 “强哥这个人,为人真是没话说,不仅救了我,还出钱救了我妈,后来我要跟着他,他还赶我走,说我不适合混黑道,我死活不走,还帮他挡刀,他才收下我的!” 阿冲说完故事,一支烟也抽完了:“所以,我这条命是强哥的。” 我看着他,关注点完全在另一点上:“你这模样,竟然做过鸭?” 他哈哈笑了,把烟头踩灭:“我当年也是小鲜肉的好不好,只是现在沧桑了。” 我问:“那你现在有女朋友吗?” “有过。”然后忧伤起来:“是个好女孩,我不想她跟我受苦受难,于是伤了她的心。” 没想到,阿冲还是个有故事的人啊! 就在我们聊天的空档,祝圣桥已经渐渐逼近了,我看着那高如城门的拱形桥洞,赶紧扭转方向,朝着最中间的两根桥墩靠近,阿冲虽然好奇,但也知道不该多嘴,只是反复地问我:“林师父,你这个东西安不安全,如果你有事,我怎么救你?” 我把绳子绑在船上,另一头绑在腰上:“如果有危险,我会拉动绳子,你沿着绳子下来找我。” “好!你自己要小心呐!” 我看着身下黑漆漆的水面,心里害怕得几乎叫出来,但没办法,只能咬着牙下去。 我背对着水面坐在船边,按照潜水店老板教我的办法,背着氧气罐,咬着呼吸器,然后戴上潜水镜,在下水的前一刻,我不断深呼吸,给自己做心理暗示:没事,这次准备充分,不会出事的。 噗通一声,我翻身下了水…… 120.水下探秘 水,再一次包裹着我,与之前不同的是,今晚我是自愿下水的,而且也没有任何挣扎。 下水后,我牢记着老板教我的,要放松身体,这样才能越发顺利地潜下去,待下潜几米后,再扑腾脚蹼游起来。 秋日的水,到了夜里也刺骨起来,隔着潜水服都能感受到了那寒意,周围陷入了一片黑暗中,只有咕噜咕噜的水声,听着真是吓人。 想想,这还是我第一次全副武装的下水,没有慌乱,没有濒死的感觉,我反而觉得水里也挺好的,安安静静、无人打扰、十分静谧。 如果人真的有轮回,有下辈子,我可不可以许个愿,来世投胎做一条畅游的小鱼儿呢? 脑子里胡思乱想后,我整个人由最初的咬牙坚忍,变得淡定起来,也记起了要打开手电筒,看一看这桥墩底下到底有什么东西。 当手电光亮起的那一刹那,水下世界变得丰富起来,周围仍是黑乎乎的,但光线所照之处,多了很多浮游物,一些鱼快速地闪过,逃命一般。 我举着手电四处照去,很快就发现了大桥的基石,那基石果然如传说中的一样,是方方正正如巨型豆腐块的大石头,石头因为年代久远,早已布满了青苔。 我绕着第一根石柱游了一圈,上上下下都看遍了,除了水草、青苔和小鱼,什么都没瞧见,难道是在另一根? 为了防止绳子打结,我原路返还,游向了另一根柱子,果然,这根柱子不太一样! 这根柱子不是方形的,基石上的石柱在伸出水面前都是圆柱形,伸出水面后又成了方形。 我看着它,哪有那么奇怪的柱子?下面圆,上面方,能牢固吗? 我伸手去摸,结果发现被一层看不见的东西给遮挡了,吓得我挥动脚蹼往后游了几米,说来也是奇怪,当我远离柱子时,手电看去,那里竟然跟旁边的柱子一样是方的,可是刚才我明明还看到…… 为了证实我心中的猜想,我再一次靠近,这次,我看得比刚才更清楚,当我靠近时,眼前的方柱子就消失了,出现的是圆柱子,而阻拦我不能靠近的,就是方柱子的轮廓。 原来,这根圆柱是藏在方柱里面的,只要一靠近就会出现!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张三丰要叫我来了,这跟桥墩内藏玄机,别人轻易不可见。 既然发现了绝妙之处,那我还等什么,赶紧去看啊! 我也顾不上害怕了,游过去,趴在那圆柱周围观察起来。 这是一个雕刻有龙身的大圆柱子,柱子上刻着几颗繁体字:九龍鎮江! 所以对应的,这柱子上应该盘着九条龙,我大致看了看,每一条龙都仰面向上,腾云驾雾,又绕着圈子游了一圈,回到原处时发现,咦,不对啊,我刚才一一数来,怎么会只有八条龙? 我再看去,于心里默默数了一下:“一、二、三……” 当我数到第九条龙时,原本应该刻着龙的位置竟然空了一道,那里的龙不见了! 此时此刻,我虽然泡在水里,但脑子却没有进水,再傻也知道,这件事应该跟龙有关。 龙……是古代神话传说中的神物,象征祥瑞,至今为止,我们都说自己是龙的传人,但关于龙是否存在,一直以来都饱受争议。 有专家学者说,龙是不存在的,这是远古时期部落的一个图腾形象。 但更多的人相信,龙是真实存在的,远的不说,就说1934年辽宁营口坠龙事件,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1934年8月8日午后,辽河北岸东小街一农民在附近苇塘发现一巨型动物白骨,长约10米,头部左右各有一角,长约1米余,脊骨共29节。伪营口第六警署将其运至西海关码头附近空地陈列数日,前去参观的人络绎不绝。 这条龙之前曾出现过一次,那时它受了伤,掉落在田庄台上游,当时还活着,很多人都看到了这条龙方头方脑,眼睛奇大,身体为灰白色,有气无力的样子。为了让龙不要搁浅干死,人们在龙上面给它搭了棚子,抬水浇湿龙身,后来,那里下了很大的大雨,这条龙便不见了。 所以,我内心是敬畏龙的,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却坚信这个世上有龙的存在,而且我们日常生活中,特别是作法时,很多时候都会用到龙的图腾,请龙赐分身。 我看着这柱子上的龙,应该是为了镇桥而特意放置的,不是说九龙吗?怎么只有八条龙? 我还在想为什么,就感觉到身后有一个很大的东西,从背后游了过去…… 我这个人,虽然平时大大咧咧的,但一遇到这样的事就异常敏感,那阵水波的游动非常不正常,跟刚才的鱼虾蟹完全不同,就是一个很大很大的水下生物游了过去,带动了周围的水流,浮游物疯狂地散开。 我的心一下子就毛了起来,刚才……那是什么东西? 我不敢转身,生怕看到什么巨型水怪,关于水怪的传说,每条江河里都有,因为害怕,我握着手电的手抖了起来,另一只手拼命地拉动绳子,因为现在我浑身僵硬得不敢动弹,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惹到了那个大家伙,把我给吞了。 所以,阿冲,我只能靠你了! 奇怪的是,我拉了很久很久的绳子,阿冲却一点反应也没有,这太奇怪了! 我俩身处河中央,按理说绳子绑船上那头应该没动过,阿冲没有划船上岸,所以,不可能无缘无故丢下我,竟然没有离开,仍在船上,为什么没有反应呢? 我心里害怕,难道阿冲出事了? 不管是否出事,我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顾不上他了,只能说自求多福吧! 我屏住呼吸,既然不能靠阿冲,我就拉着绳子自己上去,动作尽量小一点。 而且,为了不引起那水下怪物的注意,我特意关了手电,让一切都重新恢复黑暗中,然后小心翼翼地慢慢向上游。 刚游动了一米多,一道水波的冲击便朝我涌来,我明显感觉到,有一个东西正在接近我,正当水波出现在跟前时,我凭着本能转了个身,一道滑溜溜的身子与我擦肩而过,碰到了我的手。 那东西很长、很大,游动起来却一点声音也没有,灵活得似个黄鳝,光是我手碰到的面积,就有好几米长。 我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这究竟是什么! 121.巨型水怪 一阵若有若无的咩咩声从水里传来,从很远的地方渐渐朝我靠近,我知道,那个东西又要来了! 现在,我在水里,成了鱼饵,一个我无法想象的大型生物就在我的身边乱蹿,不,不是乱蹿,而是有目的地朝我游来。 我哪儿还顾得上其他,手脚并用地沿着绳子游了上去,求生的本能驱使着我,我从来没有游得那么快过,脚蹼疯狂地踩在水里,双手胡乱地抓着绳子,就连消失不见的心,都砰砰跳了起来。 我的妈呀! 我整个都炸毛了。 因为恐惧,因为未知,因为黑暗,我整个人都到了崩溃的边缘,唯有一股求生欲在支撑着我。 那咩咩声靠近了,就在我身边,我感觉到水流涌动,手都有点发软了,拼命地扯着绳子,结果用力一拉,绳子变得松松垮垮的,竟然断掉了! 绳子在我手中松掉,在下沉,最后消失不见,我几乎都急哭了,泪水糊了我一脸,在潜水镜里,满是我的泪珠。 我心慌得要命,疯狂地凭直觉朝着头顶游去,排气管排出的二氧化碳咕噜咕噜形成一串气泡,在我身边升腾,我奋力地爬,努力学着一个小小的气泡,努力地冒出头。 这就是我的念想,绝不能放弃! 就算阿冲不救我又怎样?就算绳子断了又怎样?就算水里有东西又怎样? 我就算死,也得努力地挣扎一下吧! 这次又不是躺莽子的棺材,我才不会心甘情愿等死。 不知道是不是我坚强的意志力太过强大,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咩咩声竟然消失了,周围恢复了平静,我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挥动双臂,朝着水面浮上去,游着游着,我发现自己游不动了,有一个软软的,滑溜溜的东西顶住了我的头。 是船吗? 我伸手去摸,不是! 这手感……不像是船底,船底就算常年泡在水中有点青苔,手感会滑,但绝不会是软的。 我心里有个猜想,从腰侧拔出了手电筒,咬着牙,我心里默念:一、二、三…… 手电光亮起的瞬间,我见到了一个很长、很大的,像蛇一样的怪物就在我头顶上,悬浮在水中,一动不动。 整个世界都被定住了,我看着那泛着青光,层层鳞片的身子,老天爷,不带这么玩的,这是水蛇呢?还是…… 不,它不是水蛇,因为蛇是没有脚的,而这个怪物,是有爪子的! 我一开始不敢往那方面去想,但现在也不得不承认了! 这是龙,是一条青色的龙! 龙的爪子是五爪,我看得清清楚楚! 它的身子,没有营口坠龙那只大得那么夸张,但也有百年老榕树这么粗,得两三个壮汉手拉手才能抱得住。 我深深呼吸一口,感觉身后有一双眼睛在看我,慢慢地,我在水里旋转,手电光划出一道弧线,我转过身去,对上了一张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的脸! 那是一张只能在传说和图片上看到的脸,骆头,鹿角,双眸似兔,扬首张口,两撇胡须飘荡在水中。 这头连接着蛇一般的身子,足足有一个卡车头那么大,就这样在水里静静地看着我,我们四目相对。 我有第六感,这条龙,就是龙柱上缺少的那一条。 之前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反而害怕得要命,现在看到是龙后,我由一开始的惊讶、恐慌、紧张,很快就变为了淡定。 好好的龙,为什么跑了出来? 那龙歪着头,打量着我,然后眯了眯眼睛,我就被一只爪子给抓住了,那力道差点没捏死我,输送氧气的软管头也被死死地捏着,一点氧气都过不来了。 我仿佛听到了骨头的咔咔声,痛得厉害,但还是咬着牙忍了一口气憋着,因为我知道,这口气若是泄了,我连半分钟都撑不过。 那条龙,没有一下子就捏死我,力度掌握得非常好,让我痛得老腰都要断掉,却偏偏死不了。 也不知道它想做什么,那看我的眼神,带着一丝丝疑惑,又带着一些不明原因的恶意。 我们对峙了很久,久到我实在是撑不住漏掉了口中的气,肺部开始灼烧起来,没有空气的进入,让我的头皮一阵一阵的发麻,痛苦得要命。 直到这一刻我才知道,为什么这条青龙没有一爪子捏死我,它是在玩我,折磨我! 世界开始变得暗起来,我的眼睛出现了重影,手也再也没有力气捏住手电筒了,手电向着水底沉去,那是我眼前最后一点光源,那么遥远,那么渺小,我以为它会无休止地沉下去,结果……不到十米就停下了,到底了。 我的生命,也随着手电的落地,渐渐地进入倒数,索性也不再挣扎了,因为挣扎起来好累啊,浑身痛得快炸掉。 我静静地看着这条龙,心里无限凄凉,我特么又要死了,这次是死在水里,又是一个没有尊严的死法…… 就在我觉得自己死定了时,江底突然出现了一阵异动,就像脉搏在跳动般,砰砰震了两下。 这一震,我感觉身体松了不少,氧气又来了! 我拼命地呼吸,发出一阵特别难听的呻吟声,恨不得把这根管子插到气管里去,吸了足足有半分钟才缓过劲来。 因为缺氧,我的身体都软成了棉花,眼前的重影正在慢慢恢复,还没恢复好,一阵猛浪就朝我呼了过来。 那青龙在水中扑腾,龙尾扫过我身侧,在我身上抽打了一下,直接拍到了桥墩处,我重重地摔在上面。 这一磕,把氧气罐给摔破了,氧气值正在急剧下降。 我拼了命地扶着桥墩,手脚并用地向上游去,时间紧迫,我必须抓紧浮出水面,不然还是得淹死。 我一边爬,一边被那搅动的水波晃来晃去,指甲都抠进了石头里,就是为了不被水浪给冲走。 那青龙疯了似的在水底扭来扭去,一个小小的,不真切的影子骑在它身上,一拳一拳地打它,那青龙痛得不行,疯狂地扭动着,见怎么都甩不掉那人,它在水中翻滚一圈,用背脊狠狠地撞向了桥墩,朝我的方向扫过来。 我赶紧让出地盘,千万别被这条龙扫到,否则肠子都得爆了。 我倒是成功躲过一劫,可是龙背上的那个小影子就没那么好运了,直接被拍在了桥墩上,那桥屹立百年稳如泰山的桥墩,被这一撞给弄得摇晃起来,我听见一阵很重很重的闷响,撞出一道冲击波推着我远离,我盯着被死死压在柱子上的人。 是他?! 122.今晚没尽兴…… 水下浑浊,唯一的光源就是江底的那盏豆大的手电光,照到我处已经很微弱了,一米开外只能勉强看到个影子,但就是这影子,让我认出了他——奕! 那修长的身影,我不会看错! 是他,真的是他! 他扭过头来,也在看着我,用那双绿色的眼睛,一直目送着我远去。 水波将我带走,我拼命地逆流而上,但我的力量实在是太小了,在水里就跟水草没什么区别,不对,还是有区别的,水草能站稳脚跟,而我却是越漂越远…… 我向他伸出手,想过去了拉住他,把他拽下来,让跟我一起走,我们一起逃出去。 在我眼里,奕一直都是高大的形象,此刻跟青龙比起来却那么渺小,让我感到心疼。 我害怕,怕他不自量力地跟龙对抗,怕他会死在水里。 原本,我身体快散了架,却一下子燃了起来,眼里、心里、脑子里全是奕的影子,光是这个名字就让我快疯了。 我不管不顾,就算在黑暗中,我也不怕了;就算青龙还在水里游动,我也不管了;就算氧气管在漏气,我也顾不上了,我只有一个想法——靠近他! 泪水迷了我的眼,原本就湿漉漉的潜水镜,全被我的泪给挡住了,我拼命地游、拼命地游,桥墩就在前面,奕被龙神死死地压在基石上方,我不知道他是死是活,总之已经一动不动了。 我发了狂,朝着不知道的前方前进,近了,又近了一点,我一把抱住了龙尾,取下呼吸器,狠狠地咬了一口。 我使出了吃奶的劲咬下去,青龙感到了疼,尾巴灵活的一甩,打得我在水里转了好几圈,氧气罐被打掉了,我无力地向着黑暗中沉去,不过没关系,只要青龙动了,奕就可以脱身了…… 有时我就是这么傻,明知是飞蛾扑火,但仍会扑上去,因为事情发生的瞬间,人是没有办法思考的,就像求生意志般,全凭本能。 爱一个人,是出自本能,为他倾尽所有,也是我的本能。 在生死一瞬间时,父母的仇,已经没有办法阻止我前进了。 他是我的初恋,虽然短暂,但却是我一生最美好的记忆,我从没爱过人,也不知道什么是爱,但想保护他的心却是那么强烈……就算,我只是微薄的一个浮游,如果能救了他,也不算白活了。 我浅浅地笑了,终于可以有尊严的死去了…… 我不知道水下发生了什么,当我被青龙甩开后,水下突然出现一道震感,翻江倒海,不过,那已经跟我没关系了…… 我沉到水底,落到了河床上,我看到有一个人正朝我游过来,比子弹还快。 他的身后紧随着一条龙,愤怒的龙眼变成红色,成了两盏大灯笼,照亮了水底,也照亮了那拼命游向我的人。 真的是他! 真好,最后一刻,还能见到他! 其实,我很想告诉他,我已经不怪他了。 父母的仇,我放下了,我真的放下了,就算被牙叔骂死,我也愿意放下了! 我知道,我并不是最适合他的那个人,但我一定是最爱他的那个傻子,哪怕我很小,哪怕我没有什么力量,但也可以为了他,做一些最疯狂的事…… 看到他飞速地朝我奔来,我身体已经撑到极限,却还是挤出了一丝微笑,我开心,真的好开心啊! “不要睡。”我落入了一个冰冰凉的怀抱中,头枕在他的胸膛上,他颤抖地抱着我:“小九,别睡!” 我却贪心地靠在他怀里,安心极了…… 奕抱着我,冲出了江面,他的身体抖得不成人形,将我放在江边的沙地上,开始按压胸腔。 “小九,快醒来!” 我从来没看到奕这么慌乱过,按压胸腔时,差点没把我按死。 虽然有点疼,但我心里却甜得很。 我故意没有睁开眼,就是想看看,他会急成什么样。 见我胸腔按压没有作用,他捏着我的鼻子,猛吸一口气灌了下来…… 当我触碰到那冰冷又柔软的唇时,很想、很想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 就算别人笑我奸诈也好,骂我不要脸也好,我就是想装死,就是想吃他豆腐。 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为什么不吃个够呢? 见我一直都没醒来,奕是真的慌了起来,他用手探了探我的鼻息,我屏住呼吸,下一秒,他将我抱在了怀里,紧紧、紧紧地搂住了我。 他在颤抖。 他的心在疯狂地砸着胸口。 “小九……你怎么那么傻……” 是啊,我确实傻,傻到家了。 “它根本伤不了我……” 我怎么知道青龙伤不了你?你也没提前打招呼啊! “你不要走,等着我,我会救你……” 他把我平躺在地上,刚准备起身,我就勾住了他的手。 黑暗中,他半蹲的身影变成一道剪影,惊讶得愣在原地。 我勾住他的手,将他拉到面前,勾住他的脖子,轻轻地吻了上去…… “你……”他瞪大眼睛,很明显被我套路了。 “嘘……”不解风情的男人! 我轻咬着他的下唇,那薄唇似受了刺激,变得火热起来。 此时此刻,我不想多说一句话,只想按住这个男人,将他狠狠压在身下,吻他! “林九九!”他把我推开,生气地看着我。 我大大方方承认:“是啊,我根本没死,也没晕。” “你……” “我故意的。” 他无言以对。 与刚才的紧张不同,他变了脸色,恢复了冰山脸:“既然你没事,我走了。” 我再次勾住了他的手:“回来。” 他回头,眼神冷冰冰。 我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扑倒在沙地上:“我还没尽兴,你不许走……” “林九九!” 我认真地看着他,感动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别推开我,听我说完这些话。” 他安静下来。 我说:“谢谢你,谢谢你一次又一次地救我。” “我答应了你父母,就要保护你。” 我知道,承诺不假,但他对我的关心,早已经超出了承诺:“谢谢,谢谢你紧张我……” 我听着风吹过江面,吹过沙地,吹着我的心。 眼泪滴落在他的脸上,“奕,能见到你,真好!” 所以,在我死里逃生这一刻,请不要丢下我,陪着我好吗? 我捧着他的脸,轻轻啄了一下,今夜,在这微凉的黑夜中,在远处的霓虹灯下,在远离喧哗的小世界,这眉目如画的脸,成为了我的全部…… 123.要不要脸? “让我亲一口,听话!”我柔柔的嗓音轻吐,奕将头偏过去:“够了,你已经说完了,我要走了。” 我心头绞痛了一下,刚才不是这样的,刚才他以为我死了,吓得颤抖,吓得失声,这些不可能是假的! 他明明就关心我,明明就还惦记着我,我只是吻了他一下,他就浑身热起来,既然这样,又为什么要拒绝我,远离我? 我将他的脸搬正:“奕,你偷了我的心,是你欠我的……” 我吻下去,轻咬着他的唇,就是不愿松口。 他压抑着呼吸,跟个死鱼一般平躺着,我知道,他在无声地抗议。 我不管他怎么拒绝,不管他如何冷漠,总之,我不想放手…… “够了,林九九!”他用力地把我推开:“你还要不要脸?” “脸是什么,可以吃吗?” “你……” 他起身,朝马路走去,头也不回。 我穿着脚蹼追了上去,刚走两步就被套到了,摔了个狗吃屎,当我摔倒时,他停了一下,什么都没说,回头将我从地上提了起来。 那心痛满满却又克制的复杂目光,我都看在眼里。 他帮我脱了脚蹼,丢下后又头也不回地离去,背影十分决绝,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不放弃,也学不会认输,所以,我追了上去。 奕走得很快,我赤着脚在身后追赶,脚底被尖锐的石头割破,我忍着疼,一蹦一跳地跟着他,奕回头,又变成了绿色眸子,怒吼道:“别跟着我!” “我不!” “你要怎样才肯停下?” 我指着江边一张长椅:“过去,坐下,我问你件事。” 他犹豫了一下,看看我沾血的脚,最终妥协了。 长椅上,他坐在椅子的一端,我坐在另一端。 “过来一点。” 他不过来,那我就过去呗,他拿我没办法,只能任由我靠着。 他不为所动:“说吧!” “刚才那条就是江底的邪龙?” “不是。”他问:“我还没问你,为什么去江里?” “张三丰,是张三丰显灵告诉我,杀害莽子的凶手有线索,就在桥墩下。” 奕沉默不语,我试着问:“所以,那条龙,就是杀害莽子的凶手?” 他再次沉默,然后点点头:“是!” 我想到邵成告诉我的秘密:“它是你同类?” “是。” “你也是龙?” “是!”他深深地呼吸:“所以,不要招惹我。” 怪不得,怪不得他在游艇上每天都要下河游泳,怪不得他拥有常人无法拥有的能力,鬼王邵成都忌惮三分。 既然是龙,又为什么会是天地间的禁忌呢? 我还没问出口,天上就响起了闷雷,雷声就在我们头顶炸响,奕抬起头,对着天上的云层:“如果你再问,我也保不住你!” 我想起那晚在老猫岭差点就遭雷劈了,赶紧住嘴,至少,我现在知道他是谁了,原来,他是龙…… 怪不得他说那青龙伤不了他,原来是同类啊! 这么说,我想要替莽子报仇,真是比登天还难了。 想我区区一介凡人,怎么可能跟龙对抗呢?就在刚才,那青龙差点没虐死我,若不是奕及时赶到,我肯定已经去阎王殿里告状了。 怪不得……奕对莽子的死因和真凶只字未提,原来,杀人凶手是他的同族。 我突然很想笑,一个高高在上的龙,为什么要杀了莽子? 就算人类在他们眼里就跟蝼蚁一般,但,也不能随意杀人啊! 我问他,奕只用了三个字回我:“不可说。” 又是不可说! “好,那我换个问题问你。有什么方法能杀死那条青龙!” 他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盯着我,我不屑,以卵击石这种事,我做的还少吗? 突然觉得自己问这问题挺傻的,奕怎么可能告诉我? 出乎意料,他还就偏偏告诉了我。 “天劫!” 这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奕说:“她就是张三丰当年施法变美的龙女碧珠,只要你能让它犯天条,历天劫,她就有可能会死。” 不是同族吗?怎么奕坑起人来,一点也不心虚颤抖? 这样的奕,无比冷漠,无比绝情啊。 那股说不上来的邪气又再度冒了出来,让人心生畏惧。 就好像他说的不是自己的同族,而是敌人。 说完后,他再一次离开,我叫住他:“最后一个问题。” 他背对着我:“说。” “你还……爱我吗?” 他举起左手,中指的位置戴了一颗素净的铂金戒指,跟宋梓琳的正好能凑成一对:“我和她,订婚了。” 我不管他和谁订婚,我只想问,他还爱我吗?就一个问题,是男人就回答,为什么转移话题? “别扯别的,我问,你还爱我吗?” “不爱。” 我听见了心碎的声音…… 骗子! 我不会信的! 不如,赌一把吧? 我坐在长椅上:“奕,我的脚受伤了,走不动了。” 这一次,奕没有回头,是真的走了,不再管我了。 “铁石心肠……” 我拖着受伤的腿,一步一步地走到祝圣桥上,天很快就要下暴雨了,我不放心,就来到桥上看一眼,不知道阿冲是否还在船里。 现在,我身上除了潜水服,什么都没有,没有手机,没有钱包,砖灵被我困住了,就算打响指打到明天,他也来不了,得一段时间才能自然解咒。 我趴在桥边的护栏上,半个身子探了出去,果然,在祝圣桥下,我看到了那艘外表做成小天鹅的游览观光船,没想到刚才那么大动静,船竟然没有翻,也没有离开。 阿冲直直地坐在船上,跟个雕塑似的,不知道在干嘛。 “冲哥……”我身子再度探出去一寸,刚想鼓足力气大声叫他,就被一个人猛地拽了回来:“林九九,你又想做什么?” 我?我做什么? 我在叫人啊! 我看着他去而复返,再一次红了眼睛:“你不是走了吗?不是不管我死活了吗?现在这算什么?” “你不就想用自己的命来逼我吗?”他皱着眉,喘着粗气,过了一会儿,又整个人泄了气:“你赢了!” 我什么时候用我的命逼他了?难不成他以为我想跳江? 切,现在就算给我几百万,老娘也不会跳下去了,小命要紧啊! 而他显然是误会了,怕我再生出什么幺蛾子,一把将我公主抱在怀,朝桥下走去:“我送你回去。” “等一下,那个冲哥……” 我怕待会下雨涨水,他会有危险。 “我让人接他。” “哦。” 我荡着脚丫子,搂在他的脖子,得意地笑:你个骗子…… 124.你说娶我,算数吗? “笑什么?”他低沉的嗓音,浓得化不开。 我摸摸他的额头:“你该不会精分了吧!” “精分?” “精神分裂啊!”一会儿冷冰冰,一会儿又紧张我紧张到神经质。 奕看着我,很认真地说:“今晚过后,别再做傻事,也别再惦记我,好好地过你的生活。” “如果,你没有出现,如果,我们没有相爱,我会好好地过我的生活,脑袋里每天就想着赚钱、买房子,过最普通的日子。” 或许,我会找一个普通人相爱,结婚,生子,将守宅人的衣钵传下去。 可是现在,我根本没办法好好地过日子,毕竟这日子要从【我们】过成只有【我】。 如果他真的不爱我了,抑或我不爱他了,分开就分开吧,谁离了一个不爱的人,还会要死要活呢? 但现在,我不舍得放手。 就凭他还爱我,就凭他仍关心我…… “奕,当初你对我说,你会娶我,我当真了!” “对不起……” “我不要对不起,不如……你跟宋梓琳解除婚约吧!”我自私地说。 对不起梓琳姐,在爱情里,我也是当仁不让的,就算你怪我,怨我,打我,我也要破坏你们! 因为,奕根本就不爱你! “不可能!”他说:“小九,我对你的亏欠,可以用别的方式偿还。” “那好,你去跟宋梓琳结婚,然后跟我生活,我们每天睁开眼就看到对方,入睡前抱着彼此、互说晚安,你做得到吗?” 我宁可不要那一张纸,不要那个身份,也想跟他在一起。 我不知道自己要怎样让步,他才会明白我的心!我连父母的仇恨都能放下,去遵从我的内心,而他呢?却步步远离。 “疯子!”他说完,将我重重地丢进车里,替我系上安全带。 “考虑一下呗。” 他撑在车门外:“林九九,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这样,会让我看轻你。” “没关系。”我故作坚强:“本来我名声就不好,名声、道德这些虚的我从不在乎。再说了……最差也不过这样了,你看不看轻我,又有什么呢?” 相比失去他,这些都还好,我林九九承受得住。 “我不像宋梓琳,可以默默地在你身边守候多年,苦等来一个机会,我林九九,爱了就是爱了,既然你我相爱,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眼泪,刷刷地流了下来:“幸福是要靠自己争取的,不然,我就算在家等到白头,你也不会来的,对吗?” “与其看着你跟别的女人在一起,看着你娶一个不爱的人,我为什么不能努力一下?” “况且……你没资格看轻我,我对你迈出这一步,你心里明白,我承受了什么!” “我不想你我将来后悔……” 我语无伦次,哭得稀里哗啦的,比外面的雨点还要厉害,奕始终站在车门外,就那样盯着我,除了呼吸略微加速外,一个字也没说。 “我最后问你一次,你说过要娶我,是不是真的?” “对不起!” 别说了,求你别说了! 我的心口好痛啊! 为什么无法呼吸了呢? “我再问你一次,你说……”我已经说不出话了,原来,会呼吸的痛,是真的! “你说要娶我,是不是……真的?” 奕低下头:“就算问一千次,我也只能说……对不起!” “那我就问一千零一次,或许,你会有别的回答。” 他坚定地摇摇头:“不会。” “为什么?” “因为……我杀了你父母。”他说。 “可我刺了你一刀,扯平了。” “因为我是龙,你只是人。” “我不在乎。” “因为……我们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不是的,你说过我们是命中注定。” “对不起,小九,我真的没办法娶你。” “没关系,你只是一时没想明白,我理解你,不如先回去吧,我明天再问。”我推开他,拉上车门,将脸转向车窗另一边,咬着拳头,让自己不要哭出声。 我已经没有办法再面对他。 我怕再说下去,我会受不了的。 我也在心里暗骂自己,林九九你脸皮怎么那么厚啊,被人一刀一刀的捅,还要扑上去。 可我就是扑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没办法收回,我也不想收回。 而且,我坚信奕一定是骗我的,他一定是有苦衷的,不然,为什么会三番几次救我? 别的不说,就说刚才,他在水里以命相搏,疯了似的朝我奔来,将我拥入怀中,这些都是假的吗? 如果他不爱我,为什么这么紧张? 回去的路上,我没有说话,只是咬着拳头无声地哭泣。 奕沉默地开车,外面的雨声很大,风雨飘摇,车内一片死寂,只能听到我偶尔的啜泣声。 车到了楼下,奕打开车门:“到了。” “好,我明天再找你。” 他没有说话,只是目送我离开,我捂着胸口,刚走进单元楼,整个人就瘫软地滑落在地上,捂着脸哭了起来…… 我回去后,失魂落魄的,砖灵看到我回来,一把抓着我:“九九,你怎么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我摇头:“安静点,我好累。” 他果然放慢了语速,打量着我的潜水服:“今晚你真的去桥底下了?” 我点点头。 “你真是太强了,那……发现了什么吗?” “原来,杀害莽子的凶手,是一条青龙。就是张三丰施法变美的那个龙女碧珠。” “是她?她干嘛要杀莽子?” “我不知道。” 砖灵还想问什么,我不敢再多说了,刚刚在楼下,我是哭完了才回来的,现在我不能哭,不能让砖灵担心我。 我拿了一套干净睡衣,避开他走进洗手间:“我累了,洗澡就休息吧!” 他拦住我:“你脚流血了,洗完后我帮你处理一下。” “好。” 我也不知道砖灵是怎么处理的,总之,那酒精棉签死死地钻进了我的肉里消毒,竟然一点也不疼,一点也不辣。 他用手晃了晃我的眼:“怎么了?你有点不对劲啊!” “没事,我真的是太累了,好不容易从青龙手下逃出来,真的很累。” “好,我知道你累,所以,下次你不要再把我关起来了,我想陪着你。” 我轻轻摸着他的头:“嗯……” 处理好伤口后,我关上门,走到阳台处,看着楼下的那盏灯,好像看到了曾经那等候我的身影。 “奕,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是不是握得不够紧,所以将你弄丢了?” “如果是,我想找回来……” 125.找茬的来了 今晚,枕头湿了大半,我才勉强睡着了,半梦半醒间,我见到了一个人影站在床边,什么都不做,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我。 盯了我一夜…… 第二天醒来时,我发现脖子上多了一个东西,是爷爷送我的活玉。 这玉怎么会在脖子上?我明明压箱底了啊! 我想到那盯了我一夜的人影,一定是他!一定是奕来了! 他曾经就反复叮嘱我,一定要戴上这块玉,除了他,还有谁会大半夜进来,给我戴玉? 我疯了似的爬起来,洗漱穿衣,拿着包包就冲了出去,砖灵见我火急火燎的,问:“九九,你去哪儿啊?” “去办事。” “喝碗粥再走吧!” “不喝了……” 我出门打了个车,朝奕的家赶去,奇怪的是,进入他家的那条小路,怎么找都找不到了。 出租司机以为我耍他,不耐烦道:“姑娘,我跑车那么多年,这儿从来都没有什么小路,你是不是记错了?” “不,不会的!”上次我还坐出租车来过,那晚在他门前待了一夜。 司机不耐烦地调转车头,再陪我找了一遍,他车速很慢,只开了30码,我仔细地看着两侧,那条路果真不见了…… 我知道,奕不想我去见他,所以让那条路消失了。 说实话,我挺灰心的,然后对着司机说:“去江边……” 我又回到了当初上游艇的无人码头,站在这里,看着阴沉沉的天,阴沉沉的江面,不知道他在哪儿,也不知道该怎么找他。 我摸着脖子上冰凉的玉佩,明明关心我,明明都来到我身边,却一次又一次地拒绝我。 究竟是为什么? 奕不说,我也猜不到,一切都陷入死局,不过,知道他还关心我,还爱着我,一切都好办了……我可以等,真的。 我像一块望夫石,站在码头吹了一会儿江风,心情好些了。 既然恢复好了,那就得去找人算账了! 我来到了张君庙,这个张三丰,叫我大半夜去看了出戏,又叫我下水,差点害死我! 今天他必须给我个说法,不给……我拆了他的老庙! 我气势汹汹地来到庙门口,上面挂着个大大的牌子:即日起,张君庙进行文物保护维修工程,具体开放时间请关注官方微信公众号,下面放了一个大大的二维码,落款日期是10月10日。 这么巧?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要闭馆维修? 我冷笑一声,这些仙家算得真是准啊! 他以为这样就能阻拦我吗?我林九九是这么好打发的人? 我围着张君庙转了一圈,白天不好偷偷进去,等到夜里,我自有办法进去。 今天出来转了小半日,不仅没找到奕,也没见着张三丰,我暗戳戳地想,我林九九是瘟神吗?怎么人人都躲着我? 不过,有一个人却没躲着我,反而巴不得我赶紧出现。 强子拨通了我的电话:“林师父,昨晚的事……忙完了吗?” 我这才想起来,隔了一夜,还没问阿冲的情况! “阿冲还没回来?” “是啊!打他电话也不接,所以我才问问你。”强子告诉我,他遇到了点麻烦,现在急需找阿冲回来处理。 我赶紧去祝圣桥附近,发现那只天鹅外形的小船已经停靠在了岸边,阿冲在船里睡得自仰八叉的,看到他没事,我也就放心了。 “冲哥!”我把他摇醒,他流着哈塔子,满眼的眼屎,迷迷糊糊地看着我:“林师父?” 然后看到在岸边,猛地就坐了起来:“我怎么靠岸了?” 看到他没事,人也没傻,我松了口气:“昨晚上你怎么回事?船上的绳子怎么断了?” 差点害死我啊! “绳子断了?”他赶紧去抽绳子,结果只抽出了两米,那尼龙绳确实断了,是被什么东西给咬断的,因为断口有磨过的痕迹。 看着绳子,他也摸不着头脑:“怪了,我怎么一点也不记得了呢!” 我问他,昨晚江面上翻江倒海,他知道不? 他摇摇头。 我再问,昨晚上下了一场雨,知道不? 他还是摇摇头。 “我只记得你下了水,我在船上守着,然后盯着绳子,后来……”他甩了甩自己的黄头发,怎么都记不起来了。 “迷魂术!”就算不是博家的迷魂术,也是迷魂的一种。 怪不得……我就说昨晚那么大动静,今天江城却风平浪静,根本就没有人提及过这件事,新闻也没有报道,看来是那青龙或奕给江城人施了法。 不管怎样,奕答应我的事还是做到了,安全将阿冲送到了岸边。 “林师父你……” “我的事解决了,走吧!强哥那边好像遇到了什么事,挺急的。” 他听到强哥有事,纵身就从船上跳了下来,然后回头看了一眼:“这船……” “还管什么船啊!就一百块押金。”我拽着他赶紧走,到了停车的地方,开了车就直奔强哥的据点——loft酒吧。 这间酒吧在江城很有名,比较适合年轻人蹦迪,位置也好,就在市中心。 车刚到,就有小弟上来帮忙泊车,阿冲带我进去,通道两边都站满了小弟,有一些昨晚已经见过了,还有一些是新面孔,一个个长得就是混黑道的面相。 到了里面,大厅里空荡荡的,中间的大沙发上坐着强哥和几个中年的老大哥,看到阿冲和我来了,他们纷纷打招呼。 “强哥,人我给你送回来了,谢谢你帮我……” 原本我不想来的,但想想还是得当面跟他道谢,就过来了。 说完后,我表示不打扰他们谈大事,先回去了。 强哥看着我:“林师父你先别走。” “怎么了?” 他招呼我坐下,让服务生去给我倒杯喝的:“你现在千万不要单独行动。” “怎么了?”我突然意识到:“老勇的人来找茬?” 旁边一个胸口纹着一个凶神恶煞鬼面的胖男人,骂道:“马勒戈壁,我就说不要放过他们,现在好了!” “怎么了?”阿冲问。 强子告诉我们:“老勇他们回去后,找了他们的秦爷,说我们打了他们,还杀了他两个兄弟……” 我擦嘞,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126.被人尾随 老勇说的那两个人,应该就是掉江里的两个流氓,明明是意外死在水里,却被老勇颠倒是非,赖在了强哥的头上。 而他说的那个秦爷,应该就是老勇的保护伞吧!看来也是个厉害人物。 “那俩人是失足掉水里的。”我说:“我亲眼见到。” “可是他们并不这么认为,况且,我们也拿不出证据。” 没有证据,还真是伤脑筋啊。 我知道,像他们这种江湖人士,不可能因为一面之词就喊打喊杀,一定是积怨已久,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扣个屎盆子,等着动手罢了。 “所以,这段时间,林师父你别到处走动,我会派人保护你。” “好。” 这件事跟我有关,强子也是因为我被连累的,我心里比他更急,但急又有什么用呢?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证据证明人不是强子杀的。 强子说,刚才他们派了人回到江边查看过,只有马路上有摄像头,江边堤坝下是没有摄像头的,周围也没有出现别的目击者,老勇那边的人都一口咬定是强子的人把兄弟推下水的。 “没办法,只能跟他们硬钢了。”一个老大哥说。 阿冲点头:“这段时间,他们肯定会来我们场子闹事,各位兄弟都盯紧点。” 见他们认认真真地部署,一副随时都会开打的模样,我弱弱地插了句嘴:“如果,我能让死人说话,能找出证据,是不是不用打了?” 几个大男人齐刷刷地看着我,我说:“招魂。” 没有什么比死去的人亲口说出真相更有力了。 强子和阿冲知道我有这能力,但其他人没见识过,觉得是天方夜谭。 强子也不必多说,让他们先回去,偌大的酒吧就只剩我们三个人,强子问:“你真的可以招魂?” “应该可以。”他们是在水里死的,不会那么容易就能进入轮回,估计现在人还在江里漂呢! “需要准备什么?” “准备的事我来搞定,你只需去请秦爷过来就好。” 现在两方剑拔弩张的,我当然知道去请秦爷到江边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但只要有机会,我都想试试,毕竟我们真的没有杀人,不可能背上杀人犯的罪名。 事情因我而起,我不想连累强子,更不想再一次发生流血的事,牵连其他。 强子和阿冲点了根烟,喝了点酒,思考了好一阵,最后强子问:“你有几成把握。” “七八成吧!只要那俩人在水里,我就能找出来。” “那好,我去跟他说。” 我让强子也帮我问来那两个马仔的名字和生辰,唯有这样才能召回魂魄。 他们答应了我,然后着手去准备了,我在两个小弟的保护下坐上了车,开车后,司机很快就发现身后有车在尾随我们。 两个小弟骂了一句:“嚓,现在就开始了。” 我看着后面的面包车,开车的人戴着鸭舌帽、口罩和墨镜,分明是不想被认出来,但是他们跟踪的技术太差了,很容易就被发现。 强子的司机也不是吃素的,左拐右拐不停地超车、加塞,在绿灯倒计时的那刻,他一脚油门冲了过去,成功甩掉了尾随的车。 到了楼下后,我们故意停在了附近其他小区,由后门回去。 当两个小弟成功将我送到家门口,个子高高瘦瘦,戴着耳钉的人说:“林师父,我叫阿藤。” 结实一点,有肌肉的那个说:“我叫达达。” “从今天起,就由我俩保护你,你需要什么,可以告诉我。” “好。”我们交换电话:“你们注意安全。” “好的!” 我看着这两个十八九岁的大男孩,他们还只是孩子,为什么要出来混社会呢?想问,却又不好开口,担心会听到一些让人唏嘘的故事。 回去后,砖灵指指门外:“阿藤和达达,他们是什么人?” 我把差点被老勇强女干的事告诉了砖灵,他听后头发都竖起来了,气呼呼的:“我去杀了他!” “别,你要是动手杀人,恐怕会遭天谴。” 他瞪了我一眼:“还不是某人不让我跟着去?不然,有我在,他们全都得趴下。” “谁知道呢?我要是能未卜先知,不成神仙了吗?” 因为秦爷的介入,整件事变得紧张起来,所以我必须尽快安排招魂,把那俩人招上来,说个明白。 现在,我已经被人盯上了,不方便出去买东西,把活儿交给那俩半大的孩子,我也不放心,于是写了一张清单给砖灵:“你去帮我准备东西,今晚,咱们去江边招魂!” “先说好,这次不许再锁我。” “好……” 我回到房里,对着镜子,取下了脖子上的玉佩。 明知今晚会有危险,但我还是决定取下它,傻傻地期盼会发生点什么,奕才会再度出现。 是啊,我就仗着他放不下我,逼着他出来,虽然很胡闹,很任性,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压根就找不到他。 夜色慢慢降临,砖灵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来了,肩上还扛了两个纸人。 一进屋子,他就摆了张臭脸:“不就是扛了俩纸人吗?那些人看我跟见鬼似的。” 我能想象路人看他的眼神,笑道:“习惯就好,姐也是过来人!” 以前为了作法,我和莽子之前经常去买纸人,当时想打个车,谁都不愿载我们,见了我俩恨不得离八丈远。 因为江城人都比较迷信,觉得纸人是不祥之物,碰到会晦气的。 砖灵说:“这些傻老帽,纸人都还没作法、点睛,怎么可能晦气。” “不知者不怪嘛。” 我点算了一下东西,给强哥打了个电话:“我已经准备好了,你那边呢?” 他说:“人已经通知了,秦爷说今晚子时会到。” “好。” 这次的招魂,跟之前在江川大学引鬼的法子完全不同,那次是招溶洞里跑出来的无名鬼,这次是有目的地招魂,而且招的还是水鬼,当然不一样了。 我准备了至少两套方案可以和水鬼沟通,就是为了万全着想。 不管怎么样,只有请到他们,我才能为强子洗脱嫌疑! 快到子时,强子给我打电话:“我们已经到楼下了。” “好!” 我和砖灵立刻下去,见到强子后,他愣了一下:“诶,林师父你的助手又换了?不是博师父了?” 听到他提起莽子,我心头沉了一下,但仍面不改色道:“嗯,换了,我们走吧!” 127.纸人引魂术 今夜,江边异常阴冷,车里收听着广播,女主播知性的嗓音正播报着天气预报:经历了长达小半个月的阴雨天气,江城近日终于放晴了!据气象部门监测显示,今晚江城又要变天了,将出现7级以上的偏北风,气温会比白天下降将近十度,所以,外出的朋友们,记得穿上外套啊…… 好好的天,怎么说变就变呢? 强子出门时穿了一件短袖,现在冷得起皮疙瘩:“这天,还真怪啊……” 我们下车时,车外和车内完全是两个季节,明明才十月的天儿,却冷得像初冬,风呼呼地刮在脸上,刀子一般让人生疼。 阿藤和达达过来帮我们抬东西,我准备了一卷绳子,嘱咐他们,今晚风那么大,用绳子绑住纸人,再用大石头压着,千万别吹跑了。 砖灵下车之后,就一直沉默不语,我问:“怎么了?” 他说:“这里的阴气很重啊!” “是吗?” “我感觉那江里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我们。” 我看去,江面上漆黑一片,祝圣桥就在远处,灯火辉煌。 “该来的,跑不了,走吧。” 我们去江边准备着,强子还有几个弟兄围在周围,过了一会儿,阿冲从上面跑来:“秦爷来了!” “他们有多少人?” “两辆车。” “好,我过去接他。” 那边怎么应酬,我不管,我只需要准备好今晚的事就足够了。 我和砖灵,把两根红绳子丢入水中,另一头绑在了纸人的手上,一边一个,那纸人身上写着两个马仔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一个叫马井文,生于1996年二月初四。 一个叫刘超,生于1989年八月十六。 两个人都很年轻,却死在了水里,按理说我应该可怜他们,但只要一想到昨晚上的一幕幕,我就恨不得让他们魂飞魄散。 准备好后,我将两片芭蕉叶放在了纸人身上,那俩纸人做得十分逼真,是按照人身一比一的比例做出来的,两个都是头戴瓜皮帽,粉红色长脸,穿着一身清朝的长衫。 夜里,那双豆大的眼睛盯着前方,十分地渗人。吓得这些道儿上的人,都退避三舍,不敢靠近。 我和砖灵在纸人周围摆上了七根粗蜡烛,另外用一根红线将蜡烛全都缠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后,我开始摆放乳猪和素果,焚香点烛。由于风太大,蜡烛的火焰飘忽不定,三两下就灭了,我双手合十,将一瓶小小的燃油合在掌心。 “人守阳,鬼镇阴,阴阳不离,百无禁忌!” 我抬起头来,闭着眼环顾四周,在一片黑暗中,某个方向传来了火光,我睁开眼,看到那儿站着一个马仔,便走过去:“你对着这瓶油吹三口气。” 他惊恐地看着我,我说:“没事,就是借一借你的阳气护着火。” 他犹豫了一下,吹了气。 之后我将油滴在蜡烛上,那烛火就这样定住了,任凭风怎么吹,烛火都是竖直的,一点歪斜都没有。 这招叫借火,借的是这个马仔身上的阳气来护住火焰。 只要这个男人不倒,火焰就会稳住。 这一幕,刚好被秦爷和强子等人看到,那秦爷原本高傲地抬起头,此刻却眯着眼,一副探究的模样。 我看那秦爷长着一张肥肥的葫芦脸,但鼻子却是又瘦又小,还是歪的,而且颧骨特别高,嘴歪眼斜,一看就是不是什么善茬,是典型的阴险小人面相。 秦爷看到我后,对强子说:“这就是你说……师父?” “是。” 他朝我点点头,站在了一颗槐树下。 “秦爷。”我主动过去:“别站这里,槐树招阴。” 秦爷身边的一个大块头骂道:“我们秦爷想站哪儿就站哪儿,轮得到你叨叨?” 强子对我摇摇头,默默地站在了边上。 我内心呵呵一下,对秦爷说:“算我多嘴了,你开心就好。” 我回到香案前,砖灵朝我点点头,一刀剁下了鸡头,那鸡挣扎了一下就歇气了,鸡血流了一整个土碗,我拿着血碗,两指对着血开始画符。 “三魂七魄,人之本源,无以为体,死生无门,千里索魂,万里逐魄,念请城隍,招尔归来……” 我念了好长一段后,反复念了三遍才走到纸人面前,用手沾了一下鸡血,给这两双眼睛分别点了两下,开了光。 然后拿起那芭蕉叶,在两个纸人头上画了三下,让砖灵点燃蜡烛。 “马井文,刘超,回来吧……” 蜡烛亮后,我们退到一边,静静地看着纸人的方向。 强子小声问我:“就这样?” “对!” 结果等了快十分钟,纸人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反而被风吹得哗啦啦地响,秦爷那边的人已经按捺不住了,大块头又叫嚣起来:“什么玩意儿,你该不会是个神棍吧!” “怎么说话呢?”阿冲想冲上去,却被拦下了。 两边的人吵嚷起来,就在这时,秦爷和我同时举起手,示意大家别吵。 在平整的沙地上,在红绳的两侧,出现了两串脚印…… 脚印凭空出现,看样子是男人的鞋码,正朝着纸人的方向走去。 我屏住呼吸:“来了!” 所有人,在看到这副画面时,全都愣住了,没有一个人敢再嚷嚷,对于他们来说,从没见过这样的景象,心里害怕得要命。 强子贴在我身后:“林师父,这个……这个……真的来了?” “嗯,来了。” 我走过去,用米撒在纸人身上:“归位!” 那纸人便定在了风中,任凭风怎么吹,纸人都不再动了,纸人周围的蜡烛火焰瞬间变成了幽蓝色。 我走到纸人面前,问:“你可是马井文?” “你可是刘超?” 那俩纸人僵硬地点了点头,发出咔咔的纸声。 “我现在问你,你可是自己落入江里死的?” 纸人顿了顿,竟然摇头了。 这下,就连我都懵逼了,他们明明是自己落到水里死的,怎么会…… 秦爷身边的大块头擦着冷汗,问:“是不是强子的人杀了你们?” 那俩纸人咔咔地扭过头,看了看对方,竟然点了头! “秦爷,看到了吗?就是强子的人杀了他们!” “不对,不是这样的!”我站出来,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强子跟他们无冤无仇,这俩人犯不着冤枉强子,就算要找人偿命,也应该是对着我吧! “还有什么说的,就是你们!” 秦爷那边的人,这下也顾不上纸人在这儿,抡起拳头就开打,现场乱成一锅粥。 我回过头看见,那纸人竟然眯着眼笑了起来…… 128.水鬼抓交替 如果我没记错,纸人应该是正常的方形阔嘴,此刻却抿着嘴巴笑了起来,邪门得要命。 我和砖灵交换了眼神,一左一右地走到纸人身边,我掏出了照妖镜,对着纸人的脸一照,发现那俩人根本不是马井文和刘超,而是两个不认识的水鬼,其中一个还是个女人。 这两只水鬼非常厉害,竟然能跳过马井文和刘超占用其纸人。 怪不得它们要乱说一通,就是想发生流血死人事件。 眼下,看到它们的本尊后,我赶紧叫道:“别打了,他们根本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可是他们哪里还得听我的喊叫啊!全都抱作一团打了起来。 砖灵拉住我:“你有没有闻到什么?” “闻到什么?” “尸臭味!” “没有啊!” “我闻到了,而且……”他指着那些人:“你看看他们的脸。” 我看去,月光下,那些人哪里还是那群黑道人士? 强哥、阿冲、阿藤、达达还有大块头……他们所有的人,脸色发青,眼睛充血,张着嘴巴,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遭,被上身了!” 我看着这打架的人至少也有十几个,就算我一个一个去救也救不过来,这时,一个淡定的人影坐在树下,头上漂浮着一把白纸伞,吸引了我的注意。 这个人,歪嘴歪鼻,原本就阴森的脸上,此刻挂着一抹笑意,正撅着嘴巴吹着口哨,那口哨声像哀乐,听着怪怪的。 在水边吹口哨,是大忌,会把江里的鬼魂引上来的,我看着沙地上莫名地多出了一些脚印,有穿鞋的,也有赤脚的,都是从水里上来的,一个个朝着秦爷的方向围拢过去。 那群打架的,慢慢地开始停手,跟着秦爷的口哨声手舞足蹈起来,双手双脚扭动着,像在跳舞。 尬舞之后,又开始哭了起来,一个个大男人哭得特别伤心,那声音有年轻的,有老的,有男人的也有女人的,哭得撕心裂肺。 秦爷呢?在树下稳如泰山,那群人被迷住了,对着秦爷拜了一拜,纷纷转身朝江面走去。 “不好,他们这是要跳水!” 我赶紧将红绳染上鸡血,与砖灵一人拉住一头,用绳子拦住了他们的脚。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一个个五大三粗的,在遇到鸡血绳子后,都不敢上前了。 这时,坐在树下的秦爷睁开眼,扭扭捏捏,以一个女人的姿态站起来,瞪着我。 我想,这应该就是他们的小头目吧! 秦爷走过来,张着嘴,嗷嗷哦哦地对我嘶吼一阵,我问砖灵:“说了什么?” “他说让你别多管闲事。” 我头皮一阵发麻,看来,今晚是遇着水鬼抓交替了。 不过这么多水鬼,有组织有纪律,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秦爷还想上前,砖灵衣袖一挥,那中邪的人都倒在了地上,每个人的胸口都压着一块很大很大的砖头。 哭声再度传来,强子被一个女人附了身,挣扎地爬起来又被压了下去,他哭道:“冷……好冷……我好怕……我好怕啊……” 其他人也都在哭,我收起鸡血绳子,朝着秦爷走去。 我走近一步,秦爷就后退一步,看样子还是有点怕我的。 “你跑什么?”我问他。 他眼神忽闪,猛地一个健步朝我冲过来,狠狠地撞了我一下,然后往水里跑去,我顺势抓住他,掐住了他的中指,女鬼痛得嗷嗷叫起来,眼睛都快爆出来了,那神情,根本就不是秦爷,而是一个女人的脸。 我用尽毕生最大的力拖住他,秦爷身上的劲儿大得要命,不断地挣扎,我让砖灵过来帮忙,但他此刻要压着那些鬼魂,抽不开身,所以,我只能尽量拖住他,找突破点了。 那女鬼挣扎一番后,突然停下了,回头看着我:“我不要他,要你……” 说完,我的手指一阵发麻,开始不受控制,一股阴冷的力量正顺着我的手臂爬上来,我知道是这女鬼想挤入我的身体里,我怎么可能让她得逞呢? 我林九九是什么人,你想上就上吗? 我狠下心咬破了舌尖,因为人的身体,除了中指的阳血之外,还有一个部分的血是至阳之血,那就是舌尖血! 舌尖血阳气最胜的血,可以辟邪、治鬼,虽然我是女子,舌尖血不如童子血威力那么大,但好歹有我阴阳守宅人的血液,也不会太差吧! 果然,当我咬破舌尖后,那手臂的麻意少了很多,我积攒了一口血后,噗的喷在秦爷脸上,女鬼痛苦地哀嚎起来,一头扎进水里,企图把秦爷给溺死。 我怎么可能让她得逞? 赶紧将秦爷拉出水面,再吐了一口血于面门上,那女鬼已经变得毫无反击之力了,我抓住时机拽着秦爷往岸上跑去,刚上岸,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背对着我,正在撕咬着什么。 看到他来,我欣喜若狂,但是此刻却毛骨悚然,不敢上前。 因为,他正背对着我,在吃一截手臂! 这手臂是青灰色的,根本就不是活人的手。 我想起江川大学图书馆遇到日本鬼时,奕曾经出现过,当时他遮住了我的眼,随后,地下室里出现了一阵可怕的咀嚼声,就是现在的声音…… 似听见我来了,奕回过头,眼珠发出幽幽绿光,嘴边流着一道黑水,正啃食着手臂,三两下就送进了嘴里。 我吓到了,一步一步往后退去,内心在震惊和崩溃的边缘。 砖灵也吓坏了,站在我身旁,小身子瑟瑟发抖。 奕看到我后,没有任何的情感,他走到强子的身边,伸手一抓,就抓出了一个穿白衣的女鬼,那女鬼楚楚可怜地跪在他面前,求他不要杀她,可是奕完全不理,那手对着她的头颅一拧,头咕噜一下滚到我脚边,化成一道黑水。 他抱着女鬼的身体,两只手轻轻一揉,就挤成了一团肉饼,他慢慢地转过身去,再一次咀嚼起来…… 奕一个、一个地将这些附身的鬼吃进了肚子里,周而复始…… 很快,就要轮到我手里的这个鬼魂了。 秦爷身体里的女鬼开始哭诉起来,开始求饶,我一听那声音,内心的火就上来了,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差点害死莽子的白晓慧! “林师父,求求你放了我吧……”她开始向后缩,中指被我死死捏着,她没办法逃走。 “白晓慧,我找你找得好辛苦啊。” 没想到我不去找她,她却自己送上门来了。 她哭着对我说:“对不起,害你本非吾愿,还请师父慈悲心肠,放了我吧!我答应你,从此改邪归正,一心向善……” “想让我放了你也行,告诉我,是谁让你做的这一切?” 白晓慧看着我,一边哭一边摇头。 “不能说?” 她点点头。 “那好,你可以去死了!” 129.食恶鬼 我说的去死,并不只是吓唬她,我是真的让她去死。 既然她不愿说出任何线索,那我留下她干嘛?给自己挖个坑、埋个雷?等着下次再被她咬一口? 那不可能! 我拽着秦爷,也就是拽着白晓慧,一步一步地朝奕走过去,他现在的样子分明就是个怪物,就连我都不敢靠近。 奕冷冷地看着我,手里还捏着一只死鬼的手掌,那手掌就像冻了一万年的僵尸肉,又青又紫,硬邦邦的。 他捧着那只手,像啃鸡爪那般,先从指头吃起,撕开皮肉,再把骨头送进嘴里,咔嚓咔嚓地咀嚼起来。 看着他吃死人手,我挺恶心的,胃里面翻江倒海一片。 而他却吃得津津有味。 我知道,他是故意吃给我看的,之前他吃日本鬼的时候,蒙住了我的眼睛,而现在,却是故意在我面前细嚼慢咽,为的是什么?还不是希望我讨厌他? 奕真的没必要这样做,很幼稚。 他很快就吃完了手,目光转向秦爷的方向,那白晓慧看到他贪婪地眼神,一口咬住了我的手,我痛得要命,但还是死命抓住了中指,白晓慧偷鸡不成蚀把米,牙齿沾到我的血,痛得打滚。 奕见我受伤,一秒不到就冲到面前,将白晓慧就从秦爷身体里抽了出来,掐住了她的脖子。 他的脸上布满了青筋,瞳孔开始泛白,比厉鬼看着都怕。 白晓慧挣扎起来:“救……我……” “奕!”我站得远远的,示意他住手。 他看着我,苍白的瞳孔里印着我的脸,歪着头,一副打量的模样,好像不认识我了…… “奕!”我想上去,被砖灵拦住了:“他现在已经失去理智了。” 奕真的失去理智了,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白晓慧,似乎在分辨我们两者之间有什么不同,看完之后,他猛地把白晓慧甩在一边,朝我走了过来。 砖灵见状后,把我挡在他身后。 我看着他的眼神,好可怕,好陌生,好像我是他的猎物,要把我给拆了。 “奕!”我一步一步往后退,他一步步上前,紧逼过来,一手穿过砖灵的脸,掐住了我的脖子。 我被他掐得悬在半空中,双腿晃荡,双手拍打着他,砖灵也在帮我,可是我们两个加起来,都不如他的一只手力气大。 “奕……”我使出力气叫了他一声,因为难受变得面目狰狞。 他看着我,歪着脑袋,痛苦起来。 砖灵退到一旁,猛地用头去撞他,终于撞飞了奕,我被摔在沙地上,痛苦地咳了起来。 砖灵抱起我:“好点了吗?” “我没事……别,别让白晓慧跑了!” 白晓慧吃了我的血,现在整个人都要虚脱了,趴在江边上,正努力地一点一点地挪到江水里,我让砖灵先别管我,去把那白晓慧给拦住,然后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沙子,将她收到了坛子里。 等我办完这一切,回头,奕已经不见了…… 强子、阿冲、秦爷等人都站了起来,他们一个个都睡得东倒西歪,一脸懵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然后再看那两个纸人,早已经恢复原样,鬼魂都不见了。 他们面面相觑,大块头弱弱地爬了起来,腿发软还摔了一跤:“秦爷,我们这是怎么了?” 有马仔说是被我这个妖女下了邪术。 拉倒吧,我指着地上的脚印:“刚才,你们差点被抓交替了,知道不?” 有些人信,有些人却不信,不信的人说:“我们个个都是男子汉,血气方刚,那么多人在一起,鬼都会怕吧!” 我真是无话可说,这时,一个人影从边上蹿了出来,我一看,不就是我借阳气的那个小子吗? 他颤巍巍地走到中央,对着他们说:“刚才,真的见鬼了!” 我这才发现地上的火没灭,看来他没有被上身。 小伙说:“刚才我都看到了,还看到一个人在吃人,好可怕……” 说完后,江上刮来一阵风,直接把蜡烛全都掀翻了,那小伙子眼睛向上一瓢,立马就倒在地上,阿冲摸了摸他的脖子:“死……死了?” 我回头,看着江面的方向,这股风来的不对劲,很明显是为了让他住口的。 我看着那深不见底的江,是谁在杀人灭口? 死了人,而且还是一阵风刮死的,两边的小弟都不敢再叫嚣了。 强子这边盯着他发话,秦爷那边也在等着他发号施令,大家心里都毛毛的,今晚的事根本就不合常理。 秦爷说:“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大块头还想说些啥,秦爷摆手道:“这里不干净,赶紧离开。” 他们的人拔腿就跑,秦爷与强子点点头,算是道别,开着车就走了。 江边只剩下强子的人,有几个人扑在小弟身上想哭却又不好哭出来,强忍着眼泪。 他的阳气是所有人中最旺的,没想到却因为这个,没有被水鬼上身,看到了这一切,因此丧了命。 那些随意操纵人命运的刽子手,正躲在黑暗中,他们或许根本就不在乎这些蝼蚁,但谁不是爹娘养的?就算我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也受不了一个刚刚还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死去。 我的情绪猛地又上来了,捡起一块石头就丢进水里。 “你们也是这样杀死莽子的吗?” 刮一阵风就要了别人的命!还真是任性啊! 如果上天给他们神力,却被用来滥杀无辜,那么,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让他们尝一尝什么叫报应! 我用一块黄布将小伙子的脸盖上,强哥死了兄弟,心情也很不好,眼泪顺着法令纹流了下来,我说:“对不起。” “不怪你……” 怎么可能不怪我?如果不是因为我,强子就不会摊上这堆烂事,再说,提议来江边招魂的是我,现在出了事,我怎么脱得了关系? 强哥摆摆手:“混江湖的人,有今天没明日,他们都是知道的。” 然后他让阿冲找人把尸体抬回去:“拿三十万丧葬费给他老母吧!” 人就这样被抬走了,我不想回去,气得把作法的东西和纸人全都丢进了水里,看着那水将纸人淹没,我心中怒气难消。 “操你大爷!” 130.诡异的人脸疮 我骂了好一阵,心里才舒坦些,砖灵还是第一次听我骂人,而且是各种脏话,各种国骂都飙出来了,他在一旁瑟瑟发抖,压根就不敢招惹我。 骂完后,我看着封印白晓慧的坛子,总觉得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在跟我对着干。 “回去了吗?” “不,去牙叔家。” 牙叔是鬼师,是炼鬼张家唯一的传人,他那里有的是法子对付鬼魂,准能让白晓慧乖乖交代清楚,而且在牙叔家,有我们几人盯着,那些人也不敢来阻挠。 不过,为了万全起见,我打算去找阿金来护法。 砖灵说:“我知道她在哪间庙宇,等我把你送到牙叔家,就去请她过来。” 事不宜迟,我也顾不上困了,赶紧把白晓慧送去牙叔那里去审问,估摸着还能问出点什么。 到了牙叔家,我急促地敲响门,陈姨打着哈欠开门:“九九,大半夜的,怎么跟个强盗一样?” 我没时间跟她闲扯:“陈姨,牙叔呢?” 然后发现我问这话挺傻缺的,这个时候牙叔不在房间又在哪儿呢? 我火急火燎地抱着坛子,往楼上冲去,陈姨睡眼惺忪,还没来得及拦下,我就到了二楼。 “诶,九九……” 我拧开房门,一道红光射了出来,我看到了不可描述的一幕,红色的灯光下,曼妮姐穿着一身网状黑丝qing趣内衣,头上戴着兔耳朵,正和牙叔趴在窗前,紧紧地贴在一起做活塞运动…… 看到我,曼妮姐发出一阵尖叫。 “对……对不起!” 我赶紧关门,羞红着老脸下楼。 过了一会儿,牙叔穿着睡袍下来了,我看着他,想笑又不敢笑,没想到啊,他那么大年纪了宝刀未老啊。 曼妮姐披散着头发,一脸怒意,明显意犹未尽啊。 “九九,你……你这个不像话的妮子,你牙叔差点被你吓萎了,知道不?” 牙叔第一次脸红:“说什么呢,别乱讲话。” “唉,我后半生的性福生活啊……”她叹道。 笑归笑,我也没忘了正事,把坛子抱出来:“牙叔,我来是找你是有急事的。” “什么事?” “你还记得白晓慧吗” “记得,怎么?你找到了?” 我点点头:“她是受人指使的,我知道你有法子让她开口。” 牙叔的眼睛都亮了,那股狠劲儿噌噌地冒上来。 之前,白晓慧劫走了莽子,为了找人,我和牙叔去了双童大厦,后来,他只身一人到了老猫岭,差点就被人害死了。 新仇旧账,所有的恨意此时此刻都算在了白晓慧的头上,我相信牙叔今晚一定睡不着了,把白晓慧交给他,绝对会有意外收获。 牙叔说干就干,将我和曼妮带到了他的密室中,这里的墙壁上挂满了红布,上面画满了一道道鬼画符,房间中间有一个圆形的法坛,一层层像生日蛋糕般垒上去,顶端放着一个小小的供桌,上面供的不是神,而是鬼,一个已经快成化石的死人头骨。 那头骨很多年了,通体泛黄,头顶被人摸得发玉,牙齿都掉光了,黑洞洞的眼窝里透着一股黑气儿,看着就很邪门。 我看牙叔要起坛,赶紧说砖灵和阿金还没来,没有人护法,牙叔说不打紧,他有杀手锏。 然后把坛子拿到手,解开坛口的封印,白晓慧躲在里面不敢出来,牙叔对着坛底狠狠地一拍,那白晓慧就飞了出来,被墙上的红布给吸住了,痛苦地哀嚎着。 他招招手,曼妮就走了过去,当着我的面就开始脱衣服,脱得一丝不挂。 “你们这是干嘛啊?” 曼妮姐转过身,我这才发现在她的肚子上有一个人脸的疮疤,那肉团分明就是一张女人的脸,有眼睛、鼻子、嘴巴,而且那嘴巴还会动。 我吓了一跳,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人脸疮? 人脸疮,是炼鬼张家的独门绝活儿,就是把阴魂放在人体上修炼,在此过程中,彼此要朝夕相对,将鬼脸当活人来养,而且每当初一十五,就要进行交合,让炼鬼吸取法师身上的精气。 我掐指一算日子,今晚就是初一! 怪不得他们俩那么晚了还在OOXX,原来是在修炼。 我看着曼妮姐肚子上的丑陋人脸,突然明白了那时她为什么拼死都要救回牙叔,因为法师一死,她也很难独活。 什么情情爱爱都是假的,唯有保住性命才是真的吧! 只是没想到曼妮姐竟然会放弃生儿育女的机会,去帮牙叔养人脸疮,这个牺牲很大啊! 牙叔开始作法了,他左手举着那个头盖骨,在上面点燃了一根红烛,开始念念有词,随着他的念咒,曼妮姐肚子上的那张人脸开始慢慢地展开,眼皮子也微微地睁开了。 那脸,从始至终都被一股阴气笼罩,在牙叔经文的加持下,那双漆黑的眼珠子妖娆地抬起来,往前看,盯着白晓慧,白晓慧痛苦的哀嚎起来。 我知道,他在用人面疮折磨白晓慧,这是她咎由自取的。 折磨了一番后,牙叔开口:“这钻心的痛,没有几个人能受得了,你倒是有点意思。” 那白晓慧身体都变透明了,却偏偏死不了,她望着牙叔,满脸恨意。 人脸疮还想折磨她,我插嘴道:“够了。” 人脸恶狠狠地看着我,牙叔说:“好吧,停下吧!” 白晓慧终于喘了口气。 我说:“炼鬼张家,想必你应该听说过,如果你不说实话,牙叔有的是法子折磨你。” 她听后,果然怕了,然后说:“我说……” 白晓慧终于老老实实交代了,她说,她之前没有骗我,她确实是整日游荡在江城的一只无主孤魂,因为找不到家,所以心愿未了,一直都游荡人间。 “后来为什么变了?” 她说:“我遇到了一个人。” 据她的描述,跟蟾蜍和邵成说的就是同一个人,那人身披黑袍,邪气很重,但她没有看到他的手,反而是注意到了一个细节——江水发生潮汐时,他的邪气就会消失。 “他在哪儿?” 白晓慧摇头说,不知道。 她隐约记得第一次见到那个邪家时,是在一个很黑,很阴冷的地方,就像阴曹地府,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去的,一瞬间就落入了那里。 “在那儿,我见到了我的家人,他们这些年还没走,还在等我……” 白晓慧哭了起来,我第一次见到鬼哭,原来鬼的眼泪是珠子状的,掉在地上一粒一粒的。 “现在,我爹娘和弟弟还在他手里……” 131.莽子死了两次 原本,我以为白晓慧是个十恶不赦的恶鬼,原来也是有苦衷的,做这么多坏事并非她所愿,都是无可奈何。 但错了就是错了,总不可能杀人犯进行悔悟后就无罪释放吧? 而且我很想告诉她,过了那么多年,她爹娘和弟弟肯定早已经投胎了,不可能一直在原地等她,时间是一条单行道,对人间和六道都受用,生活得继续,六道得轮回,这就是自然规律。 但她却因为内心的执念,被邪家利用,其实那些人是真是假,白晓慧只要留心或试探一下,就能戳破幻术,但她却宁愿相信自己的家人还在。 这便是执念啊…… 牙叔熄灭了蜡烛,人脸疮闭上了眼、皱成一团,曼妮姐穿上衣服。 牙叔想留下她:“这鬼根骨不错,值得一炼。” 这时阿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张师父,您卖地藏菩萨一个面子,将白姑娘交给我吧!” 阿金说完,周围被一层金光笼罩起来,我知道阿金的法力没有那么强,应该是地藏菩萨施了法。 牙叔见菩萨的童女都开了口,还能怎么说? 他嘴里一阵念咒,白晓慧就从红布上掉了下来,她跪向门口死命地磕头:“晓慧自知罪孽深重,不求度化,只求菩萨能救救我的家人,求您了……” 阿金叹了一口气:“你能有如此孝心,也不枉菩萨救你。” 说完后,白晓慧便消失在了金光里。 我打开门,看到阿金和砖灵站在客厅,阿金比起之前在学校见到时水灵了很多,眉心多出了一颗红痣。 “阿金!” “九九!”她好久没见我了。我想到因为我,她被博家人抓走,不免内疚起来:“博家那事,是我对不起你。” “无妨,我也是因祸得福,回到了菩萨座下。” 曼妮和牙叔见到阿金后点了点头,她说:“此次前来,一是为了守护你们作法,助你们查出真相,二是带走白晓慧,她本性不坏,加以感化,一定能重回六道,这第三嘛……” 她拉着我:“我们出去说。” 不知道是什么事那么隐秘,竟然要避开所有人,我点点头,跟她出去,到了院子里,阿金低声说:“这件事,我当初瞒了你,真是悔不当初啊!” 她这么说,我就更好奇了:“什么事?” “关于莽子!” 阿金告诉我,当初为什么在学校她会误会莽子是阴人,将其骗下水,其实那时她就知道,莽子已经死了,死了好几天了! “什么?莽子早就死了?不可能!兴许是他埋尸土、吃腐肉,阴气重了点。” 她摇头:“活人死人,我一眼便知,再说,我现在是菩萨座下的童女,绝不会撒谎。” 她说,当时发现莽子已经死了好几天后,她觉得他留在人间一定有什么心愿,便没有当面拆穿。 “这就是为何,我提出要跟他回家的原因。” 阿金告诉我,当天夜里,她和莽子离开后,莽子便对她摊牌了。 “莽子其实已经死在了水里,是梓娘娘救回了他,但已经无力回天,于是,他用博家的赶尸术让自己‘起死回生’。” “但那并不是真的活了回来。” 我不信,莽子在梓娘娘庙那晚,明明是有呼吸,有体温的,怎么会是个死人呢? 阿金说:“我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总之,他确实是死了。” 既然死了,为什么又要勉强活过来? 我鼻子一酸,还能是为了谁啊,肯定是为了我! 我细细地想着,怪不得他借酒消愁那些天,砖灵说小K、妞妞、欢欢看到莽子便会疯狂地叫唤,难道他那时真的已经是个死人了吗? 这个消息让我快崩溃了,我突然觉得很对不起他,他都死了,却为了我苦苦撑在这个世上。 阿金皱着眉头:“九九,对不起,我不该擅自作主瞒着你,是我不好……” “算了,都过去了。” 我为他储存的眼泪,在那几天就已经流干了。 我看着那白晓慧:“是她害了莽子,你说,地藏菩萨会让她下地狱吗?” 阿金说:“会的,每一个人,都要为自己做出的所有恶事付出代价。” 我问她:“那神呢?龙呢?” “他们也一样……” 现在,我倒复杂了,原来莽子是被白晓慧杀死的,第二次才被龙女碧珠杀死,我都不知道该不该去找龙女报仇了。 一想到莽子到现在魂魄仍还找不到,无法轮回,我这股邪火就想撒在碧珠身上。 我看着苍天,虽然阿金说神明和龙族也会遭受报应,但我却嫌这报应来得太慢,远不及老天爷对我们凡人。 那日,邵成只是说一句话,就差点挨雷劈。 那龙神呢?毁了莽子,差点在水里杀死我,竟然一点事儿也没有。 这不公平! 回去的路上,我对砖灵说:“我有一个想法。” “什么?” “天道不公,我想亲自讨个公道。” “你疯了?” 我指着这黑漆漆的天:“如果这样的天道,这样的仙界,是你所向往的,你也不是什么好鸟儿。” “九九,你还不明白吗?唯有强大才有话语权,我们如此渺小,就算是死了,老天爷也不会放在眼里,你又拿什么去讨个公道呢?” “对啊……怪就怪我们太渺小了……” 暗黑的种子在我心里种下,为什么我们要面对生离死别,要经受种种磨难,终日痛苦,就是太过渺小。 我望着远处的江边堤岸,如果,我能让碧珠遭受天劫,老天爷会不会对我另眼相看呢? 我对他说:“明天,跟我硬闯张君庙!” “好!上刀山、下火海,我都跟着你!” 我和他走在无人的街道上,我肩上披着牙叔的外套,大摇大摆地走着,从没觉得浑身这么得劲儿,这么吊过。 我想起一首歌,哪怕我很小,也要做一只飞鸟,也可以飞得很高…… 回到家,我拿了一瓶酒进房里,对着楼下的路灯举起瓶子:“奕,你今天吓到我了,不过……没关系,我接受!” 我接受那个吞下恶鬼的他:“干了!” 我仰头,喝下好大的一口,红酒顺着我的衣领流淌下去,慢慢地流,掩盖住我心上的伤口,我不在乎他是什么样,也不在乎他是什么人,我真的不在乎。 我在乎的,他一直都懂。 可他却还要幼稚地拒绝我,真是个傻男人啊! 看来他还不够了解我,我林九九过了心里的那道坎,便所向披靡了。 我喝醉了,迷离中,灯下好像出现了重影,是奕的影子。 “奕,你说会娶我,作数吗?” 我看不清他的脸,看不到他的神情,但我相信,他一定在点头。 我心满意足地趴在了阳台上,倒在了安静的角落…… 132.庙中的神秘女子 第二天醒来,我躺在了床上,看着天花板,看着窗外的阴天,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这一动弹才发现,我身上的衣服没了。 我昨晚都喝醉了,怎么可能脱衣服? 难道房里进人了? 我赶紧观察四周,房门锁好的,屋子里也没人,被酒染红的脏衣服丢在了床尾,一个冰冰凉的东西挂在脖子上,我一摸,毫无悬念,是爷爷传下的玉水滴。 我就知道……奕昨晚又来了! 他还是放心不下我!但就是不肯接受我,反而要娶宋梓琳,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取下玉佩,将玉压箱底,只有这样,他今晚才会出现。 结果……还没等我放回盒子里,一只手凭空出现,握住了我的手:“戴上。” 这语气,这温度,这手,分明就是奕! 我惊喜地转过身,那手消失了,房间里除了我,谁也没有。 手上的玉水滴不见了,又挂在了脖子上,我知道奕就在这里:“你出来。” 他不出来。 我气得双手去扯玉佩,竟然扯不动了,玉水滴长在了我的脖子上。 “臭不要脸!用法术算什么好汉?” 砖灵看我一大早气鼓鼓的,那妖娆的小身子离我远远地,我把无名火撒在他身上:“怎么?现在连你也远离我?” “不敢、不敢。” “那就坐过来。” “九九,你怎么了,一大早吃了火药?” “是啊,我吃错药了,不如你让我打一顿,消消气儿?” 他一溜烟飘走了:“想我貌美如花,你也下得去手……” “什么貌美如花,要不要脸?” 结果一回头,发现白晓慧站在我面前,吓得我粥都洒了。 这个白晓慧,相比之前变得妖媚了,笑起来就像只勾魂鬼,还画了紫色眼影:“你……你不是被……” 白晓慧用衣袖捂着嘴浅笑:“奴家是砖灵啦。” 女人的身子,男人的嗓音,还那么矫揉造作,真的很欠揍啊! “你有病啊,干嘛变成她的模样?” 砖灵说:“那个邪家,恐还不知道白晓慧被地藏菩萨收走了,你说,他如果看到白晓慧和你在一起,会怎样呢?” 不得不说,砖灵有时候还挺能派上用场的,我以前咋没发现他会变身呢?乍一看,还挺逼真的。 我还是觉得不靠谱:“那邪家是个厉害角色,很可能一眼就拆穿了你。” “应该没那么容易,我在冥界那么多年也不会白混的,装个鬼而已……” “那好,麻烦你把眼影给抹了,好吗?”因为再这样对着他,我真会忍不住打人的。 砖灵又变成了本尊:“今天起,白天我是砖灵,晚上我是白晓慧,记住了,别露馅。” “O几把K。” 我们俩按照原计划来到了张君庙,里面仍在维修,大门紧闭,我问砖灵:“会翻墙吗?” “我可以穿墙。”他嘚瑟地看着我。 “你就乐吧!”合着只有我要翻墙,但他很快就说:“我进不去庙宇。” 他只要接触张君庙的围墙,头就会痛起来。 “得了,我自己去。”我找到一颗桃树,三两下就翻过围墙,进去后,我一路躲躲藏藏,后来发现这里面压根就没人,便大摇大摆地往黄云洞方向走去。 黄云洞的外面造了一尊张三丰的石像,先拜过石像才能进洞。 我站在石像前:“张三丰,你出来!” 张三丰没出现,倒是出来了一个身穿碧色萝衫的古装美女,她头上盘着宋朝的发髻,戴了好几支朱钗。 看见她,我第一反应是:庙里合影的工作人员! 可不对啊,庙都关门了,哪里有游客呢? 而且看到我,她一点也不惊讶。 “你是谁?”我警觉起来。 “我是碧珠。” “是你!”她是龙女碧珠!是那个差点杀死我的青龙! “我不去找你,你倒来找我了。” 我看到她出现在张君庙,看来俩人关系不错啊。 碧珠说:“天师知道你今日要来,特叫我在此等候。” 我手握棺材钉:“之前是在水里,我斗不过你,现在在岸上,我可不怕你!” “我来,不是与你动手的。”她顿了顿:“这其中有误会。” “有什么误会?连张三丰都指引我去桥墩下找你,说,你为什么杀我朋友?” “你是说……博家那具阴尸吧!” 听到她说阴尸,我想起阿金的话,莽子其实早就被白晓慧害死了。 “我是去替天行道。” 碧珠说,自从当年张三丰将她变美后,为了还这份恩情,她答应长久守护祝圣桥,这就是九龙柱的由来。 “前些日子,我发现有人借桥柱的龙气作法,可一直寻不到人,后来一个黑袍告诉我,作法之人乃博家的博易,我不信去查,果真发现这博易早已不该留存于世,却动用了邪法,便替天行道了。” 我相信莽子已经死了,相信他用了博家的法术硬留在世上,但我绝对不信,他敢去借祝圣桥的龙气。 特别是碧珠提到黑袍后,我心中更加笃定,这件事就是个阴谋! 莽子一定是被设计背锅的。 “好,我相信你是替天行道。”莽子既然不属于人间,那便是留不住的:“但是,你为什么要滥杀无辜?” 双童大厦那场火死了那么多人,难道他们都该死吗? “那场火不是我放的。”碧珠说:“我是水龙,碰不得火。” “我凭什么相信你?” “就凭我在天师面前发誓,如有半句谎言,我定遭天打雷劈!” 人家毒誓都发了,我还能说什么? “其他的事,你可以说得过去,那我呢?你为什么要杀我?” “因为,你是奕的人……” 什么神逻辑?我是奕的人就要死吗? 不知为何,提到奕,她也一副恨意满满的样子,好像奕杀了她全家、杀了她祖宗十八代。 “你们不是同族吗?”哪儿来那么多仇啊恨的。 她不屑地笑了:“他?也配?” 一个说自己是龙,一个说他不是,这件事怎么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你什么意思?” 碧珠刚想张嘴,一阵风吹过,张三丰石像前的三支高香,齐刷刷地断掉了。 她脸颊边留出的一截飘逸长发,也整齐地被切断,飘落在地。 我和她明显被吓到了,她说:“我不能再说了。”就在我面前消失了…… 133.咬人的金戒指 龙女一走,我耳边就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不是那张三丰又是谁? 笑?你还笑得出来? 我跑到他神像前,使出吃奶的力去推他的石像,那石头虽然大,但却抵不过我的推搡,摇摇晃晃起来。 洞中传来一阵慌乱的声音:“别摇、别摇了……好晕啊!”好家伙,原来躲在洞里面。 我跑到洞中,看到那身着白袍,白发飘飘的老者躺在石床上,一副头晕的模样。 “你终于舍得见我了!” “哎,果然是小鬼难缠啊!”他说。 “你说谁是小鬼呢?” “口误、口误……” 我也不客气,直接坐在那石床上:“说吧,你引我去看戏,又让我去见龙女,究竟有什么目的?” 他摸着自己的胡子:“都那么明显了,唉,居然悟不出来!” “明明可以靠嘴说,干嘛要我猜?” 他眯着眼睛:“天下一切机缘,皆有因果,正如这人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我点到即止,你好好想想吧!” 余音仍在,他举起白花花的衣袖在我面前挥舞,等我回过神时,他已经不见了。 这个张三丰,比狐狸都狡猾! 我知道他们有很多事没办法亲口告诉我,所以,从张君庙出去后,我就一直在想,最近发生的种种事。 好像最近一切的关注点变了,从最开始针对江城的水下仙墓,转移到了奕的身上。 既然跟奕有关,那就是与我有关。 而且,刚才听龙女的语气,她杀我的原因真是简单粗暴啊,只因我是奕的人,就要被杀。 一些原本解不开的谜团渐渐浮出水面,奕为什么突然疏远我,我好像明白了。 他还爱我,也放不下我,每当我遇到危险,他就会出现在身边,为了保我周全,他每晚都来替我戴上玉佩,就是不想我出事。 但他有自己的无可奈何,有一股力量,连张三丰、碧珠、邵成等害怕的力量,似乎在紧紧盯着与奕相关的所有动态,他承受的压力,应该很大吧! 而这个时候,我什么都不能帮他,我不像宋梓琳,可以替他善后,替他将人世间的事打理得井井有条,反而一次又一次地帮倒忙,让他担心,让他受伤。 我想起宋梓琳的话,或许,我真的应该远离奕,这样他就不会再受到伤害。 我抬头望着天:“奕,是这样吗?” 天,又开始下雨了…… 从这天起,我变了,表面上看,我变回了原来的那个林九九,整天只知道吃喝玩乐,我不再去提起奕,也不再任性地去危险的地方扎堆,本本分分的生活。 脖子上的玉水滴我也没有取下过,尽量过好自己的小日子,让他安心,因为我知道,有一个人,他的眼睛可以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就算身在南半球,也能看到小小的我。 每当夜深人静想起他时,我就会偷偷藏一瓶酒进房,喝到酩酊大醉,然后第二天醒来又是一条好汉。 日子,就这样过去了一个星期,天气终于放晴了些,这天,在外游荡了一天的砖灵回来了,与往常一样哭丧着脸。 我问:“还是没收获?” 他点点头:“我每天变成白晓慧的样子出去,邪家没引出来,倒是引来一群色鬼。” 砖灵嫌弃地说,那些死鬼对他动手动脚的,今天还有一个光膀子的男色鬼摸他屁股。 我笑:“那你是怎么表现的?” “当然是……是……” 他憋红着脸,死活都不肯告诉我,就在我逼问他的时候,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大晚上的,是谁呢? 砖灵到猫眼处看了一眼:“没有人,地上却有东西。” 他开门后发现,门上挂了一串金项链:“这是什么?” 我看到后,面色凝重:“敲门金。” 他又指了指地上:“那这个是……” 我看是一个碗的轮廓:“应该是米。” 不知道是谁来求事,竟然不肯露面,砖灵打开那袋子,里面飞出一只巴掌大的飞蛾,吓了他一跳:“好重的阴气。” 他赶紧进来,将米摆在桌上,当我掂量那米时,眼前猛地跳出了一幅画面…… 那是一片茂密的森林,非常的阴暗,一个男人远远地走在树林里,看着背影,我几乎都要叫出来了,因为这个背影我看了多年,绝不会认错! 是莽子!在树林里走的人就是他! 我吓了一跳,等再回过神时,手中哪里还有米?全是一碗蠕动的、短肥短肥的蛆。 “操!”我手一抖,那碗就掉到了地上,米撒了一地。 明明是蛆,怎么又变成米了呢? 砖灵问:“怎么了?” “我看到莽子了!” “莽子?” “在一片树林里。”可惜除此之外就没有任何线索了。 “把金项链拿给我看看。” 砖灵递了过来,我掂量着金链子,少说也有五十克。链子造形比较复古,是麻花状的,项链穿过了一枚又宽又大的金戒指,看到那戒指,我突然产生了一股冲动,想要将手指穿过去。 这戒指,看着真的很丑,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挺想试试的。 不自觉的,我的无名指就套了进去,刚套上,就感觉被蚂蚁咬了一口,然后脱不下来了。 我和砖灵试了很多办法,抹油、洗肥皂水,用力拔,都没用,最后他拿了一把剪刀过来:“金是软的,不如我们剪了它吧?” 听到要剪,那戒指猛地收紧了一下,有股钻心的疼,疼得我头上都冒汗了。一句我自己都想不到的话脱口而出:“别剪,我想戴着。” 我瞪大眼珠子,尼玛,这不是我要说的话啊! 等我回过神时,已经说不出话了。 砖灵晃着剪刀:“好看吗?我觉得好土啊。” 我也觉得好土,而且……好邪门!我想让砖灵剪掉,但怎么都说不出口。 “我困了,先睡了。”我嘴里又冒出一句。 “这米你不管了?” “你扫一下吧!” 说完,我走进房间里,反锁了门,坐在梳妆台前,镜子中的我轻轻地晃着脑袋,那双眼睛直勾勾地在镜子里盯着我,我终于可以开口说话了:“你是谁?” “我们来玩个游戏吧,赢了我就告诉你……” 房间没有开灯,路上的灯光射了进来,映在我脸上,我看着镜中的自己,白面红唇,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脸好可怕…… 134.镜中的自己 虽然害怕,但我也没办法了,毕竟身体已经不受我控制,目前能尚存一丝自我意识,也算是命不该绝了。 我在想,这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不过是一个戒指,就算是某个死鬼的遗物,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戴上就咬人,还能控制我的身体。 镜中的我嘴唇越发地红了:“别想了,你猜不到的。” 然后抬起手摸了摸脸颊:“这张脸,真是美啊……你说,给我怎样?” 觊觎我的脸,这个画面好像在哪里见过,我脑中一闪而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那手反反复复地摸着脸颊,摸得我自己都发毛了,骂道:“有本事你拿去啊!” 镜中的我妖娆一笑:“会的,我一定会拿去的!” 然后镜中人眼神一凛:“来吧,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什么游戏?” 我挺直地坐在镜前,镜中的自己却附身靠了过来,小脸贴在镜面:“剪刀、石头、布……” 我抬起右手,镜中人也举起了手,她阴森的笑着:“你赢了,我就告诉你我是谁,如果你输了,你的脸就给我吧……嘻嘻嘻……” 我不想玩的,但是,手已经不受控制了,当她喊下剪刀石头布时,镜中人和我前几盘都是出一样的,每一次出手,我都能感觉失去的心脏又回来了,心跳得受不了。 她见我紧张得要命,眯着眼睛:“最后一盘,剪刀石头布……” 我和镜中人终于不同了! 我是剪刀,她是石头,镜里镜外都是我的脸,诡异到了极点。 她笑:“林九九,你输了……” 玩来玩去都是她一个人决定,我能不输吗? 她从镜中站起来:“你的脸,是我的了……” “慢着。”我说:“这不公平,有本事你解开我的手,我跟你比一比。” 我看到镜中的自己眼窝深陷,脸颊高耸,嘴边外露两颗獠牙,跟鬼没什么区别。 她想了想,说:“好吧,就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戴着戒指的右手,已经被紧紧的锢着,但是左手已经可以活动了,我对着镜子,再度玩了一盘剪刀石头布,这东西几乎凭运气,我也没多想,就想着赌一把吧! 结果,我出了石头,而她是布。 看到这个结果,镜中人身体不自觉扭动了一下:“现在,你认输了吗?” “我认输了。”不过,我觉得还可以再努力一下。 我用可以活动的左手,猛地从衣服里拽出了玉水滴,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一口含在了嘴里,当玉水滴接触到舌尖后,我整个身体都被一股清凉温润的气流包裹住。 手指上的戒指感受到了气流,拼了命地收紧,痛得我骨头都要断了。 镜中的我变得狂躁不安起来,那张脸乍看还是我,但实际上已经不是我了。 我死死地含着玉,说:“怎么,我的脸就在这儿,你不想拿吗?” 她想动,却又动不了,很痛苦的样子:“你骗我!” “你不也骗我吗?”我的右手开始恢复了:“你究竟是谁,故意装成来求事的,又用邪法控制我,应该不是要我的脸那么简单吧!” “就是要你的脸、要你的脸,你的脸好看,你的脸美,如果有了你的脸,就可以有很多很多的男人……” 我咋不知道自己那么美呢?再说了,我也没几个男人啊。 这句大实话,我应该告诉她吗? 镜中人疯狂地说:“就像那个姓博的,他都死了……嘻嘻嘻,死了……死了都还惦记你。” 我想到刚才在米中看到的背影,说:“那你说说看,博家的博易在哪儿,他怎么惦记我了?” “你又想骗我,我偏不说。” 我捏着戒指,现在我们俩的地位变了,之前是她控制我,现在是我压着她:“你不说,我就不客气了。” 我狠下心咬破了手指,滴了一滴血在戒指上,那血很快就被戒指给吸收了,而镜中的人却一点也没有事,这个反应真是太奇怪了,按理说,我的血可以驱邪治鬼,但却拿这颗戒指无可奈何,这让我想起了之前的一件事,那事过去了许久,我都差点忘了,结果现在又记了起来。 说起来,这事也让我因祸得福,它就是双童大厦的蛊毒。 阴阳守宅人,天不怕地不怕,但却能被蛊毒侵蚀骨血,这不得不说是我们的一个致命伤。 我想起了那个被反噬的苗女——阿娜金!当初她出现时曾说过一句话,她说,想要我的脸…… 当时,我仗着棺钉定住她,把我所受的还了回去,还欺负了她一番,我看着镜中的自己,越发觉得这件事可能跟阿娜金有关,就问:“你跟阿娜金是什么关系?” 当我说出这个名字时,镜中的我突然不动了,手指传来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低头一看,差点没把我吓死,我手指上套着的哪里是什么金戒指和项链?分明是两条虫子! 一条是蚯蚓,一条是黑色的多足虫。 我疯了似的甩在地上,那虫一落地就不见了。 与此同时,客厅传来了砖灵的尖叫声:“九九……救命啊……” 莫不是砖灵有危险?我赶紧出去,发现他站在了一根凳子上,双手捏着耳朵,双眼紧闭着一阵惨叫,地上爬满了数百条白色的、蠕动的蛆虫。 “妈的。”我骂了一声,果然是阿娜金搞的鬼,这些东西全都是蛊! 看来刚才那一瞬间的显像不是幻觉,我无比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嚼米。 看到满地密密麻麻的虫子,我的头皮也一阵发麻,不知道怎么下脚,也不知道怎么处理,原本还指望砖灵,结果他比我还不靠谱。 那些虫特别恶心,爬过的地方都会留下一道亮晶晶的痕迹,好像是某种体液,看着看着,想到我刚才手上趴着两条虫子,浑身都发痒起来,好像那虫子爬到了我的脚上,爬到了我的头发里。 “九九,快救我啊!” 我想,我该怎么救呢?把它们一只只踩死?明显是不可能的,因为数量太多了,那怎么办? 我想到虫子一般都怕火,于是对着砖灵呐喊:“火!用火烧它们……” 135.迷雾森林 我和砖灵几乎忙活了一夜才把虫子清理完毕,望着地上被火烧焦的几百条尸体,我们俩一阵反胃,争先去厕所吐出来才能舒服点。 “这是什么东西,太恶心了!”砖灵说,他刚才去厕所拿扫帚,结果回来后发现,原本安安静静躺在地上的米,全都变成了蛆虫,还有两只顺着他裤腿爬了上去,吓死他了。 我没敢跟他说我在房中遇到的事,怕吓到他,只是恨恨地讲我知道这件事是谁做的。 听到这话,砖灵说:“不会又是那邪家吧?” “不是,是南花寨的一个苗女。” “苗女,莫非这些是蛊?” 能留在地上让我们烧死的,没有思想的这些才不是蛊,只是她故意做出来的障眼法,恶心我们的,刚才套在我手上的虫子才是蛊毒。 我庆幸,还好戴着玉水滴,不然,我刚才肯定已经出事了。 没想到当初一念之仁放走阿娜金,竟然给了她休养生息、接着报复我的机会,既然她贼心不死,我林九九也不是吃素的,等着天一亮,明天就杀到她的寨子去。 砖灵说:“据我所知,苗寨一般都比较隐秘,不仅地处深山老林,还会设置一些东西迷惑路人,甚至会下蛊,你确定要去吗?” “去!”我不仅仅只是去报仇,还想找到莽子的线索。 “你就没想过是个圈套?莽子已经死了,怎么会被她遇到?” “就算是圈套,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不能放弃。” 很多人以为,人死如灯灭,但在我眼里,人死之后的灵魂也是极其重要的,我坚信,这个世界还有另一个空间,人死的是肉体,精神是不灭的,在另一处也能继续生存。 可是莽子的鬼魂到现在都是个迷,一直都没有出现,就连鬼差都找不到。 这件事很有问题,我总觉得莽子的死,还有他魂魄的失踪,似乎也离不开邪家的阴谋,不然,白晓慧为什么要弄死他呢? 还有在双童大厦那天,莽子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一切只有找到他的魂魄才知道了…… 我和砖灵背着背包启程了,租了一辆车,向着导航上的南花寨一点一点地靠近。 南花,是苗族世代聚居的一个村寨,寨子就坐落在拉马河这条溪流边上,进出村寨先要经过一道风雨桥,再爬上一条狭窄而蜿蜒的石阶,到达半山腰上才可入寨。 近些年,江城附近一些离得近的苗寨已经开发旅游,再也不复当年的神秘和诡异,但南花寨仍处在群山环绕中,是不可一探的秘境。 我和砖灵开着车,绕山绕水,沿着国道走了大约七十公里,终于到了拉马河畔,接下来就需要步行了。 我们将车停在路边的空地上,背着背包和登山杖向着河边的的一条小路走去。这路就是最原始的山路,两边全是密林,只有一条羊肠小道延伸至深处,我看着周围的大松木和大杉木,觉得很像昨晚见到莽子的背景。 如果阿娜金没有骗我,莽子来这儿做什么呢? 我想不通,所以很想快点找到答案。 走着走着,砖灵拦住了我:“你发现了吗?” “什么?” “林子那么大,却一点声儿也没有。” “正常,如果不是有山精山怪,那就是做了结界。” “总之,我们要小心!” “该来的,躲不了。” 我们一前一后,沿着道路走去,怎么也走不到头,这时我发现,眼前的景色有点熟悉,远处的一颗歪脖子树吸引了我的注意,我取下一根红绳绑在树上,跟砖灵继续沿着路走,走着走着又走回了红绳处。 “我们迷路了!” 我点头,绕来绕去都在歪脖子树附近打转,真是很不正常。 我取出罗盘,在手中寻找方位,结果发现罗盘的指针疯狂地转了起来,这里的磁场非常混乱,且树林遮天蔽日,根本没有办法辨别方位。 这迷阵来得突然,又十分厉害,我想,应该是苗人设置的。 砖灵不信这个邪:“你在这儿等着我,我飞上去看看。” “好。” 砖灵飞了上去,结果很久、很久都没有再出现。我开始着急起来:“砖灵……砖灵……” 四周满是我的回声,砖灵真的不见了! 偌大的树林,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又遇到了类似鬼打墙的事,谁心里会好过?但我急也没办法,如果这个时候更加慌乱,像无头苍蝇那般乱转,只会让我彻底地迷失在树林里,最后弹尽粮绝地死去。 我仅用了一分多钟就平复了心情,林九九,你不能哭,也不能慌,你得想办法! 我再一次把罗盘调了出来,这次的指针转得更厉害了些,而且周围开始起雾了,那雾不是白色的,而是黄绿黄绿的瘴气! 我的个乖乖,屋漏偏逢连夜雨啊,我这边还在鬼打墙,那边就来瘴气了,是生怕我不嗝儿屁啊。 我赶紧爬起来,用水浇湿了面巾,将玉水滴含在嘴里,系上面巾,做好准备工作。 虽然不知道玉水滴对解毒有没有功效,起码含着它,邪灵不敢侵入。 我弯着身子,将一道符咒贴在罗盘上,指针终于变慢了点,趁着瘴气还没有朝我靠近,我拼命地向不是下风口的位置跑去。 说来也是奇怪,自从我重新开跑后,就没有再回到歪脖子树那儿了,罗盘也开始恢复正常。 我看着罗盘上的指针显示,如果要去南花寨,就必须要往瘴气弥漫的地方走,一切又陷入了死局。 我绞尽脑汁,守宅人有没有什么办法是可以直接驱逐瘴气的呢?答案是:没有! 但是,既然我们可以镇宅,镇墓,那么,为什么不能镇住这些瘴气呢? 只要想办法让它们困在一个小的范围内,我就可以从边上绕过去了! 这个法子还是可行的。 我赶紧蹲在空地,从四处捡了四颗巴掌大的石头过来布阵,将红布铺在地上,拿石子压住东南西北四个角落。 接着,用剪刀剪了四个纸人,每一个纸人都放在石头旁边,来不及焚香点烛,我直接就咬破了右手中指,在红布上画了一道加持的符咒。 “人守阳,鬼镇阴,阴阳不离,百无禁忌!” 手指一直对着红布中央画符,很快,那纸人微微动了起来,抱住了面前的石头…… 136.纸人挪位阵 这些纸人都是我力量的载体,如果我的力不够,那便要请山神或者鬼魂前来帮助,但现在,我哪里还敢再去请山神和鬼魂?且不说需要时间,怕是请神/鬼容易,送神/鬼难! 既然决定孤军奋战,那就没有外力的加持了,我的力量实在是太小,纸人颤巍巍地搬了两下,还没撑起来就掉了下去。 为什么?因为我现在慌乱得要命,内心也不够不定,精神压根就集中不了。 我开始快速调整,脑海中闪过爷爷的一句话:定事先定心。 我现在虽然没有心脏,但仍然要尽量冷静下来,让灵魂获得温暖和安定的力量! 如果我能跳出对死亡和危险的恐惧,一切都好办了…… 我开始放慢呼吸,在原地打坐,双手附在膝盖上,定心的一大前提就是平心静气,保持清醒的头脑,临危不乱,不为境转。 我没有炼过灵修,却有了一点灵修的感触,在这山川树木之间,呼吸着植物清香的空气,眼前的树影全部虚化掉了,一团白光在林子的上空飘荡,这是山间的灵气,我看到了! 耳边出现一阵咯吱声,我睁开眼一看,那些纸人在不知不觉中将石头抬了起来。 “乾坤位移!”我用指头指引对应四个方位,石头被纸人举在手中,开始移位。 这一法术在守宅人里没有特殊的名字,就叫挪位,用纸人代表愚公一类的角色去移山,当然了,真正的山是不会动的,动的只是山脉暂时的走势以及风口。 这个时候非常关键,纸人正按照我的意志移动山脉的脉络,虽然缓慢,但已经初见成效,瘴气由原本直冲冲向着我来,开始变换方向。 一些有的没的念想在我眼前一闪而过,这是心魔开始对抗了,我自知法力不够,又是第一次使用挪位的法术,匆忙得要命,现在唯有稳住心神,才能镇住法阵。 我闭上眼,在脑海中控制着纸人,向着我需要的方向移动,然后渐渐缩小。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频率不像人类,应该是某种动物,发出一阵沙沙声。 我的后背惊起一道冷汗,不是吧?那脚步声轻快如风,应该是某种敏捷的动物。 江城周边全是延绵不绝的山脉,曾经出现过老虎和猎豹、巨蟒、豺狼和熊,90年代后就没再听说过了,不过野猪倒是经常出现,每年都有老乡捕到野猪做成腊肉,他们敬重我爷爷,经常会送很多野猪肉来林家。 不过几秒,那阵沙沙声再度靠过来,我的额头浸出了汗珠,心神已经非常不稳,纸人也变得吃力起来。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该不会真是这些野兽吧!如果是,我今天一定在劫难逃…… 论跑,我两条腿,还背着背包,铁定跑不过四条腿的动物啊!所以我索性不跑了,就在这儿把阵布好。 这边,我的纸人开始收拢,瘴气的范围正渐渐缩小,我见时机成熟,石头终于落在了红布上,红布的中央是个凹槽,将瘴气困在了一个山坳里。 挪位阵法如果没人破坏,一般可以维持一天之久,足够我们一个来回了。 我松了口气,好歹完成了一件事,不过,还有另一件事在等着我,身后的脚步声再度传来,已经到我身后了,一只爪子搭在了我的左边肩膀上,爪子上的毛是白色的,似猫,比猫爪大了不止一个号,那浓烈的血腥味喷在我的后脖子上,哼哧哼哧的,感觉动物的嘴很大。 我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完全没有心思去猜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只是想起在白马镇时,听常常进山的叔伯们说,如果被野兽搭肩,千万不能回头,这是野兽设下的陷阱。 只要回头,它便可一口咬住你的劲动脉,到时候求神仙都来不及了。 我浑身僵硬,汗如雨下,差点就给吓晕了,但还是记住了老人家的话,别回头,千万别回头。 我的手悄悄伸入口袋里,将牛角刀握在右手中,另一只手拿着祖传的照妖镜,慢慢、慢慢地举了起来。 身后的大家伙看我有了动作,在我耳边吼了一声,吓得我手都抖了,我举起镜子一看,差点没吓死,在我身后竟然趴着一只白虎! 这虎通体雪白,除了脚步和肚皮有点脏泥巴外,其他地方,特别是虎头白得发亮,特别是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大得就像灯泡,在密林中会会发光。 除了在动物园,我还是第一次面对面见到活的老虎,而且这只虎正趴在我的肩上。 那老虎看到我的镜子,也明显一愣,动物不似人类会武装、会演戏,它们的表现非常直观,疑惑时会歪着脑袋,瞪着眼睛,思考的模样。 老虎低下头来,在我脖子间闻了两口,这时,从深山里传来一阵哨声,那声音从很远的地方飘来,似某种号令,白虎就从我肩上跳下来,刷刷地转身离开了,走的时候还一步三回头,看着我的背影发愣。 我松了口气,久久都不敢移动,不是不想起来,而是腿软得厉害。 刚才真是好险,要是我冲动,要是我回头,估计现在只剩一具尸体了。 我知道是那哨声救了我,这白虎竟然能听懂哨声离开,就证明它不是野生的虎,怪不得……怪不得我那么多年都没听说老虎的消息,原来是被人圈养了。 现如今,白虎已经离去,瘴气也暂时被压制住了,我休息过后,猛灌了一口水,从地上爬起来,不停地打响指,希望召唤砖灵回来,可是他却一直都未回,我不知道他是出事了,还是被困在某处。 现在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往南花寨的方向走去,沿路做下记号,希望砖灵没事能看到记号一路找过来。 前进的过程中,路没走多远就经历了三难:鬼打墙、瘴气和白虎,现在连小伙伴都找不到了,但我不能停下,因为南花寨有莽子的线索…… 我知道前面的路一定也不太平,所以格外小心,希望能在天黑之前入寨,起码不用担心野兽的袭击,就在我于密林中摸索前进时,一阵熟悉的声音叫住了我:“林九九!” 那声音低声、沙哑,充满了磁性,像从收音机里放出来的,听着不真切,但在这静谧的林子里却异常明显。 就在我犹豫时,那阵叫声再度传来:“林九九……” 137.可怕的山精 这分明就是奕的声音,有点像喝醉酒的奕,在发酒疯,说胡话的嗓音。 那声音再次叫我,这一次离得近了些:“林九九!” 我心里好激动,但是理智告诉我,这不可能是奕! 因为奕不会主动来找我,其次,他不会追在我身后叫我的全名,他会叫我小九。 人心就是这样,有时明知是假的,但还是很想回头看一眼,因为心里一直都存着一个幻想。 我很想他来找我,很想再见他一面,更想抱一抱他。 这样的感觉,撕扯着我的心,我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接着往前走。 身后的人急了,追了上来,一直不远不近地叫我名字:“林九九,你不想我吗?” 想,但是你不是奕。 “我就在这里,你为什么不肯看我一眼?” 明知是假的,我当然不可能回头。 我很想臭骂后面的东西一句:臭不要脸!装我男神就装得像一点,这个样子鬼才相信是奕。 有本事你站在我面前来啊,让我看一看啊。 可是后面的人,却不敢上前,只能追在我屁股后面,由此我可以确定,它应该就是人们常说的山精了。 住在山旮沓的人都听过山精鬼怪的故事,在福建、台湾等地,山精又被称为魔神仔,这些是在山里幻化出的精怪,通常都是身材矮小、动作敏捷,能够蛊惑人心的妖物,一般藏匿在路边和树林里,喊路人的名字,如果答应或者回头,就会被它们控制心神,陷入到幻境里。 以前,白马镇经常有干农活的乡亲被山精拐走,印象最深的是住在镇边上的杨老太,杨老太的老伴死得早,儿子都分家了,她一个人住,好在身体比较硬朗,就养了十几只山羊,每天定时定点赶羊上山吃饱了再回家就好了,一年下来也能挣不少钱,足够养活自己。 那是2008年的夏天,杨老太照例赶羊上山,但到了夜里还未回来,她的羊跑得满山满镇都是,所有的人都出去帮她找羊。结果羊都找回来了,杨老太却始终不见人。 大家想,莫不是老太太在山上遇到了危险?于是全镇的男人都点着火把上山去找,找了两天都没有找到。 所有人都以为,老太太一定是掉到那个山窝窝里,亦或是涵洞里了。因为江城地处喀斯特地貌,有很多的山洞藏在草地下,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浅的洞有一两米深,深的洞估计得几百米,掉下去可是尸骨无存啊! 后来我爷爷从外面瞧事回来,听说杨老太失踪,就用米看了看,一眼就看出是被山精拐走了,便带着乡亲们去到了附近的一座山头,这座山,是白马镇周边的禁地,听说是山精的地盘,它们设置了结界,所以老乡们一般都不敢靠近,就算靠近,也进不去结界的范围,只能在周围打转。 但爷爷不一样,他是守宅人,对于这样的结界很容易就能破解,但,爷爷也是讲规矩的,先请山精出来谈判,谈拢了条件后,由山精打开结界,他们才进去,刚走进山林没多远,就看到杨老太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手里捧着一堆蚯蚓、甲虫、蛆等一口一口地吃着,还喝地上的泥水。 等爷爷将她救醒后,杨老太哭着骂他,说:“你为什么要让我醒来,我不想醒,我不想醒……” 原来,她是在放羊的过程中遇到了山精,那山精装成她老伴的声音叫她名字,一回头,就看到那死去多年的老伴站在路边朝她招手。 杨老太哭着说,已经很多年……很多年没有人安安静静地陪她吃顿饭了,儿子女儿虽然逢年过节会陪她,但总是玩手机,说自己的话题,没有谁是真正的关心她,陪她好好吃顿饭。 听到后,所有人都觉得很心酸,当时大家也都劝她,这些都不是真的,是假的,她吃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夜劝返回去了,但后来过了没多久,杨老太又失踪了,这次,她是自己失踪的,卖掉了所有的羊,将钱捐给了白马镇的学校,孑然一身,背着老伴的照片,一人走进了山里。 这次,杨老太的儿子来求助,爷爷将门关得死死的,我当时问他为什么见死不救,爷爷摸着我的小脑袋说:“有时,人在幸福中死去,比痛苦的活着要胜过百倍……” 而我,现在开始有点理解杨老太的心情了。 我也很想就这样回头,看到山精化成的奕站在身后,张开双臂给我怀抱,在现实中得不到的幸福、实现不了的念想,如果它们能帮我圆梦,也挺好的。 我开始动摇了,甚至有点控制不住想回头,就在我挣扎时,奕的声音猛地飘在我耳边:“别回头!” 我一个激灵醒了,是啊,我在想什么,我怎么会如此悲伤? 难道是在这氛围中,被孤独和绝望给占据了理智? 我狠狠地拍了自己两巴掌,感觉清醒了些。 这时,那鬼魅般的声音又出现了:“林九九,你别这样,我会心疼的,你知道,我最爱你了,所以,你别走了好吗?” 哼,奕才不会这样说话! 我掏出照妖镜,对着身后声音的来源处猛地一照,一道红影吓得一闪而过,我抓住一把米茶盐向后撒去:“滚!你们不知道我是谁吗?敢来惹我……” 身后树叶一阵响动,那山精已经跑远了…… 我加快步子继续前进,终于走到了拉马河边,河岸上坐着一个穿着苗族黑色便服的老奶奶,她的头发都白了,挽成一个发髻,插了一根银簪,脑后别了一把木梳子。 看到我,老太太招手,用蹩脚的普通话叫我:“妹……小妹……” 我不敢轻易靠近,生怕又是什么幺蛾子想骗我,于是先往水里看去,水中有倒影,再用照妖镜照去,发现确实是人,于是走了过去。 “老人家,你在叫我?” 她点点头:“我脚……痛……” 她掀开裤腿,我看到那脚腕处已经红了,肿得像个鸡蛋那么大,便靠近了些:“您受伤了。” 她点点头,可怜巴巴地望着我。 我诧异,这南花寨远离城区,几乎没有外人进来,她一个几十岁的老人家,看到我这个外乡人,竟然一点也不害怕,反而还叫我,难道真是病急乱投医吗? 138.苗族黑衣老太太 在我的认知中,除了旅游景区的苗族人比较热情之外,这种深山老林里的苗人还是比较认生的,现如今,这老太太看到我,也太过热切了点,让我不得不防。 既然我已知道她不是鬼,那就朝着另一个方向猜想,难道是寨子里的鬼师? 确实有这个可能。 我之前就曾说过,苗族鬼师炼蛊,过一段时间就必须找人放掉,如果不放蛊,他们自己会难受得要命。 我想,她有可能是装的,目的只是为了对我下蛊吧! 我不敢动她,又担心如果我猜错了,这老太太很可能会被丢在河边,无人救援,最终延误病情,严重的会无助地死去。 这么一想,我的心又软了下来。 我对她说:“老人家,你告诉我南花寨怎么走,我去给你叫人。” 她摇摇头,并不说。 既然她不说,我也没辙,只得从背包里掏出了一罐喷雾,这是上山前特地去药店买的,当时就想过我可能会扭伤脚,备着药总是好的。 “老人家,这药你拿着,就这样喷一下,揉一揉,可以舒缓疼痛。” 说着,我按下喷头,对着她红肿的脚踝喷了一道,将药放在她身边,整个过程我都跟她无任何肢体接触。 她还是那副可怜巴巴地看着我,然后说:“小妹,你走吧,你呀一个人是找不到南花寨的,最后也只能死在这里……” 我倒是纳闷了,地图上都看得到,怎么会找不到呢? 我打开手机导航发现,这里一点信号也没有,GPS也搜不到。 我还就不信了,我林九九会找不到一个苗寨? 老太太看我准备离去,也不再挽留我,只是一个人坐在河边哭泣,一边哭一边抹眼泪,嘴里唱着很悲伤的歌,全是苗语,我一句也听不懂。 走了十几步后,我看着天色暗沉了下来,好像要下雨了,这山里的天变幻莫测,上午晴天下午雨,早晚分别是两季,一切都是可能的。 我回头看了她一眼,老太太朝我挥手:“快走吧……快走吧……” 我最后还是不忍心,如果丢她一个人在这儿,待会若是下雨刮风,或者降温,老太太估计就凶多吉少了。 我折返回去,老太太看到我,眼里流着泪,我把玉水滴拿了出来,她看到后明显一愣,却什么也没说,我快速将玉含在嘴里。 犹记得上次阿娜金对我下蛊,就是玉水滴化解的,有玉在口,我相信就算她下蛊,也不会有什么事。 我将背对着她:“老人家,你上来吧!” 她愣了一下:“你不怕我?” “怕!”我说:“但是,相比害怕,我更担心你一个人在这儿。” 老太太双手环住了我的脖子:“好人呐,遇到好人呐……” 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就好像看到我那半身瘫痪的爷爷,我傻傻地想,如果爷爷有一天在外遇到突发情况,希望也能有一个好心人对他伸出援手。 我将老太太背在背上,她身子很轻,浑身上下瘦得只剩骨架了,我背起来一点也不费力。 我问她:“南花寨怎么走?” 她让我转身,我回头一看,刚才还空荡荡的河面上,突然多了一座古色古香的风雨桥,桥上有两个姑娘小伙在对歌,眉来眼去的,还有几个妇人坐在一起绣花,手里拿着黑色的布片,看到我们后,所有的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凑到了桥头来看。 “这桥……”怎么跟变戏法似的? 老太太在我背上笑,普通话瞬间变得标准不少:“小妹啊,想入南花寨,不是那么容易的,你既然能够穿过这片林子,证明是个有本事的人,但,有本事的人如果心地不善良,是很可怕的……” 我明白了,原来这一切都是试探! 老人家点点头:“你能关心我,送我药,证明你人不坏,我呀便好心劝你离开,别费功夫了。但你若能背我回家,那么,通往南花寨的路便会为你而开……” 我笑道,没想到来个苗寨,套路那么深! 不过也好,也算好心有好报吧! 桥上的人,似乎很久都没见过外人了,看到我就跟豺狼虎豹似的,纷纷往山上跑去,我经过风雨桥,走到蜿蜒的台阶上,一步一步背着老人家稳打稳扎地走,很快就走到了寨门口。 寨门的两侧此刻站满了人,男女老少都有,在寨子大门口立了两张桌子,桌上躺着一个脸色发白的苗族小男孩,男孩的脸色很不好,一动不动的,若不是还呼吸着,我都以为他死了。 一个身着苗服背心的男人,个子高大,眼睛特别凶狠,腰间别了一把噌亮的镰刀,站在小孩边上直勾勾地瞪着我,老太太告诉我,这个人是当地的苗王阿古一。 到了家门口,她拍拍我的肩,让我放她下来,两个身着盛装、裹腿的女孩将她接了过去:“阿祖,你有没有事?” 她摇头,用手摸了摸脚踝,红肿瞬间就消了,她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这狡猾的老太太,竟然连脚伤都是装的,真是个厉害角色啊! 既然寨门已经找到,我当然要上前去问一问了,我对阿古一说:“苗王,我乃白马镇的阴阳守宅人林九九,此次专程来到贵宝地,是为了寻人的。” 阿古一满脸横肉一抖,声如洪钟说:“不管你来干啥,想进寨门,先把这孩子看好!” 原来,是给我出难题了…… 这孩子的阿妈哭着对我说,小男孩叫阿金石,几天前就说自己不舒服,累得很,头疼,结果一睡就没有再醒来,他们巫师也请了,鬼师也看了,中医也找了,就是看不出什么毛病,既不像中邪,也不是中蛊,十分邪门。 我摸了摸孩子的手,很冷,但就如她所言,没有太多的阴气。 然后我对着孩子他妈说:“你回家盛一碗米来,不多不少一碗就行,来的路上别撒了!” 女人赶紧回去,一刻钟时间后火急火燎地跑了回来,怀中捧着一碗米,她将米轻轻放在桌上,怯生生地看着我。 我结了一个手印,点在眉心:“人守阳,鬼镇阴,阴阳不离,百无禁忌!” 然后端起了这碗米,刚一端就发现,是他家阳宅和阴宅同时出了问题! 由于情况复杂,我不得不尝了一口米,这一尝,还真看出了点端倪…… 139.绝子绝孙七钉梁 眼前同时出现两幅画面,是我从未经历过的,就像在看一个大屏幕,分别切了两个不同的频道,如果不注意,还真会漏掉一些线索。 看完后,我感觉事态也比较严重,观察了一圈发现,这阿金石只有阿妈来到了现场,阿爸却并未出现,于是,我将阿金石的阿妈和苗王阿古一单独请了过来。 “二位,我想私下跟你们说。” 他们过来后,我直接问大姐:“你老公是不是生病或受伤了,所以今天才没有来?” 她听后,惊讶地点了点头:“昨天上山砍柴,他心神不定,把自己的脚砍伤了。” “恐怕不是心神不定那么简单吧!” “我也不知道,他说脑子是蒙的,手就砍了下去。” 操着镰刀几十年的汉子,怎么可能无端端犯那么低级的错误? 我笑了一下:“你家有三处出了问题,所以,先是最小的孩子阿金石病了,再是你丈夫受了伤,接下来就是到你和其他家人了。” 听到我的话,大姐和阿古一对视一眼,我说:“这事,我看得出来是人为,虽不是什么下蛊等邪术,但也差不多,都是害人的阴险法子,而且这个人就在人群里,你们千万别打草惊蛇,不然,他跑掉后,就很难抓到了。” 他们相继点头,我对阿古一说:“苗王,你现在派两个信得过的人,先去大姐家的房梁上看一看,然后再在香炉里找个东西。找到后,先别急着动,再去他们家祖坟上瞧一眼,回来,我再告诉你们下一步……” “好!” 这法子,苗疆是不会有的,定是有人从外头学来的,好巧是遇到了我,若是遇到别的师父,还不一定能看出来。 果然,过了一会儿后,两名跑腿的和大姐一起回来了,他们悄悄跟苗王聚在一起,说完后,几个人朝我走来。 我翘着二郎腿,坐在台阶上:“是不是房梁上有七根钉子?供祖先的香炉里塞了一块骨头?” 他们点点头,特别神奇地看着我,我再说到:“祖坟也去看过了吧?坟上的树已经枯死了,是不是寸草不生?” 这下,苗王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态度明显恭敬了许多。 “这是什么东西?” 我告诉他们,这个下毒手的人,就是南花寨的村民,他熟悉苗疆的一切,知道一些巫师、鬼师和药师都查不出来的害人方法,而且对小男孩一家非常熟悉,并能够轻易地进出。 说到这儿,大姐心中有了人选,对着苗王说了一句苗话,那苗王一鼓眼珠,两个手下就冲到人群里抓了一个瘦巴巴的男人过来。 男人贼眉鼠眼,瘦得跟人干似的,被抓之后用苗话叽叽喳喳地说了一堆,跟大姐吵了起来,我看苗王面露难色,就问怎么回事,他说:“伤脑筋啊,他不认。” 不认没关系啊,有我在,保准让他认罪! 我让他们暂停,先别吵架骂街,等我说完再动手也不迟,对着他们说道:“我现在给你们说说这些害人的法子,接着再给你们找证据。” 我问大姐:“你家是不是一共有七口人?” 她听后点点头。 “那就对了!”我科普道:“在我们汉人的世界,房梁是至关重要的,别说钉钉子了,就算上面有划痕都会对家里不好,这是因为房梁代表着整个家庭里的人。房梁上钉钉子,就相当于在这家人的心口上扎刀子,钉几颗钉子就代表有几个人出事。” “很明显,这个害你们的人是算准了,你们家有七口人,他就是要让你们全部死绝。” 这得有多大的仇恨才能下此狠手啊! 而且,钉了钉子还不够狠,这人还在他们的香炉里放了一块至阴至邪的死人骨头! “香炉是一个人供奉神仙、祖先的载体,代表家中的口舌是非,以及运气的好坏,在里面放脏东西后,首先,会玷污你们供奉的神明和祖先,使得他们离你们而去,其次,是给你们惹口舌是非,家里的人就会很暴躁,说话很难听,经常得罪人,贵人运几乎被折断。当运道变差之后,会影响你们请来的师父做出的判断,所以一直都拿不准是什么原因。” “至于祖先的坟墓寸草不生……”我摇摇头:“祖坟代表的是一个家族如今和未来的运势,我知道苗族人埋葬先人跟汉人不同,你们是不立碑的,只在坟头种树,树木越发旺盛,就证明家族越兴旺,所以,他以大量白酒浇灌祖坟,让你们祖先坟头光秃秃,就是希望你们家今后再无子嗣……” 这真是太歹毒了,简直是赶尽杀绝啊!连那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还要让他们绝子绝孙,说实话,遇到这样的人渣,要是在咱们白马镇,早就拖出去暴打一顿了,村规民约先整治一番再用法律去惩罚吧! 听到之后,大姐疯了似的扑上去要掐死他,嘴里骂着苗话,骂得特别凶,周围的吃瓜群众也都看不下去,纷纷骂了起来,朝男人丢石头,差点就丢到我了,吓得我赶紧往苗王身后躲。 阿古一吼了一句,所有人都安静了,地上跪着的鼠目男叫嚣着,好像说不是他吧,阿古一问我:“你可有证据证明是他?” 大姐哭着说:“一定是他,只有他跟我们有过节,而且他前几天才来过我家。” 我知道是他,因为刚才在看米的过程中我已经看到了,可惜看米并不是人人都能看的,也不能做录像,不然也不必那么麻烦了。 我说:“有证据。” 我告诉大家,但凡做邪术、用邪法害人的,都会受到反噬,所以,鼠目男也不例外。 我让人揭开鼠目男的衣服,他拼死不同意,当揭开后,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他的身上,出现了七个钉子大小的窟窿,其中一个在肚子上,里面的浓水流了出来,之前被衣服包裹住,还没觉得有什么,现在一打开,他浑身散发出一股死耗子的恶臭。 我捏着鼻子让阿古一派人去他家查查,一定还有没用完的害人家伙,那俩小伙子再跑一趟,过了一会儿包了几根钉子回来:“是在他家找到的,跟阿姊家的钉子一样。” 我问:“现在,你还有什么狡辩的?” 鼠目男恶狠狠地盯着我,那双浑浊的小眼睛渐渐泛红,他抬着头,朝我吐口水,阿古一看到后,立马用镰刀帮我挡了,那口水吐到镰刀上,隐隐发黑…… 140.迎贵客的特殊方式 那男人开始扯着嗓子骂了起来,不知道在骂什么,大姐气得浑身发抖,最后还是阿古一比较厉害,抽出镰刀,一把拍在他的嘴巴上,将他的嘴都拍出血了,然后气得要命:“拉下去,关水牢。” 大姐哭着对我说:“我和他做了几十年的邻居,当时两家之间有一条小路,两家老人家在世时说过,那条路是我们家的,所以前段时间我家修墙,把路修到了墙内,扩了院子,结果……结果他就来找我们吵架,说我们占了他的地盘。” 阿古一说:“我们苗族是没有文字的,所以没有契约,但当时我对这事有印象,就去评了理,他虽然不服气,但也没办法,谁知竟然为了一小个地盘就去害人全家……” 然后阿古一对我说,让你见笑了。 我摆摆手,人心狭窄,就算一根针都能引出祸事,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善后,处理不好,阿金石一家都不好过。 我让阿古一先别急着处罚鼠目男,最好能问出是谁教他的邪术,当然,这件事我就不插手了,他们苗寨自己解决。 我问:“现在可以让我进寨子了吗?只有进去,我才能处理。” 阿古一命人马上把小男孩阿金石抬回去,将桌子移开,周围的苗民不像初见我时那么防备了,反而有两个漂亮的苗族阿妹一人拿着牛角杯,一人拿着红蛋迎了上来。 我听说过苗族人欢迎贵客的方式,那便是在门口设置迎宾酒,牛角杯盛满鲜甜的米酒,轻轻灌进客人的嘴里,客人不能用手接,也不能用手碰到酒杯,否则就要“再来一杯”。 我被人们簇拥起来,阿妹捏着我的鼻子,一口给我灌了酒,喝了就后,我吧唧吧唧嘴,真甜呐,有点像醪糟,但是也不敢贪杯了,还有正事要做。 另一个妹子,将红蛋放在网兜里,挂在我的脖子上,整个苗寨的人唱着欢快的歌谣,用此起彼伏的嚎叫声,欢迎我进寨。 阿古一告诉我,南花寨很少来外人,更很少有贵客,我是为数不多的一个,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 在阿古一的带领下,我终于进到了苗寨,周围漫山遍野都是鳞次栉比的吊脚楼,楼上檐角飞翘,家家户户的屋檐下都挂满了红辣椒、玉米和大蒜。 我欣赏着苗寨景色,很快就到达了阿金石家——一个在山顶上的人家,院墙果然是新修的。 此刻到了门前,我先准备了一把米茶盐和朱砂,向着门内洒去,先一步一步地驱逐晦气,接着才跨入门槛。 我看得出来,阿古一的那把镰刀杀气十足,于是让两个火旺的人将香炉抬了出来,放在院子里,由阿古一操刀,一刀将香炉劈成两瓣,里面的人骨也劈成两截。 香炉处理后,我进到里屋,抬头一看,就看到房梁上缠绕着一条蛇,原来那鼠目男为了不让阿金石家人拔掉钉子,还请了一条蛇精过来护着。 我看着那蛇,蛇也直勾勾地瞪着我,阿古一问:“林师父,你在看什么?” “有蛇。” 我问他们要来雄黄粉,当雄黄粉一洒,那蛇就溜走了,走了之后,让他们把七根钉子分别拔了下来,这钉子也得处理,我让阿古一找来寨子里的银匠,高温将钉子融成一块铁皮,放在村子里跳舞的芦笙场上,由千百人踏上,将戾气消除。 然后这房梁……自然也不能要了:“房梁好办,拖出去烧了,化成的灰留着,派人去把祖坟被白酒浇过的土层全部挖掉,重新选新土来填埋,将灰洒在坟上,准保草势旺盛。” 做完了这一切,我用米化了一碗水,让阿金石吞下去,小孩子喝下后,不出几分钟就醒了,醒来后猛地吐了一阵,吐出一股黑漆漆的、散发恶臭的东西,然后整个人就精神了。 忙活完所有的活儿,夜幕已经降临了,阿金石的阿妈双手捧着做好的五色姊妹饭,说要感谢我救了他们全家,我摆摆手:“没事,这是我天职。” 然后对着苗王阿古一说:“苗王,我们可以单独聊两句吗?” 他抽着叶子烟,带我出去,邀请我去他家吃大餐,我也不客气,跟着他走在苗寨蜿蜒的小路上。 我说:“苗王,我这儿米也看了,人也救了……你能不能把我一起的朋友放了,然后带我们去见阿娜金。” 阿古一笑了笑:“你怎么知道你的朋友在这儿?” “原本不知道,遇到白虎后,我就有了怀疑,现在,我已经确认了。” 他爽朗地笑起来,山里人其实内心都还是挺淳朴的,他也不瞒我:“那白虎确实是我们寨子的,是我们的守护神,至于你的朋友……好吧,请随我来。” 阿古一调转方向,带我去了另一座山的山顶,那里就是苗寨的牢房了,嵌在一个溶洞里,门口有十个人把守。 我远远的就看到砖灵被困在里面,铁门上挂了一根发黑的人骨头,他便受限出不来了。 看到我来后,砖灵激动得要哭了:“九九……” 阿古一让人取下人骨,砖灵直接穿过牢门飞了过来:“你终于来救我了!” “受刑了?” “那倒没有,只是今早刚飞上去,就被这根骨头给敲下来了。” 我去,他还真是弱鸡啊,一根骨头就敲下来了,想我在密林里好几次都要嗝儿屁了,能靠谁?只能靠自己啊! 他看着阿古一,眼神充满敌意,为了我俩的安全着想,我赶紧当和事老:“这件事也不怪人苗寨,毕竟我们没打招呼就闯进来,人家很自然地会以为我们是敌人。” 然后给他挤眉弄眼,他终于变了脸色:“好吧,那这件事就……算了!” 阿古一笑着说:“误会一场,大家今晚喝杯酒,马上就能交朋友!” 但我却不想沾酒,因为我还有正事要做:“苗王,我跟你提的事……” 他带我们往山下走去:“放心吧,阿娜金你很快就能见到……” 听了他的话,我也就放心了,毕竟人家是苗王,说的话一诺千金,接下来等着我们的是什么?当然是好吃的了! 我和砖灵第一次在正宗的苗寨用餐,心情激动得不要不要的,这一炖相当丰富,苗王的老婆个个都是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的人,一会儿工夫就端上来鸡稀饭、酸汤鱼、辣子鸡、姊妹饭、腊肉、香肠以及各种小菜,摆了个长桌宴。 砖灵看着他几个老婆转悠的身影,问:“他咋能娶四个老婆?” “特权,就跟古代皇帝一样。” “哇塞,这也太爽了!” “怎么?你想要?” “不敢,我觉得我无福消受……你看哈,这四个老婆,男人在时,安安分分凑一桌打麻将,男人一出门,估计得动刀子吧!” 阿古一听到后,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141.奇怪的生魂 阿古一笑过之后,对我们说:“在我们苗族,每年草长莺飞的时候,就是恋爱的时节。青年男女都会聚集在风雨桥或是山坡上进行游方。” “什么叫游方?”我问。 “就是青年男女对歌啊!谁对歌对得好,歌声优美嘹亮,就能俘获女孩子的心。”他非常嘚瑟地对我们说:“我的老婆们,都是对歌对来的!” 砖灵眼睛都发亮了,我笑道:“苗王,你教他两首吧,让他脱脱单。” 他看了看砖灵,虽不知砖灵是何物,但还是认真打量起来:“模样倒是漂亮,像个女人,就是不知道中不中用。” 阿古一的话,逗得大家哈哈笑起来。 之后,饭菜上齐了,阿古一对着最年轻的老婆说:“去把阿妹请出来吧!” 女子应声去后,过一会儿领着一个长相水灵,但却阴气沉沉的女子来到桌边,就安排在我对面。 这姑娘脸上有点婴儿肥,白白嫩嫩,眉清目秀的,有种纯天然的质朴之美,但坏就坏在她的眼神阴沉沉的,看人时总带着一股阴森感。 此刻,她坐在我对面,那漆黑的眼珠子就直勾勾的盯着我。 “我们认识吗?”我问。 她笑了笑,端起土碗就喝了一口酒。 阿古一看到人都来齐后,举起土碗用苗语说了一句激昂的话,又用汉语说了一遍:“让我们欢迎远道而来的贵客,干杯……” 所有人都发出呜呜的欢呼声,我和砖灵喝了一大碗米酒,米酒进入嘴里甜甜的,下肚之后暖暖的,还真是好喝啊! 坐我对面的女子,阴笑着看着我,低下头,抬起眼皮子,露出大片眼白,看得人浑身不自在。 在这样的眼神注视下,我都没心思吃饭了,但其他人不同,特别是砖灵,完全融入了气氛,跟那几个漂亮的姐姐们划拳喝酒,不亦乐乎。 场上所有的人都尽情高歌,恨不得喝到天荒地老,就我和对面那女子安静得似另一个时空,女子终于开口:“你不记得我了?” 这幽灵般的眼神,还有那破锣嗓子的声音,好像在哪儿遇见过。 我望着她那满是胶原蛋白的脸,试探着问:“你是阿娜金?” 她自顾自地仰头喝酒,眼珠子一刻不离开我的脸:“选来选去,还是你的脸最好看啊……” 果真是阿娜金!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想起上次见她,是在奕的家门口,她当时被蛊毒反噬,浑身被烧得溃烂,那半张脸皮开肉绽的,当时还在流脓。 而现在这张脸,这肌肤,完全跟当时的阿娜金不是一个人好吧! 她拿着酒壶,走到屋外的凭栏边上,示意我过去。我过去后,对着山下星星点点,万家灯火,她终于开口道:“我美吗?” “你是用了什么邪法?害了哪家的姑娘?” 她摸着自己的脸:“不过是借死人的脸用用,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又看着我,眼里都在发光:“还是你的脸好……” 我想起昨晚她用蛊控制我的身体,差点没害死我:“昨晚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是不是上次惩罚你不够,还想被虐一次?” 她鼻子轻哼:“我们苗家人最记仇了,蛊毒那事与我无关,却惨遭反噬,这笔账我迟早要算,昨晚的事只是开始,以后这样的惊喜,还会有……” 我觉得自己脾气都挺吊了,这阿娜金比我还要凶悍啊!竟然在我面前说还会害我,就不怕我灭了她吗? 她指着我的玉:“反正有这个东西保护你,我的那些伎俩对你来说,不过是挠痒痒。” 见我一脸严肃,她猛地笑了:“我发现你们汉人,一点幽默感也没有。” “是吗?你哪里幽默了?” 她说:“昨晚,我不过是吓吓你,如果做得不逼真,你会立马赶来吗?” 我感觉她话中有话,一定有事:“你故意引我来,是为了莽子吧!” “是!” 阿娜金告诉我,自从上次回去后,她确实消停了一段时间,那段时间她在治伤,也在寻找刚刚死去,却又貌美如花的女人,于是就选了这个女孩的脸。 “我知道,蛊毒出自我手,只是被奸人偷走、利用,最后反噬在了我身上,我想过向你报仇,但你身边的那个男人太厉害,我下手多次都没得手,就放弃了。” 她说的男人还是能谁,肯定是奕啊!她只见过奕跟我在一起。 没想到在不知不觉中,他竟然替我挡了那么多麻烦事,而我呢?却整天只知道去惹事。 报复我这边的念头算是断了,于是她开始报复那个偷蛊的人。 “可是也晚了,那个人已经死了!”她说:“我用尽办法,把他的魂吸引了过来,我要困住他,用噬魂蛊折磨他的灵魂!” 折磨一个人的灵魂,比折磨人的肉体要残忍上百倍,因为灵魂的痛,是那种可以侵入骨髓的痛楚,这就是为什么地狱折磨的都是人的灵魂,而不是肉体,因为灵魂的痛会放大几百倍。 听到后,我揪着她的手腕,酒坛子落在地上,发出脆响,摔成碎片:“你对他做了什么!” 她挣脱我的手:“别急,噬魂蛊仍在,他根本就没有来。” 阿娜金说,她确实引了莽子的魂魄过来,但走到树林后就被人劫走了。 “什么人?” “我不知道,但我在勾魂的时候发现一件事。”她想了想说:“这个偷蛊贼,是个生魂!” 生魂? 我彻底懵逼了,什么是生魂?就是活人的魂魄。 我赶紧把莽子的照片调出来:“是他吗?” “是。” 阿娜金告诉我,她在招魂时发现,莽子是生魂,身上还有活着的气息,可是不对劲啊,阿金和龙女都说,莽子已经死了,就算第一次有梓娘娘帮忙,他用了博家的法术留存于世,可是第二次却是被碧珠给杀了,还毁了尸。 博家亲自用法术验明正身,还能有假? 既然肉身已毁,怎么可能还是生魂呢? 阿娜金摇头:“我从没遇到过,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件事,太过奇怪,所以我不能直接找你,也不能请你前来,只有刺激你自己找上门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件事有危险,操纵他偷蛊的人很厉害,我不想惹麻烦,更不想苗寨出事。” 所以,阿娜金才会故意用蛊做成敲门金和看米的求助,引我上钩,让我愤怒地前来报仇。 142.几十种毒物炼“补品” 这个阿娜金,比我想象的要狡猾多了,我之前曾说过苗族人基本上都挺淳朴的,这些人里就不包括眼前的这个女人。 不过她再怎么心眼多,总归是向着苗寨和乡亲的,我也理解她,如果她贸然插手这件事,只会越陷越深,就如我现在这样……不仅自己三番两次出事,身边的人也没个好下场。 我问她:“我之前得罪过你,为什么帮我?” 她说:“你们汉人有句话,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 “这么说,是要谈条件了?” “是。” “好,爽快。” 我性子比较直,明人不说暗话,像这样有事说事的最爽了。 “我要你替我报仇!”阿娜金摸着自己的脸,似乎那伤口还在痛,我回想她那血肉模糊的脸,之前应该长得应该也不赖,只是什么不好,偏偏学制蛊,最终让自己容貌尽毁。 那时她被烧得特别惨,若是个普通人早就死了,不死也崩溃了,她能活下来,且还换了脸,真是厉害了。 “我知道自己的力量太小,没办法与那个人斗,不过……你可以!”她眯着眼睛的样子,特别阴沉:“所以,我要你帮我报仇,把我的这份算上。” “那你呢?” “我?我还得留在这里,守护南花的安危。” 她让我跟她走,带我去芦笙场上,那里传来一阵孩子的笑声,一些男男女女坐在广场上纳凉,青年男子和姑娘们围着图腾石柱吹起芦笙跳起舞,小孩子们结成长龙在疯跑。 这里有乐、有歌、有舞、有笑声,真是一片净土。 但他们都很怕阿娜金,看到她来,纷纷躲开了。 我说,他们怕你? 她点头,似乎习惯了。 “你守护的人,却害怕你,为什么还要守护他们?” “生为鬼师是我的宿命,怕我是人们的天性,我不怪他们。”她孤独地站在角落里,看到人们纷纷离她远去,那一刻,我有点同情她了,觉得她的身世和处境挺可怜的。 在世人眼里,她就是怪物一样的存在,但就是这样的人,却还是死死地守护着苗寨的安宁。 她也没待多久,对我说:“走吧!我带去看,为什么他们怕我。” 我跟着她,来到一个摇摇欲坠的小黑屋前,屋子是全木结构的,太多年已经发黑了,房子结构严重变形,歪歪斜斜的,随时都会垮。 她门没锁,推开门,点燃里面的蜡烛:“进来吧!你是第一个进到屋子里的人。” 我看着满屋子的瓶瓶罐罐,地上有、桌上有、墙上有,就连梁柱上也有,这些瓶子黑乎乎的,油腻腻的,不知道装着什么。 房子的正中央铺着一张红色的地毯,上面画了一些花纹,靠墙的位置摆着一个蒲团,一个香案,一口大缸,还有一个土坛子。 看到这屋子,我想,她肯定从没打扫过吧,然后也不敢乱坐,就站在地毯外面。 阿娜金也不在意,自顾自坐下,头发披散下来,开始念咒,念得浑身都颤抖起来。 念完后,她一边说着古怪的咒语,一边伸手从坛子里拿出一条竹叶青,就在我面前将蛇的头斩成两段,将蛇丢进大缸里。 接着又拿出了好多毒物,一边念咒一边斩杀,最后丢进缸中。 整个小屋子都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我捏着鼻子,站在窗口,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大约加了几十种毒物后,她从坛子里取出两条壁虎,手里捻着一根钉子,那钉子狠狠一敲,就插入了壁虎的头上,将它们钉了起来。她手起刀落,一刀斩断壁虎的腰,那身子分离后,眼睛和嘴巴还在动,还在吐信子,后半身的腿和尾巴也在摇摆着,看得浑身难受。 最后,她拿出一只注射器,将缸内的血吸了起来,注射进了一只癞蛤蟆的肚子里,那雪白的肚子猛地像气球那么胀大,胀大后,快要撑破时她才停手。 我捂住嘴,开始反胃了:“你在做什么?” 阿娜金说:“这是补品,你要不要尝尝?” 我看着血淋淋的癞蛤蟆,赶紧压制身体的翻江倒海:“不,不吃……” 她嘿嘿一笑,将癞蛤蟆只手捏了起来,举过头顶,就在我面前将癞蛤蟆给挤爆了,那肚子里的汁液溅得到处都是,她张开嘴,接住癞蛤蟆的血,大口大口地喝,就像在喝甘露。 看到她这种变态吃法,我实在是忍不住走到外面去吐了,吐了之后人终于好些了。 我无法忍受着满屋子的血腥味以及那些毒物身上的腥臭体液,混合在一起光是闻着味儿就已经够了。 我站在门口,看着她再度抓起一只癞蛤蟆,将注射器的毒血射了进去,癞蛤蟆的肚子再度鼓起来,她晃了晃:“喝吗?好东西。” 我捂着嘴,不想连黄胆水都吐出来:“不用了,我无福消受……” 她看我不吃,又仰着头捏爆癞蛤蟆的肚皮,忘我地吮吸起来。 等她喝完后,嘴角和下巴全是血,她满足地打了个嗝:“你现在明白,为什么他们讨厌我了吗?” 我点点头,这种生活习惯,是个人都受不了啊!用几十种毒物炼毒,然后生吞下去,一般人早就被毒死了,也只有阿娜金这种从小就喝毒血,与蛊毒为伍的人才能当做补品。 她擦干嘴,不知道为什么,喝完后,她的脸色确实比方才好了点,婴儿肥的小脸上终于出现了血色,但神情却十分悲戚:“连我,也讨厌这样的自己……” 这一夜,我突然觉得,她好像也没有那么惹人烦,反而被浓浓的悲凉包裹着,两个没有办法选择出生的人,站在山顶上静静地看着苗寨一盏一盏地熄灭灯火,就像漫天繁星在一点一点的陨落。 她带着我往苗王家走去:“今晚住在那儿,关好门窗,听到任何声音都别打开,切记。” 我不明白,她轻声跟我说:“看得出来,阿古一喜欢你,有留下你的意思。” “什么?”我咋没看出来? 她说:“按照苗寨的风俗,你是不可以留宿苗王家的,他既然热情地留下你,自然是有原因的……” 听完她的话,我吓得赶紧退缩:“我不去了。” “你不去?你朋友的命就别想要了……” 143.下流的催情蛊 原本我觉得阿古一这个人挺热情的,虽然是苗王,但是没有那么大的架子。但听阿娜金这么说,我又开始害怕了。 除了怕,我还能怎样呢?砖灵在他们手上啊! 阿娜金将我送回去:“我走了,你保重,记得你答应过我的……替我报仇!” “好!”她的仇也是我的仇。 阿娜金离开后,我深呼吸一口气,走进苗王家的院子里,刚进去,就看到周围收拾干净了。 刚才吃得火热的长桌宴已经撤下,院子里留着门,点了一盏灯,似乎为我而留。 楼上的房间,传来一阵令人脸红的娇喘声,好像是苗王四老婆的声音,那声儿一浪高过一浪,在这寂静的夜空里异常刺耳。 我赶紧跑进去,遇到了苗王的大老婆坐在灯下绣花,这个女人年纪35岁左右,可能是因为操持家务外加干农活吧,皮肤有点黑,但五官却是清秀的。 楼上动静那么大,楼下的大老婆还稳如泰山的绣花,也是没sei了。 看到我来,她说:“你回来了?” “嗯。” 楼上的喘息声依旧,震得整栋楼都在摇晃,我听见几声苗语的低吼传来,是苗王的声音,然后女人发出一阵浪笑。 艾玛,我听着都脸红。 她就像没事人一样:“苗寨的夜色好看吗?” “挺好看的。” 她放下手中的针线,带我去楼上,楼梯嘎吱嘎吱作响,配合着他们的床晃动,往往楼上走,那声音就越清楚。 大老婆不急不缓地走在我前面,手里举着一盏煤油灯:“山里人饭后没什么活动,就这样。”然后将我领到最边上的一间房:“林师父你在这儿住下吧!” 我试着打了两下响指,结果砖灵没有出现,我不放心他,问:“我朋友呢?” 她说:“已经睡下了,你快休息吧!对了……夜深了,别乱跑。” 我赶紧在她的陪同下进了房,进去后,立马锁好了门窗,躺在了床上,听着隔壁屋子嘎吱嘎吱的晃动声,以及那销魂的叫,一直持续到半夜…… 夜深了,周围传来一阵虫鸣声,偶尔有风吹动树叶的声响,凸显了苗寨的静谧。 我喝了点酒,又累到了,很快就睡着了。 睡着睡着,我听到了一阵空灵的歌声,那歌声缠绵婉转,似谷中的百灵鸟,是那雄鸟在向雌鸟示爱。 是谁啊,大晚上不睡觉,讨抽啊! 我翻了个身,那歌声更近了,就在楼下对着唱,唱完苗语开始唱汉语,我迷迷糊糊只听到了几句:“月亮爬上半山腰,哥哥等妹风雨桥……” 这曲调类似于某种山歌,演唱的人轻轻柔柔似猫儿一样,却抑扬顿挫感情充沛,是个唱歌的高手。 过了一会儿,那歌声更清晰了点;“明月千里照相思,情歌对唱爱到老……” 我心烦意乱起来,仿佛这歌有什么魔力,听了能让人胸闷气短,浑身发热,特别是耳边仿佛若隐若现苗王四老婆小猫般细碎的喘息声,以及一些不可描述的声音,让人躁动起来。 我迷迷糊糊地在床上扭动起来,感觉好热啊,好想开窗透透气啊。 我眯着眼睛起来,走到窗前,窗外架着一把长长的竹梯,梯子下站着一个穿着黑衣的男人,男人只是一个影子,隔着窗户我看不清。 歌曲还在唱,那音符似有魔力,在我耳边跳跃,让人有一种被爱包围的幸福感。 一个男人,深夜站在我的阁楼下,深情款款地唱歌,这么赤果果的表达,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我的心似被蛊惑,双手忍不住攀上窗户,想打开,却在碰到窗框的那一刻,被胸口的玉水滴烫了一下,手一抖被木刺刺伤了。 痛啊! 我倒吸一口凉气,清醒了一点。 我想起阿娜金说过的话,千万不要打开门窗,便赶紧缩回去,躲在被子里,可是没过多久,我又听到了那阵歌声,这次不仅在外面,好像我房门口也唱了起来,我挣扎了一下,很快就犯困了,意识模糊起来…… 半梦半醒间,我听到房门开了,一道身影进来,他个子高大,身体比较壮实,浑身的酒气,见面后,他伸手摸了摸我的脸,用一句苗语说了句感叹的话,然后把我放在了床上。 他扑下来,两腿将我压在身下,他问:“做我老婆,可好?” 我木然地点头,明明想拒绝,可是身体内的燥热却让我无法拒绝。 我现在只想找个男人过来帮我泄泄火,其他的都管不了了。 他笑了,双手小心翼翼地解开我的衣服,白色的蕾丝边罩罩跃入眼帘,他发出一句感慨,正准备埋头在我胸前,一阵风猛地吹开了窗户,把他吓了一跳。 他嘴巴里骂骂捏捏,起去关窗,刚走到窗边就被一只凭空伸出的手抓住了头发,狠狠一扯,就将他扯出窗外。 楼下传来一道闷响,再没声儿了。 我敞开胸脯,木然地躺在床上,看着这一切,就像个没有感情的木偶。 一道修长又干练的身影从窗口跳进来,走到我面前,眼睛发着绿光。 看到我一对白花花的小白兔暴露在面前,他愤怒了! 一把捏着我的下巴,凑下来看着我:“为了逼我出现,你居然愿意陪一个老男人……” 我看着他,动也动不了,只是流着眼泪。 不是的,我这个颜控狗,怎么可能会去陪一个满身酒气的大叔?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感觉像中了妖法。 他的怒气从身体里散发出来,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脸,却能感受到那愤怒的呼吸。 不过能在关键时刻被奕救下,我真的很开心,我发誓,我不是要以这样的方式引他出现的。 见我流泪,他终于松开手,看着我一动不动的身子,四目相对,然后说:“催情蛊……”眼神往外瞟去:“还真是下流啊……” 我不知道催情蛊是什么,但也略有耳闻,这催情蛊是蛊毒的一种,蛊毒寄生在男人的体内,只要他真心喜欢哪个女人,就会催动,具体怎么个催动法,我之前不知道,但今天,我见识到了…… 见我不能动,奕用手拂过我的胸口,一股冰冰凉凉的气流冲进我的体内,我感觉两个力量在身体里对冲,可谁也不怕谁,弄到最后,反而让我很辛苦,大滴大滴的汗珠落下。 奕赶紧收住掌心的气,那手不小心略过胸前,碰到了我的肌肤,我的身体仿佛解锁,终于动了起来…… 144.嗯,大冰棍真好吃! 刚才是不能动,现在是触动之后就停不下来。我环绕他的脖子,一股又热又无法控制的冲动在小腹下乱窜,我克制着自己,千万不要发出那些奇怪的声音。 他的眼睛恢复了本来的色彩,漆黑,黑曜石般深不见底:“我能拿你怎么办?” 我已经快失去理智了,眼前的男人变得越来越模糊,只有一个人影,他的身上并没有像我这样越来越烫,反而越来越冰凉。 “热……难受……”我干燥的喉咙挤出几个字。 说完后,摸着我的头:“不怕,有我在。” 这夜发生了什么,我已经不太记得了,依稀留有一些印象,一个冰冰凉的大蛇缠绕着我,帮我降温。 那股坚硬却霸道的大冰棍挤入身体,我吃痛哼了一声,他就变得温柔起来,原本燥热的心,一下就安定了。 我跟这条冰冷的蛇纠缠了后半夜,一次又一次地颤抖、撞击…… 直到第二天醒来,我还在吧唧吧唧嘴:“嗯,大冰棍……” “真好吃……” 我听见外面有人悉悉索索在说话,晃了晃沉重的小脑袋爬了起来,身上凉嗖嗖的,特别是胸前,我差点没叫出来,我衣服呢! 衣服散落得满地都是,房间里四处都是欢爱过的味道,特别是床单上,还有一道明显的水渍。 我吓坏了,昨晚的事不是梦,是真的! 奕呢?奕去哪儿了? 昨晚睡完了我,他就拍拍屁股跑了是吧!臭不要脸! 起码……起码等我清醒的时候再来个回笼炮啊! 我随便擦了擦,赶紧穿好衣服出门,刚出门口就撞见了砖灵,他昨晚喝得太多了,酒还未醒,眼睛都是无神的:“九九,你起了……”然后他闻了闻我的身上:“什么味道,怪怪的。” 吓得我跳出一步:“什么什么味道,没有啊……”然后朝人多的地方走去。 楼梯间已经围得水泄不通了,苗王的几个老婆跪在地上哭得死去活来的,四老婆的脸都被打肿了。 大老婆说:“都怪你,昨晚一哥在你房里睡的,是你害得他变成这样!” 那四老婆哭哭啼啼:“我也不知道他会……会这样。” 这时阿娜金来了,周围的人虽然怕她,但用她的时候却是顺手得很,她来之后看了看赤膊上身的阿古一后,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我。 我裹紧衣裳,他的事可跟我没关系,看我干嘛。 我记得昨晚他是被奕拽下楼了,怎么怪都怪不到我吧! 阿娜金的衣袖抖了抖,一直巴掌大的,带毛的蜘蛛走了出来,到了阿古一的额前,从嘴里伸出一根又细又长的针,刺入了他的眉心,眉心流出一道黑血,阿古一的手指动弹了一下,睁开了眼。 睁开眼后,阿古一完全没有了苗王的霸气,反而神叨叨地看着周围,一句话都不敢吭,等人走后,他支走了老婆们,裹着被子,朝我鞠了一躬:“对不起林师父,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是我贼心重,我再也不敢了……” 这是怎么回事? 阿娜金悄声对我说,昨晚阿古一想用催情蛊魅惑我,让我跟他发生关系,只要我跟他交合就会中蛊,从今往后不论生死都会一心一意地爱着他,爱得死心塌地。 结果没曾想,却被奕给破了蛊。 我看着他,再看着远去的四个环肥燕瘦的女人,终于明白他为什么唱歌就能唱出那么多个老婆了,原来是下了蛊。 阿娜金又说:“他遭此一难,几年都无法进行房事,也算是惩罚了。” 听到阿古一这几年将不举,我觉得这个惩罚也蛮不错的,天天面对四个女人,小鸟儿却抬不起头来,对一个苗王而言,应该是最霸道的报复和最强的耻辱吧! 奕这个人,还真是太腹黑了。 砖灵站在我身边:“怎么了这是?” “没事,走吧……” 我和砖灵离开了南花寨,临走时,乡亲们来到门前送我们,昨天背在背上的老太太,在家人的搀扶下对我挥挥手,我也朝他们挥手告别,刚准备转身,小男孩阿金石和他的阿妈冲出人群,阿金石用野草给我折了一只小小的蝴蝶,大姐给我送来一张苗绣手帕,上面也绣着蝴蝶。 “蝴蝶妈妈是我们苗族的女神,师父你是好人,愿蝴蝶妈妈保佑你……” 说实话,我不是个泪点低的人,但收到这两份礼物时,眼泪却忍不住在眼眶打转。 他们不知道怎么表达感谢,唯有请神明保佑我们,才能表达谢意。 “你救了我们一家人,是我们最大的恩人,欢迎你常来!” 我将礼物收好,摸了摸阿金石的脑袋:“好好读书,快乐长大。” 然后转身,将老乡们欢送的画面留在脑海里,洒脱地挥一挥手,和砖灵离开了。 这一刻,我彻底理解了,为什么人们害怕阿娜金,她仍旧守护着村民,就是因为这一张张笑脸。 “九九,你哭了?” “没有,风沙迷了眼……” 这一去,路途就顺利了,林子里再没有鬼打墙和瘴气,为防止山精捉弄我们,苗寨将白虎派来保护我们,不远不近地跟着,直到我们出了林子,回到车旁,白虎才摇了摇尾巴转身离去。 砖灵整个过程吓得跟鹌鹑似的:“这就是虎?” “是呀!”我笑他,一个精怪还怕老虎! 他激灵一阵:“太可怕了,我原本以为老虎很可爱的。” “是挺可爱的啊!”起码没把我们当晚餐吃掉。 “可爱个屁,吓死我了!” 这一路,我走得异常地辛苦,为什么?还不是奕做的好事? 昨晚也不知要了我多少次,今天起来,下面和双腿酸痛得不行,一股撕裂感隐隐作痛。走路时腿都合不上了,砖灵看到后还觉得我奇怪,我能怎么说?难道说昨晚奕来了,上了我就走了? 多丢人啊! “九九,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怪怪的?” “怎么了?” “动不动就脸红,而且动不动就偷笑。” “有吗?我有笑吗?” “有,当然有了,你刚才还在笑,一脸满足的样子。” 我捂着脸,看着镜子,老天爷,我该不是疯了吧,什么时候笑得那么yin荡了? “你看错了。” “我没看错,你一定有事,说啊……” “没什么,开车了,别打扰我,小心车毁人亡!” 虽然我克制自己不去想,但心里还是会不自觉地浮现奕的脸,我把每一次难得的见面都印刻在心里,他每一次的不辞而别,我都当做是为了下一次重逢,而暂时别离…… 145.怀孕了 这一回去,我过了一段安稳日子,每天不是跟砖灵去逛逛街,就是拌拌嘴,日子终于有点普通的人样儿了。 只是过了小半个月后,我的亲戚还没来,已经晚了两个星期了,我有点担心,也有点害怕,虽然从小是个男人婆,但好歹电视和韩剧都看过,心里清楚女人不来姨妈意味着什么。 算算日子,我和奕发生关系的那晚,好像正是排卵期吧! 我内心惶恐不安,借口出门办事,跑到药店去买了跟验孕棒,长那么大,我还是第一次去买这玩意儿,害羞得要命。 因为长得显小,还被药店的人白眼,觉得我是个高中学生妹,出去乱玩闯祸了。 这些白眼和误会我都忍了,只要老天保佑不是我瞎猜的结果,一切都好办,让我去药店买十根验孕棒都成。 我也不知道怀着怎样的心情,手里捧着验孕棒,不敢回家,害怕被人看到,最后钻进了商场的公共厕所,我手抖得厉害,按照说明书上方式测试,过了一会儿,结果出来了,我看到那两道杠,吓得瘫软在厕所。 不是吧!我勒个去啊,中彩票了! 我把验孕棒丢进纸篓里,慌乱得不知怎么办,我怀了孩子,我怀了奕的孩子! 这个消息太突然,是我从没想过的……至少现在还未想过,而它说来就来了! 最惨的是,我孩子的亲爹躲着我,我甚至不知道去哪里找他。 我拨通奕的电话,已经是空号了。 我发微信给奕,发现已经被删除拉黑了。 我们之间的联系,真是少得可怜。 我从没谈过恋爱,也从没怀过孩子,一切都是第一次,无助,恐慌围绕了我,一点也没有即将为人母亲的快乐,我怎么快乐得起来呢?孩儿他爸都跟别的女人订婚了,如果他生下来,也只能做一个野种。 控制不住的,我趴在洗手间哭了。 这一哭没控制住,哭得撕心裂肺,吓到了隔壁间的人,叫来了商场服务员敲门,我打开门,捂着脸,跑了出去…… 回去后,我装作若无其事,买了一块屏幕那么大的黑板,放在了我的阳台上,我用水笔在上面写字,大大地写到:奕,我怀了你的孩子! 这几个字写得很大,很用力,我摸着自己的小腹,虽然孩子还未长大,我也还未显怀,但那种感觉很奇妙,好像一颗柔软的种子在我肚子里生根发芽,有生命地成长。 我坐在黑板旁边,傻傻地等,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从白天守到黑夜,我知道奕的眼睛能看得很远,我知道他一直都关注着我,所以,他一定能看到。 这块牌子,被我藏在阳台的门背后,砖灵是看不到的,但只要关上门,奕一定能看到。 我怀着一丝丝希望,和无比低贱的卑微,希望他能快点出现,告诉我这个孩子是去是留,告诉我,他愿不愿意娶我。 可是一连等了三天,却什么都等不到。 坐在寒风中的我,越来越冷,我把黑板上的字擦掉,这次只写了三个大字:怀孕了。 这字够大了吧? 我想,他这次一定能看见。 两天过去了,奕依然没有出现,而我却接到了宋梓琳的电话,她在那头语气轻快地告诉我:“九九,我和奕……明天要结婚了!” 我听到后,愣了几秒,强颜欢笑:“怎么那么快?” “奕说,有些事早点办了,早点安心。” 我不知道怎么说出口的:“恭……恭喜你们。”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 宋梓琳说:“你会来吧?” “在哪儿?” “维景酒店顶楼。” “好。” 我挂断电话,坐在地上,突然觉得自己好傻,我还以为奕是因为什么事耽搁了,所以我在家里和孩子静静的等,等他想起我,看我一眼,然后过来。 结果……人家根本就没有时间和精力看我,因为他这几天在筹备婚礼。 一想着明天,他就要牵着宋梓琳的手步入婚姻殿堂,我的心就扭着疼,疼得无法呼吸。 我取下那块牌子,抱在胸口,放声地哭了起来,是我太傻,太天真…… 砖灵听到我哭,疯了似的穿门而入:“九九,怎么了?” 他看着我的黑板,那双漂亮的狐狸眼撑得很大、很大,然后给我把脉:“你怀孕了?” 我点点头,靠在他肩上:“怎么办?我怀孕了……” 他的下唇在抖,我从没见过砖灵那么生气,脸上的青砖纹路都凸显了:“是奕的?” 我点点头:“可是,他明天……明天就要跟别人结婚了……” 现实真的好残忍,如果没有这个孩子,我或许可以学会洒脱,好好的过我的生活,可是,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来了?让人猝不及防? 我自己就是一个孩子,根本不知道怎么照顾自己,更别说照顾他了,现如今,在我最慌乱,最无助,最需要奕的时候,他却不管不顾,只顾着跟别的人筹备婚礼。 砖灵气急了,拳头捏得咔嚓咔嚓响:“我去找他。” 然后消失不见了。 等他回来时,遍体鳞伤。 我原本心情就不好,看到他受了一身伤回来,眼泪又噗噗地流了:“砖灵,你怎么搞成这样?” 他吐了一口血,撑着沙发坐下,最在乎的脸蛋留下一道很深的抓痕,我看着他受伤,心里比自己受伤还难过。 “九九,对不起,是我没用。” “别说这些虚的,你究竟怎么了?” “我见到了他!”他又吐一口血,伤得很重:“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说……什么?” “他说,你不可能怀上他的孩子,让你别费心思了!” 原来他以为我是在骗他? 什么叫我不可能怀上他的孩子?难道我不配吗?还是他不让呢? 心头又开始绞痛起来…… “九九,这个男人就是个疯子,他不值得你爱……” 我摇头,不,我不信,我不相信奕会这么绝情,明明在苗寨那夜,他曾趴在我身上一遍又一遍的索取。 在那里,他曾拿我没办法,那柔情似水的目光,那无奈又怜爱的神情,怎么可能是假的? 我要去找他,我问砖灵他在哪儿,砖灵摇摇头:“你找不到的。” “我要当面问清楚!”我几乎是嘶吼,这时,砖灵不说话了,直勾勾盯着我的身后,一道冷冽的目光袭来,似寒潭,我回头,看到一道深黑色的人影立在身后。 “你不是找我吗?我来了……” 146.谁的野种? 我站起来,双腿无力地撑到他面前,眼泪迷住了我的眼,今天的奕,好陌生。 我从没觉得几步之遥会这么远,远到能耗光我所有的力气,我看着他,冷冰冰地站在原地,那眼神不像看着一个深爱的人,反而像看着一堆恶心的烂肉,厌恶至极。 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让他前后反应那么大。 “奕,你终于来了。”我想笑,可是笑起来比哭还难看。 他往房内走去,我跟在后面,卑微得像颗草,砖灵想跟上来,他随手一挥,房门口就设置了一个结界,房门嘭的一声合上了,门刚关上,他就把我抵在了门板上。 那双眼睛,在闪着光,看不出任何情绪。 “奕,我怀孕了。” 他的眼神中分明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欣喜,但很快就过去了,之后是雪山崩塌前的短暂宁静,下一秒,暴虐。 “是吗?”他的手覆上我的小腹,我感觉下身猛地疼起来,作为母亲的本能反应,我用尽全力推开了他:“你疯了!这是你孩子!” 他冷笑:“我不可能有孩子,你怀了谁的,就找谁去。” 我感觉受到了莫大的委屈,以及……侮辱!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身子被谁碰过,他难道不清楚吗?现在说这话,就是说我乱搞,给他戴绿帽? 我一心一意对他,却换来这样的猜疑,早知道老娘就真的给他戴绿帽去,让他头顶一片大草原,起码我还爽过。 “混蛋!” “混蛋?”他眼睛豁的变绿了:“用别人的孩子,来要挟我,林九九,你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嘛……” 我反手就给了他一耳光,这一巴掌我用尽了全力,狠狠甩在他脸上,似要将我全部的委屈都发泄出来:“奕,我从前一直以为,你是有苦衷的,所以才会远离我,现在看来,根本就是我林九九瞎了眼!” 这一巴掌刺激了他,他捏着我的下巴,将我压在门上,热辣的气息喷在脸上:“难道我说得不对吗?”他慢条斯理地说:“你的身子,被几个男人碰过,难道心里没点数吗?” 我愤怒地瞪着他,恨不得吃了他,这些无耻又下流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我真想一头撞死他同归于尽! “你从小就跟博易睡一张床,睡到了十几岁……若说没发生什么,谁信呢?” 屈辱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还跟一个精怪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特别贱地说:“对了,你在阴间还有一个鬼王冥夫。你身边的男人这么多,野种到底是谁的……只有你知道……” 我狠狠咬了他一口,我用力地咬,咬在他的手上,他猛地把我甩开,我跌落在床上。 嘴里有他的血腥味,我一边吞下他的血,一边咆哮:“王八蛋,你说我可以,但这是你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你居然骂他野种……” “怎么?我说得不对吗?” 他好似变了一个人,变得好阴邪,好可怕,那看我的眼神恨不得撕碎我,那么大的恨意,真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他看着我,目光下移,定住我的前胸,我这才发现睡衣不知什么时候被撕烂了,香肩半露。 他凑过来:“一点也不害臊嘛,你也是这么勾引他们的吗?” 他暴虐地把我按在床上,两腿间的硬物抵住抵住我的肚子:“从你在床上的反应来看,一定不是第一次吧……我记得你喜欢在上面,那样子,真是浪荡……。” 我别过头去,老娘生性大大咧咧了点,就被他说成浪荡,呵,我冷笑。 “笑什么?” “笑我自己,笑我白痴。” 如果早知道他是这么无耻又无赖的人,我怎么可能爱上他。 他看着我,鼻尖摩擦鼻尖:“不过这副身体,真的好美、好诱人……” 说完,他疯了似的吻下来,只手按着我,另一只手揉捏着我胸前的红豆,我反抗,我挣扎,跟他睡过那么多次,我从没像今天这样感到如此痛苦,如此不堪。 他见我挣扎得厉害,吹了口气,我的手脚就不能动了。 我瞪着他,就像被钉子定住的四脚蛇,无法动弹,任人宰割。 他分开我的腿,退下我的裤子,那手毫不留情地伸了进去。 我痛得一阵颤抖:“奕,你想做什么!你疯了吗?” 他身上的邪气越发地重了:“怀孕了,下面还那么紧,看来,这些男人很少疼你吧……” 说完后,他解开衣服,猛地刺入,毫不顾及我苦苦哀求,也不顾及我有身孕,那硬物狠狠地撞着我,似乎要把我给痛死。 我叫得撕心裂肺,感觉每一下都在受刑。 我好痛,痛得就像分娩,肚子里的孩子被猛烈地撞击着,某个瞬间我感觉到孩子在哭,在喊,在叫救命,在怪我这个妈妈为什么不保护他。 等他终于发泄完兽欲,从我身体抽离时,一股温热的血从我两腿之间流了出来。 看到那血,他的眼神很复杂,背对着我,大手一挥,我身上的咒解除了。 “以后,不要再说怀上我的孩子,我最恨别人骗我,你说一次,就会痛一次……” 他准备要走,我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浑身都在抽搐,特别是肚子,我感觉我已经保不住孩子了。 我的心好伤,好痛,都说虎毒不食子,奕没有人性的,他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用这种方法让我流产,他真的好阴毒。 “是为了宋梓琳吗?”我嘶哑的声音,似老太婆,充满恨意。 “是为了我和她,我不允许任何人、任何事破坏我们的婚礼。”说完,我彻底心碎了。 只是止不住的哭泣,对孩子说:对不起宝宝,是妈妈没用,妈妈保不住你了…… 奕刚穿好衣服,正准备走,就有一团黑雾冲着结界而来,一下又一下地猛烈撞击。奕看到后大手一挥,被子盖在了我身上,我看到邵成来了,他戴着一个雍容华贵的银面具,遮住了他瞎掉的那只眼,配合刚毅的扑克脸,让人生畏。 看到是他,奕情绪明显波动了一下:“林九九,你的姘头来了。” 我气得发抖,痛得冒汗,下身的血噗噗地流着,都要痛死了,却还要被侮辱。 邵成看到我蜷缩在床上,再看到我白如纸的脸,他彻底愤怒了,猛然一冲就冲破了结界,奕冲上去,两个人跳出阳台打了起来…… 147.我错了,我不该爱你 结界消失了,砖灵托着一身伤痕进来,看到我后,他忍不住抱着我哭了:“九九,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没事了……” 我知道,刚才的那些话都被他听到了,他生怕我难过,将我搂得很紧、很紧:“很痛吧?我带你去医院。” 我感觉体内有一个小生命正在一点一点的流逝,我伸手在两腿间想抓住他,可是却什么都抓不住。 看到我的举动,砖灵吓傻了:“九九,你听我说,孩子没了,没关系,以后会有的,没事了,没事了……” 一个大男人,比我还要紧张。 天立刻就阴沉了下来,奕和邵成在外面打得昏天黑地,一道闷雷响起,奕回到阳台,看到砖灵抱着我,他动动手指,砖灵就被他给定在了墙上。 “林九九,左拥右抱,很不错嘛。” 我看着他,似第一次认识他,这不是我熟悉的奕,奕不会这么说我,不会这么想我,他说要我相信他,所以我相信他,可是到头来,他却不相信我。 强女干我、杀了我们的孩子、还要用这些下三滥的话来羞辱我,究竟是为什么? 他话刚说完,邵成就冲了上来,一股黑浪席卷了奕,奕嘶吼一声,从迷雾中穿过,一手掐住了邵成的脖子。 就像冥婚那夜,他冲进洞房里救我那般,几乎是一模一的动作。 只是人心变了。 邵成獠牙冒出,那副狠劲依旧,丝毫不怕他。 奕说:“你已经没了一只眼睛,还想不自量力吗?” 邵成的嘴里艰难地挤出一句话:“就算是死……我也要保护九儿……我不会让你再伤害她……” “好,我成全你。”奕又变成了在江边那夜,瞳孔泛白,我知道,这是失去理智的表现。 如果任由他们打下去,邵成一定会灰飞烟灭的,他和砖灵加起来,十个都不是奕的对手。 我撑着最后一口力气:“住手!” 奕回头:“怎么?心疼了?” “放过他们。” “放过他们?” 我强撑着站起来,小腹似装了一个榨汁机,把我的子宫都要碾碎了,我痛得直不起腰:“缠着你的人是我,与他们无关。” “九九!” “九儿!” 看到我腿上的血,奕的眼神终于恢复正常。 “你说我水性杨花,我没关系,你说我们的孩子是野种,也随你喜欢,你是高高在上的龙神,不费吹灰就能要了我和孩子的性命,我一个凡人,根本没有力量阻止神的决定,所以……你欺负我,是你的本事,我认了。” 我望着天花板惨笑,让眼泪不要掉下来:“曾经你说要娶我,我信了,就像个傻子,等着你来兑现承诺,结果……”我几度哽咽:“对不起,是我错了。” 砖灵哭了,邵成的情绪也达到了临界点。 “九儿,别哭,不是你的错。” “九九,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明明对不起你的人你是他。” 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我有什么办法?如果我不求饶,我不服输,那么,我将害死身边的两个朋友! 他们都是无辜的,为什么要替我受苦? 奕冷冰冰地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我拖着步子,一步、一步朝他挪过去,地上出现两道红色的血痕,无比刺眼,我哀求他:“我错了,我不该对你抱有幻想,更不应该……怀了你的孩子!” 我掏出手机,屏保是我们俩在一起那天拍的照片,背景是双日奇观,有喜鹊在天上徘徊。 这是我和他唯一的念想了,最美好的念想。 此刻,我当着他的面,将手机格式化了。 就像清除我俩之间的记忆,美好的、痛苦的,一键删除,一键还原,恢复出厂设置。 “我不会打扰你的生活,也不会破坏你的婚礼,放心,我很懂事的,我很怕死的。” 见我苦苦哀求,他眼神闪了闪:“记住你的话。”转身就离开了。 他一走,我失去所有的力气,跌落在地…… 邵成和砖灵过来扶起我,俩人紧张得要命,一口一个九儿,一口一个九九地叫着我,然后将我送去了医院。 到达医院后,医生给我做了B超,然后大声地问他们:“谁是孩子的父亲?” 两个人毫不犹豫都说:“是我!” 大夫摇头:“现在这些年轻人,私生活太乱了,孩子爹都冒出俩。” 砖灵和邵成相互看对方不顺眼,砖灵说:“你个死鬼,有什么资格做家属?” “那你呢?一块臭石头,垫茅坑还差不多。” 大夫也没听明白他们在吵什么,只是不耐烦道:“说够了没,说够了听我说。” 俩人安静下来,我在一旁静静地闭着眼睛。 大夫说:“孩子没事,不过比较虚弱,病人这段时间多卧床休息。” 什么?孩子没事? 我差点从床上弹起来。 那大夫啧啧啧地说:“你们啊,房事要节制一点,这姑娘下面都撕裂了,流了好多血……” 我的天,我老脸往哪儿搁。 砖灵和邵成再没有常识也知道,就算下面撕裂,也不可能流那么多血。 大夫也点点头:“我从医三十年了,也是第一次遇见这么怪的情况,这姑娘流的血够孩子死两回了,但孩子却一点事儿也没有,为了保险起见,还是留院观察吧!” 我摸着小腹,我孩子……没死? 不可能啊!那么粗暴的蹂躏,肚子痛得快废掉,流了一地的血,竟然……竟然没事?我怀的,怕不是葫芦娃吧! 我欣喜若狂,感觉这不像运气好,也不像偶然,我想到了一个细节,在奕将我抵在门上时,曾用手摸过我的小腹,当时有一点疼。 难道,是他保护了我? 不,我告诉自己,不可能! 奕那么绝情,那么狠毒,根本不顾我和孩子的死活,又怎么会保护我们呢? 我对自己说,林九九,别再傻了好吗?别再让自己陷入痛苦了行吗?死里逃生还不够庆幸吗? 眼泪一滴、一滴地流,我为我的孩子感到高兴,至少他还活着。 我摸着小腹,对孩子说,虽然你爸爸是一个混蛋,是一个没有人性的怪物,但是,你有妈妈,妈妈会好好爱你,让你在这个世上快快乐乐地长大…… 妈妈也是父母双亡,杀死他们的人就是你的爸爸,所以,妈妈就算再卑微也要活着,至少能给你一个家,不让你像妈妈这样,从小寄人篱下,被人欺负…… 能成为我林九九的孩子,是你我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如果你足够相信我,就请好好地呆在我的肚子里,乖乖长大,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你,爱你一生…… 148.他们的婚纱照 我又住进了医院,这一次,又是因为奕!我的心真的很伤,伤透了…… “九儿,别哭。”邵成安安静静地坐在我床边,银色的面具包裹着半张脸,很是神秘,却也多了一份异域风情。 “我没哭。”我转过身,另一边坐着砖灵,砖灵手里握着水果刀,在我给切橙子,那刀都是抖的,我按住他的手:“别傻了,凭我们,是斗不过他的。” 他心情烦躁,一把捏碎了橙子,橙汁飙得到处都是,他说:“你现在在医院里躺着,那个王八蛋今天却在……结婚,想想我就不咽不下这口气。” 不服又有什么用呢?为了不破坏他和宋梓琳的婚礼,他连自己的孩子都能下杀手。 提起婚礼……虽然我没有去到现场,但却好像看到了奕身穿全套西装,宋梓琳身披洁白婚纱迎来送往的身影,好刺眼啊! 一想到他的狠心,再想到他们幸福的笑脸,我就恨得滴血,为什么,为什么对我那么残忍? 我一直都认为,奕是真心爱我的,就算他有苦衷,就算娶了宋梓琳,我都可以理解,但昨晚的事,我想出了一万个理由,却无法说服自己。 我气得颤抖,浑身不受控制地抖起来,头皮都在跳。 邵成握住我的手:“想去吗?” 砖灵紧张地问:“去哪儿?医生让她卧床休息,她还能去哪儿?” 我看着邵成,没想到这一刻最懂我的人,竟然是他! 他说:“没有亲眼看到他结婚,九儿是不会死心的。” 对,我确实不会死心,我要看,看他们多幸福,他们越幸福,我就越痛,越痛,就会迫不及待地放手。 我现在成了一个怂货,因为我知道,他已经不爱我了,我的胡闹,我的坚持,在他眼里只是不要脸的纠缠。 但我仍不死心,就算他不爱我,也不娶我,但他始终是孩子的父亲!这是不争的事实。 原本,我觉得自己还太小,没有做好当妈妈的准备,还在犹豫是否留下孩子,但当他做出那些混蛋事后,如果连我也不要他、不爱他,孩子岂不是太可怜了? 砖灵很心疼我,怕我再次受到伤害:“死心?你还想让她再伤一次吗?我不同意。” “你根本不懂。” 他们俩又开始吵嘴,或许是第一次见面就闹过不愉快,砖灵对邵成没有什么好脸,不像与莽子那样和谐,吵了半天后,邵成懒得理他,温暖却不失力量地握着我的手:“不论你做任何决定,我都会支持,就如当年,你决定上奈何桥,我便微笑目送……” 我向他点头,谢谢他对我的爱护:“扶我起来……” “九九!”砖灵按住我:“你不能走,如果你乱动,受伤了怎么办?” 邵成眼神看向门外,一辆轮椅就凭空出现在了床边。 “坐轮椅,我推你过去。” “好。” 砖灵气死了,但还是妥协了:“过去看热闹,好歹也要化个妆,换身衣服啊,这灰头土脸的,还穿着病号服,气势上都输了。” “你以为九儿是去抢人的吗?” “就算不抢人,作为前女友,也不能输给新娘子。” “砖灵,别胡闹了,我就这样去吧!” “你……” “这样挺好的,他看到就会以为……以为孩子没了。” 邵成将我拦腰抱起来,放在轮椅上,细心地为我盖上毯子,我轻轻对他说:“谢谢。” 我知道多见他一次,我就会多痛苦一次,但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 以后,我和他老死不相往来,他做他的龙神,我做我的凡人,我一个人痛苦,就够了。 他们将我推到了维景酒店,门口挂着一幅巨型海报,海报上的俩人依偎在一起,男人披着一件浅灰格子西装外套,只手拦着女人的腰,女人穿着一条森系薄荷绿长裙,瀑布般的长发盘在脑后,一圈格桑花点缀在发丝间。 路过的人纷纷扭头,看着这一对天仙般的人儿,一个小女生戴着耳机经过,停下,摘下耳机:“哇,好帅。” 是啊,他真的很帅。 比韩国很多一线男星都要帅气潇洒,只是眉宇间隐藏的淡淡悲伤,眼眸间压抑的邪气,没人能看出来。 长了一张祸害人的脸,却只谈过两场恋爱,真是可惜了。 邵成和砖灵生怕我伤心哭出来,一直盯着我,我指着自己的嘴角:“看,我在笑。” 他们却更担忧了。 电梯缓缓上升,看着那不断变换的楼层数字,就如我的心跳,我的血液,在一路飙升。 近了,当电梯停在一百零八楼时,门还未开,一阵优雅而浪漫的钢琴、小提琴合奏,从门缝钻了进来。 宾客的笑声,酒杯的碰撞,那空气中溢出的幸福和热闹,仿佛是另一个世界,残忍地将我剥离。 我屏住呼吸,告诉自己,别哭,就算哭,也不能在他们面前掉泪。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面前是一个很大的天台,满地都是粉色的格桑花,一排蜿蜒的石子路延伸进去,里面有酒会,有乐队,有泳池,还有新人举行仪式的T台。 周围的人很多,来了几百位宾客,相互交谈,不断祝福。 一对璧人被人包裹在天台中心,我一眼就看到了他,果然,他穿上了全套西装,衬衫、马甲、领带、外套,剪裁得体的新郎装,将他原本就无可挑剔的身材勾勒得越发修长整个人都自带光芒,特别是那双如星的眼睛,时不时低眉看着她,满是呵护。 而她呢? 穿着一件一字领的婚纱,婚纱是纯白的,没有任何点缀也没有任何花纹,就是这素净的婚纱,被她高雅如天鹅的气质衬得十分高贵,她半披着卷发,戴着头纱,时不时依偎在奕的怀中,像羞涩的高中生。 如果我只是局外人,会觉得他们很般配,配极了,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我心酸得厉害,我问了他那么多次,要不要娶我,每问一次,脑海中就幻想我们站在教堂里交换戒指的情境,用这份甜,冲淡他给我的答案。 邵成将手放在我肩上,我点点头,深呼吸,让他放心,我现在不会闹的,也闹不起了,肚子仍在隐隐作痛,我不会拿孩子开玩笑。 我们三个伫在门口,服务生迎了上来:“您好,请问有请柬吗?” 请柬?我没有……不过…… 宋梓琳说话间回过头,看到了我,她眼神明显一愣,或许是没想到我会如约到来,亦或是被我的样子吓到了,她对这奕耳语几句,亲昵的模样刺痛我的眼睛。 奕回头,淡淡地瞟了我一眼…… 149.仙宴风波 那波澜不惊的一瞥,配上冰山一般的脸,真让人冷到骨子里,短暂的眼神交错,他没有半点停留,径直往前走去,招呼别的宾客。 宋梓琳提着裙子朝我走来:“九九,你能来,我真的好开心!” 砖灵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她完全不在乎,只是美丽的大眼睛愣愣地看着我:“你怎么了?怎么坐着轮椅?还穿着病号服?” “昨晚不小心,摔伤了。” “是吗?”她抓着我的手,我软绵绵无力的手:“你要不要紧?” “没事。”我知道自己的脸很白,连嘴唇都是白的,我刻意保留自己最丑、最狼狈的模样,就是为了让他看到,让他安心。 “没事就好,快进来吧!这两位朋友,我见过砖灵,另一位是……” 邵成冷峻地点点头,整个人都不自然,感觉像在憋着:“邵成。” “你好。” 她推着我的轮椅进去,周围的热闹都是别人的,与我无关。 我眼角瞥到他穿梭的身影,每一个都是背对着我。 宋梓琳将我推到餐桌旁:“九九,你先吃点东西,我去叫他过来打个招呼。” 我拽住她的手:“不必了,你们都很忙,去招呼别的贵客吧。” “那……好吧,你们请自便。”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宋梓琳在起身的瞬间,嘴角挂着一丝得意的微笑,就像宫斗剧里的奸妃阴谋得逞,露出了不不起眼的嘲笑。 还没等我看清楚,她就转身离去了,我在这里的每一秒都倍感煎熬。 砖灵问我:“要吃东西吗?” “我不饿。” 桌上放满了蛋糕、水果、海鲜、还有烧烤……另一边全是酒,啤酒、红酒、白酒、香槟、鸡尾酒还有……米酒。 我指着酒水区:“我口渴了。” 砖灵立马说:“医生交代过,你不能喝冰的,我去给你找热水。” “好。” 他消失在人群中。 邵成守护在我身旁,我发现他自进来后就浑身不自在,刚才还能撑着说话,现在已经没办法如军人一般站得笔直了,只能撑着桌角。 “怎么了?不舒服?” 他的脸已经变成了青灰的死人脸了,牙缝挤出俩字:“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呢?”我想站起来,却被他强行按住了肩:“好好坐着,我会陪你。” 我看他浑身冒着寒气,寒气都化成了雾,白茫茫的一片从皮肤上发散出来,他的状态很差,我知道他肯定不舒服,这时,一个满面红光,怒目圆睁,络腮胡子的莽汉走过来,他套着一件宽大的黑袍子,遮住自己的肚腩。 他的眼神告诉我,他和邵成认识。 果然,他在我面前停下了脚步:“你怎会在此?” 邵成嘴角微抽:“怎么?看到我,很惊讶?” “区区一个阴间的小鬼头,就敢来此地,不怕灰飞烟灭吗?” 我回头看着邵成,他已经非常难受了,脸上的汗跟水一样,哗哗的往下流,他的气息很弱,身边笼罩的寒气更甚,看到他这样,再听到莽汉的话,我明白了,一定是这里有仙气或其他的结界与邵成相克。 “邵成,你怎么了?” 那莽汉摸着络腮胡子:“他?他再多呆一炷香,就会灰飞烟灭了。” 我赶忙握住邵成的手,发现他的手比冰棍还要冷,冷到骨子里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就在我握住邵成的那一刻,一道比手还要阴冷的目光袭来,等我回过神,却又不见了。 邵成硬生生把手抽离:“都说了,我没事!” “你都成这样了,怎么可能没事?”我到底是有多心大,竟然没发现他身体出了问题,还是这个大胡子莽汉提醒了我。 “走,我们立刻出去。” “不行。”他按住轮椅:“仪式还没开始。” 我急了:“你命都快没了,还看什么狗屁仪式?老娘不看了!” 他的脸上,终于荡开了一道微笑:“你……在关心我?” “我……”这人什么脑回路?自己都要顾不上了,还考虑我是不是关心他:“废话别多说,我们回去。” 我这人宁可自己受苦,也不忍心看到朋友受苦。 见他不肯走,我挣扎了几次要起来,却被他按下,无奈,我只好求助于这个莽汉:“大胡子,你帮帮我,带他离开吧!” “你说什么?”莽汉胡子都翘了起来“你叫我……大胡子?” 邵成淡淡的笑了:“普天之下,也只有你能叫钟馗大人大胡子……” “钟馗?”我下巴都要惊掉了:“钟馗可不是你这样的。” 他衣袖一挥,面前出现一个穿着红色官服,凶神恶煞的形象:“你看呢?” 我吓得一哆嗦:“还真是钟馗啊……” 钟馗放下手臂,又变成了刚才的油腻大叔,他看看我,又看看邵成:“这个小怪物虽然毫无教养,但她说得没错,你确实应该离开了。” “这里全是仙家、龙族、冥界的高官,也亏得你能忍受,换做其他的鬼邪,早就被他们身上的气给融化了。” 这时我才知道,原来身边这些看似普通的宾客,全都是大人物,他们不肯以真身示人,反而要变作凡人的模样,应该是为了宋梓琳吧! 邵成一定早就知道了,但他为了陪我,却咬着牙不说,一个人默默承受,就算要死了也坚持留下,怎么那么傻啊。 邵成还想拒绝,钟馗立马出手,眼睛变成两个方孔铜钱,射出两道金光,将他收到了手掌心里:“我把他带走了,你要离开吗?” 我看着远处的奕:“不,我还在等一个朋友。” 钟馗叹了口气:“那你自便吧!” “帮我好好照顾他,等我朋友来了,我会出来找你。” 邵成被带走了,砖灵去找杯热水去了好久,久到我怀疑他去河边打水了。 我在这热闹的喜宴里,就像一颗没有生命的摆设,看着人来人往,听着他们相互寒暄,安静得就像不存在。 “哪里来的人,浑身带着血污,真晦气!”一阵清凉如歌的声音从我后脑勺传来,我回头,看到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扎着一个丸子头,巴掌脸,两只眼睛像小鹿般水灵灵的,看到我后,她捏着鼻子,一脸嫌弃。 血污……是啊,我昨晚才大出血。 然后,她走到我身边,嗅了嗅:“你身上怎么会有我哥哥的气味?” 又接着打量我:“难道你就是那个没有心的人?” 哥哥……她是奕的妹妹? 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你认识我?” “当然。”她高傲地抬起尖下巴:“不过……你跟我哥哥描述的,真是差太远了……” 150.你在闹什么! 原来奕还跟别人说过我,而且还是自己的妹妹,也不知道这个妹妹是亲妹妹还是别的妹妹。 “你哥哥他……怎么说我的?” 她大眼珠子转了一下:“我哥哥说,你是这个世上最美的女人,说你从小到大剪着一头短发,长着一张比龙族还要漂亮的精灵脸。” “精灵脸?是个什么脸?” 那小姑娘指着自己的脸:“就是我这样的啊!哥哥说,你的脸很小,很精致,特别是侧面看去,柔和得就像女娲娘娘亲手捏造的线条,完美又柔和,一双大眼睛时常会露出古灵精怪的神情,就像落入凡间的精灵。” 我感觉遗失的心脏猛地跳了两下:“他真是这样觉得的吗?” “是啊。”小姑娘弯腰凑上来:“确实是小脸,就是这脸太瘦了,白得像鬼,不好看。” 然后又看着我的眼睛:“你的眼睛确实很大,很漂亮,像龙宫的夜明珠,但是为什么那么悲伤呢?你们不是和平分手了吗?还放不下?” 我移开目光:“放下了,不放下,我会来吗?” 然后她两只手指拎着我的衣服:“穿成这样,怪不得我哥要甩了你。” 我苦笑,心里按捺住暴打她的冲动,告诉自己,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瑶瑶,你又在乱说话了是吗?” 宋梓琳端着巧克力蛋糕过来,递到我面前:“九九,别理她,她就是个孩子。”然后将蛋糕送给我:“吃点吧!” “谢谢,我真的不饿。”我将蛋糕随手放在桌上,她的目光随着蛋糕移动,好像很希望我吃下,看到我不吃,反而失望了。 “不要紧,你无聊吗?无聊我陪你?” “不必了,你今天是新娘子,是场中最美的一位,所以,请不要管我,我在后面默默地祝福你们就好了……” 宋梓琳点头,然后给瑶瑶一记警告的眼神:“瑶瑶,你再这样,我可就告诉你哥哥了。” “好啦好啦,我不说就是了。结个婚也那么多规矩,真无聊……” 等宋梓琳走后,瑶瑶拿起那块巧克力蛋糕,一口一口地吃进嘴里:“我这个嫂子啊,人漂亮,又优雅,但是却感觉有点不对劲,好像阴森得很,你觉得呢?” “还好。” “跟你聊天真是无趣,我严重怀疑哥哥的眼光,不对不对,应该是他把你美化了!” 我心头一紧:“怎么?” 她含着叉子:“我哥说,你是他几百年来,遇到的最有趣的人。” “是吗?我有趣吗?”我不过是他嘴里辱骂的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他说,在很久很久以前,当他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跟别人注定不一样。” 听到瑶瑶这些无心的话,我心头释怀了很多,原来,我在他心中也美好过,只是后来变了。 不要紧,我会选择记忆,记住他对我的形容,精灵脸,有趣的人,注定不一样…… 这是奕对我的评价,我会收藏一辈子…… 她吃完蛋糕,看了我一眼:“差别真是太大了!”一边说一边摇头,然后走远了。 她刚走,我就开始在音乐的催眠中犯困起来,一种不可控制的困意席卷了我,我眯着眼睛,完全没发现我的轮椅莫名地动了……正缓慢地往泳池方向前进,周围的人看到我后,都跟避瘟神一样躲开,等我睁开眼时,轮子已经到泳池边上了。 我甚至都不太清楚自己是怎么来的,只感觉轮子还在走,而我却无法控制。 我想站起来,可是一挣扎,就仰面掉进了水里,我害怕的水里…… 轮椅重重地砸在我背上,我沉到了水底,泳池不是很深,但水却冰凉刺骨。 我在水中,感觉身体很重,重得像秤砣,我想过就这样死掉,不再挣扎了,但想到肚子里的孩子,我就疯了似的往上游。 可是,不管我怎么游,都没办法游上去。 我漂浮在水面下,看到这些大人物们冷漠地站在游池边上,没有一个人下来救我。 我好绝望,明明他们伸个手指我就可以上去,可就是没人愿意伸手帮助我。 生活在水中的龙族、拥有神力的神仙们,还有……奕,没有人救我。 就连他也不管我了吗? 我好伤心,在水里流出了眼泪。 就在我觉得自己要挣扎不动时,一道洁白的身影跳入水中,她一边朝我游来,一边脱掉厚重的婚纱,身上只穿着一件连体的收身胸衣,就像高叉泳装。 我看到宋梓琳的脸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我拼命地游过去,她抓住我的手,将我带出了水面。 刚出来,奕就急忙挤入人群,朝我们奔来。 我看到他急切的脸,眉头都要皱在一块儿,他朝我们伸出手。 我也伸出手,他却划过面前,拉住了宋梓琳。 我的手悬在半空,默默收回。 他看到宋梓琳快要脱光了,立马脱下外套罩着她:“你怎么那么傻,竟然自己跳进去。” 宋梓琳浑身发抖,脸色比婚纱还要白:“我只是不想九九有事。” 奕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过我一眼,只是紧张宋梓琳:“你真是太傻了。” 他抱着她穿过人群,大步流星地走去,我泡在冰冷的水里,感受挖心的疼。 良久,我自己爬了上来,一回头才发现,幽蓝的池水变成了深红色。 瑶瑶远远地给我递来一张毛巾:“你是刚刚小产的女人,身上流着污秽的血,也别怪我们不救你,谁碰了你,仙法都会消失,这不,天上的瑶池水,碰到你都变了。” 所以,他们都不愿救我,就是怕碰到我的淤血。 她抿着嘴:“看你的样子也怪可怜的,去那边房间换件衣服吧!” 我点头,行尸走肉地跟着她走去,到了酒店的房间里,她捧来一套古色古香的旗袍,那旗袍是黑色的,但上面的光泽度非常好,质地柔软轻薄,大腿右侧位置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 “我只找到了这套。”她朝我吐吐舌头,一溜风就跑了。 我洗了个热水澡,吹干头发,穿上了这套旗袍,竟然意外地发现很合身,旗袍穿上后十分服帖,将我瘦弱的身材勾勒得凹凸有致,多了几分女人的魅力。 我看到与之配套的还有一根发簪,上面的花儿是月见草,我一眼就认出来了,看到月见草,我就想到他当初捧着花站在车前等我的样子,仿佛就在昨日,然而今天,他就跟别的女人结婚了。 月见草,多讽刺! 我含着泪,将长过肩膀的长发盘在脑后,这还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留长发,为了他。 我摸着镜中的自己,看着那跌落凡间的精灵的脸,笑了,原来,在他眼里,我是这样的。 我强撑着走出去,却在走廊上遇到了一个高大而修长的身影,那双大长腿原本想离开,却猛地冲了过来,一把将我按在墙上:“林九九,你究竟在闹什么!” 151.心肠歹毒的女人 他用闹这个词,我很不喜欢,明明我已经很安静地缩在角落,只是想看一眼他幸福的样子,然后逼自己死心,逼自己放弃一个渣男,谁知道会发生那么多事。 见我不说话,他几乎将我下巴捏碎,我痛得皱起眉头,浑身的毛孔都在收紧。 “痛?知道痛,为什么还要出现?”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笑,一个劲的笑,笑到最后,他自己也觉得瘆得慌,终于松手。 “不够啊。”我抓着他的手,上面有我咬过的牙印,就像纹身,留在了手背上。 “你笑什么?” “笑你不够用力!还不够痛。” “林九九,你疯了吗?非逼我动手?” 我也觉得自己疯了,而且有受虐倾向,讽刺道:“你是不是怕我?” “怕你?”他轻蔑地哼了一下。 “不然,我出现,你紧张什么?” 我的话刺激了他,他揪着我的衣领,带到了一个房间,房间里,宋梓琳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浑身被一股红色的血气包裹着,很难受的模样。 “你的目的达到了。”他把我丢到床边,我的头撞在床尾,磕得我眼睛都发昏了。 “这是怎么回事?”我发誓,我没有害她! “你的血,差点害死她!” 难道是泳池里的血,让她变成这样吗?这一刻我好愧疚,我没有想过身上的血污会害人。 “那她……现在有没有事?” 宋梓琳是因为救我才跳下泳池的,连众仙家都不肯趟的浑水,她却眼也没眨跳了下来,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对得起她? “如果我说没事,你会不会很失望?” 我是真的紧张宋梓琳的安危,奕却一点也不信我,他把我压到宋梓琳的面前:“林九九,我从没发现你的心这么歹毒,不对,你根本就没有心。” 我痛到窒息,却还是吸吸鼻子,努力地解释:“首先,我是意外掉入泳池的,其次,我没想到她会救我,再则,我不知道我的血会害人!” “你觉得我会信吗?” 他拖着我出去,我把我膝盖都磨破了:“滚出来!”然后把我拖回刚才的房间,一进去他就粗鲁地脱我衣服,解开我脖子上的纽扣,昨晚被他肆虐的痕迹仍在,看到后,他停顿了一秒,将我推到了床上。 我想到肚子里的宝宝,想到医生说不能剧烈运动,赶紧捂住旗袍。 “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我说过,你骗我一次,你便会痛一次。” 他压在我身上,张嘴就咬住了我的锁骨,我拼了命的推开,他却纹丝不动,另一只手往我裙内探去。 我绝望地望着天花板:“奕,住手!” 他的手碰到了垫姨妈巾的内内,似感受到了血气,又缩回了,双手向上攀来,不断揉捏、游走,挑逗着我。 我感觉自己快喘不上气了,难受得要命,却死活都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他的手,附在我的腰上,一颗一颗地解开了衣扣,那温热的气息喷在颈窝和耳垂,他轻易就能找到我最敏感的地方,不断地吮吸着,我忍不住,发出了一道shen吟:“嗯……” “真是个不要脸的女人。”他一把推开我,站在了床前,那双眼睛似在看一只待解剖的动物,这时我才发现,身上的衣服已经没了,小白兔就在眼前,胸口凉飕飕的一片。 “你一定要这样羞辱我吗?” “不然呢?我结婚之日,你主动送上门来,想尽办法伤害梓琳,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呵!”我爬起来:“我来之前刚被男人喂饱,就算约炮也轮不到你,你未免也太高估自己了!” 话说完,一股低压笼罩在房里,好像十号风暴到来前的闷热,我抬头,看到他的眼睛是红的,阴翳的脸一半隐在黑暗中,明明没有风,可周围却气温骤降,他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冲过来,掐着我的脖子,将我狠狠按在玻璃上。 “奕……” 我从未想过,我俩会用这么仇视的目光望着对方,之前的一幕幕出现眼前。 在游艇上,我们朝夕相处,曾在甲板上度过那么多美好夜晚,他曾握着我的手,告诉我天上的星。 那一刻,柔情似水。 我中了蛊毒,深陷黑暗的幻觉里,成为海上的一叶扁舟,是他,用自己的身体交换,帮我接除了蛊毒,在黑暗中抱着我漂浮,成为我的依靠。 那一刻,生死相依。 我觉得,这就是我要找的男人,爱我、宠我、关键时刻是我的依靠,是我的命中注定。 可我错了。 原来,我也可以那么恨他! 我的头发瀑布般散开来,月见草的发簪落在地上,发出一阵脆响,他看着那粉色的小花,似想起了当初在一起的甜蜜,终于放过了我。 “你走吧。”他背对着我。 我刚想捡起旗袍和发簪,它们便飞了出去,奕毫无感情地说:“你没资格穿这件衣服。” 又不是我想穿的,不过是一件旗袍,有什么金贵的。 我双手抱着胸,光溜溜地站在他身后,他手指一挥,柜门开启,一件浴袍飞了过来:“穿上,然后滚出去!” 我现在连哭都哭不出来了,那伤痛让我心如刀割,所有美好的记忆都被尘封了,我麻木地捡起浴袍穿上。 “不管你信不信我,我都要说,宋梓琳不是我害的,我来,是真心祝福你们,并送上贺礼。” 我取下了脖子上的玉水滴,这次很奇怪,轻轻松松就取了下来。 我知道他不想见我,于是将玉水滴放在了桌上:“替我跟梓琳姐说声谢谢,祝你们幸福……” 我不敢回头,快步地往外面走去,几乎是夺门而出,我向天发誓,我真的、真的死心了。 我走到楼下,看到邵成扶着砖灵,两个人靠在一起,东倒西歪地等着我。 “九儿,你怎么了?” “九九,你哭过?” “没事。”我不想让他们担心。 看着邵成的脸色恢复如常:“没事了吧?” 他点头。 此刻砖灵的情况有些不对劲,好像受了很重的伤:“你怎么了?不是去烧热水吗?怎么变成这样?” 他的手一直藏在衣袖下,眼神瞥了一眼袖子,我觉得不对劲,拽开他的衣袖,发现那双手被烫得全是泡,大大小小的血泡布满了双手,有密集恐惧症的人当场就得昏过去。 我浑身都在抖,气的,气得头皮发麻:“他们做的?” 砖灵嘴唇都白了:“九九,我没事,只是小伤。” 我眼泪唰的掉下来,眼前的两个人,一个为了我差点灰飞烟灭,一个被他们烫伤,他们就这么容不得我们仨吗? “这是小伤吗?” 分明欺人太甚! 152.爷爷来了! 我想冲上去,就算用大姨妈巾甩在他们脸上,让他们恶心都成,但邵成按住了我:“别去了,身体要紧。” 我好不容易咽下了气,一个鬼精鬼精的脸就从电梯口冒出来,看到我后,一路小跑过来,那双尖尖的耳朵很像精灵。 “是你!” 她看到我穿浴袍:“唉,果然,哥哥还是让你换了衣裳。” 我觉得奕很重视那件旗袍:“那件衣服,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你不知道吗?那是哥哥给他未来妻子的嫁衣。” 原来龙族的嫁衣不是红色的,而是黑色的,我也是第一次听说,怪不得……他要想尽办法让我脱了衣服,原来是我不配穿这件嫁衣。 “瑶瑶,你为什么害我?” “我没害你!”她眼神向左瞟去,明显就在撒谎:“你这人怎么狗咬吕洞宾啊,我分明是帮你……” 见我们都不信,她赶紧拿出一张支票:“这是奕哥哥让我给你的。” 支票上写着一串我想也想不到的数字,我瞥了一眼:“这是什么意思?” “哥哥他说,之前只付过你敲门金,这是尾款。” 呵,那么快就想跟我撇清关系了吗? 砖灵有气无力的说:“九九,别要!输人不输气质。” 邵成一把夺过支票,要撕掉,我给抢了下来:“有钱干嘛不要?”将支票收进了浴袍口袋。 瑶瑶歪着小脑袋看着我:“这就收了,真没意思。” 她蹦蹦跳跳的准备回去,我叫住她:“瑶瑶。” “怎么,你反悔了,又不想要了?” 我苦笑,犯不着跟钱过不去,我肚子里还有孩子要养,总不能让他跟着我吃苦吧! “钱,我既然收下便不会退,我只是好奇,奕的大婚,碧珠怎么没来?”今天在会场我就发现了,龙女碧珠没有出现。 “碧珠姐姐?”她双手捂着嘴:“她跟哥哥有血仇,怎么会来?” “血仇?什么血仇?” “咦,你不知道吗?哥哥杀了碧珠姐姐的相公啊……” 原来杀了龙族妹妹的老公,怪不得碧珠那么恨他,知道我是他的人便痛下杀手。 邵成阴沉着脸:“别听她的,若真有血仇,她又岂会轻易说出?” 瑶瑶耸耸鼻子,翻了个白眼:“这又不是秘密,很多人都知道。” 然后朝邵成做了个鬼脸,身子一晃就跑掉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听到奕杀了碧珠相公,再一次感受到了害怕。 他究竟是什么,为什么总是杀人? 我的父母、碧珠老公、邵成、牙叔都与他打过交道,死的死,伤的伤。 我觉得,这件事别人不知道,爷爷一定知道。 回到医院后,我立刻打了个电话给二婶,二婶接到电话十分热情:“九九啊,是不是这个月又要给生活费了?” 我躺在病床上,肚子隐隐作痛,胎儿随时不保,又发生了那么多事,跟家里的亲人打个电话,得到的竟然不是问候,而是开口要钱。 我虚弱的说:“二婶,我病了,在医院……” “病了?”她终于紧张了一下:“那这个月的生活费……” 我无奈地摇摇头,真是欠她的:“你帮我个忙,明天给你转账。” “好勒!”然后终于想起我病了这件事,不好意思地问:“你刚才说你病了,怎么了?严不严重啊!” “很严重,我就快死了。” “什么?九九,你别吓你婶,到底咋回事,要不明天我和你二叔来江城吧!” “不必了,你只需帮我写一张字条贴在门口,就写林九九病入膏肓,即将嗝儿屁,在江城市人民医院妇产科26床。” “妇产科?”二婶是过来人,知道住进妇产科意味着什么,但她没有说破,或许是想着我明天会转账,她连忙答应:“好,我马上写,你在江城可要照顾好自己啊!” “好。” 我在医院,静静地等着爷爷来寻我,他是最紧张我的,知道我生病,知道我要死了,一定会出现的。 我知道,爷爷并不是真的云游了,而是躲了起来,不愿见我,我知道他一直都关注着我,关注林家。 果然,第二天一早,老猫爷爷就推着我爷爷来到了病床前,我一睁开前就看到俩老头子,一个驼背,头发整整齐齐梳在脑后,精神矍铄。一个坐在轮椅上,瘦巴巴的似枯柴,那张脸是长方形的,几缕小胡子挂在嘴边。 看到他,我就像个小孩子,一头扎进他怀里:“爷爷……” 爷爷瘦巴巴的手抱着我:“小九不哭,不哭哈!” 老猫爷爷站在床边,负手而立,气呼呼的样子:“是哪个王八羔子把我们九九害成这样?” 砖灵和邵成就站在床对面,老猫爷爷指着他们:“一个阴人,一个精怪,是不是他们?” “不是。”他们赶紧澄清。 我泪眼婆娑地对着爷爷:“爷爷,这次你来,可不可以不走了?” 爷爷浑浊的眼睛看了看我,不知道怎么拒绝,我抱着他的胳膊:“我不管,你要是走,我就让你这辈子都见不到我!” “你这个孩子,好好的,说什么胡话?” “你知道,我认真的。” “唉,真是怕了你。”爷爷有话跟我单独说,使了个眼神,老猫爷爷和砖灵、邵成就出去了。 当房内只剩下我和爷爷时,竟然一时间陷入了沉默,最怕空气突然安静啊!我心里有很多疑问,到了开口时,竟然不知道先问哪一个了。 爷爷让我安心躺下,目光望向我的肚子,叹了口气:“还是我来说吧!” 他坐在我身边,就像小时候那样,会娓娓道来一个又一个老故事,他开口后,第一句话就是:“你和他,还真是孽缘啊!” 爷爷其实早就知道奕的存在了:“在我很小的时候,就遇见了奕先生,他那时跟现在没有任何变化……” 爷爷告诉我,每一任守宅人,当心脏被借走时,奕就会出现。 “我苦命的孩子……”爷爷说:“我原本以为,只要我能多活几年,宿命就会晚几年找上你,没想到……该来的还是来了……” 关于宿命的事,奕和牙叔或多或少都告诉我了,投生在林家是上天的安排,我无法改变自己的身份,唯有接受。 “所以,你才给我号码,让我去找他?” “不止如此,他还是你命定的缘分啊……” 153.替代河神位置 如果不是在场的不是爷爷,我一定会骂出来:草他大爷的命定缘分!他都跟其他女人结婚了,还一次又一次地折磨我,这算什么狗屁缘分? 如果缘分注定要充满伤害,我宁可不要这段孽缘,不要这枝烂桃花。 我叹了口气:“可他,终究还是娶了别人。” “是吗?”爷爷的胡子微微动了动:“我可是听说,婚礼取消了啊……”然后他悄声对我说:“小九,你昨天大闹婚宴,干的漂亮啊!” 我真是欲哭无泪,为什么人人都以为我过去是捣乱、是抢婚的,压根不是好不好? 无论我怎么跟爷爷解释,爷爷始终都一脸意味深长,脑海中已经认定是我去搅和的了。 罢了罢了,事实已经如此,我解释有屁用啊。 “这不就是天意吗?”爷爷这个老顽童说:“他注定要娶你,跑是跑不掉的。” 我内心只有一句呵呵,现在的问题不是他娶不娶我,就算他娶我,我也不一定答应了,跟这样一个反复无常,杀人如麻的男人在一起,想想都觉得可怕。 与其考虑嫁娶之事,我更担心的是肚里的孩子! 现在除了邵成、砖灵还有两位爷爷,以及医院的主治医生,其他人都不知道我怀孕的事,甚至在昨天的婚宴上,他们也没有发现孩子还在,只是被我的血污恶心了一下。 我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孩子好好的,可是却血流不断,好像真的流产了,身体虚得厉害,还好有砖灵这个心灵手巧小厨神给我煲汤补补身子,不然,身上的血早就流光了。 每天看着身体里流出的血,我就一阵心疼啊,我的血多宝贵啊,拿去镇仙墓多好。 爷爷这一开了口,就跟我说了好多的事,我也说了关于父母的死因,他听完后点点头:“确实是奕先生杀了他们,不过……他也是无可奈何啊!” 爷爷告诉我,1996年初冬时节,江城上游发生水患,这水患来得蹊跷,当时,当地的土地神前来求助,入了爷爷的梦说,那一带的河神无故失踪,河底沉尸四十九具,那雨倾盆而下,连龙神都无法控制,请爷爷出山去救黎民于水火。 当时爷爷正在一座阳宅镇守,无法脱身,他非常担心水患,怕坏了江底的事,就派了我爹林祥和我娘许云去布阵、镇压水患。 我不理解:“牙叔说,我娘当时刚生产不久,为什么让她去?” 听到这话,爷爷愧疚地看着我:“因为……因为刚生完孩子的女人,身上的血气,连鬼神都敬而远之。” “这我明白,可牙叔说她已经出月子了?” “还没有,还差几日。”爷爷说:“当时,我曾入梦问过小芸,愿不愿放下你,跟着阿祥去镇水患,她担心阿祥有危险,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谁知道,那边的情况,远比想象的要严重多了。 “从滚马乡开始,沿岸的六个村子无一例外全都遭遇了水患,很多人都是在睡梦中,猛然间连人带房被卷到水里,死伤无数。” 当时政府组织了官兵前去滚马乡抗洪抢险,但我爹却算出,问题并不是出在滚马乡,而是在下方的一个村寨丹江村,当时他和我娘赶到后,立刻组织了村民抗洪,并在那儿布阵,结果还是屡屡失败。 “后来,奕先生来了,他告诉阿祥,若要制住水患,只能用戾气极重的人来镇压,填补河神空缺。”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他要将我爹娘绑在镇河神兽石像上沉入河底吗? 我爹愿意牺牲也就罢了,我娘为什么也要跟着去呢? 以前没有当母亲,我不太理解做母亲的感受,现在肚子里怀了孩子,就算是要我的命,我也不想离开他! 爷爷说:“你错了,被选中的人不是阿祥,是你娘……” 我娘? “她未出月子,身上血气极重,又放不下你,死后必定戾气极重。”爷爷告诉我,奕选中的人是我娘,我爹是自愿去陪她的,他不想我娘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在河底,于是和她一起沉江了…… 听完他们的故事,我哭得稀里哗啦的,我没有想过故事的真相是这样,怪不得奕始终不肯解释,原来,真是他杀了他们,我娘就是他亲自选中的。 “作为交换条件,奕先生答应会护你一世平安。” 怪不得他说答应了我的父母,要保护我安全,原来是我用我爹娘的命换来的。 我原本以为爹娘不爱我,就算死了多年,梦里也没有回来看过我,原来是来不了。 在河里死去的人,没人超度是无法上岸的。但爷爷却不能去超度他们,因为我娘替代了河神的位置,我爹要在水里陪着她,所以,他们根本不可能上岸来看我! “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爷爷的眼睛也湿润了:“这件事是天意,我不怪奕先生,可我担心你会怪他,怕断了缘分。” 提起这件事,爷爷说:“其实他们不说,奕先生也会保护你的,你们的缘分,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这是什么意思?” “天机不可泄露,总之,你爹娘死后,我等了多年都没有见到他出现,直到你8岁那年落水,遇到了一条大鱼,我才知道,他一直在你身边……” “我耐心地等,等到你长大,出落得亭亭玉立,他还是没有上门提亲,我怕我这把老骨头等不到他主动前来了,于是……” “于是,你留下了电话,让我去找他?” 爷爷点点头:“我家小九九,果然没让我失望啊!” 如果他不是我爷爷,我绝对要揍他一顿,有这么坑自己孙女的吗?生怕羊不入虎口,偏偏把我给送到狼窝。 爷爷这个老顽童嘿嘿一笑:“现在你怀了他的孩子,我也就放心了。” “你倒是放心,你有没有考虑过你孙女?”我激动得坐起来:“你知不知道,奕想杀了这个孩子!他甚至还想杀了我和我身边的朋友!” “他竟如此狠心?”爷爷也没想到:“虎毒不食子,奕居然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放过。” “爷爷,奕是没有人性的,他就是个疯子。” “不!”他又一次坚定地说,不同于刚才的戏谑:“奕先生不是这样的人,他做任何事都有原因,小九,你应该相信他。” 我怎么信?要不是发生那么多事,我也想相信他。 “如果真要给这些荒唐事扣上一个因,只能说造化弄人吧……” 154.红崖天书与禁术 我还想多问一些事,比如奕究竟是什么怪物,再比如莽子的事,还未开口,就听见有人敲门,那门自动开了,可外面却空无一人。 爷爷回头,对着门口说:“行了,我知道了,别催。” “爷爷,你跟谁说话,那儿没人啊?” 爷爷笑而不语,他看着我:“有什么话想问,就赶紧问吧,我时间不多了。” 一句时间不多,让我想到了生离死别,算算日子,我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见到他老人家了,他双腿残疾,行动不便,我好担心他,可是他却刻意躲着我。 看到他一副即将离开的模样,我抓着他胳膊:“爷爷,你不是答应我不走了吗?” 说到这个话题,爷爷把腿上的毯子揭开,我看到了一副令人作呕的画面。 爷爷的腿已经烂了,露出的脚踝上爬着一些尸虫。 “爷爷,你的腿怎么成这样了?我给你找医生!我现在有钱,有很多钱,我让医生给你做手术。” “没用的。”他的声音似老旧的风箱:“我其实早就该死了。” 爷爷说,很多年前,他就知道自己大限之期不远了,而我作为林家守宅唯一传人,就得扛起肩上的担子,但我当时实在是太小了,爷爷不放心,于是动用了禁术续命。 “小九,你记不记得爷爷曾告诉过你,咱们阴阳守宅人,常年游走在阴阳两界,上可镇仙宅,中可镇阳宅,下可镇阴宅。” 我点点头,可是镇仙宅和镇阴宅,爷爷还未教会我怎么做。 我学到的东西,不过是守宅人的皮毛,若是小时候就知道自己肩负的使命,知道爷爷撑得那么辛苦,我一定好好学,把所有的阵法和法咒都牢记心里。 爷爷说:“目前为止,三宅之中我只教会你镇阳宅,便是怕你走上我的老路啊。” 他说,当年因为私心,他跑到一个明朝的陵墓中去镇阴宅,那几年,他在人间的记录完全消失,生死簿上的那几年也凭空不见,时间静止,为他多赢得了十年的时间。 我问他是谁的墓,竟然有那么大的威力。 爷爷说:“你听过建文帝朱允炆吗?” “我听过,当年燕王朱棣反叛,他就失踪了,一直下落不明。” 爷爷又问:“你听过红崖天书吗?” 当然,江城人都知道邻县晒甲山半山上有一奇观,一些神秘的红色符号出现在崖壁上,非雕非凿,历经百年风雨侵蚀,依旧色泽如新,至今都无人能解红崖天书之谜。 爷爷说:“凡人自当无可解,此书乃是天神所赐,它们根本不是字,而是符咒和地图。” 爷爷参透了红崖天书的古怪符号,得知了一些世人不可知的秘密,其中就包括朱允文的藏身之所。 “我动用禁术与建文帝达成协议,我为他守墓五年,他替我续改十年寿命,我知道这是逆天而为,但也无可奈何啊!” 他摸着自己的腿说,这腿就是他的报应。 爷爷说:“十年之期早就到了,我为了留下,又多次用了禁术,我好怕,怕自己等不到你出嫁的那天,怕自己看不到你真正强大,这世间的事变化莫测,仙墓蠢蠢欲动,我担心你一个人无法应付啊……” 原来爷爷做这一切,不惜担着天谴的危险,都是为了我! 他是我这世上最亲的人,想到连他也要离开我,内心真是无法接受。 “爷爷,以前的事都过去了,只要你不离开小九,所有的祸小九来背,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爷爷知道小九很怕孤单,之前为了续命,我时常丢下你出门,你在老宅受的苦,爷爷都知道,是我不好,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我和爷爷哭作一团,这种感觉真是太难受了,我总觉得下一秒爷爷就要离开我了,今天过来好像交代后事的,我很想抓住他,让他不要走,就像手里抓着一把沙,握得越紧,流逝得越快。 砰砰砰,又是一阵敲门声,门再度嘎吱一声开了,外面依旧空无一人,爷爷回头,怒吼:“催催催,催你麻痹!老子好不容易见我乖孙女,催个屁呀!” 那门默默地又合上了,一双看不见的手推门,又关门,在门外等候。 哭了一会儿,爷爷摸着我的头说:“我知道你一直在找博家那小子,别找了,那小子轻易不会见你。” “什么意思?你见过他了?” 爷爷神神秘秘的:“我当年就知道他是个短命仔,所以死活不让你嫁,还好没嫁啊……” “爷爷,莽子人都死了,你还说这种话。” “哼,你以为他做了什么好事?他不仅用博家的法术强行将灵魂留在肉身,还去用别人的命续命。” “不可能,他不是这样的人!” “小九,你就是太单纯了,爷爷才不放心啊!”他告诉我,莽子确实是用别人的命在续命,不过他做得很小心,每次都只吸取一点点精力,所有没有发生死人事件,但这仍旧触怒了上天,龙女碧珠才会替天行道。 “这件事是有人故意的,碧珠说有人吸取祝圣桥的龙气,她才会调查莽子。” “这个人我知道。”爷爷提起他,眼睛恨得皱起来:“我和他打过不少交道,是个棘手的人物。” 爷爷说,这也是他不放心我的原因之一,那个邪家太厉害,太过诡计多端,他担心我会应付不过来。 “有我林子英活在世上一日,他便还有些顾忌,毕竟我是唯一伤过他的人。” “他虎口的伤,是你弄的?” “是!” “当江水发生潮汐现象,就是他最薄弱的时候,若能找到他,就跟伤一个凡人没什么区别。” “那他岂不是藏得很好?” “是啊,所以想要找到他,就得凭真本事了。” 敲门声又一次响起,比较之前的急促,房门猛地被踹开,我和爷爷同时抬头,这次我看到了,看到两个穿着古装,舌头吊在外面的鬼差正站在门口,阴森森地说:“林子英,到时辰了……” 这两位莫不是来接他的吧!难道爷爷真的死了? 爷爷摸着我的小脑袋:“小九,不管多辛苦都要保护好自己,保护好孩子,你要相信,奕是值得依靠的……” 爷爷的身体越来越淡,一晃神就到了鬼差身边,他离开前特意回头看了我一眼,对我说了一句:保重。 “爷爷……”我光着脚追上去,到门前,却只撞到了毛金水:“老猫爷爷,我爷爷去哪儿了?他是不是死了,你告诉我,你说啊……” 155.绝尺毛家的替身术 老猫爷爷往医院的走廊偷看一眼:“进去说吧!” 我进去后,老猫爷爷让我先躺下,然后才开口:“小九啊,你放心吧,你爷爷他……”他用嘴型告诉我:没死。 “那为什么?” “这是我做的替身。” 我知道绝尺毛家的本事,心中一把通天尺,阴阳千丈精无误,说的就是毛家的通天本领。 往大了说,他们可以不用尺子,不用任何仪器,就能精确地测算出与长宽相关的一切事物。往小了说,他们就是做寿衣的,以前镇上谁家有人大限将至,他们都会提前做好寿衣为事主送去,家里人就知道要办后事了,而那寿衣每一次不用测量,都能做得分毫不差。 除了做寿衣外,毛家傀儡术的本领比其他家的傀儡术更加精绝,有时候连鬼差都辨不出真假。 我记得当年白马镇有个有钱的老头儿得癌症,于是前来找老猫爷爷给他做一件寿衣当做替身,结果做好后,那老头子过了一个月就不药而愈了,还多活了三年,不过三年后被鬼差发现,就死了,死得很突然。 这件事后,老猫爷爷就被阎王给罚了,所以现在他轻易不敢再给人做替身,只做些人偶傀儡玩玩,之前在林家老宅,我就在门口被他戏弄过,没想到刚才又被骗了,那个有血有肉,与常人无异的爷爷,竟然是他做出的替身。 怪不得他要确认鬼差走后,把我拉到房里才敢开口。 “爷爷他安全吗?” “安全,在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有他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然后捏着他的脸,那四四方方的皱茄子脸,使劲地捏。 “你干嘛,快松手,痛死我了。” “老猫爷爷,你应该也是替身吧?” 他气得小肩膀一耸一耸的:“我可是货真价实的!” 他把我的小手扒拉开:“你啊你啊,还是原来的野性子,也是要当娘的人了,也不收敛点。” 是啊,我就要当妈妈了,还这个样,以后怎么照顾孩子? 老猫爷爷看到我,也是担心得很,他是绝后的人,没有任何子嗣,一身的本领只是传了两个外姓徒弟,所以从小他就特别疼我,以前背还没驼时,我经常骑在他肩上说是骑牛牛,后来他开玩笑说,这背啊是被我给压弯的,让我负责。 我当时承诺过,既然养爷爷也是养,不如多养一个老猫爷爷,让他俩有个伴,能下下象棋,斗斗嘴也是好的。 结果,我还没养他,他就帮了我一个大忙。 “小九啊,作为你的老猫爷爷,我真的不想你长大,有时候睡着了,做梦,还梦到你小时候的样子,剪着一头狗啃的头发,倔强的眼神,不服输的撅起小嘴,跟林子英年轻时一模一样。” 然后再看看我现在的惨样,老猫爷爷叹了口气:“爷爷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但是不管怎样,爷爷都劝你不要放弃孩子,我们做阴行的,最重视的就是积阴德,堕胎的罪过很大,婴灵是很凶的,希望你考虑清楚。” 我知道婴灵很厉害,但也十分可怜,之前在处理强哥赌场时,我就曾遇过婴灵,那种渴望在妈妈肚子里孕育长大,渴望见到世界的心情,以及被最亲的人亲手杀死的恨意,我都明白。 “放心吧,我会尽全力保护它。” 老猫爷爷看着我,良久:“小九,你已经长大了,也不枉林子英东躲西藏地活在世上。” 我知道爷爷很辛苦才能留下,也相信他留下是有原因的,所以我更要好好的,不能让他担心。 老猫爷爷将一只泰迪熊放在我身边:“这是爷爷送你的礼物。”他给了我一个眼神,我立刻明白了,这应该是老猫爷爷给我做的人偶替身,虽然可能没有爷爷的那么真,但应该也能骗过一时。 想必是他们知道我有危险,特地给我送来的。 “谢谢老猫爷爷。” “朝它吹三口气,有事就想着它的模样。” “好。”我照做,吹了三口气,刚吹完,就听见一阵爆竹响,像小时候玩的火柴炮,身边哪还有老猫爷爷,只剩下一张纸人。 不是说货真价实吗?这个老骗子…… 听到爆竹声,砖灵和邵成冲了进来:“怎么了?” 我指着椅子:“傀儡术。” 他们俩都惊呆了,砖灵说:“还有那么厉害的傀儡术?我俩都没看出来。” 我笑:“能被你们看出来,他就不叫毛金水了。” 短暂地与两位爷爷相聚后,我也累了,砖灵说回家去煲汤,今晚煲鱼汤给我补身子。 邵成则是说有事处理,便匆匆离去了。 我在房间里睡了小半天,灯也没开,猛地一个翻身便感觉到一双眼睛正在黑暗中盯着我,那眼睛是绿色的,就像林中野狼,让人害怕。 我警觉地睁开眼,瞌睡一瞬间醒了,待适应眼前的黑暗后,我看到了他,就站在我的床头。 奕怎么来了! 看到他,我第一反应是惊吓。 不知为何,看到我缩成一团的样子,他脸上的神情微微动了动,绿眼睛消失了,头顶的灯亮了起来。 “你来干什么?” 我担心,担心他知道孩子没死,会再一次痛下杀手。 他站在床边,影子就落在我身上,无法消散的敌意向我袭来。 “你究竟想怎样?”我裹紧被子:“我已经远离你了,还来干什么?” 他压低下巴,光洁的额头皱起:“应该是我问你,你究竟想怎样。” 我觉得他话中有话,奕不是个轻易找我的人,一定是出事了,第一时间想到了宋梓琳。 “梓琳姐出事了?” 他没有正面回答,而是从牙缝中挤出一个问题:“林九九,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跟你接触的人都会出事。” “我怎么了?”我好好的在医院养身体,怎么就害到别人了? 他弯下身体,冷冷地说:“你对瑶瑶做了什么?” “瑶瑶?她怎么了?”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扎着一个丸子头,脑子里不知道整天在想什么,说实话我还挺喜欢她的,又怎么会害她? “自从跟你接触后,她就中蛊了……” 蛊毒?不可能吧!我身上怎么可能有蛊毒呢? “你知道的,我不可能对她下蛊。” 他打量着我的脸:“有证据吗?” “那你呢?你又有什么证据说我下蛊害她?” “你前几天去过苗寨,接触过阿娜金。” “是,但是……” “婚宴上宴请的都是仙家、龙族和冥界的神灵,他们断不会下蛊,唯有你是不请自来的外人。” 听到不请自来和外人两个词,我心酸又无奈,好像最近见他,不扎一扎我的心,他就不舒坦。 “并且,你接触了瑶瑶,不止一次。” “就因为这些推测,所以,你就认定我害了她,对吗?” 156.瑶瑶出事了 我内心的小火焰立马就噌噌上头了,我可以忍受奕欺负我,折磨我,侮辱我,但是我绝不允许他冤枉我! 如果今天他是为宋梓琳而来,打我骂我也认了,毕竟是我的血染了池水,害了她。可是瑶瑶被人下蛊,关我什么事? 就因为我不是神仙,不是龙族,也不是冥界的高官,所以就理应成为被怀疑的对象吗? 奕又一次捏住我的下巴,我们俩离得很近,近到我能看到他眼里的闪烁:“林九九,你最好拿出证据证明自己清白,事关龙族,我也保不住你。” “好,要证据是吗?那你告诉我,瑶瑶中的是什么蛊?” 他对我说:“中的是婴尸蛊。” “这是什么蛊,我都没听说过。” “这是一种,需要刚刚小产的人,拿婴孩尸血催化的蛊。” 这不就是针对我吗?所有人都知道,我流了好多血,他们都认为我小产了。 现在情况对我很不利,特别是婴尸蛊,分明是为我而设计好的。 如果我想自证清白,其实很简单,只要让他们知道孩子还活着,就能洗刷我的冤屈,但是我不能,如果说出来,奕会杀了孩子。 我好难过,好纠结,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我不知道是什么人,竟然设计了一个滴水不漏,环环相扣的局给我。 “奕,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太巧合了吗?” 就那么巧,瑶瑶跟我说话,帮我递毛巾,之后给我送衣服和送支票,接着她就被人下蛊了,所有的证据都在指向我,但恰恰因为太巧,反而太假了。 我问他:“动机呢?” “扰乱婚礼。” 我摇头,不断地摇头,他太小看我林九九了,我就算再不甘,也不会去破坏他的婚礼,我丢不起那个人。 “那这个屎盆子,就是扣我头上咯?” 他的眼中,终于出现了一丝丝的担忧:“我只能给你一天的时间找证据,之后龙族和天神会来找你。” “好,多谢。” 我知道这件事奕是不会保我的,他也保不住,既然有人存心想让我死,那我就偏不能如TA意。 奕说完了,转身就要离开,我问:“梓琳姐好了吗?” “仍在昏迷。” “还在昏迷?我的血有那么大杀伤力?” “你不知道她的身份,不知她受的苦。” 他不愿与我多说,见面这么久,一句问候的话也没有,除了怀疑我,冤枉我,几乎没有任何温情。 我不禁在想,我们曾经有过过去吗? 应该是有的,不然他为什么那么讨厌我。 奕走到门前,停下脚步,我以为他还要说什么,结果只是顿了顿,消失在门内…… 他一走,砖灵和邵成就互怼着进来了。 “我叫你照顾九九,你却跑了,出事的话我弄死你。” “就凭你?一块砖头,不自量力。” “我到时候变一万块砖,砸都砸死你。” “来啊,我的阴兵动动马蹄,踹都踹死你。” “打嘴炮有什么意思,来一架啊!” “好啊……” 他们两个活宝又吵了起来,就连进门都要相互挤着,比谁先进来,最后是俩人挤着门框一起进的,我真心疼那房门啊! “九九你醒了。” “九儿,没事吧?你脸色很差。” 我不想他们担心:“没事,只是肚子饿了。” 邵成轻轻动了动鼻子:“那个怪物来过了?” 空气中还留有奕身上的竹叶香,我点头。 砖灵立刻进入警戒状态:“人在哪儿呢?” “已经走了。” “走了就好,要是不走,我变成砖头拍死他!”砖灵给我打开保温壶盛汤。 邵成问:“他来找你做什么?” “说宋梓琳没事了。” 砖灵把汤端在面前:“没事就行,别来找茬就好。” “是啊!”我故作轻松,端起碗慢慢地吹着鱼汤:“真香啊……” 听到我夸他,砖灵迷人的小眼睛不断放电:“怎么样,以后我天天给你做饭。” 邵成冷不丁地嘲笑:“这点出息……” “怎么啦,我就这点出息,不像某人,什么忙都帮不上。”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好了,我吃个饭都不得消停,你们两个听好了,明天分别帮我做一件事。” 他们俩果然闭嘴,认认真真地听我吩咐,我对砖灵说:“你去南花寨,帮我请阿娜金出山,说我有事要找她,十万火急。” “什么事?” “你只需告诉她跟婴尸蛊有关。” “好,那我明天一早就去,下午回来给你炖汤。” 然后扭头对邵成说:“你明天帮我去银行转账,转3000给我二婶,银行账号待会发给你。” 他还在等,结果发现没了,一脸尴尬地问:“就这事?” “嗯呐。”给我二婶转账也是很重要的啊,不然真怕他们会冲到江城来找我要钱。 砖灵听到后哈哈大笑,挤眉弄眼:“看吧,我就说你没什么卵用。” 邵成气坏了,骨节捏得咔咔作响:“转账的事我叫手下去做吧,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我想了想,如果说还有别的事……我问他:“你的阴兵有多少人?” 他想也不想便答:“十万。” “那么多……那,能跟龙族和神仙对抗吗?” 他的银色面具晃了晃,摇头:“不行。” “唉!”要是他的阴兵能跟龙族和天神对抗,我还有一线生存的希望。 “怎么了?是龙族和天神惹了你?” 我摇头:“我只是好奇罢了。” 然后大口大口的喝汤:“吃饭。” 这一夜,辗转难眠,我仔仔细细想了一遍在婚宴的过程,不知道是谁在害我。 漫漫长夜煎熬地度过,我摸着肚子:“孩子,不是妈妈不想睡,是真的没办法睡着。” 我告诉他,就算是给我扣个屎盆子,我也不会把孩子交出去的。 邵成今晚守夜,他躺在旁边的陪床上,听到我说话,那床嘎吱一声移了过来,与我的并在一起。 那道强壮的、笔直的身影就在身侧,我有种错觉,好像正跟他睡在一张大床上。 “怎么睡不着?”他侧身,今夜他脱了衣服,苍白的肌肤下是明显的肌肉线条。 “我没事。” 他撑着头,在暗黄的灯光下看着我:“你一直都是这样,从过去,到现在,什么都不说,什么都要自己扛。” “没有啦,我只是认床。” 他眼神下瞟,看着我的肚子:“是在担心孩子吗?” 见我没说话,他认真地说:“让我做他的爸爸,好吗?” “你疯了,这不是你的孩子。” “我说是,那就是。” 他的手轻轻抚上我的小腹,隔着被子都能感到一阵暖意,这久违的温暖,让我眼睛都糊了。 他柔柔地说:“我会等你的答案,一直等……” 157.至阴至邪婴尸蛊 我和邵成说话时,一阵邪风刮了进来,那风好大,直接把窗户都吹开了,掀翻了屋子里的花瓶和水杯,噼里啪啦一阵响,吓得我心脏病都要犯了。 邵成看着那风的方向,眼神深邃。 “哪里来的风,真是吓人。” 他动了动手指,那窗户就锁上了,地上的碎片全都飞到了垃圾桶里,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窗帘慢慢地合上了,整个房间变得密闭起来。 他摸着我的脸颊,轻轻拍着我:“睡吧,有我在,我会陪着你……” 第二天一大早,我刚醒来,就看到砖灵火急火燎地带了一个黑衣黑袍的女孩进来。女孩很漂亮,肤白貌美,脸上还有婴儿肥,就是眼神太过阴邪,让人通体发寒。 看到她,我愣了一下:“大早就来了?” 砖灵朝我献媚地眨了眨眼睛:“怎么样,我办事效率快吧!” 我看着他的黑眼圈,应该是昨晚就跑去了苗寨,熬了一夜却不想我担心,故意做的样子。 我也不拆穿:“是啊,很快啦,回去给你加鸡腿。” 他满意地笑了,朝邵成高傲地扬起下巴。 邵成翻了个白眼,没理他。 我看他俩真是奇怪,之前在维景酒店,还相互搀扶着,怎么到了这儿又开始杠上了。 于是我说我们女孩有私房话要讲,请他们出去。 出去后,阿娜金在我身边坐下,眼神下移:“半个多月没见,你竟然怀了孩子,还流产了……” 她都没看出来,我就放心了。 “是啊。” 然后她接着问:“你是想找我用这婴孩的尸血做婴尸蛊吗?” 我怎么可能做这么残忍的事,利用自己的孩子去做蛊。 “是有人下了婴尸蛊,把脏水泼在我头上。所以今天请你来,是想问问这蛊究竟是什么。” 她偏头看我:“这件事,跟邪家有关系吗?” “问这个干嘛?” “我需要的是你帮我报仇,对付邪家。” “如果我说,这件事影响我性命,你会帮吗?我死了,你确实没什么损失,但你得重新找人去对付邪家了。” 她考虑了一下,计算了利弊,然后说:“好吧,我可以告诉你。” 阿娜金说,这婴尸蛊是很邪门的一种蛊毒,堪比金蚕蛊。这是用流产的婴儿尸血来炼蛊,蛊毒至阴至邪,且只对女性有用。 中蛊的人,将会被恶灵缠身,怀孕的人会流产,没有怀孕的人将不断地出现流产的痛楚,直至活生生把人给痛死,就算是死,灵魂都不得解脱。 “中了婴尸蛊的人,死状其惨,子宫将化为血水,肠穿肚烂而死。” 听她这么一说,我脑子里出现了一幅血淋淋的画面,我问:“从中蛊到死亡,要多久时间?” “说不准,有些人承受不住,一两天就会痛死,有些人甚至可以拖几年。” 果真是阴毒的蛊。 阿娜金对我说,一般他们鬼师都不会下婴尸蛊,这相当于蛊类里的禁术,会反噬得很厉害。 我有点想不通:“你说,谁会对一个孩子下这样的蛊。” “孩子?” 我将在婚宴上发生的事大概描述了一下,阿娜金听闻后笑道:“你可以告诉他们,你没有下蛊了。” “为什么?” “因为婴尸蛊是要人吃进去的,普通的接触根本没法下蛊。” “吃进去!”我眼睛亮了:“对啊,只要问问瑶瑶,就能证明我没有给她吃东西,那蛊不是我下的。” 阿娜金点点头,我高兴之余,很快就想起了一件事:“你说,这婴尸蛊还能让孕妇流产?” “是的。” 我想起在婚宴上,宋梓琳曾端了一个巧克力蛋糕给我,当时我没吃,放在一旁,她还有些紧张,后来那块蛋糕被瑶瑶吃了。 我心中冒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瑶瑶会不会是吃了那块蛋糕,所以才中了蛊?这么说,她是替我挡灾了。 那块蛋糕是给我的,如果我当时经不住嘴馋,吃了下去,肚子里的孩子或许已经保不住了。 但转念一想,不对,不可能是宋梓琳,她为了救我都陷入昏迷了,我怎么可以怀疑她,一定不是她,一定是别人! “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说吧。” “帮我打听附近苗寨,有没有哪位鬼师最近帮人弄过婴尸蛊。” 阿娜金说:“这个啊……看你开多少价了,周围的苗寨少说也有几百个,我得派人去跑,这人总得要跑腿费……” “好,钱不是问题,我让他们把钱转给你,5万够不够?” 她眼睛都亮了:“够了,等我的消息吧!” “今天之内必须问到。” “好!” 阿娜金离开后,病房外鬼鬼祟祟地冒出了一双眼睛,正往病房里偷偷看着,确认是我后,那双眼睛突然瞪大了:“是这里!” 砖灵和邵成豁的出现在门边,像左右护法,等那俩人进来,他们一左一右给扣住了。 “哎哟,疼、疼……” “谁啊,哪个不长眼的动老娘。” 这两个人风尘仆仆,其中一个西装洗得发白,另一个穿着件80年代的针织衫,浑身的土气,看到他们,我惊得差点跳起来:“二叔、二婶?” “二叔?”邵成说。 二婶?”砖灵倒吸一口凉气。 俩人赶紧放手,二叔和二婶起来一个弄衣服,一个弄头发,看到他们后,原本想发脾气的,却发现一个戴着古怪的面具,凶神恶煞的,另一个长得漂亮极了,搔首弄姿的,都骂不出口。 “小九,这俩人是谁啊?” “我朋友,二叔二婶,你们怎么来了?”我请他们坐下,二婶看着我的肚子:“小九啊,你说你,来城里学什么不好,偏偏学了这些坏德行,年纪轻轻就跟男人野,这下好了,怀了孩子,我们老林家的脸往哪儿搁啊!” 她话还没说完,那凳子就突然坏了个脚,她猛地向后摔去,摔在地上滚了两圈。 我瞪着砖灵和邵成,他们都耸耸肩,表示不知道怎么回事。 二叔赶紧扶起她,二婶看到椅子是坏的,气得踹了两脚,然后捂着后脑勺:“疼死我了,疼死我了,我要告这家医院……” “二婶,你没事吧,要不要去检查一下。” “检查?不了不了,检查多贵啊。”二叔把她放在沙发上,她嗷了一会儿后,接着唠叨起来:“昨天我接到电话就知道你不对劲,结果今天赶来,问了护士,人家说你怀孕了,正在保胎呢,我寻思着,这么大的事你也不告诉我们,现在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你呀就老老实实说,这个孩子是谁的,二婶去见他们家人,把这事给谈了。” 158.龙神下凡抓人 听到二婶的话,别说邵成和砖灵按捺不住,我都想跳起来吵架了,她这是什么意思,说我来江城放荡了,跟男人睡了,还坏了林家的名声! 且不说我有没有败坏林家的名声,就冲着她以前对我做的那些恶事,就没有资格管我。 我之前从不跟她计较,想着她这辈子没生过孩子,性格古怪暴戾了点,出来后每个月还给她汇钱回去,而她呢,进来后没有一句关心,却只知道说我的不是。 他们那么火急火燎地赶来江城,究竟是关心我,还是为了在我身上牟利,我心里跟明镜似的。 现在看我怀孕了,就想用长辈的身份去跟对方谈条件,卖了我,呵呵,这如意算盘打得真是好啊! 我正准备发飙,突然头顶的灯闪了闪,对着二叔二婶的空调口猛的变成了冷风,冰冷刺骨。 他们俩在沙发上坐不住了,搂着胳膊站起来,嘀咕着,怎么那么冷啊。 砖灵和邵成立马对我摊开手,表示不是他们。 怪了,今天的事,怎么一直透着古怪呢。 二婶挪到我身边:“小九啊,这件事你好好考虑考虑,我们啊,也是为了你好,你想啊,你一个黄花大闺女,肚子突然大了,这要是在白马镇传开,你爷爷还有我们的老脸往哪儿搁?还不得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死。” 我冷哼,白马镇谁知道我的事?传出去也是你这大嘴巴讲的。 砖灵斜眼睛,没好气地说到:“大娘,现在都什么时代了,你们那儿咋还活在清朝呢。” 二婶这才多瞧了瞧他:“你是谁,我们在说家事,哪轮得到你插嘴?” “我是谁?我……” “二婶,他是我朋友。” 二叔看到邵成在瞪他们,邵成生前是军官,杀气很重,瞪人的时候眼神中杀意满满,比苍鹰还要明亮锐利,他拉了拉二婶:“少说两句。” 然后对我说:“小九啊,二叔觉得,女孩子大了,嫁人是理所应当的事,二叔也是希望你能过上好日子,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就告诉我们孩子他爹是谁,我们给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从哪儿嫁?”我问。 二婶说:“当然是从林家老宅出门了。” “那聘礼和彩礼呢?” “当然归我们啦。” “嫁妆谁出?” “按理说是我们出,可是你看,我和你二叔是乡下人,眼光不好,这嫁妆嘛是需要跟着你在新房里用的,最好是你自己买啦。” “那你们别想了,我不打算结婚。”合着好处都被他们占了,聘礼和彩礼他们收,嫁妆我自己出,我特么有病吧! “什么!”二婶彻底怒了,阴阳怪气道:“不肯结婚,你该不会连孩子他爹是谁,都搞不清楚吧……” 她说完这话,窗外再度飘来一股冷风,风一吹,她的脸就僵硬了,嘴巴也合不上了,二叔吓坏了,赶紧带她出去找医生,我虽然在气头上,但也不能放任不管,便跟上去看了看,医生检查后说是面瘫了。 好好的,怎么就面瘫了? 我回头,望着窗外的天空,这事应该跟砖灵和邵成无关,是某种不可知的外力。 谁呢? 我怀疑过是奕,但又觉得不可能,他恨我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帮我整人。 罢了,不想了,真是头大啊! 二婶得了面瘫,整张脸都歪了,说话都不利索了,医生说这是一种面神经炎,她现在连基本的抬眉、闭眼、鼓嘴的动作都无法做,必须接受治疗。 二婶住了院,二叔自然也留了下来,暂时住在了我家,需要陪床的时候就会过去,我陪二婶到了病房,她眼闭口歪地望着我,想说什么却死活说不出来。 我懒得理她,帮他们交了住院费后,就赶紧离开了。 这一天,我就在等待中度过,不断地望着门口处,期待看到那黑衣黑袍的身影,可是等到夜里都没有等来她的影子和任何消息,我让砖灵出去找阿娜金,找到就赶紧带回来,结果他一去不复返了。 或许是我太过紧张,邵成察觉到了不对劲:“九儿,你在查什么?” “我在查一种蛊。” 目前证明我清白的法子已经有了,我着急的是把真凶找出来。 如果能找到做婴尸蛊的鬼师,就能顺藤摸瓜找到请蛊的人。 这边,我还在等着,窗外便传来了一阵闷雷,那雷声忽然降临,毫无预兆地钻进我的耳里,吓了我一跳,听到雷声,小腹微微动了动,好像是孩子有了反应,但很快我就笑了,孩子才刚刚怀上没多久,怎么可能有动静? “要下暴雨了。”邵成去关窗,走到窗前时,他突然愣了愣,然后说:“九儿,快走!” “怎么了?”我扭头看去,正好看到天上的云层破了一个窟窿,一条青龙和一条白龙在云层间翻滚,正朝着我的方向飞来,嘴里大叫着:林九九……林九九…… 邵成一把关上窗户,拉上窗帘,转身给我披上衣服,手指对着地上画了个圈,就出现了一口黑洞,他抱着我:“跟我去冥界躲一躲。” 他虽然不知道我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到两条龙神下凡,嘴里怒吼着我的名字,也知道这事很严重。 “邵成,别这样,我会连累你的。”该来的总会来,我不怕被他们抓去审问。 “你我还需说连累?我很担心,怕你出事……”说完,他将我公主抱在怀里:“抱紧了。”纵身一跃进入了黑洞里。 我紧紧地搂着他,他的身体好凉,特别是进了黑洞后,就像抱着一个大冰块,我都快冻坏了。 我们俩一直在往下坠,也不知道飞了多久,终于脚踏实地了。 他把我放下来,挥挥手,就有路边等候的小鬼轿夫迎过来,将我放在轿子上。 邵成在外面走,我在轿子里坐着,小鬼们抬着我一起一伏地向前去,我也不问是去什么地方,只知道他在尽力地保护我。 看着他的背影,我真的被感动到了,我摸着肚子,开始仔细考虑邵成的提议,做孩子的父亲。 如果他能做孩子的爸爸,应该会是个称职的父亲吧! 我刚闪过这个念头,肚子就疼了起来,好疼好疼,疼得我浑身冒汗,身子都直不起来…… “邵成、邵成……” 轿子停下了,他紧张地掀开轿帘:“九儿,怎么了?” “肚子,肚子疼……” 159.奕的真身 我也不知道肚子怎么突然就痛了起来,痛得要死要活的,流产的绞痛再度出现,我心慌起来,生怕这一次是真的,怕我会保不住孩子。 邵成用黑气帮我护住身体,不让阴间的寒气入侵,可是压根没用,孩子很排斥他身上的鬼气。 试了很多办法,到最后他也没辙了,只能抱着我:“九儿,你忍耐一下,很快我们就回去了。” “嗯!”我的脸已经皱成一团,心里默默地跟孩子对话:孩子,你忍忍,妈妈在等砖灵把阿娜金找到,这样才有证据证明自己清白,找到真凶。 或许是因为我的话起作用了,肚子的疼好些了,但还是一阵一阵地痛着,起码,我有了喘气的功夫。 邵成抱我抱得很紧,他是真的紧张了,生怕我在阴间出任何事,生怕我被龙族抓走千刀万剐。 我拍着他的肩,反而要我来安慰:“没事,没事了。” 这一幕,好巧不巧,被从天而降的一个人看在眼里。 那人身穿黑色西裤,墨色衬衫,脸色比地府的鬼魂还要苍白,眉目如画的脸上写满疲惫,当看到我们相拥时,狠戾的气息猛的袭来,周围扬起一片黄土,有种漫天蔽日的既视感,周围的小鬼吓得纷纷跑路,没有谁愿意多待。 不过几个呼吸间,路上的鬼魂都消失不见,只有我、邵成和奕形成两派,相互对视着。 看到奕,邵成将我挡在身后:“休想从我手里带走九儿。” “好一个郎情妾意。”他斜着嘴笑了一下。 我双目透过邵成的肩,看到奕站在不远处,他今天跟以往有些不同,那脸上的青筋微微凸显,眼睛也随之变浅,嘴唇白得厉害,嘴角似残留着血迹。 还没等我看清楚,他和邵成就动手了。 “别打……”我沙哑地叫着,邵成不是奕的对手,他这样上去分明是送死! 周围掀起一股龙卷风,除了轿子,周围的花花草草和石头都被卷到了风里,若隐若现两道身影在风中穿来穿去,看得出打斗的激烈。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打架是飞天上的,周围的一切都被卷入战场,就算没有参与其中,也能感受到他们的相互不同的能量场在冲撞。 我原本以为这场架会打很久,结局一定是奕掐住邵成的脖子,结果……我错了。 不知是奕变弱了,还是邵成变强了,结局真是出乎意料。 奕重重地从天上摔下来,在我面前落下,险些站不稳。 邵成戴着银色面具,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民国版军装从天而降,噌亮的皮靴轻轻一点,刚落下就掏出手枪,指着奕:“你输了……” 奕的气息已经乱了,我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轻颤,但还是挺直了身板。 看到他败下阵来,我的肚子狠狠地疼了一阵,痛得我没了力气。 奕看了我一眼,说:“我不介意跟你再打一场,但……她已经等不了了。” 他钻进轿子里,修长的手附在我的小腹上,肚子突然安定下来,没有那么痛了。 我惊愕:“你对我做了什么!” 他知道我肚里的孩子? 我害怕极了,怕他会再一次杀掉孩子,我拼了命地往后缩,脑子完全炸掉了,我好怕、好怕会失去这个孩子,我的孩子还那么小,都没有见过这个世界,就要被残忍的杀死,我不允许,我绝对不允许! 看到我怕他,奕的眼神很受伤,他说:“你在怕什么?” 我……差点就说漏嘴了,我说:“我怕你杀我。” “杀你?”他笑了,嘴里含着血。 邵成看他碰到了我,一枪蹦了过来,射穿了奕的肩膀,他吃痛,倒在我的身上。 “九儿,快过来。” 奕抓住我的手:“别去,你跟我走。” 邵成前进几步,我听到上保险的声音,那枪口正对着奕的后脑勺。 “不要……” 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看到邵成正扣下扳机,我抱住了奕,用后背护住了他。 枪声响起,我怀中的人出现一阵脉动,大地颤动起来,我甚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被一道力给推开了。 轿子散成了碎片,一道黑色的身影比周围的山川河流还要庞大,那是一条龙,一条黑色的,散发着邪气的龙。 这就是奕的真身吗?比我当日在江底见到的青龙还要大。 此刻,龙身挡在我面前,跟一堵墙没什么区别,它立着身子,身上的鳞甲不受控制地颤抖着,表示着愤怒。 邵成看到黑龙,明显被吓到了,后退两步,举着枪,再度上膛、瞄准。 嘶吼声从头顶传来,巨大的龙头比卡车还要巨大,我们与之相比,真是一群蝼蚁。 我看到黑龙的眼睛正在变绿,进而变灰,赶紧地对邵成说:“快走,他失去理智了!” 奕失去理智后连我都会杀,更何况是邵成? 他跑过来扶着我:“要走,我也会带你一起走……” 他吹来哨子,座下的马儿凭空出现,我们骑在马上,一路狂奔,黑龙在头上追赶,呈S形飞来,时不时往下俯冲,伸出龙爪阻拦我们的去路。 邵成时不时勒住马绳,随时随地准备急转弯。 “九儿,抓紧我。” 他挥动马鞭,马儿飘在半空,向着一片山丘飞去,我心都快提到嗓子眼,拽住他的手紧张到发酸,这感觉就像坐过山车,还是没绑安全带的过山车。 邵成告诉我,只要过了这座山头,就是他阴兵的地盘,到时派阴兵阻拦,我们便可以逃出去了。 我点点头,希望我们能多撑一会儿,等砖灵把阿娜金带回来,到时候我一定不会反抗,乖乖的跟龙族说个清楚。 结果,还没飞到山顶上,黑龙的尾巴就横扫过来,邵成调转马头已经来不及了,巨大的冲击力将我甩了出去,我飞在半空中,下意识地捂住肚子,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不死也会残废吧! “九儿……”我看到邵成正赶来救我,但他离我实在太远了,根本就赶不及。 我闭上眼,无法控制往下坠…… 一阵风刮过,贴着我的皮肤,我腾空而起,落入了一只龙爪里。 奕盘旋在云端,灰白的眼眸盯着爪子中的小人儿,看了一会儿,慢慢地递到嘴边,我想起他吃恶鬼的模样,吓得尖叫起来:“奕,不要……” 我蜷缩在他手里,小小的一团,抱着肚子瑟瑟发抖,它看了看我,似想了起来,痛苦地翻滚一圈…… 160.他的脆弱 奕是龙,我早就知道了,我做好了心里准备,但亲眼看到时,还是吓了一跳,本能地害怕起来。 它在云中翻滚,之后被邵成的枪声惊醒,带着我一个飞身冲出云端,冲破天际,回到了属于我的人间。 回去后,他用龙的粗犷声音对我说:“闭上眼。” 我闭上眼,再次睁开时,我和他出现在了游艇上,他已经恢复人身了,因为刚才变龙,他此刻光溜溜的站在我面前,身上一根丝也没有挂。 看到这熟悉的身体,看到他隐约显现的肌肉线条和宽阔的胸膛,我就会想起那些夜晚,想起我靠在他胸前的模样。 那时的他是干净无瑕的,此刻却是满身的血污和泥,左肩上留下一个伤口,是子弹穿过的痕迹,他痛得咬牙坚挺,对着四周低吼一声,左肩伤口和手臂上一些擦伤就在我面前结痂、恢复。 见我看着他,他问:“看够了吗?” 我别过脸,生无可恋:“你是来抓我的吧,放心,我不会跑,你把我带走吧。” 他胸膛起伏,声音越发的小了:“希望你说到做到。” 说完这话,他支撑不住,一头倒在了甲板上,砸得船身都晃了,我吓了一跳,过去抱起他,发现他身体冷得厉害,比邵成的阴身还要冰冷刺骨。 “奕!”我感觉腿上有血,这血很凉,不是我的。 我将他翻过来,发现他背上留下了许多斑驳的痕迹,每一道伤口都皮开肉绽,那血好像就没止住过,周围一点结痂的痕迹都没有。 是邵成把他伤成这样吗? 直觉告诉我不是! 邵成给他造成的伤刚才应该恢复了,这些伤痕又是谁造成的? 我现在根本来不及去想,奕身上的血不停地流,他的脸色也越来越差,我赶紧跑到船舱拿出药箱,我不知道怎样才能止血,只能先用酒精给他消毒,当棉花碰到那不规则的伤口时,我的手都是软的。 这些伤,肯定很痛吧! 我骂着自己,林九九,你是不是犯贱啊,你忘了之前奕是怎么对你的吗?他死了,不正合你意? 你为什么要救他? 为什么要给他上药? 如果他醒来,立马就会抓你去龙族面前,根本不顾你死活。 “是啊,我为什么要救你?” 我没有理由说服自己。 还爱他吗? 不,我觉得我已经不爱他了。 恨他吗? 当然,我恨到骨子里了。 看着他胸口朝下躺着,我操起酒精,猛地泼在他背上,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至于他的血会不会流干,伤口会不会感染,我就不管了。 当酒精落在他背上,他发出痛苦的嘶嘶声,嘴里嘀咕了一句:“不要离开我……” 这句话让我心软,我转过身,吹着江风,告诉自己,别傻了,他心里想的人,不舍得离开的人根本不是我,而是宋梓琳。 “小九……”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我一定是听错了。 “对不起……”他陷入深度昏迷,嘴里说着胡话,我捂着耳朵,生怕听到那些让我心软,让我心疼的话,跑进了船舱里,抱着双膝躲在沙发上。 肚子又开始隐隐作痛,我远远地盯着甲板上的奕,不知道他是死是活,肚子的痛越发明显了,我摸着肚子:“孩子,你是不是觉得我太狠心了?” 孩子没法回答我,我也没法回答自己。 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直到深夜。 天气很不好,又开始下雨了,雨越下越大,游艇被浪花推得摇摇晃晃,奕始终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阵巨浪拍过来,船身倾斜,连我都差点被甩飞,等我抓稳后看去,甲板上只有一道血痕,痕迹延伸至船边,他不见了! 我跑到他落水的地方,跪在甲板边缘,正巧看到奕沉入水中,他面朝上,闭着双目,就像睡着了,沉沉地落了下去,离我越来越远。 “奕……”我伸出手,却什么都抓不到。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他脆弱的一面,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龙神,只是一个死去的凡人,我开始后悔,刚才应该把他拖进船舱的,现在好了,连尸体都没了。 那些暴虐的记忆统统消失,我想起了曾经在船上发生的一切,掩面哭泣…… 一阵浪花再度拍来,直接打在我脸上,水灌进耳朵里,我耳鸣了,脸也被打得火辣辣的疼,还没反应过来,船身又一次毫无预兆的倾斜,我来不及抓住栏杆,滑落进水中。 我在水里,拼命向着船靠近,身为母亲的我,求生意志非常强烈,但无论我怎么游,都敌不过水的冲击,不仅没有爬上船,反而越来越远了。 雨也越下越大,砸在脸上都有些疼了,江水开始猛涨,我看到那两条寻找我的青龙和白龙,正盘旋在头顶,它们发现了我,飞快地冲下来。 比从窗户还大的眼神就像看到猎物,两条龙在比谁先捕获。 我吓得全身发冷,却连逃跑都没有办法,因为我泡在水里,我致命的水里。 那两条龙越来越近了,我闭上眼,就跟案板上的鱼一样动弹不得,这时,水里突然震了一下,我记得这个感觉,之前在阴间,大地也这样震了震。 我期待地望着水下,果然,比水还要黑的一道轮廓,从水底冒了出来。 那巨大的龙头,绿色的双眸,从水下伸了出来,对着青龙和白龙一阵嘶吼,那两条龙好像很怕的样子,看到他出现,纷纷转身回到了云层后面。 奕沉入水下,再次冒出头时,他恢复人身揽住了我的腰,急促的呼吸、煞白的脸都在告诉我,他没有好,身上的伤很重。 上船后,他把我丢进浴缸里,紧张地将我身上的湿衣服扒下来。 “你干什么?” “赶紧洗热水澡。” 原来他是怕我着凉:“我自己可以,你出去。” 他愣了愣:“有事叫我。”就出去了。 我脱下衣服,在氤氲的热气中感受体温慢慢回升,我看着门外守候的背影,突然觉得很不真实,他是在关心我吗? 转念一想,别傻了。 洗完澡,他听到水声没了,给我递了一套白色的裙子。 “是宋梓琳的?” 他点点头,我穿上裙子,出来后,他也换上了衣服。 “走吧。”我默然的说。 他一动不动地堵在门口:“到了那儿,孩子的事,不许跟任何人提。” 孩子的事?他是指之前,还是指现在? 我不确定他知不知道孩子还没死。 就算他没提醒,我也不会说出孩子的事,我又不傻。 161.勇闯龙宫 船在他的掌控下逆流而上,雨点开始收住,很快就停了,下过雨的江城气温降了不少,我穿着一条单薄的裙子还真是冷啊。 我环抱着胳膊,冷得起鸡皮疙瘩,他头也不回,手掌心幻化出一道蓝色火焰,跟平时见到的火完全不同,看不出任何温度,就像一朵会动的花苞。 “站好。”他的手在我面前划了几道,蓝色火焰飘在身边,围着我,供我取暖。 “谢谢。” 我们两个冷漠又疏离,站在船上也没有多余的话说,只能对着茫茫黑夜。 早在半小时钱,船已经离开了城区,周围再没有霓虹灯,也没有任何光源,黑乎乎的一片,我只能依靠风的速度,感觉正在前行。 “证据找到了吗?” “找到了。”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我问:“你背上受伤了。” “嗯。” 一句话就把天聊死了,我也很无奈啊! 索性钻进船舱里避风去了,那蓝色火焰也跟着我走,小精灵般飞在我身侧。 又坐了十几分钟,前方出现一阵水声,水声渐渐变大,变得汹涌起来,这样的声音我听过,只有瀑布才能发出这吓人的坠落声。 我吓得跑到船头,奕站在甲板上,背影萧瑟,前方升腾起一道水汽,我本能地感到危险,紧张地问:“这是哪儿?” “龙宫入口。”说完,他把我搂在怀里,只手捂住我的眼睛:“别怕。”整艘船顺着河流倾斜,船头朝下,垂直地扎了下去…… “啊……”这种失重的感觉太可怕了,我人还在上面,船已经掉下去了,两脚是空的,身体猛地下坠,我紧紧抱住了奕,拼命地尖叫,结果,没有我预想的那样会掉进水里、会被石头磕到,反而是平稳地站在了地上。 “到了。”他推开我,我这才看到,所谓的龙宫,就是一个洞而已,这个洞半隐藏在水下,一半露出水面,刚在掉下来的瀑布就在左前方,哗啦的水声和水汽扑面而来。 奕动了动手指头往前一划,就把水给分开了。 我听过道家有分水术,可以分开江河湖海进入水府,没想到亲眼见到水被分开,竟然这么壮观。 河里的水和鱼似被挡在了玻璃墙外,中间留有一条小路,小路上有石阶直接通往洞口。两个长发、着古装的双胞胎少年,一个穿青衣,一个穿白衣从洞里出来,瞬间,水底亮起了灯,在金光的照耀下,我们就像在梦幻的水底隧道。 看到奕,那白衣少年手中握着宝剑:“龙宫是什么地方,你也配来?” 奕瞪了一下眼睛,那白衣就怂了。 青衣说:“你说要亲自送人过来,我兄弟二人给了你面子,现在人已经送到,请回吧!” 奕冷冽的性子比他们强多了,只淡淡说一句:“滚。”那俩人就被一道气给震开了。 “进去吧。”奕对我说。 我跟在他身后,走进洞穴里,洞穴常年泡在水里,头顶上不断有水滴落,他看我一直在躲避水珠,大手一挥,我手里多了一把伞:“别磨磨蹭蹭。” 我打着伞,跟他走进了很深的地方,看到一处洞口有个水幕状的隔膜,他带着我穿了过去,进去后,方才进来的洞口就消失了。 没想到进来后别有洞天,里面是一个巨大的水下溶洞,其中有一个大水池,一些石块和石钟乳冒出水面,每一个石头上都站着一个人,那些人头上长角的是龙族,白衣飘飘的是神仙,在中间的露台上,放置着一张宽大的石床,经过五色灯光照射,那白色的床变得梦幻起来,一个女孩就躺在石床上,安安静静地睡着,盖着被子。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龙宫啊,也没有《西游记》里拍的那么富丽堂皇啊。 我只顾看着周围,却不想奕突然停了下来,我撞在了他肩上。 那些石钟乳、石头和露台上的人们纷纷回头,一个男人长长胡子,红眉毛,穿着一件镶嵌着宝石是华丽衣裳,朝我们吼道:“你怎么进来了?” 我看这距离,好歹也有半个足球场那么远,可他的声音传来就像在耳边。 奕说:“是你的人没用。” 那青衣和白衣追进来:“爹,我们拦不住他。” 红眉毛大叔气极了骂道:“滚下去,丢人现眼。” 他们果真一溜烟滚了。 这时,红眉毛指着我:“这就是那个女人?” 场上一些龙族和穿白衣的人点头,他们在婚宴上出现过,我看见就觉得脸熟,但却不认识。 都到了这儿了,我自然是要站出来的:“你要找的就是我。” “心肠歹毒的女人,竟然敢用人间蛊毒害我女儿。” 原来红眉毛是龙王啊。 我想上去说话,结果,奕拦住了我,低声问:“你真有证据?” “有。” 他做出一个请的姿势,我向前走了几步,生怕他们听不见的声音:“龙王是吧,你口口声声说我害你女儿,你有证据吗?” “证据?整个婚宴只有你一个外人,而且你最近刚刚小产,不是你还能有谁?” 我笑了:“能否请瑶瑶起来,我只需问她几句话即可。” 龙王朝瑶瑶吹了一口气,瑶瑶醒来了,不过一两天的时间,她就瘦得脱相了,如果不说名字,面对面经过都很难认出。 瑶瑶见到我,眼中也满是恨意:“我三番两次帮你,为什么要害我?” 我摇头:“我没有害你……据我所知,你患的是婴尸蛊,该蛊需要通过口腔进入体内的,普通的接触无法下蛊。” 龙王听后,抱着瑶瑶:“乖女儿,你好好想一下,在婚宴上吃过什么东西没。” “吃……吃了很多。” “跟这个女人有关的!” 她眯着眼睛,想了一下:“我吃过一个巧克力蛋糕。” “可是,那蛋糕不是我给你,对吗?” “我记得是宋嫂嫂给她,然后她不吃,随手放在桌上,我……我看着那蛋糕漂亮,就吃下了!” 听到她的话,我突然记起了这个细节,遭,我碰过那蛋糕了! 之前怎么没想起来呢? 我总觉得只要证明没给过瑶瑶吃食,就能洗清嫌疑了,结果现在,瑶瑶回忆我碰过那蛋糕,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龙王说:“听到了吗?瑶瑶说蛋糕是你放在桌上的。” “我……”我急了,这下真是糟糕了,挖了坑自己跳啊。 奕在身后问我,还有什么线索吗? 我说:“或许,我能找到那个下蛊的人,由此证明我的清白。” “哦?”龙王鼓着大眼睛,盯着看:“下蛊之人呢?” 我打了个响指,砖灵很快就出现,见到他风尘仆仆的样子,我问:“人找到了吗?” 砖灵做了一个很奇怪的举动,第一反应不是看向我,而是看向我身后的奕,虽然那只是一个眼神,却被我捕捉到了。 我再问他一次:“人找到了吗?” 162.奕的安排 砖灵愣了一下,连忙点头:“找到了,就在洞外。” 这个砖灵办事越来越不靠谱了,找到了为什么不提前通知我?而且,他又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人都侯在了洞外? 我往后看去,奕站在一旁,波澜不惊,事不关己的样子,然后对龙王说:“人已经带来了。” 龙王虽然很生气,但看到很多仙家在这里,也不好直接定我的罪,于是让虾兵蟹将去开门,领岸上的人过来。 很快,一个苗族老婆婆走了进来,她身穿一身黑色的贴身便装,衣服裤子都是灯芯绒材质,衣领和衣袖处绣着几朵玫红色的蝴蝶。 看到蝴蝶图腾,我想起阿金石和他妈妈送我的礼物,蝴蝶是苗族人的神明,哪里都有蝴蝶的图腾。 那老婆婆年纪莫约80了,瘦得只有一丁点,嘴里的牙齿都掉光了,拄着拐杖一步一步的随虾兵蟹将进来,看到我们在场,她直接忽略,往水池的方向走去。 砖灵怕她眼神不好,想对她说前面有水,去不得,还没开口,那老太太就一把推开了他,直接踩在了水上。 说来也真是奇了,明明是个水潭,老婆婆却如履平地,连在场的神仙都对她另眼相看。 老人家也不管大家的目光,径直朝露台的方向走去,龙王警觉地盯着她,生怕她会做出伤害瑶瑶的事。 那老人家也不怕龙王,看到瑶瑶躺在露台上,咧着嘴笑了:“原来是下在她的身上啊……” 那笑声跟老巫婆没啥区别,咯咯咯的响,让人不自觉联想到幽深枯井发出的怪响,龙王怒了,眉毛翘得更高了些:“是你下的蛊?” 老婆婆慢悠悠的说:“蛊是我的,却是别人下的。” “是她吗?” 老婆婆顺着龙王的手看来,对我摇了摇头:“那是个美丽的姑娘……不过,心肠很恶毒呢……呵呵呵……” 我屏住呼吸:“龙王,现在可以证明我的清白了吗?” 那龙王笑道:“你以为随便找个人就能糊弄本尊吗?” 我还没开口,砖灵就说:“若是婆婆解了这蛊呢?” 听到这蛊能解,龙王态度好了很多,但他不信任我们,也不相信老婆婆,一直在犹豫,其他的龙族和仙家也开始纷纷发表意见,无非就是两种,一种赞成死马当活马医,试一试再说;另一种持反对票,说此人来历不明,切不可随意轻信。 这时,洞内西北角传来一阵清亮的女声:“很简单,让人试蛊,再让老人家解蛊,若能成功,便可试行在瑶瑶身上。” 说话的人我并不陌生,就是龙女碧珠! 她什么时候来的?我竟然都没注意。 听到这话,所有人一致赞成,有人问,谁来试蛊呢? 大家纷纷把头扭向我。 他们没毛病吧,居然要拿我来当小白鼠?先别说我怀有身孕,就算我没孩子,也不可能答应。 我感觉身后有一道目光如冰如刀,回头看去,奕凝神对着碧珠,俩人眼神交战。 这时,龙王开口了:“林九九,不管此毒是否由你所下,此事定与你相关,若是你能帮瑶瑶试蛊,咱们的恩怨一笔勾销。” 他刚说完,我还来得及没拒绝,奕就开了口:“做梦。” 然后拽着我:“我们走。” 砖灵也跟上来,还未走到水幕洞口,就被碧珠拦下了:“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奕松开手,把我拦在身后,给了砖灵一个眼神,便向前走去:“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奕刚说完,洞内就摇晃了起来,头顶的石头纷纷落下。 碧珠哈哈大笑:“奕,你不是说你跟这女人毫无瓜葛了吗?此刻看来,紧张得很呢!” “不要试图转移话题。” “前几日还大办婚宴的人,此刻娇妻卧病在床,就迫不及待为别的女人出头,我该说你多情好呢,还是冷血好呢?” “与你何干?”他不想跟碧珠动手,只是把她给弹开了,带着我和砖灵匆匆离去,我们刚出洞口,天上就掉下了一个大网,大网不是实物,而是一道光影从天而降,看到那网,奕一掌推开我,直接将我推到河岸边去,对砖灵说:“带她走……” 他只手撑起这片网,丢了一个东西给砖灵,让砖灵逃了出去,他却被收到了网里,化成一道光消失不见。 洞内有人追了出来,砖灵背着我往密林里跑去,直到晌午,他才停下来休息一会儿,这时我们已经跑到了附近的镇上,他去给我买东西给我垫垫肚子。 我望着身后,确定没人追来,便问:“你和奕究竟怎么回事?” 按理说,砖灵和奕水火不容,他是断不可能跟奕统一战线的,但洞内的眼神,大网落下时发生的事都在告诉我,砖灵和奕没我想象的那么简单。 见瞒不住我,砖灵说:“阿娜金失踪了,应该是被人掳走,家里一片狼藉。” 砖灵说,他找不到阿娜金,便疯了似的去周围的苗寨一家一家的找鬼师,想问婴尸蛊的事,结果发现其他的鬼师也都消失了。 “这么奇怪?” “是啊,当时我都快急死了。关键时刻,奕找上了我,说下蛊的鬼师在他手里,让我赶在天亮前带来龙宫……原本我也不信,但那时已经没办法了,只能试试。” 奕似早就料到有人会对鬼师动手脚,所以提前找到了人,并藏在了一个树妖的肚子里,砖灵过去时,看到老太太像个死人一样盘腿坐在树洞里,还以为被害了,结果人老太太突然睁眼瞪着他,差点没吓死。 “这个老太太,性格十分古怪,我问过是谁找她放蛊,她死活都不愿说,只说那个女人很漂亮。” 漂亮的女人……我心里已经有数了。 其实之前我就怀疑过宋梓琳,此刻,已确定十之八九。 只是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害我?如果她真的介意我和奕的过去,让我淹死在水池里岂不是省事了?为什么会救我呢? 我有很多疑问,必须找个机会,找她问个明白。 我看着来时的密林,看到很远的地方……连我都能猜到凶手是谁,奕自然也会想到,可是他却什么也不说,这算不算是对宋梓琳的包庇呢? 砖灵却有不同的看法:“如果他想包庇娇妻,何必做那么多事呢?” 说完,砖灵手中出现了玉水滴,我想起奕站在网下,丢了一个东西给他,原来是它! 163.双色妖瞳 这玉水滴,是我林九九身上最值钱的宝贝,我已经送给他们当贺礼了,原本还以为他会丢在某个角落,甚至直接遗落在酒店,看都不会看上一眼,没想到……他竟然会带在身上。 见我失神,砖灵说:“戴上吧。” 指尖碰到玉水滴的那刻,有种触电的感觉。 我知道他把玉水滴还给我是什么意思,之前他就曾半夜溜进房间给我戴玉,生怕我发生意外,赶不及保护我。 这么说,他还是关心我的。 砖灵坐在旁边陪我吃了个面包:“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奕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你,可又会时不时做出让人想不通的举动。” 我也是同感,如果他关心我,为什么不顾我的死活,非弄死我们的孩子? 如果关心我,在我掉进泳池时,他为何看都不看我一眼?反而因为我穿错了嫁衣,就粗暴的扒光我,让我倍感难堪。 而现在,见到龙族要找我麻烦,他不仅为我争取了一天的时间寻找证据,还为我做了这些安排。 脑子里不断回荡着碧珠的话,他的娇妻还卧病在床,而他却为了我四处奔走,下地府、受伤、闯龙宫,最后落入不知是谁设置的网中,他做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他不是应该恨我入骨吗? 不是应该盼我消失吗? 我想到方才在船上,他昏迷时发出的呓语,奕叫出来了我的名字,证明他心里还有我! 既然我还有一席之地,为什么他要一次又一次地折磨我呢? 我快疯了,猛地用矿泉水淋在脸上。 “九九,你干嘛?” “我想清醒清醒。” 我不能再想了,不能因为他对我的一点点温暖就深陷其中,我伤不起了。 砖灵用衣袖给我擦脸:“你是不是还爱着他?” “不爱。” “你是不是还关心他?” “一点也不关心。” “真的不关心吗?他都被抓走了。” 我苦涩的笑道:“他是谁?是高高在上的龙神,被抓走又能怎样?像他们这类人,拥有无上的法力,能活千万年,用得着我们凡人关心吗?” 该关心他的人是宋梓琳,怎么也轮不到我。 砖灵松了口气:“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休息了一阵,我抬头看天,头顶乌云密布,随时都会下雨,便赶紧说:“走吧,回江城。” “你真不管他了?” “不管。” 我知道,奕不会有事的,就如在甲板上,他身受重伤,陷入昏迷,睡一觉醒来,照样活蹦乱跳。 “走吧……” “回去要不要做些准备,万一龙王追来……” 我不怕龙王来找我,毕竟这事不是我做的,身正不怕影子斜。 现在老婆婆就在龙宫里,他们若是想救瑶瑶,那就请老婆婆解除蛊毒,如果不愿尝试,瑶瑶就只有肠穿肚烂血流而亡,大不了我清明和鬼节多给她烧点纸钱,也不枉我们相识一场。 回去后,果然,龙王没有再来找麻烦,碧珠也消停了,想必瑶瑶身上的蛊已经解除了。 我在医院安心养胎一个星期后,终于可以出院了。 我拿着医生照的彩超,看到孩子比刚入院时长大了不少,医生告诉我,孩子已经有心跳了,听到这个消息,我真的好开心,开心到爆。 但是医生随即又对我说:“你这个妈妈也太奇怪了,为什么我只测到了孩子的心跳,却测不到你的?” 砖灵听到后,上前吹了一口气,那仪器就跳了起来,他没好气地说:“喏,这不是心跳吗?” 医生摸着头:“怪了,难道是接触不好?” 机器很快打出报告,报告显示我和孩子都很健康,可以出院回家养胎。 我和砖灵在房里收拾东西,他不让我动,让我坐在一旁看他收拾就好。 “邵成那个死鬼,最近也不知道忙什么,一天到晚不见人,你今天出院,这么大的事他都没来。” 邵成最近是有点古怪,自从上次打赢了奕之后,他便忙了起来,经常忙到半夜才能抽空来看看我,我知道他统领十万阴兵,在阴间又有些迎来送往的业务,所以也不好总是打扰他。 倒是砖灵意见大得很,总是碎碎念。 我笑道:“你三句话不离邵成,该不会……爱上他了?” 他双手微颤,差点把杯子摔破了:“我、我呸,那个死阴人,独眼龙,我就算看上阿猫阿狗也不会看上他。” “诶,别不好意思嘛,我这个人很开通的,你要真是喜欢,不如我撮合撮合?” “九九,是不是我最近把你养得太好了,所以你有力气怼人了?” “可不是吗?你每天变着花样给我煲汤,还总是准备邵成的份。” “你……要不是看在你大肚子,我打不死你。” 他窘迫的样子,还真是好好笑啊! 日子又恢复了平静,只要不想起奕,我的生活就会好过很多。 随着孩子一天天长大,我的幸福感也越来越真实,虽然我知道做一个单亲妈妈很辛苦,但有了奕的那些钱,今后吃穿用度完全不用愁。 生活有了保障,身边还有砖灵和邵成陪着,我已经很满足了。 这边,砖灵还在碎碎念:“口口声声说喜欢你,连最基本的陪伴都没有,那个死独眼龙肯定是找女鬼去了……” “谁说我找女鬼了?” 门被推开了,邵成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手里捧着一束漂亮的小雏菊送给我:“九儿,恭喜你出院。” 当我和砖灵看到他的模样时,惊讶得说不出话。 “你……你的眼睛!” 邵成脸上的面具消失不见了,原本被奕伤得血肉模糊的眼睛竟然复原了,而且那只眼睛是紫色的。 一只眼深棕色,一只眼深紫色,看起来竟然有点萌萌哒,就像网上的双色眼珠小猫,看起来真是太酷了! “我去……你去哪儿安的假眼球?”砖灵凑上来,恨不得挖出那眼珠来瞅瞅。 “滚,这是货真价实的。”说完,他转了转眼珠以表证明。 我托着下巴,我国的眼球再造技术已经那么牛逼了? 邵成难得笑一次,笑起来竟让我俩都看呆了。 他说:“这是换来的。” “换?” “十万阴兵,换一只眼睛。”他淡淡的说,就像在用十块钱买酱油一样轻松。 “十万阴兵?”砖灵咋呼起来:“那你岂不是成了光杆司令?” 他坐在沙发上,一脸轻松:“我早就想撂摊子了,今日终于恢复自由身,再也没有什么司令了。” 我觉得不值,不管怎样,好歹他手里有兵,就是一份保障,但他竟为了一个眼珠就舍掉了手下的兄弟,真是不理解男人的脑回路啊。 他笑:“有什么想不通的?这样,我才能时刻陪着你,做一个称职的爸爸……” 164.邵成求婚了 听到邵成这么说,空气都变得暧昧了,我的脸跟火烧似的。他见我脸红,起身,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枚闪耀的戒指,单膝跪地,动作流畅一气呵成:“九儿,嫁给我好吗?我会一生一世照顾你和孩子。” 小雏菊,西装革履,放弃十万阴兵,换了眼珠,原来就是为了给我跪地求婚,别说是我,砖灵也吓了一跳。 “邵成,我配不上你!”我已经不是之前的林九九了,我的肚子里还怀着奕的孩子,就这样答应嫁给他,实在是不公平。 他抓住我的手,强硬地将戒指戴入:“我说配得上,你就配得上。” 当戒指滑入无名指时,窗外传来一阵风声,呜呜的在病房外响起,吹成了一首哀怨的歌。 我的心突然收紧:“邵成,你疯了,我真的不值得!” 他军人的强硬气质噌噌冒出来,紧紧将我抱在怀里:“傻姑娘,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早知你来人世会一次又一次的被欺负,当初就不该让你上奈何桥,就算下十八层地狱,我也要阻止你投生林家。” 我摇头:“这不怪你,也不怪任何人,都是天意。” 砖灵站在一旁,看到我们相拥的身影,那一刻,竟然有些落寞。 “砖灵,你怎么了?” 邵成松开手,也看着他:“石头就是石头,看到我和九儿求婚成功,连句祝福都没有。” 砖灵发脾气坐在沙发上:“死阴人,你居然阴我,提前向九九求婚,臭不要脸。” “这叫兵不厌诈。” “我不管,我也要做九九的丈夫。” “喂喂喂,你们当我是什么?” 砖灵是真的生气了,气过之后又变得悲伤起来:“现在好了,你们俩双宿双飞了,我……我只能走了。” “你要去哪儿啊?” 他就是没地方去才来跟我住的。 “反正你也不需要我了,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流浪去。”他就像个女人,生气的时候一哭二闹的,我看着他那张小受脸,出去晃荡,还不得被什么山精鬼怪爆菊花啊。 “得了吧,你啊,哪儿也别去,找到好归宿前,暂时跟我们住吧!”邵成说。 “真的?”砖灵又乐呵起来:“跟你们在一起,我总得有个身份吧!不如孩子出生后,认我做干爹怎么样?” “好。”我真是服了他了。 邵成眼含笑意,轻轻握住我的手:“房子我已经买好了,车也备好了,只差一个女主人了。” 我感动得一塌糊涂,若是这辈子先遇到邵成,我肯定看不上奕了,这样的男人对我十足宠爱,十足关心,十足呵护,什么都替我考虑,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可我仅仅只是感动,那份爱,轻易再不敢交出了。 我出了院,搬到了邵成的新房子里,他对我很照顾,我们相敬如宾。 这是一间背山面水的高档住宅,开窗就能看到江景,每天站在窗前吸吸氧,看看风景,都足够让我开心一整天了。 我问邵成:“你不是鬼吗?哪里有那么多钱?” “山人自有妙计。” 有了新房子,邵成提议我把旧屋卖了,那是我的伤心地,他不想我看到屋子触景生情。 我微微一笑:“再说吧!” 房子里仍留有我和奕的记忆,快乐的,伤心的,惨痛的记忆全都在那儿,我不想忘。 他也没勉强我,只是摸着我的脑袋:“一切都依你。” 我看着他满是浓情的眼,耳边再次出现呜呜的风声,似哀嚎,似哭诉。 “你听到了吗?” “听到什么?” “风声?” “风?我们住在二十楼,当然有风了。” “不对,这风声不太对劲啊,我在医院也听到过。” 邵成皱着眉头走到阳台上看了看:“我没有听到。” “可能是幻听吧!” 两次了,每当我沉浸在幸福中时,这阵古怪的风声就会出现。 这时,砖灵终于参观完了整间屋子,纠结地说:“我想住靠江这边,能看到江景,可是我又想在靠山那边,因为那儿适合我修炼。” 邵成说:“那两间房都给你,一三五睡江边,二四六睡山边。” “那星期日呢?” “那天你出去睡,给我和九儿一点私人空间。” 听到他这暗昧的话,我脸红了,我怎么忘了这一茬呢,结婚后就表示我和他要做男女之间的事了,二十几年,除了奕,没有哪个男人碰过我,真不知道能不能过心里那道坎。 似看出了我的局促和不安,邵成说:“慢慢来,我不会逼你。在你同意之前,我们分开睡。” “谢谢。” “谢什么,傻姑娘……” 我过上了一种被幸福包裹的生活,有点不太真实,每天看着邵成和砖灵相互斗嘴,互丢零食,看到他们为了争一个电视大打出手,感觉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 奕自从那天被大网兜走后,就再无音讯,我刻意不去想他,不去关心他,却经常午夜梦回,梦到奕在一个黑暗的、阴冷的地方饱受折磨,这噩梦一连做了几天,当我今天醒来时,浑身竟被汗水浸湿了。 我觉得这个梦太不寻常,打算回去拿些法器来作法,看看奕是否真的出事了。 为了不让砖灵和邵成担心,我让砖灵去了很远的地方,一家有名的烤鸭店给我排队买烤鸭去,而邵成则被我派去医院看望二叔和二婶。 他们走后,我穿着一件浅灰色呢子外套出门了,今年的冬天比往年都早,十月底气温就低至十度以下,江风一吹,可以把人给冻僵了。 我出门打了个网约车,很快就到老房子楼下,楼上晒着几件二叔的衣服,看来他仍旧住在这里。 我慢悠悠的上楼,不知不觉孩子已经有两个月了,虽然肚子还未显怀,但邵成和砖灵紧张得要命,每天只准我在楼下散散步,不许我上街。 这不,终于出来了,心情都畅快不少。 我掏出钥匙,正准备开门,刚经过楼梯拐角,就看到了一个女人,穿着一身黑色的长款风衣站在门前,看到我,她激动地冲上来握住我的手:“九九,你终于出现了!” 看着她,我条件反射把手抽离:“梓琳姐,你怎么来了?” 她的样子,不似上次在婚宴看到时那般高贵优雅、风华绝代了,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连妆也没化,一双眼睛布满血丝,下面挂着黑眼圈。 这模样,比之前老了好几岁。 看到她,我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奕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九九,我来,是找你救命的……” 165.奕出事了! 听到救命二字,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但仍旧故作镇定,宋梓琳这个女人不简单,之前婴尸蛊的事,我觉得就是她做的。 此刻,她在我家门口守着,找我救命,会不会又有什么阴谋诡计? 见我不冷不热,宋梓琳都要急哭了:“是奕,奕出事了!” 听到奕出事,我不禁想起了这几天做的梦,在那个黑暗的、阴冷的环境里,奕饱受折磨。 我内心争斗一番,告诉自己,现在我的生活很幸福,不要再去跟他有任何纠葛了,但最终,还是没法说服自己。 开了门,我请她进来:“坐下说吧!” 进屋后,房子里空无一人,二叔很明显去医院了。 “喝水还是喝茶?” “不,我什么都不喝,九九,我……我对不起你!”说罢,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你这是什么意思,起来!”我怀有身孕,也不敢用力去拉扯,她死活不肯起来,哭着对我说:“是我对不起你,婴尸蛊那件事,是我做的!” 我还没开口,她就自己承认了啊…… “这事,别人知道吗?” 她摇头:“那段时间我一直在昏迷,醒来的时候就听说奕出事了。我知道,这件事都怪我,如果不是我,瑶瑶就不会误中了蛊毒,你们就不会去龙宫,他就不会出事……” 她已经开始语无伦次,掩面哭了起来:“这件事,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如果能用我的命换奕的平安,我也愿意……” 她对奕还真是一往情深啊。 “起来吧,其实我已经猜到了。” 她抬眼看着我:“猜到?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你是奕心尖上的人,我可不敢动你。” 她摇头:“我不是,其实……我和他的事,根本不像你想的那样。” 宋梓琳从地上爬了起来,哭得更厉害了些,梨花带雨的:“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逼他娶我的……” “别骗我了,奕是……”我不确定她知不知道奕的身份,差点就把龙族二字说出来了,然后换了个词:“奕是什么人物,怎么可能受人威胁?” 她说:“你还记得双童大厦丢失的录像带吗?” “在你那里?” “我从博家手里换了回来,发现了出事那天碧珠来过大厦。” 碧珠和奕是死对头,当年奕杀了碧珠的相公,就是那个不嫌碧珠丑陋,娶了她的男人,所以,当碧珠调查莽子,跟到双童大厦时,偷听到了莽子和奕的对话。 当时对话的内容自然是关于我,莽子从牙叔那里知道了奕就是杀死我父母的凶手,他威胁奕,要把真相告诉我,让我们反目成仇,只要我知道真相,这辈子都不可能跟奕在一起。 碧珠听到这事后,便回去禀告了天君。 听到宋梓琳说到天君,我知道,她对奕的身份了解得透透的了,也就没什么好隐藏了。 宋梓琳说:“龙族、天神各有各的规矩和法度,特别是奕的体质特殊,他……”她不敢说下去,直接跳过:“加在他身上的规矩和仙法就更多了。所以,他不能跟你在一起!” 听到这话,我如五雷轰顶,我从未想过奕跟我在一起,要受那些规矩戒律,也从未想过会有什么后果。 所以,奕爱上凡人的事被天君知道后,他就被紧急召唤回去进行调查。 “如果你只是普通的凡人,他们也就不足为惧,可你偏偏是阴阳守宅人,肩负着压制江底仙墓的重任,所以……他们不能冒险。” 我不太明白,我和奕在一起,怎么就跟冒险和仙墓挂钩了呢? “九九,你还不明白吗?你只是一介凡人,他们轻而易举就能控制住你,可奕,是他们无法操控的,如果奕有异心,利用你对他的爱,解除了封印,仙墓镇压的东西重新现世,对仙界、阳间和阴间都将是一场灾难。” 就因为一条不可控的龙,因为我的特殊身份,所以,就让众仙家坐立不安了吗? 宋梓琳说起这些事,压低了嗓音:“仙界和龙族,并不像你想的那般,你不知道奕有多辛苦,受了多少罪……” 我有点坐不住了:“说下去。” “奕为了保护你,不让你受到伤害,便说跟你毫无瓜葛了。” 天神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们不断地派人跟着奕,奕只有甩掉他们时,才能来看一看我,短暂的相聚。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奕消失了一段时间后,有一天突然出现在我家楼下,疲惫地看着我,对我说,很想我…… 为什么故意在我面前提起我父母的事,逼我恨他。 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推开我,但每每遇到危险,他却又奋不顾身地出来救我。 原来都是为了我! 可是,他为什么不说呢? “奕不会说的,他就是那种打落了牙齿往肚里吞的性子,就算承受再多,也不会与人解释。”宋梓琳提起他,眼泪又一次断了线:“也就是这样,才让人心疼……” 虽然,奕来见我时都比较隐秘,但还是被天神的人发现他和我纠缠不清,就是我之前见过的那个黑衣人,所以每一次他出现,奕就会默默地跟他离开。 “后来,天君已经不信任他了,他们也不信任你。” “不信我?” “对于不可控制,无法信任的人,他们通常都会毁掉。” 当宋梓琳说出这话时,我的脑袋嗡嗡作响,天神不是神吗?为什么那么可怕? “奕每天都要去天上领罚,有一天喝醉后说,他再也不想忍耐了。”宋梓琳似回忆起那个晚上,眼中似有恨意:“他问我,为什么明明相爱的人却不能在一起,为什么他有能力反抗,却始终要学着忍耐?” “我没有办法回答他,因为我的心好痛,他爱的人不是我,想奋不顾身保护的人也不是我,九九,你知道我有多嫉妒你吗?” 我知道她嫉妒我,之前在双童大厦修复现场,我们就曾争锋相对地谈过,那时,她叫我远离奕,不要再让奕受伤,原来是这个意思,我当时压根就没明白,所以后来我食言了,我还是跟奕见了面,一次又一次…… 166.天是他的心镜 “所以,我做了一件蠢事……”宋梓琳低下头:“婴尸蛊,是我专门为你准备的!” 她终于亲口承认了!之前我不是没有怀疑过她,但始终相信宋梓琳是善良的,就算她讨厌我,就算她知道我和奕的过去,也会留有底线。 就如爷爷所说,我真的太单纯了,换句话就是傻,我真是蠢死的! 宋梓琳说:“我想害的人是你,没想到瑶瑶会吃了蛋糕,更没想到会把奕卷进来……” 这算不算是一种报应呢?她对我下蛊,没害到我,结果连累了她最心爱的人。 她都要急疯了,曾经高高在上的女神,现如今披头散发,跟个疯子似的,奕的情况一定很糟糕,我想问问怎么了,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提起奕,她掩面哭了起来:“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怀了他的孩子!我嫉妒到发狂,明明我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才是他的妻子,他却从没碰过我…… 不知为什么,听到奕没有碰过她,我心中的怨气少了三分,很快理智就上线了,提醒我别傻了,或许这是奕对她的珍重吧!那些宝贵的时刻,总要留到洞房花烛夜。 不像我……在他眼里就是个水性杨花、私交混乱的女人。 “他最后还是选择了你,娶的人是你。”一想到这事我就伤心,我问过他无数次,要不要娶我,答案都令我心碎,他曾说,就算我问一千遍,也依旧是这个回答。 原本我还以为他不能结婚、不想结婚,结果转身就要娶宋梓琳。此刻看着她手上闪闪发光的钻石戒指,想到奕的手上戴着同款男戒,我就添堵。 “不,他没有,是我逼他的。”宋梓琳的声音小得像蚊子。 “你说什么?” “是我,我逼他的!” “别骗我了,奕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怎么可能逼他?”就连我都做不到的事,她凭什么做到?我真的很好奇,心里快抓狂。 “因为上天允许。” 我想起她之前的话,我和奕是上天反对的一对恋人,我们的存在,原本是相互合作又相互制约的关系,却因为一个爱字,被天君所顾忌。 我不知道她说的话有几句真、几句假,因为上天没有找过我谈话,天君也没有在我面前显像阻止,只能半信半疑。 她突然笑了:“那时我问他,在我和林九九之间,他会选择谁,呵,他当然选择你。我又问他,在娶我和取你性命之间选择谁,他选择了我……”她笑着笑着,笑出了黄莲的苦涩,越来越虚弱了,脆弱得一碰就碎。 奕是什么人,连天君都顾忌的存在,绝不会因为我的性命就受牵制。 “不可能,他不会在乎我。” “原本他也不信你能怎样,但当他知道天君在找人替代守宅人时,不得不信。”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能找到林家守宅人的替身,这是否意味着,我就要彻底消失了? “就连张三丰和碧珠都得到应允设局杀你,他才着急了。” 经过宋梓琳的提醒,我终于想明白了,为什么张三丰会无端端让我去听戏,然后用莽子的线索引我去江底探秘,害我差点被碧珠杀死,原来都是上天的指令。 我想不通,明明可以简简单单的杀死我,为何要复杂化? 宋梓琳说:“阴阳守宅人,是神鬼都忌惮三分的人,你身上肩负着重任,所以,没有天君的指令,哪位神仙敢动你一根毫毛?” 我这才感到后怕,没想到连神仙也不放过我了。 “所以,他终于同意娶我,为了你……” 我摇头,不对,我了解奕,他不是一个随意任人摆布的玩偶,这不是我认识的他。 跟砖灵在一起久了,我学会了他的冷静,也学会了思考。 这件事有很多地方不对劲,我又说不上为什么,如果奕真的为求自保、为了保我平安,他有很多办法可以表达自己的忠心,跟我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 而他,却总会在危急关头出现,一次又一次地救我,片刻的温情后,又是一次又一次地伤害我,不惜对我们的孩子下手。 我似乎嗅到了阴谋的味道,但又无法抽丝剥茧,这感觉太操蛋了。 宋梓琳已经哭成了泪人,而我却一滴眼泪都没有,她说的话,不足以让我信服,更别说往心里去了。 “然后呢?”我感觉她绕了很大一个圈子,不惜承认自己做下的恶事,不惜自揭伤疤,是在刻意的感染我,令我失去理智,她来找我,一定有着某种目的。 “虽然他答应娶我,可我知道他永远也不会爱我,永远不会给我机会像你一样……怀上他的孩子,但我还是想嫁给他,唯有这样,天君才能放过他!” “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其实,你是为了自己吧!”我平生最恨绿茶婊,而宋梓琳恰恰就是,面对这样的人,唯有毫不犹豫地戳穿她。 此时此刻,我跟她是两个世界的人,同坐在一张沙发上,我冷漠如冰,毫无动摇,她则哭得肝肠寸断,不断给自己和奕洗白。 被我戳穿后,她窘迫到不行,越发的无地自容。 “是,我确实也是为了自己。”她说:“我宁可霸占着他,也不想看见你们幸福。” “宋梓琳,你口口声声说自己爱他,为他着想,这就是爱吗?是保护吗?这叫自私。” 她头发散落,活像个女鬼:“是,早知如此,我宁可放弃。” 看到她已经失心疯,我终于开口问:“奕怎么了?” “那天去了龙宫后,就再无音讯……”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不是的,他真的出事了!”她指着窗外血红的天:“你看到了吗?” “火烧云,看到了。”这么多年,我还没见过那么红的天,红得像鲜血,那如火的云朵,随时都能化成血水滴落下来。 “这就是他的镜子。” 我不懂,宋梓琳解释道:“奕掌管江城的云雨,这天……就是他的心镜。” “开心时,天会放晴,悲伤时,天会落雨,生气时,天会刮风……” 通过她的话,我想起了一些细节。 当初我和奕在一起那日,他好开心,我从没见过他笑如此灿烂,就像个孩子。 那一天,天上出现了双日奇观。 分开后,他避而不见,老天就没日没夜的下雨,下得江水暴涨。 回忆不断往前……我想起当初在鸭塘的野草地时,奕开车接我,我不愿上车,暴雨说来就来,说下就下,逼得我上车躲雨,原来都是受他控制! 虽然有些惊讶,但我很快就平复了,这应该不算什么稀奇事,他是龙神,掌管江城的天气云雨,也是分内的事。 宋梓琳却紧张得要命:“他被抓后,我每天都会抬头望着天,几天前还是阴天、雨天,今天太阳未露,却出了这火烧云,奕一定出事了!” 167.他与我何干? 如果这天真是奕的心镜,是他心情的晴雨表,无端出现火烧云,一定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 宋梓琳抓住我的衣袖,摇尾乞怜状:“九九,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与奕无关,我求求你,求求你去救他,好不好?” “救他?他可是无所不能,杀人如麻的龙神啊,我是谁?我不过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我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绝情又狠毒的话,只觉得心早已被揉碎了,现在又要重新粘起来,太难。 “只有你能救他了。” “是吗?谁告诉你的,老天?” “是梓娘娘告诉我的。” 梓娘娘……那个三番几次帮助我、约好一起喝酒的阴神,原来是她做的指引,所以宋梓琳才会巴巴地来求我。 “我去梓娘娘庙,秦姨告诉我,能救奕的人只有你,如果你愿意救他,要我做什么都行。” 我看着这天,红得刺眼,再看着眼前低到尘埃的女人,说不紧张都是假的,但是,我怎么知道她说的话是真的呢? 一个我曾经当做朋友的人、真心祝福过的人,竟然企图用婴尸蛊害我,我凭什么再相信她? 她明明恨我入骨、嫉妒得发狂,却虚伪的和我做朋友,邀请我去参加婚礼,原来一切都是计划好的,只等着我这条没脑子的鱼儿上钩。 也不知是我幸运还是瑶瑶倒霉,还好那天没胃口,若是吃了蛋糕,我和孩子都得完蛋。 而奕……那日对我的保护、安排的一切都是真的,我亲眼看到他被抓走。原以为他会没事,很快就会回来,陪着自己的娇妻,没想到……竟没了消息。 我心里很乱,就算宋梓琳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奕出事了,我会救他吗?我迟疑了。 轻轻抽出衣袖:“对不起,你找错人了。” “九九,你怎么这么狠心?明知奕有危险,你也不担心吗?” “与我何干。”我盯着那片火烧云,就算担心,也不能在宋梓琳面前表现分毫。 “林九九,你变了……” 是啊,我真的变了!换做以前,换做那不经世事的林九九,一定疯了似的冲去梓娘娘庙,问着娘娘:“我该怎么做?” 就算犯险,就算拼上性命,也要救回心爱的男人。 但现在,我淡了,冷了,更重要的是我怀了孩子,不再勇往直前了。 我书读得不多,但也不傻,如果她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我和奕的感情犯了众怒,那么,现在上杆子去救人,只能帮倒忙。 我稳定心神,尖酸刻薄地回她:“我和奕早就没有瓜葛了,要救人,也是你这个正牌妻子去救吧!当日在婚宴,那么多神仙、龙族、冥界高官见过你,求一求他们,也好过求我。” “如果别人能救,我又为什么来求你?我已经坦白了一切,你怎么那么铁石心肠。” “铁石心肠?我还说你道德绑架呢。”我淡淡的一笑:“我请你进屋,并不代表将你当做朋友,听你说了这么多,也不代表我要帮助你,你可以走了。” 宋梓琳眼睛都哭肿了,没想到我不按套路出牌,她整个人都懵逼了,良久后说:“看来,你还是在乎他娶我。” “不,我不在乎。”我伸出右手,无名指上是邵成亲手套上的钻石戒指,我学着当初她在我面前秀恩爱的样子:“我要结婚了,一个沉浸在幸福中的人,为什么要在乎他?” “好……好……”她跑到窗边,对着火烧云哭喊:“奕,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你爱的人,她根本就不值得你爱……” 宋梓琳嚎完后终于走了,门刚合上,我就瘫在了沙发上,看着外面的天,久久都无法回神。 这天,是他的心,此刻,他的心在滴血吧! 直到邵成找到我时,我都没回过神来。 “九儿,九儿你怎么了?别吓我。” “没事。”我想笑,却忘了怎么笑,今天,我在宋梓琳面前成功地高傲了一回,之前都是他们高高在上的尽情炫耀,好不容易反击了一次,可……高兴不起来。 因为我仍担心他! 我想起那个梦,梦境里,奕身处在一个很黑很潮的鬼地方,生不如死。 眼前浮现那片怪异的火烧云,焦灼不安。 “你是不是……又想他了?”邵成刚毅的脸黯淡了,语气也冷了三分,眉眼都沉了。 “没有,我只是在想,这天怎么这么奇怪。” “是很奇怪,恐怕有大事发生。” “你也这么认为?” “是啊。”他搂着我的腰,我不习惯,避开了。 邵成的手悬在空中,很快就收回:“对不起九儿,我不该勉强你。” “没事,回去吧!” 这一回去,我就成了具行尸,对任何事提不起兴趣。 偌大的江景房成了牢笼,我在里面度日如年,砖灵的谄媚,邵成的疼爱,俩人日常打闹、拌嘴,好像离我很远很远,隔着一层薄雾,我在雾里寻找出路,却总是看到奕的身影。 夜里睡不着,我打开一瓶红酒,不停地闻着酒气,为了孩子,愣是没敢喝一口。 可是我想喝酒啊,我想醉啊,醉了就能睡着了,就能卸下假面的坚强。 我好怕,怕奕会出事,也害怕这是一个圈套,我一头扎下去会死无葬身之地。 砖灵无声地出现在我身后,夺过手里的酒瓶:“今天回来后,我就发现你不对劲,说吧,是不是睹物思人了?” “哪有。” “你骗不了我。”他自顾自对着瓶口喝了,用关心的口吻说:“那天奕被抓走,恐怕出事了!” 我抬起重重的眼皮看了他一眼,不对劲的除了我,还有他吧! 之前看到奕对我做的混账事,害我差点流产,他恨不得杀了奕,之后俩人统一战线还能说得过去,是情况紧急,可此刻的关心又是怎么回事? “你跟他之间有事瞒着我,对不对?” “哪有。”他又灌了一口酒:“只是不想某人担心得睡不着觉。” 我的担心有那么明显吗? “其实,我这些天一直在留意他的消息,结果却是……没有消息。” 跟宋梓琳的信息一样。 “其实我能看得出来,他对你并非如表面那样冷血、残酷。”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168.穿上婚纱 砖灵又开始躲我了,狭长的狐狸眼飘忽不定:“没有啦。” “不说,我把你赶出去。” “罢了罢了,为了个外人,被你赶出去,太不值!”砖灵说:“就是龙宫这事,我想不明白,他找到了放蛊的老太婆,为什么不亲自押到龙宫,还得找我跑一趟。” 砖灵说,当时他怕有诈,就问了这个问题。 “奕说让我照做就行,少废话,后来看我不答应,他又一副急着走的样子,就说……说不想让你知道。” 可人明明就是他找的,为什么不想让我知道呢? “所以啊,我觉得他或许没有表现的那么绝情。”他把我的酒喝去大半,打了个嗝又继续:“我后来想了想,那天你们在房里如此激烈,孩子却能奇迹般的保住,或许不是偶然……” 我一闪而过的念头再次浮了出来,当初进房后,他曾用手抚过我的小腹,而这个动作在阴间的轿子里也出现过,当时我腹痛难忍,他的手覆过后,疼痛就消失了。那一刻我曾怀疑过,他知道了孩子的存在。 特别是去龙宫之前,他还叮嘱过我,千万别提孩子的事。 这一切……难道是在……保护我们? 我想到一处细节,孩子明明还活着,医生、爷爷、我身边的人都知道,为什么众仙家和龙王都以为我小产了?他们不是神仙吗?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我明白了!彻彻底底的明白了。 “还有什么,你都说出来!” 砖灵和我并肩坐在一起:“而且我觉得,他好像早就知道会被抓走。” “什么意思?” “去龙宫前,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照顾好小九。”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网落下时,他会第一时间发现、撑着,将我和砖灵推到河对岸。 我摸着胸前的玉水滴,奕,你究竟有多少事瞒着我…… “砖灵,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你不是变过白晓慧吗?我想让你变成我的模样,留在这里。” “什么?”他眼睛变大了两倍:“你想干嘛?” “明天,我想去一趟梓娘娘庙。”如果不是因为砖灵没法靠近庙宇,早就让他跑腿了。 “去庙里,干嘛要我变成你的模样?” “我去庙里问奕的事,邵成知道一定会跟过去,这事与他无关,我不想他担心。所以,你变成我的模样,留在这里该干嘛干嘛。” “是这样吗?”他旋转一圈,果真变成了我的样子,真假难辨。 “胸再小一点,屁股小一点,脸瘦一点,还有……你别笑那么淫荡好不好?”真是服了他,说他是妖媚的狐仙我都信,不就变个替身吗?瞧他这模样,丰乳肥臀的,笑得像夜总会的迎宾小姐,我林九九在他心里就是这样? “我觉得挺好的啊,多sex。” 我扶额:“算了,所托非人,还是变回来吧。” “好啦,开你玩笑的。”他再一转身,变成了一个瘦巴巴,脸色憔悴,楚楚可怜的女人,我看着自己巴掌脸,脸颊凹陷,一双大眼睛因为瘦的缘故显得更大了些,却苍白无力。 “这是我?” “不信照照镜子?” “不了。”简直跟鬼一样。 “总之,明天就拜托你了。” “你一个人出门,我不放心。” “怕什么,我是去庙里,梓娘娘跟我是朋友。” “好吧……” “记住,装得像样点。” “那是当然,不过……邵成也不好糊弄啊,如果我和他在家里大眼瞪小眼,很快就会被拆穿。” “所以得想个法子,让他沉浸在某种情绪中,暂时忽略细节……” “那你想,我不管了,我喝醉了,睡觉去。” 今夜再次失眠,我还是没忍住,想去问个明白,原以为奕在我心中已经没有任何分量,但听了砖灵的话,我又动摇了。 第二天,我主动邀邵成去逛街,路过一家婚纱店时,他眼睛都亮了,唇角微扬:“九儿,要不要试试?” “好啊!”当然要试试了,不然,我为什么故意经过这里? 我抬眼看着橱窗里的长款婚纱,镶嵌着闪耀的钻石,虽然穿在硬邦邦的模特儿身上,但不难想象它套在我身上的闪耀。 “穿上试试吧!”邵成的眼睛在放光,我知道他很渴望举行婚礼,渴望见到我身披嫁衣的模样,他似孩子,渴求着给颗糖吃,我点头,心中没有任何喜悦,脑子里只想着,这是一个绝佳的脱身机会。 我们走进婚纱店,美女店员们以及其他顾客纷纷回头,看着我们。 邵成虽然没有奕那般剑眉星目、潇洒俊郎,但精气神不错,或许是当过兵的缘故,他腰杆笔直、身形挺立,宽阔的下巴增添了不少男性魅力。纵然没有穿军装,但妥妥一副霸道的王者风范。 “先生、女士早上好。”迎接我们的店员,都笑成了星星眼。 邵成懒得与他们啰嗦,手指一点:“那套,拿来给九儿试试。” 而对我却温柔得很,下颚抵在我的头上:“待会穿出来给我看看。” “好。”我随手指了一件黑色礼服:“你去试试那套。” 他荡开笑意:“都依你……” 我看着他进入试衣间,两位店员抱着婚纱也请我进去,拉上门帘后我赶紧打了个响指,砖灵出现在身后,是我的模样。 店员被定住了,砖灵接过婚纱,朝我点了点头。我戴上鸭舌帽和墨镜,匆匆从婚纱店出去,好不容易出来,我又折返回去,趴在店外的橱窗上,看着那个身穿拖尾一字领婚纱,头戴王冠和头纱的美人,款款从试衣间走出来。 这是我吗? 那女子一出现便惊艳了世人,美人略施粉黛,嘴唇涂了醒目的正红色,白面红唇,灵动婉转,一颦一笑间,尽是小女人的姿态,邵成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 看着自己穿上洁白婚纱的模样,我不是那么喜欢,眼前出现一套黑色的旗袍,以及月见草的发簪,那才是我渴望的嫁衣啊! 我隔着玻璃,幸福好像很近,却又隔着万水千山。 看到自己依偎在邵成怀里,我转身离去,向着梓娘娘庙出发,抬头看着天,黑压压的一片,显出可怕的黄绿色:“奕,等我,我会救你……” 169.原来她是梓娘娘! 天又开始下雨了,今天的雨很怪,流在地上汇聚成流,竟然是红色的!周围的人纷纷掏出手机,拍摄这难得一见的奇观。 “哥哥,雨怎么是红的?”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问。 男生穿着校服,敲了敲她的脑袋:“因为老天来大姨妈了啊……” “臭不要脸……” 他们嬉笑打闹着,而我却笑不出来,甚至有种想哭的冲动,这不是老天的大姨妈,而是……奕的血! 我口口声声说不爱他,说恨他,可是,当我看到雨变成红色后才知道,原来我真的放不下他。 我想到那天,他后背的伤,每一道痕迹都皮开肉绽,深可见骨,可是他却从来没在我面前说过一句疼,如果不是那天昏倒,我压根就不知道他受过伤。 “他就是那种打落牙齿往肚里吞的性子,就算承受再多,也不会与人解释。”宋梓琳的话在耳边萦绕,原来,最了解他的人,还是她啊! 这一次,如果不是宋梓琳告诉我,天是奕的心镜,让我看到了他脆弱的影子,他是不是又要一人面对、一个人扛?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我问天,天只用淡红的雨回答我。 我伸出手,接住一捧雨水,轻轻一握就流走了。 “没事,你等我。” 我伸手拦车:“去梓娘娘庙。” 原本门庭若市的梓娘娘庙,今天却冷冷清清,一个香客也没有。 大门敞开着,里面没有开灯,漆黑一片,那神仙隐在黑暗中,露出一道轮廓,看着真渗人。 我大着胆子进去:“秦姨?” 门嘭的一声合上了,我吓了一跳,转身却发现门锁了。 一阵脚步慢悠悠地走到身后:“你终于来了……” “宋梓琳?” 宋梓琳站在神像前:“我等你很久了。” “你想干什么?”我背贴着门板,今天出门是逛街的,所以我什么法器都没带。 她噗嗤一声笑了:“这里是梓娘娘庙,举头三尺有神明,你觉得我会做什么?” “好吧。”我警觉地望着她,如果是我一个人,大不了死就死吧,我不怕。可是我还有孩子,得为他着想,赶紧转移话题:“今天,我是为了奕而来,告诉我,怎样才能救他?” 宋梓琳朝我走来:“当然是带你去亲自谢罪了……”她身上有种古怪的香气,甜甜的,但却有些闷头,我闻到后全身发软,挣扎着想跑,却撞到了供桌下,眼神也开始恍惚起来。 “梓娘娘……救我……”我朝神像伸手,还未触到,就不省人事了。 在倒下的前一秒,我曾闪过一丝念头:后悔吗? 我想,如果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还会来吗? 是的,我还会来。 原本,我以为这次死定了,落到宋梓琳手里,不死也得残废、毁容吧!结果醒来时发现,我完全没事,还身处在一个很漂亮的地方,这里亭台楼阁都是古建筑,红墙绿瓦琉璃灯,金光闪闪一片,周围盛开的花都是七色的,我见都没见过。 宋梓琳带着一只很大的乌龟,乌龟背上驮着我,正一步一步地登上一座石桥,桥下是一片淡蓝色的湖泊,与其说是湖,不如说是一片会动、会起波纹的大玻璃。 在玻璃下面是云层,偶尔有城市的缩影和飞机飞过,在玻璃上面倒映着周围的亭台楼阁和高山,云雾缭绕,山中有屋舍,成片的鲜花连着山脉开放,红、黄、蓝、紫、褐,开得漫山遍野都是。 宋梓琳走在前面,冷冷的说:“终于醒了。” 我看着她,身穿一件藕粉色古装,背上披着一件百花盛放的红色披风,一头乌黑的长发盘在头上,插着几支金钗。 她的手里握着一支闪着金光的荷花和莲蓬,正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 这副装扮似曾相识啊! 如果我没记错,这应该是梓娘娘的塑像! 宋梓琳,梓娘娘!我怎么没想到? “你就是梓娘娘?” “是啊。” 怪不得,怪不得她可以求上天允许同意与奕的婚事,原来,她就是阴神梓娘娘! 我一时间无法接受,那个有求必应,慈悲心肠,一次又一次帮我的梓娘娘,怎么可能是她? 她回过头,巧笑倩兮:“奕没告诉过你吗?” “你明知奕没有告诉我,所以才用梓娘娘的身份诱骗我过来,现在又假惺惺的说这些干嘛?” “如果我不这样做,你能来吗?” 她的眼神盯着我脖子上的玉水滴,似有所忌惮,看来她迟迟不动手,是因为玉水滴的缘故,所以故意才我骗到梓娘娘庙下手。 “现在我落到你手里,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我可舍不得杀你……”她想伸手摸我的脸,玉水滴发出一阵热浪,她笑了:“放心,我不会伤你主人。” 我坐在乌龟背上,身体软绵绵的,看来是药效还未过:“这是什么地方,你抓我来做什么?” “这里?这是仙境啊……”宋梓琳说:“好好看看吧,像你这样的凡人,几辈子都修不来此等福气。” 呵呵,我冷笑,我也不需要这样的“福气”。 “你带我来,是为了奕吧!” “那是当然,我说过,只有你能救他。”她蹲下来,那双又大又明亮的眼睛盯着我:“既然你自愿来到我庙宇,就证明你也想救他,是不是?” “是。” “所以,你老实一点,待会我想办法带你见他,如果你想平平安安,最好不要多嘴……”她的荷花甘露洒在我脸上,火辣辣的疼,下一秒,我发现自己无法发声了。 这个女人,她究竟想怎样? 我感觉情况不妙,却又像死鱼般动弹不得,气得冒烟,这不公平!就因为我是个凡人,她是仙家,有神力,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答案是:yes!她此刻正在凭本事欺负我,我又能怎样? 一路上,一些漂亮的仙娥路过,纷纷向宋梓琳行礼,她一个阴神,再牛逼也抵不过根红苗正的仙家,为何他们要向她行礼呢? 我眼神望向每一个路过的人,向他们求救,他们匆匆而过,没人愿意多看我一眼,更别说理我了。 四下无人后,宋梓琳说:“省点力气吧,仙家最重清规戒律,他们不可能多管闲事,坏了规矩。” 说完后,她把我带到了一座山丘背后,在云雾深处有一幢小阁楼,她敲响了门,朱红色金漆印花的大门开启,一个老太太长着一张猫头鹰的脸,披着一身黄褐色的鸟毛大衣,看起来好吓人,她见到宋梓琳后福了福身子:“夫人来了。” 夫人? 宋梓琳将乌龟交给她:“枭婆婆,人我已经带到了,您说她可以救奕,梓琳就全依仗您了,在此谢过!” 170.谋逆,浴血奋战 说着,宋梓琳跪了下来,这位鸟面人身的枭婆婆赶紧扶起她:“使不得、使不得,您是奕君的夫人,怎能跪老身啊!”老婆婆不仅人像鸟儿,声音也像鸟儿一般,叽叽喳喳的。 奕的妻子?我呸,婚礼不是取消了吗?难道爷爷骗我的,奕真的娶了她? “您知道,奕是我夫君,也是我的天,如果他真的罪无可恕,烦请枭婆婆告知梓琳,我愿跳下诛仙台,陪他一同去了……” “您这又是何必呢?”枭婆婆拉着她的手:“众人皆知您对奕君用情至深,此事伤得最深的人也是你,就连天君都对您不忍责罚,您千万别想不开,千错万错都是这凡间女子的过错,老身深知奕君的为人,定是这凡人用了什么妖媚的法子,蛊惑了奕君的心。” 说完,老太婆还狠狠踹了我两脚,可惜我现在不能动,要是能跑能跳,就算她是个老人,我也得开骂了。 什么叫我用了妖媚法子,明明我和奕就是两情相悦,被宋梓琳这个女人耍心机,害得我正室变小三,娃儿都找不到亲爹上户口,我还不知找谁撒气呢! 这话让我火冒三丈,但对宋梓琳却十分受用,她听到后眼泪断了线地掉下来:“谢谢枭婆婆,一切就拜托您了……” 宋梓琳走了,临走前给了我一个幸灾乐祸的眼神。 见她走远,枭婆婆的脸猛地变了,一张鸟脸垮了下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鸟有表情。 她粗暴地抓着我的手腕把脉:“果然身怀孽种!” 怎么说话呢?这是我宝宝,是我和你们奕君的爱情结晶,什么孽种……我恨不得咬死她。 她蹲下身,解开了身上的鸟毛衣服,盖在我身上,对我狡黠地一笑:“有了你,就能阻止奕君的糊涂事了……” 我不知道奕做了什么荒唐事,隐隐觉得,这件事绝不止跟我恋爱这么简单,一定是什么破天荒的大事。 可我现在就是个哑巴,就是个束手束脚的废人,什么也不能问,什么也做不了,等我再次从枭婆婆的衣服下滚出来时,差点吓死了,我的脚下是一片浅浅的浮云。 我还以为会掉下去,摔成肉饼,结果发现可以踩上去。 枭婆婆站在我身后:“天君,人已经带来了。” 天君? 我感觉后脑勺有一万只蚂蚁在爬,挨雷劈了一道,天君?我没听错吧! 两个人过来把我小胳膊架上,一转身就看到身后很远很远的地方飘着密密麻麻的天兵,看着像传说中的天兵天将,而一个穿金袍着玉带的长胡子大叔就在我头上,他正襟危坐,骑的是一只浑身冒火的三足鸟。 看到我,三足鸟发怒了,朝我怒吼一声。 我吓坏了,没想到枭婆婆竟然会带我来看天君。 “大胆!”枭婆婆把我的头按下:“竟然直视天君,还不快跪下。” 又特么不是我想看的,是他们架着我的,我膝盖一软,跪下了。 天君威严的声音传来:“就是她?” “正是。” “可有身孕?” “有,属下已验过。” “好!” 这一个好字过后,周围传来一阵击鼓声,震得的浑身都难受,一道强风刮过,把我吹得东倒西歪,要不是他们还架着我,估计都得吹飞了。 一道目光从远方袭来,我看去,一条黑色的影子灵活地穿梭在云层之中,它的身边有很多天兵天将,那些人跟他对比,简直是一只只小蚂蚁。 黑龙一张嘴,一道幽蓝火焰飘过,横扫一大片。 “再上!”天君大手一挥,那身后的一队骑兵就冲了上去,骑兵膝下跨着麒麟兽飞过去,一眨眼就不见了,闪现、围拢在奕的身边,打斗仍在继续。 我看着化身成龙的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从我出现后,奕的战斗力就大不如前,时不时会分心朝我看来,闪避都满了半拍,那些骑兵伤了他好几次,被刺伤后,他仍继续爬起来,与他们相斗。 这时,天君给了枭婆婆一个眼神,她给我解开嘴上的咒:“立刻叫他住手!” 我终于懂了,他们抓我来,就是为了对付奕的。 我汗如雨下:“叫他住手,我怎么知道你们会不会趁机杀了他?” “我们不会杀他,毕竟他还有用。” 原来还有利用价值。 “恐怕你们抓错人了,梓娘娘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她喊话可比我有用多了。” 枭婆婆冷笑一声,那尖尖的硬壳嘴啄了我一下:“少废话,叫你喊,你就喊,赶紧叫他住手!” “如果我不呢?”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枭婆婆伸出手,悬在我的小腹前,一股黑气自掌心冒出,肚子翻江倒海,剧烈地痛了起来,可就算再痛,我也咬着嘴皮子,不发出一丁点叫声。 “还是个硬骨头,你可知道奕犯了何等大错?天君叫你前来,就是为了给他机会恕罪的。” “是吗?我凭什么信你。” 枭婆婆沉默了,再度给我一个痛击。 我咬牙挨过一遭,哈哈大笑起来:“你们真的是神仙吗?” “面对尘世的一个普通人,哄骗、绑架、威胁、凌虐,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天道吗?” “你在胡说什么?”枭婆婆急了,一边盯着天君的反应,一边瞪着我,鸟眼里倒映着我苍白无力的脸。 “枉你们是那高高在上,众人祈求的神明,我呸!”我一口血吐在枭婆婆的脸上,她吃痛地捂着脸叫起来,我笑道:“所谓的普度众生,慈悲心肠,不过是欺骗世人的把戏吧!” “你胆敢亵渎神明!” “亵渎?这算什么?我只恨自己是个凡人,若有能力,定毁了你们千年道行!” 天君终于被我激怒,说话的音调都变高了:“看来,你与奕早有谋逆之心。” “就算有,也是被你们逼的!” 我对着奕的方向大喊:“奕,你加油,能杀一个算一个,能杀一千算一千,我林九九和孩子在这陪着你,就算是死,就算千刀万剐、万劫不复,我也不怕,就当是为了我们,你也要杀光他们……” 听到我的话,奕痛苦地在原地翻滚一圈,发出一阵嘶吼,腹痛再次传来,我几乎昏厥过去,醒来后流着泪,盯着奕的方向,他仍在浴血奋战。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跟天兵打了起来,但我知道,他一定是被逼的。 枭婆婆见拿我们没办法,大眼珠子转了一下:“天君,唯有用此法了。” 天君很明显知道是什么,沉默了,枭婆婆福了福身子:“还请天君先行回避,属下怕污了您的眼睛……” 说完后,她伸出爪子朝我的肚子伸过来,那眼神就像我杀了她全家,恨不得我滚下十八层地狱,我明显知道她想做什么,却连捂住肚皮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干嚎:“你住手……” 171.捆仙索阴谋 当我看到天兵围住奕,没有慌过神;当我被折磨得死去活来,也没慌过神,此刻,看到她要对孩子下手,我疯了、害怕了。 “怕?已经晚了。”枭婆婆说着,我看到远处的奕疯了似的吞噬天兵天将,天君又派了一波骑兵过去,转身离开了。 而奕,眼珠彻底变成了灰色。 它已经失去理智了。 “奕……”我用尽全力叫他,他听到了,很痛苦地甩甩头,可是却没办法回来。 枭婆婆不敢看他的眼睛,语气强硬道:“叫也没用,他不会过来的,你还是认命吧!这肚子里的本就是个孽障,竟然苟活于世,今日就让老身处置了这孽障。” 说完,她伸手进了我的肚子里。 肚子好痛,比之前所有的痛加在一起还要痛上百倍,我浑身是汗,每一根神经都在抽搐,就连呼吸的力气都要没了。 心脏砰砰跳了两下,从云下传来,一阵骨肉分离的撕裂感在我体内上演,我无力地看着这张脸:“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枭婆婆说:“要怪,就怪你们未安分守己!怨不得人!” 就在她的手离开我身体时,一个人从天而降,他周身笼罩在一团黑云里,只露出伤痕累累的上半身,修长的双腿落在了枭婆婆的身侧,只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他的脸上全是血,那血凝结成珠,一滴一滴地滑落,嗜血的瞳孔仍是灰色,狠戾地瞪着枭婆婆。 她嘴角含笑:“你终于舍得过来了……” 还未说完,她就被一团蓝色的火焰笼罩,连惨叫都没有,顷刻化为灰烬。 天君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袖中飞出一道捆仙索,奕被牢牢地控制住了。 陷阱,一切都是陷阱! 我看着自己,我没事,孩子没事,一切都是骗局,就是为了骗奕过来。 奕没有顾及身上的捆仙索,只是望着我,浅灰色的眼珠渐渐变绿,渐渐恢复本色,那眼里,竟然有泪。 他嘶哑地对我说:“对不起……还差一点,就成功了……” 他所谓的成功是什么呢? 我还没来得及问,天君就将他一掌击飞,我的目光也随着他一道消失…… “天君,这个凡人如何处置。” “先关起来。” 我来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这里曾好几次出现在梦里,一个黑暗又潮湿的洞穴,真不知道天上还有如此阴暗的地方。 我坐在里面,阴冷和黑暗吞噬着我,我抱着双膝,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奕的情况如何,等了很久,终于有人来了。 那人浑身自带光芒,我在黑暗中待久了,看到一丁点光都觉得刺眼。 “林九九,别来无恙啊!” 是碧珠! “是你?”我有气无力地说着:“你来干什么?” “当然是来看你了。”她绕着我走了一圈,摸着起霜的洞壁:“这天牢的滋味不好受吧。” “还好。”我就算惨,也不能再她面前一副落魄样。 “你和奕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当初他在这间房里时,也说过同样的话。” 原来,我的那些梦不只是梦,是真的! “你们对奕做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天君要处死他,我来替他求求情罢了。” “呵,你会那么好心?”我想起枭婆婆的话:“别骗我了,奕还有用处,天君不会杀他。” “没想到,你关了这么久,脑子还是蛮清醒的。”她叹了口气:“原本我还想跟你玩玩,既然你不配合,那就直说了。” “说什么?” “关于你和奕的事,天君很是头疼,既想杀了你们,却又无法下手,你应该庆幸自己是守宅人,身上流着守宅人的血,对镇压仙墓有利,不然……你早已万劫不复。” “说了这么多,我只想知道,天君为什么这么对我们。” “为什么?你不知道帝王最忌讳什么吗?” “皇位!” “没错,除了皇位,还有天下苍生的安危。”碧珠坐在我身侧:“你和奕在一起,让天君感到威胁呢!” “没想到我一个凡人,还有那么大的本事。” “你没有,不过你的血有,奕有。”她盯着我的肚子,眼睛像两枚灯泡:“更何况你还怀了这个孽种,谁知道奕和守宅人生下来的会是什么怪物,如果世间因此掀起腥风血雨,怕是你们十个脑袋都担不起。” 仅仅只是因为一些猜测,他们就要赶尽杀绝,简直没人性! “我说过,奕的身份,是这一切的关键,如果换做其他的仙家,天君或许就允了,但是奕就不行!” 我一直都知道奕的身份是禁忌,他们明明知道,却谁也不敢说,说了便要遭受天打雷劈。 碧珠又接着叹一口气:“可是奕啊……为了你还真是拼了老命,为了摆脱你们的命运,用尽各种方法,欺骗天君、蛰伏人间、积蓄实力,最终与天君反目,只可惜,他再怎么强大,也总有致命的软肋。” 所以,我就是他的软肋吗? “他想了很多法子护着你,甚至不惜上演亲手杀死孩儿的戏码,可是他骗得了天君、骗得了众仙家,却骗不了我。”碧珠浅笑起来,阴森的笑声回荡在山洞里:“龙宫里的试探,让我知道他还爱着你,还在乎你,不然,为什么不让你试蛊呢?我当时就想,或许你肚子里的孩子还活着,果然……” 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环环相扣,枪口对准了奕。 从宋梓琳、到枭婆婆再到碧珠,都是为了引我这个软肋出现在奕的面前。 我终于明白宋梓琳那幸灾乐祸的笑是怎么回事了。 “你们做这一切,是天君授意的吧!” “自然。” 我明白了:“那你来找我,也是天君示意的,对吗?” “你还是有点聪明的。”她懒洋洋地说:“如果你不自投罗网,或许还没法对付你,毕竟没有天君的旨意,我们对你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 “你来找我做什么?” “谈一个条件。” “说来听听。” 碧珠咬牙切齿地说:“你们真是命大啊!就算触犯天条,惹怒天君,还能捡回一条命,都是仰仗那该死的仙墓。” “天君没找到合适的人替代我们吧!” “是啊,真是伤脑筋呢!”她说:“所以,张君给天君提议,只要你放弃这个孩子,再吃一点乖乖听话的药,就放你回去。” “那奕呢?” “他?多半是废了……” 我的心揪了起来,她见我紧张,很满意我的表情:“他不会死,只会生不如死……” “真是残忍!” “不,这还不够,我给天君提了一个建议,比这个更残忍……” 172.龙斩七脉出现 碧珠的丈夫死于奕之手,我是知道的,但我没想到这个女人对奕的恨意那么强烈。 她凑近我耳边,悄声说:“我给天君建议,不仅要当着他面拿走你们的孩子,还要给你吃一种很神奇的仙药,让你幸福地过完这一生。我要让奕亲眼看着他最爱的女人,跟别人在一起,结婚、生子、相伴到老……求而不得、失去爱人的噬心之痛将日日夜夜折磨着他,如影随形……” 我的牙齿咬得浸血,青筋都快爆了:“碧珠,你不得好死!” “很可惜,我不会死……” 我嘴里吐出一口腥甜的血:“果然,丑人多作怪!” 她一耳光摔在我脸上,我记得戏文里说过,碧珠是最恨别人看到她、提起她丑陋的样子。 现在我偏要提,她让我痛,我也不让她好过,就算是打打嘴炮,起码我还反击过。 “听说你以前丑得天地都颤抖,没想到竟然有人敢娶你,想必那人是个瞎子吧!” 我被一道力狠狠地踹飞,飞到墙上又掉下来,我本能地捂着肚子,趴着说:“听说你的相公被奕杀了,你一定很伤心、很难过吧!天底下唯一敢娶你的人竟然死了,漫漫长夜你要怎么度过?所以啊,你的心就越来越狠,越来越毒,就算披着这张修复过的皮,也掩饰不住丑陋的心……” “林九九……”她双手掐着我的脖子,我拼命地挣扎,与其让碧珠阴谋得逞,让我和奕生活在痛苦中,还不如死了,至少我可以陪着孩子下黄泉,来世再做母子。 只不过下一世,我不要再投生在守宅林家了。 她掐着我,眼珠和脸上都呈现愤怒的青色纹路,见我快要不行,她猛然收手:“我不会那么轻易让你死掉,林九九,你等着!” “不是不让,是不敢吧……” 碧珠负气走了之后,我不知道待了多久,双手捧着肚子,止不住的担心,一队天兵打开了牢门,押着我去到了一个开阔的广场上,广场的中央立着一根柱子,奕被捆仙索捆绑在柱上。 不过一会功夫,他就虚弱得与死人无异了,身上的皮肤变得透明,隔得很远都能看到下面的血管,亦正亦邪的那张脸已失去血色,伤痕累累,身上的伤都能看到骨头,胸口处出现道道淤青,左边胳膊还有烧焦的痕迹,果不是微微起伏的呼吸,我一定以为他死透了。 看到他,我心好痛,泣不成声。 宋梓琳跪在场上不停地磕头,头都磕出血了:“求天君网开一面……” 天君坐在很高很远的地方,我凡人的肉眼只能看到一道金色的影子,周围都是白衣飘飘的神仙,以及鹅黄纱裙的仙娥,正围着我们窃窃私语。 所谓神仙,不过是斩断情丝,舍弃七情六欲的行尸走肉,怎么可能有恻隐之心? 我笑,笑宋梓琳的天真。 她一定以为交出了我,奕就会安全了,结果,她还是算错了。 天君没有理会,雷霆震怒:“行刑!” 天上劈下天火,如同鞭子抽打在奕的身上,每打一下,他就会发出一阵无声的嘶吼,似风从喉咙里积压而出,无声地哀嚎。 周围的天神们纷纷转过头去:“天火一道,筋骨尽断。”他们不忍直视。 宋梓琳声嘶力竭地冲过去,帮他挨了两道,众人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九道天火落下,其中七道落在奕的身上,两道落在宋梓琳身上,她差点灰飞烟灭,只靠一口气趴在奕的脚下。 这时,不知是谁大叫一声不好。 “龙斩七脉!” 此话一出,别说是我,众仙家都吓到了。 如果我没记错,刘伯温的预言里就有龙斩七脉,当时我去过小金龙山脉,发现龙脉被斩断六脉,第七脉还好有王老护住龙眼,才避免了预言实现,没想到此刻竟然在奕的身上出现了。 大家慌了神,我明显感受到一阵邪气从脚底的蹿上来,那邪气带着江水的味道,这道气息我很熟悉,就是江底的仙墓。 龙斩七脉,奕几乎废掉,仙墓开始蠢蠢欲动。 “天意,此乃天意啊!”我听到身边的仙家议论纷纷,天君就是为了避免龙斩七脉的预言,于是下令天火行九道,结果还是出现了意外。 此刻,既然错已铸成,众仙家纷纷下跪,替奕求情:“请天君三思,为奕君留下些许仙骨。” 权衡利弊,他懂的。 很快,他点头同意了,而对我,他们都犯了难。 我肚子里的孩子,他们是容不下的,但如果手段太过强硬,恐怕会牵动仙墓,这时,好大一片火红的云彩从西方飘来,一个头戴宝冠、身披天衣、璎珞装饰的菩萨快速靠近,所有的仙家都抬头,恭敬地仰视着他。我看到菩萨身边站着一个童女,是阿金! 那这位一定是地藏菩萨了! 看到我和奕的惨状,阿金都快哭了。 地藏菩萨慈眉善目地看了我一眼,便前去与天君交谈一番,天君说:“那就交由菩萨吧!” 阿金手执莲花,朝我走来,一边走,一边忍不住落泪。 来到面前,阿金对我说:“九九,对不起,我来晚了,这孩子……你留不得了,不如让菩萨带走吧!也算是一个好归宿。” 一想到我要失去孩子,我掩面哭了起来,那种生离死别的痛楚侵占了全身,我想到怀孕后发生的一切,无数次危险,无数次死里逃生,我原本以为能好好保护他,让他顺利降生,看一看这个世界,结果……没想到我和孩子的缘分竟然那么短。 “我用我的命,换他的命,好不好?” 她摇头:“你是守宅人,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你。” “我宁可不要这守宅人的血,你帮我求求菩萨,换了我这一身的血,换了我的身份,我想留下他。” “九九,有些事是天注定的,就如奕,为了留下你们的孩子,为了能跟你在一起,不惜触犯天条,最终还是以惨败收场,更是实现了龙斩七脉的预言,一切都是天意,就算是神也无法改变……” 他是如何惨败的,我心里明白,正因如此,我才更难过。 而奕,在经历过天火之劫后,终于醒了过来,他的脸上和头发全是血,他撑开眼看着我,对我微微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我点头,我知道他尽力了,是老天不容我们,他才会反的,千言万语就在这眼神之间,难道这就是爷爷说的命中注定吗? 两个不应该相爱的人,却彼此深爱;两个最不该反抗的人,却挑战天威;最终……注定失败! 我捂着肚子,最后一次再摸摸他。 孩子似有感应,一阵一阵地疼着,就像在抽搐、在哭泣。 阿金将手中的莲花放在我肚子前:“很快的,一点也不痛……” 身体不痛,但我的心却痛到窒息…… 173.最残忍的惩罚 我看到一个小小的,巴掌大的孩子,由一道光慢慢汇聚在莲花的花蕊,慢慢成形,孩子白白嫩嫩的,蜷缩成一团,待光芒消失后,他坐了起来,看着我,朝我眨了眨眼睛。 “孩子……”这是我的孩子! 阿金很心疼我,但也是无可奈何:“九九,孩子……我带走了!” “不要……不要带走他……”我哭着追上去,摔在地上,双腿发软到没力气,只能靠两只手不断地爬着、努力地追着我的孩子。 孩子看着我,那双又大又亮的眼睛跟奕的一模一样,脸蛋小小的,粉粉嫩嫩能掐出水来,唇边印着浅浅的梨涡,他看着我,有些留恋,阿金摸了摸他的头:“记住,她是你妈妈。” 孩子对我的眼神有些不同了,他努力地看着我,将我的样子记在心里。 阿金说:“九九,别追了,如果有缘,你们还会见面的……” 再让我看一眼…… 地藏菩萨在半空中等她,阿金脚底生风,归位后,他们腾云驾雾去了,留下一片绯红的云彩,我眼泪流干,回头望着奕,他仿佛被人抽干了灵魂。 可是他又能做什么呢?他筋骨尽断,能留下一点仙骨复原,还多亏了宋梓琳帮他挨的两下。 我疯了似的爬起来,对他们咆哮、怒吼:“你们满意了吗?这就是你们的天道吗……” 起风了,但悲痛的感觉却吹不散。 我望着孩子消失的方向,那里还残留有祥云的绚丽色彩,在我心头化成苦雨,灰暗一片。孩子被取走的一幕不断重现,我甚至来不及抱一抱他,就被无情地夺走了! “我的孩子还那么小,你们也看到了,他那么可爱,为什么天大地大就是留不下他?” 我嗜血咆哮:“你们究竟在怕什么?” “怕一个手无寸铁的孩子?还是怕一个肉体凡胎的凡人?还是怕一条筋脉尽断的龙?” “你们怕的,是怀疑的种子,是你们的心魔,是你们内心的胆怯!” “疯子,你们都疯了,你们这群疯子……” 我已经顾不得形象了,此刻,我不再是守宅人,我只是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一个彻底疯狂的可怜女人。 身边的仙家纷纷躲开我,有些转过身去,怎么,他们怕了吗?真的被我说中了吗? 碧珠从人群中走出,双手抱拳:“天君,林九九已经疯了,是时候吃药了。” 天君没有看我,只是拂袖挥了挥手。 奕听到我要吃药,用仅剩的力气疯狂地对抗着捆仙索,他越挣扎,那捆仙索就越紧,嵌入皮肉,他愤怒了,发出妖龙般的嘶吼,整个场上的人都被吹得东倒西歪。 碧珠看到他的反应,满意地笑了:“奕,痛苦吗?痛苦就对了……” 她挥挥手,一个仙娥端上翡翠玉盘,里面放着一颗黑色的丹药,碧珠捏住我的下巴,将药丸塞进我嘴里,凑到耳边说:“我知道你是无辜的,但,谁让你是他最爱的人呢?我碧珠虽然心狠手辣,但也做不到丧心病狂像疯狗那般乱咬。所以……这药没有毒,你放心吧,吃了之后你就会忘掉这些痛苦的经历……而我……我要的,是奕备受折磨。从现在起,你自由了……” 我的头很重,整个人天旋地转,我不知道碧珠的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说这药能够……让我………………忘掉…………………… 我看着奕的脸,那被鲜血包裹的脸,那双我熟悉的眼睛,曾比天上的星还要闪亮,此刻……陨落。 这个梦,做了很久很久,我从天上坠落,跌入温暖的小床里,我不知道为什么眼角会有泪,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空落落的,甚至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做这个怪梦。 “九儿,你醒了?”我睁开眼,邵成和砖灵就在身边,紧张兮兮地看我。 我……我……我的头好痛,怎么浑身都在痛? 邵成和砖灵对视一眼,眼神怪怪的,砖灵试探着问:“你感觉如何?” “什么感觉?你俩大清早的来我床边,感觉很烦啊!谁让你们进我房的?”我起身下床,赤脚走到饮水机前喝冰水。 砖灵吓坏了:“九九,你不能喝冰的,地上凉,快穿上鞋。” 我已经喝了:“干嘛不能喝冰的?”我渴得要命,内火很旺,不喝冰水怎能压下去? “你怀有身孕啊!” 身孕?我的头好痛啊,一张婴儿的小脸一闪而过:“说什么鬼话,我一个黄花大闺女,怀什么孕,你才怀孕,你全家都怀孕。” 砖灵抓着我的手把脉,然后对邵成摇摇头。 邵成咽了口唾沫,试探着问:“你记得之前去哪儿了吗?” 我记得……我记得…… “我俩去逛婚纱啊!”我单手搂着他的脖子:“邵成,我觉得昨天试的一字领婚纱不好看,太普通了,你说我要是穿黑色的婚纱,是不是很朋克风,很酷!” 他们俩像看疯子一样看着我。 我呆了:“咋了,被我吓到了?” “没有……”邵成脸色不对,砖灵眼神飘忽。 我捏着他的脸:“亲爱的,怎么了?不是你跟我说你们家结婚都是穿黑旗袍吗?还绣着一只凤凰,不过我觉得那款式有点老了,不如换成黑婚纱怎么样?” 邵成若有所思:“都依你。” 我起床洗澡,也不知怎么回事,睡个觉身上竟然那么多汗,都快馊了。 洗澡出来后,邵成和砖灵在阳台上抽烟,邵成刚毅的侧脸云雾缭绕的,俩人的神情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眉头紧锁,眼神担忧,我隐隐听到砖灵问他;“真的吗?” “什么真的假的?”我走过去,一手挽着一个。 邵成被我的举动吓到了:“九儿,你还记得,我们是怎样相识的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忘了?” “没忘,只是你心太大,我担心结婚那天司仪问起,你答不上来。” “咦……还要跟别人说我们怎么认识的,就不怕吓到别人?” “我们……”我的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在黑暗的水里,一个身着白衣的女鬼抓住我的手,我挣脱不了,被她拉到了河底的河床上,一道比子弹还快的黑影,似大鱼,将我带出了河面…… 月光下,他的脸很白,黑白分明的眼睛打量着我,配合着浅浅的卧蚕,真是又帅又萌,他是谁? 我的头又痛了起来,再次回神,那张脸变成了邵成。 “我去林溪村抓鬼,结果被那死鬼张天美拽到了河底,差点就嗝儿屁了,还好有你及时出现,救了我……”说完,我搂着他脖子,狠狠地亲了一口。 而他和砖灵却僵硬成了木偶人,眼神中写满了惊恐和疑惑…… 174.邵成的吻 “你们今天怎么了?怎么怪怪的?”这俩男人一天到晚眉来眼去,大眼瞪小眼,不会是大姨爹来了吧? “没、没事……”砖灵看了看钟:“我到点去买菜了。” 他走后,家里就只有我和邵成,我快速地黏上他,又长又翘的睫毛轻轻摩擦着他的脸:“怎么了?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他回过神,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从我光洁的额头,看到双眸,再到鼻尖,最后到殷红的小嘴。 猛地,他吻了上来,将我按在墙壁上,那吻疯狂又霸道,但我却觉得跟记忆中的感觉差了好多。 或许是我的错觉吧! “在想什么?”他妖冶的双色眼眸盯着我,特别是紫色那枚,有一道神秘的漩涡让我移不开眼。 “想你啊!” 他一瞬间变得好感动的样子:“九儿,这是你第一次,对我如此温柔……” “哪有。”我趴在他胸膛上画圈圈:“明明我们都做过羞羞的事了,还说什么第一次,嗯?” 他的脸豁的红了。 我不会忘记,我们在双童大厦查看时,我不小心中了蛊毒,是邵成冒着生命危险替我解了毒,从那之后,我就认定……是他了! “九儿……”他欲言又止,我摸着他的胸膛,心跳明显加快。 “怎么,你还不好意思了?” 他笑,却感觉怪怪的,掺杂了太多情绪:“你先乖乖在家,别出门,我去办点事,很快就回来。” 他在我额头落下浅吻,我点头:“好啊,快去快回,回来陪我打游戏吃鸡。” “好。” 我耳边出现了一阵莫名的风声,似鹿鸣,发出悲伤的曲调:“邵成,你听到了吗?” “听到什么?” “风声。” 他仔仔细细侧耳倾听:“没有。” “难道又幻听了?”我看着天上的乌云,以及那淅淅沥沥落下的雨,眼前闪过一幕血腥的画面,那雨变成了血红血红的。 一眨眼,又恢复正常。 “下雨了,带把伞。” “好……” 我披着披肩,站在阳台上望着江,远处是矗立在山顶的锁江塔:“锁江断塔……” 手上出现一阵麻意,一双修长的,骨节分明的大手,曾附上我的手,我有些错乱了,想不起来这人是谁,好像就在锁江塔,他站在我身后,曾样静静地陪着我,说了好些话。 心里,有些凉,有些空荡荡,我抓住邵成的影子塞进胸口,我与他生死与共,有那么多的经历:游艇镇墓、舍命解蛊、江川大学镇鬼门、祝圣桥下殊死搏斗、南花寨深夜守护…… 这,都是我和邵成的故事,世间能有几人,一次又一次的生死相依? 可,我为什么感觉淡了呢? 曾经爱得浓烈似火,怎么现在回忆起来,感觉只是别人的故事? 会不会因为我即将结婚,有些紧张过头了? 我不知道,只觉得一觉醒来,不止我怪怪的,邵成和砖灵都有点怪怪的。 看了半集韩剧,这次看的是大女主戏《迷雾》,女主超帅的,隔着屏幕那霸气都能溢出来。 门铃突然响了:“谁啊,来了……” 我警觉地从猫眼后望去,看到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扎着两根小辫子,瓜子脸,一双眼睛眨巴眨巴的,古灵精怪的,不知为何,看到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见只是个小姑娘,我开了门:“小妹妹,你找谁啊?” 她明显哭过,眼圈都是红的:“你是林家守宅人吗?” “是我,怎么了?” 她从包包里掏出一个首饰盒,里面有很多造型时尚的金银首饰,她哭着说:“这是敲门金,求求你救救我哥哥吧!哥哥就要死了。” 我这才好好打量她,她穿着一条灰白相间的格子裙,棕红色小皮鞋,气质和衣着都显示着,她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 我是个大老粗,对护身符的研究都比首饰要多,虽然不太了解,但广告也看了不少,其中就有一条Tiffany的春夏款的马蹄形项链,好像要上万块。 其他的珠宝首饰都价值不菲,我看到她一个十几岁的半大孩子,没有大人跟着,身上又带那么多值钱的货,赶紧让她进来。 可是她死活都不愿意进屋,反而拽着我往外走:“姐姐。” “叫我林师父。” “九师父。” 随她怎么叫吧! “你现在跟我走吧,我哥哥真的伤得很严重,他就要死了。” 我抓着门框,这小丫头的力气咋那么大呢? “小妹妹,我是守宅人,不是医生,你哥哥受了伤应该送去医院,不是来找我。” “不!”她小小的个子,霸道的语气,比我还强势:“我哥哥看过医生了,他不是正常的受伤,而是……哎,总之我家有脏东西,得你去才能镇得住。” 她把首饰盒塞给我:“这只是敲门金,如果能把我哥哥治好,我把家里所有值钱的都给你!” 我将盒子退还给她,总觉得这小姑娘有点古怪,不敢贸然接下:“你先回去吧,找你家大人过来。” 我可不想帮了她,到时候惹上一身骚,说我诱拐未成年,骗取人家财物什么的。 小姑娘可怜巴巴地看着我,眼泪汪汪的:“我哥哥只有我一个亲人了……” 好可怜,我在心里想。 曾经,我也是这样,可怜巴巴地与爷爷相依为命,不过那时的我不像她,动不动就哭鼻子。 因为一时心软,我说:“进来吧,进来说。” 她吸吸鼻子,犹豫了一下,确定只有我一个人才进来,进来后大眼睛转了一圈,在打量邵成的屋子。 屋子整个是暖色调的,简洁明快的美式风格,家里有很多桌子和摆柜都是古董,工艺十分精美。 她坐在沙发上,将首饰盒放在玻璃茶几一角:“九师父,你这是……答应了?” “先说说情况。” “我哥哥发生了意外,总之伤得很重,可是他一直都醒不过来,我找别的师父看过,说是他的魂魄不见了。” 原来是招魂,这个没问题。 “而且他身边老有一些脏东西,所以,我想,得请你去镇一镇才能好。” 看阳宅是我强项,镇宅没问题。 “米带来了吗?” “我家不远,就在江城的城郊,九师父跟我去看一看吧!” 我被她磨得没有办法,她的急切不像是骗人的,良久,我说:“等我换件衣服吧!” “好,我等你……” 在我起身的瞬间,小姑娘嘴角滑过了一丝狡黠的笑…… 175.泡在水里的古怪男人 我很快就收拾妥当准备出门了,想到邵成见不到我会担心,我给他打了个电话,结果发现信号出了问题,怎么拨号都无法接通,罢了,发个信息吧! 我告诉他,我接了一个镇宅的单子,出门一小会儿,让他别担心。 这小姑娘躲在身后偷偷瞄我的信息:“九师父,这人是谁啊?” “关你什么事?谁让你看我隐私的?” “好奇嘛。” “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瑶瑶,瑶池的瑶。” “瑶瑶……瑶瑶……”我反复念叨着这两个字,感觉很熟悉,却又想不起来了。 “九师父,你还没回答我,这人是谁啊?” 我秀出手上的钻石戒指:“我未婚夫。” “你那么年轻漂亮,干嘛早早嫁人?” 这小姑娘鬼灵精的,说话跟大人没什么两样,听到她夸我年轻漂亮,我没好气道:“遇到对的人、合适的时机,当然要嫁了,不然呢?” “切。”她一副很拽的模样:“那是你没遇到我哥哥,他是这个世上最帅、最有性格、最深情的人。” 现在的孩子还真是早熟啊!我严重怀疑瑶瑶是来给她哥相亲的。 不过看着她的模样,确实挺漂亮的,虽然年纪不大,却出落得水灵灵的,长大之后必定也是大美女一枚:“看你的长相,你哥应该也不赖吧。” “那是当然,虽然他不是我亲哥哥,但比我亲哥还要英俊潇洒,而且……他的腿很长哦。”一双大眼睛闪亮闪亮的,不停朝我放电。 我拿好自己的家伙,有罗盘、牛角刀、朱砂、红绳、黑狗血还有米茶盐等,牵着她出门:“你哥哥就算是天上的天仙也跟我没关系,你啊,还是找别人搞推销吧!” 她下巴和小嘴翘得可以挂油壶了:“等你见了就知道。”自顾自走前面了。 我和她出门打车,往江城郊外驶去,望着窗外的景色,竟然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前方有个路口,我脱口而出让司机从这儿拐进去,说完后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这是怎么回事? 明明我没有来过这里啊!怎么知道这路通向何方?而且还走对了? 蜿蜒的小路向着密林深处延伸,周围起雾了,隐隐绰绰。道路的尽头,一幢现代感十足的两层别墅藏在林间,宽阔的落地窗代替了密闭的围墙,玻璃经过处理,从外面看不见里面的情况,但里面的人却能清清楚楚瞧见周围的景色。 我好像来过这里! 下车后,我熟门熟路的走到了门前,瑶瑶在密码锁上输入密码,门开了,我闭着眼睛,想象前方有一个宽阔的大泳池,睁开眼还真有! 泳池很大,就在房子的一楼中央,顶上是透明的玻璃窗,天光透过玻璃洒在水面上,银光闪闪。 一个男人,身上穿着一件贴身的丝质长款浴袍,浴袍是墨色的,他泡在水里,露出的胳膊和腿简直没有一块好肉,全是触目惊心的伤痕,仔细看,还能看到白骨的影子。 这人,莫不是尸体吧! 我吓得往后缩去,瑶瑶将门合上了:“九师父,这就是我哥哥。” 我看着他的脸,上面有一道明显的刀痕,已经面目全非:“瑶瑶,你哥哥已经死了吧!” 伤得那么重,血早就流光了,怎么可能还活着? 话还未说话,那水池就咕噜咕噜冒出一阵气泡,是那男人翻身时鼻子里呼出的气泡。 瑶瑶的眼睛又红了,她跳到泳池里,将男人拽了过来:“九师父,你看,我哥哥还活着,他还没死!” 果然,男人还有呼吸,但十分微弱,我吓坏了:“你应该立刻送去医院!” “没用的,还不如泡在水里,你看,这是之前伤的,泡了一天后就好多了,还长肉了。” 她举起男子的胳膊,上面有一道刀伤,确实已经结痂。 “你这样处理是不对的,他身上到处都是伤口,泡在水里会发炎感染的。” “九师父,你不懂,哥哥就是要用水泡着才好得快。” 还有这样的怪事? 他究竟是人还是水养植物? 我也搞不明白,只能安慰自己,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我看着这素未谋面的男人,颀长的身体笔挺地泡在水里,安静极了,也不知泡了多久。他微闭着双眸,我却好像看到了睁开的模样,那清澈的、黑白分明的眸子,配合着长长的睫毛,好奇的看着我,就像某种动物。 瑶瑶将他固定在水池边,让我帮忙推轮椅过来,我照做后,她费力的将男人举起来:“愣着干嘛?搭把手啊!” 我双手穿过他腋下,将他扶起,却不想没使上力,就连人带轮椅都掉进了泳池里。 当我跌入水中,胡乱地在水里刨了起来,我知道泳池没有多深,可就是本能地害怕,咕噜咕噜的水泡在耳边上浮,我心里暗骂,真特么倒霉啊,我林九九果真是命中犯水。 混乱中,一双手扶住了我的腰,将我往上送去,这双手修长白皙,而且非常僵硬,不是瑶瑶的手!我回头一看,看到那男人竖直地站在我身后,睁开了眼,在水里盯着我,瞳孔是灰色的,吓得我差点没呛死。 等上来后,我一边咳水,一边指着那男人:“他、他……” “你真是没用,接个人都接不住,还不如我呢!” 她把男人拖上来,又返回去捡回轮椅,一个人把男子拽到了轮椅上。 我成了落汤鸡,浑身都凉透了,远远地站在一边。 刚才那是幻觉吗?还是…… 我盯着轮椅上的男人,他耷拉着脑袋,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哪里是醒过来的样子? 一定是我多想了。 这一来一回的忙活,瑶瑶整个人都快累趴了,这小姑娘也太厉害了,能独自照顾一个大男人。 “快过来,帮我把哥哥推上去。” 楼梯有一个缓坡,是临时搭建的,想必也是出自瑶瑶之手。 推到二楼后,瑶瑶把我和他扔在了一间房里,房间是灰色系的,水泥色的墙,抽象派的黑白画,一看就是xing冷淡风,应该是男人的卧室。 瑶瑶说:“我要去换衣服了,你也换一件吧,哦对了,顺便帮我哥哥也换换。” “什么?” 她撅着嘴:“人家是未成年啊!总不能叫我换吧。” “合着之前是谁照顾他的?” “我请的钟点工啊。” “那你让钟点工换吧!” “今天他请假没来呢……”瑶瑶倚着门框给我撒娇,我生气了:“我是来驱邪镇鬼的,不是给你……你哥当保姆的。” “我知道,可是你看,我哥都伤成这样了,你忍心让他一直穿着湿衣服吗?”她双手合十,不停地求我。 “你不说说他泡水好得更快吗?那就用衣服润着吧!” “九师父……姐姐……漂亮的美女姐姐……拜托啦……”她又拽着我的衣角:“你都有未婚夫了,还有什么没见过,总之,我发誓,今天的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不会再有别人知道,行吗?” 我真是拗不过她,罢了罢了,就当对着一具尸体吧:“这个要额外加钱。” “没问题……” 176.谁偷窥谁? 我关上房门,径直走到衣柜前拉开柜门,里面是一整排的衬衫,我愣了几秒,奇怪,我怎么知道衣服在这儿?难道之前梦到过? 我打了个寒颤,罢了,还是先换衣服吧! 这里的衣裳全是男装,清一色XL码,我拿出一件浅灰色的衬衫在手,依稀可见男主人穿上身的模样。 这些衣服,排放整齐,熨熨帖帖,散发着沁人心田的竹叶清香,不知是用哪款洗衣液洗的,闻着真是舒服啊! 我有印象,记忆里似乎留下过这竹叶的香味,我努力地想,越想,头就越疼,索性放弃了,乖乖的脱下外套、薄毛衣、小内内,当身上一丝不挂时,我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身后有种被人注视的既视感。 谁? 我环顾四周,发现除了轮椅上要死不活的男人,没有第三个人存在,而且他还是背对着我,没理由看见。 我赶紧套上衬衫,走到他眼前晃了晃,果真不是他。 可刚才那被人盯着的感觉真的很真实,我甚至能感受到那双眼迸出灼热的光,扫描仪般扫过我的全身。 是某个孤魂野鬼吗?不对,这间屋子一点阴气也没有,反而有股邪气,不知是哪路精怪在此,等我待会处理好后就去瞧瞧。 我套着衬衫,看着他的裤子犹豫了,裤子可不能乱穿,谁知道他有没有病,干脆直接挂“空挡”,露出修长又细嫩的双腿,然后费力地拽着他,将他拽在地上。 “大哥,你好,我是来给你驱邪的,也不知道倒了什么血霉,自己弄湿不说,还得给你换衣服,呐,你保持镇定,千万别死,更别醒来,乖乖躺着就好了,我给你换衣服了……” 如笋尖的手指,轻轻拨开他的衣裳,原本还以为他身上也血肉模糊,结果出乎意料,他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疤痕仍在,横七竖八的,看着都疼。 我不敢触碰他的伤,小心翼翼将衣服扯出来扔走,眼睛却不自觉地往下瞟了一眼:“我靠,挺大的啊……” 脑海中不自觉跟邵成比,嗯,好像差不多啊! 我忍不住用手指比了一下长度,这还是软绵绵的低头状态,若是血脉喷张的抬头…… 我的两指越来越宽、越来越宽…… “不得了啊!” 咳咳,我立马回过神,林九九你这个大色女,究竟在想什么? 你可是有未婚夫的人,怎么可以去瞎想别的男人?臭不要脸! 我赶紧爬起来,抓起一套衬衫和西裤给他换上。 “你看你,瘦虽然瘦吧,但裤子也别买那么贴身啊,很难穿的。”我跪在他身侧,费力地给他扒拉裤子,那阵被人盯着的既视感又来了。 我不自觉的把衣服往下扯了扯,突然觉得这举动有些搞笑,一个昏迷的人,怎么可能看我? 换好后,我抱着他,使出吃奶的力将他丢到了床上,做完这一切,我大汗淋漓,躺在他身边喘了口气。 床边就是大片的落地窗,窗外是一颗泛黄的银杏树,此刻雨已经停了,我见到了久违的阳光,照射在金黄的扇形叶子上,好美。 这样的景色,居然眼熟得要命,我觉得不可能,这是别人的私宅,我之前怎么可能来过?更别说躺在一个男人的床上。 休息够了,我起身拿着罗盘看房子去。 那古灵精怪的小丫头,此刻已坐在泳池边的沙发上,赤着双脚,一边晃荡一边玩手机,看到我,她有些失望:“这么快就下来了?” “不然呢?难道要跟你哥哥过夜不成?” “你想的话,也行啊!” “小妹妹,我以为我已经算厚脸皮了,你比我还不要脸。” “脸是什么,可以吃吗?”她朝我吐舌头:“我哥哥教的。” 妹妹如此,真不知道哥哥是什么混世魔王才会变成这样:“你哥身上的伤,是被藏獒咬的,外加藏獒主人拿刀砍的吧?” “恩呐,你怎么知道?我哥啊,深爱一个女人,结果为了她变成这样,你说冤不冤?” “你情我爱的,有什么冤?这叫活该,叫幸福地付出,你懂个屁啊。” “可怜我哥哥还在死亡边缘挣扎,那女人竟然要跟别人结婚了,你说可恶不可恶?” “这种事,一个巴掌拍不响,你哥肯定也有问题,不然,那女的干嘛嫁给别人?”我摇摇头:“不过啊,幸亏没选你哥,他现在已经废了,就算恢复,脸上顶着一条大疤,看着都害怕。” “我哥哥会恢复的,才不会顶着大疤。” “好好好,那大小姐,你能告诉我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因为我刚才的话生气了,死活都不说,翘着嘴,我也算有耐性了:“你不说,我就自己看米去。” 我走进他家厨房,发现里面竟然一点吃的都没有,除了水还是水,全是不同牌子的水,好不容易在橱柜找到了一些咖啡豆和茶叶,这些都是喝的,整个屋子竟然一点粮食渣也没有。 我惊呆了:“你和你哥吃仙气长大的吗?家里一点吃食都没有。” 瑶瑶单纯无邪的大眼睛望着我:“是啊,你怎么知道我们吃仙气长大的。” 我无语,现在这些00后都这样吗? 能不能找个正常人跟我沟通沟通? 这家里空的只剩水的了,我连米都没法看。 瑶瑶说:“别瞎折腾了,实话告诉你吧,我找你来,是希望你留下镇宅的。” “我留下?” 小姑娘究竟是什么人,竟然知道守宅人本身就是最好的镇宅神器。 “九师父,我需要你帮两个忙,第一,为我哥哥招魂;第二,在屋子周围布下结界,让妖魔鬼怪无法靠近,接下来的七天内,每天子时,你都要来这儿镇压一会儿。” 我隐隐觉得,他们不是普通人,先别说那要死不活的男人,就冲着小丫头能找上我,并让我帮这俩忙,足以证明她是懂阴行的。 “谁让你找我的?” “你爷爷林老师父。” “爷爷?”我爷爷已经失踪了,怎么可能告诉她? 丫头知道我不信,从身后拿出一个寿衣边角料拼凑的人偶,看到那熟悉的针法,我知道是出自老猫爷爷之手! “现在相信了吧?”她得意的很。 我不知道爷爷和老猫爷爷跟这兄妹俩什么交情,既然与他们有关,我自然是无法拒绝了。 “好,我答应你。” “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这件事千万别告诉任何人,包括你那个未婚夫,我不希望别人打扰哥哥复原。”她脸上的成熟和冷静与稚嫩的脸格格不入,这女孩,真的只有十几岁吗? “好”虽然这件事古古怪怪的,既然我答应了,那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177.别墅风水有问题 “答应你这么多事,现在,轮到你为我做点事了。”我对瑶瑶说:“立刻将我衣服拿去烘干,否则拒不招魂。” 她两眼攀爬在我光溜溜的大腿上:“这样穿不是挺好的吗?性感撩人,我喜欢。” 我靠,这姑娘比我还要se啊,老娘虽然天生丽质,但被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调戏,老脸还是挂不住的。 “眼睛看哪儿呢?” “你穿着我哥的衣服……有没有心跳的感觉?有没有春心萌动?” 我一秒脱鞋抄在手上:“萌动个鬼!要不是帮你,我能这样吗?还穿别人的衣服,谁知道你哥有没有皮肤病。” “你才有病!我哥哥是世上最干净的男人。” 见我要砸她,瑶瑶吓得跳起来:“你们女人真可怕,我还是安静做我的美少女吧。” “少废话,先帮我把衣服弄了。” “你等着。” 她一溜烟跑了出去,在门后做个鬼脸。 “你去哪儿?” “给你买衣服去。” 她知道我穿什么尺码吗?就去买衣服……现在的孩子,真是脱缰的野马,套都套不住了。 等待的时间,我先用罗盘看了看整间屋子,别墅坐北朝南,外面没有围墙和院门,独门独栋地身处在林子里。 道路的蜿蜒处形成一道弯弓,正对着屋子前方,我想起阳宅风水口诀:门前路反弓,希望总落空。说的就是这“反弓煞”,弓对着住宅,弦对着外面,屋主将疾病产生,六亲缘薄。 怪不得……这个男人没什么亲人,且身受重伤,跟房屋住宅风水必有关联。再加上院子里杂草丛生,无人打理,也是败运之相。 更何况屋中修建泳池,水属阴,在阳宅里又代表了财,大水冲着门,门下无门槛,正所谓房屋无门槛,钱财往外流;起早又摸黑,还得向人求。 匆匆转了一圈后,我得出结论:这阳宅问题很多啊! 不过有一点好,就是屋子的朝向以及屋主卧室的窗,屋东开窗,紫气东来。东边开窗的“气口”为他带来了不少财。 看样子这男人挺有钱的,应该也是个日进斗金的主儿,可是却留不住财,也挡不住阴气入宅。 除了宅子有问题,我还发现周围的环境太过幽静,一点鸟兽虫鸣都没有,死气沉沉的,透过照妖镜一瞧,一股黑气笼罩在屋子周围,我用米撒去试了试,那米飞到空中竟然弹了回来,是结界! 一座豪宅,独门独户坐落在江边,宅子里只有一个要死不活的男人和一个小姑娘,周围设置了结界,若不是观察到环境特殊,我也发现不了,看来是高手设下的。 既然有结界,为什么还要我来镇宅呢? 我的后脑勺,再度出现那灼热的目光,快把我燃烧起来,回头,我对着二楼的窗户,银杏树旁是一整面落地窗,有道影子一闪而过。 他醒了? 我冲上去,发现男人安安静静地躺着,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就连衣角掀开的形状都一模一样。 不是他,又是谁呢? 我站在床边发呆,听到一阵浅笑声:“啧啧啧,在这偷偷盯着我哥,还不承认自己春心萌动……” “丫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 “怎么一点声儿也没有,你属猫的?” “明明很大声好吧,是某人看我哥看得出神。” 我脸莫名地红了起来:“衣服呢。” “这儿。”她从墙边伸出几个袋子给我,我打开一看,果真是我穿的号,连内衣尺码都丝毫不差。 “你眼睛还真是厉害啊,这都能看出来。” 她双手背在身后,翘得快上天了,眼神瞟向床上的男人:“自然是有人告诉我的呗。” 见我怀疑,她把袋子塞我手里:“赶紧换上吧。” 我发现瑶瑶虽然比较跳脱,但眼光还是不错的,她跑去商场替我选了一条阔腿牛仔裤,上身是一件贴身的白色一字领短款针织衫,露出肩膀和肚脐,再配上一件短黑外套,酷劲十足。 当我出现在瑶瑶面前时,她眼睛都冒出泡泡了:“果然人靠衣装。” “行了,这个话题终止。我刚才看过这间屋子了,确实有点风水的问题,所以,想进行招魂,你得告诉门外的结界是谁设下的?” “结界?什么结界?” “别装了,你一定知道。”我坐在沙发上,随手拿起一本杂志,心不在焉地看起来:“你不说也没关系,我可以等。” 她心急哥哥的安危,拿我没办法:“好吧,我说……” 瑶瑶告诉我,这个结界是她哥哥设下的。 “哥哥告诉我,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他出事后,我第一时间就送他进来了,这个结界也是他自己设下的。” 我没想到结界是那个要死不活的男人设的,看来他的功力很深厚啊,不过这结界里有股邪气,让人感觉不舒服。 “既然你哥哥那么厉害,请我干嘛?” “你没发现,结界越来越弱了吗?” 是吗?我咋觉得还很强呢?是我太弱了? “我怕撑不了两天结界就会消失了,所以……九师父,请你救救我哥哥吧!这几天对他很重要,他不能被打扰。” 瑶瑶可以说是天生的演员,一秒俏皮、一秒狡诈,一转眼成熟老练,却又能瞬间恢复童真,哭得让人心疼。 “行,既然我答应了你,就会做到。不过光靠我个人是不行的,还得你帮忙。” “好!” 我对瑶瑶一点也不客气,既然小丫头这么能干,自然是能者多劳啦! “把院子里的杂草清理,将家里朝东的窗户全都打开,换一扇门,要带门槛的,对了,将泳池的水全都放光……” “不行,泳池没水,哥哥怎么泡澡?” “浴缸啊傻瓜!”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人,用得着一个泳池的洗澡水吗? “好吧,也只能这样了。” “我回去准备点东西,稍后会过来。” 她拽着我,不让我走,大眼睛巴巴的望着,生怕我再也不回来:“放心,收了你的敲门金,我就会负责到底。” “是你说的哦。” “当然。” 方才,我偷偷藏了一碗米在他家的厨柜里,等明天过来,看一看米,我就能知道男人发生了什么…… 178.阴阳摆渡人 我回去时,已经是下午了,砖灵和邵成齐刷刷地楼下小区等我,看到我,他们争先恐后地冲了上来。 这俩人,一个有着军人的萧杀之气,另一个狐媚妖娆,周围的路人都屏住呼吸回过头来。 今天是什么日子,那么大阵仗? “九儿,你去哪儿了?” “我不是发信息给你了吗?” 邵成掏出手机,上面什么信息也没有,怎么回事?我发现手机仍旧没有信号,重启也没用,掏出卡来一瞧,卡上的芯片出现了一道划痕,不知什么时候伤的。 “卡出了问题。” “吓死我了。”砖灵说:“我们还以为你……” “以为我怎么?说啊。” “以为你又失踪了。” “什么叫又?我经常失踪吗?” 邵成牵着我的手,力度适中,既让人感受到有力,又不至于太紧:“没事就好。” 砖灵看到我们一副甜蜜蜜的模样,有些不高兴,识趣的退到一边,说:“我灶上炖着汤,先上去了。” 一溜烟就不见了。 “砖灵最近越来越奇怪了。” 邵成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 我和他十指相扣,慢悠悠的往回走,他轻声问我:“今天去哪儿了?” “我啊!”我答应过瑶瑶,不能说:“我今天在家接了一个小单子,一个姑娘家有点邪事,去看了看。” “太危险了,你应该让我陪着。” “你那么忙……”说完这话,我就愣了,他在我的记忆里很忙很忙,还总是突然失踪,有一次失踪了很久,天上就一直下雨,我那时候好想他,可是,却找不到他。 后来他终于回来了,有一天突然出现在我家楼下,天上飘着雨,他抬头望着我的方向,瞬间出现在身后,紧紧相拥…… 这种空等和猜疑的生活,我不想再过了:“老实交代,你究竟在忙什么?” “我……” 我看着他的紫瞳,知道他之前伤过,却不记得是谁伤的:“你十万阴兵都换给别人了,还有什么事呢?” 他笑:“你以为我只有那阴兵吗?我做的事很多的……” “什么事,说来听听。” 他严肃的脸上放松,随即笑开:“你终于……对我的事好奇了?” “是啊!以前就很好奇啊,是你不告诉我。” 我索性不走了,坐在小区的秋千上,他说:“我现在,在为阴阳两界做事,也就是你们所说的摆渡人,所以时常要出去。” 阴阳摆渡人,说白了就是鬼差,拘魂去地府,带鬼来阳世的地府公务员,只不过他比鬼差高级一些罢了。 “阴阳摆渡人?过去这可是博家的活儿啊?” “博家?”他不屑的一笑:“他们已经被替换了。” 说起替换这个词,我心头有些不舒服,好像谁对我说过类似的话。 “意思就是,你接手了阴阳两界鬼魂穿梭的活儿,那博家呢?他们舍得放吗?” “舍不得也没办法,能者居之。” 我捏了捏他的脸:“你是不是公报私仇啊?” 我记得被博家活埋的那晚,是邵成带着阴兵前来救我,从那之后他和博家就结下了梁子,我严重怀疑,他这么做是在报私仇。 “有一点。”他轻轻推着我荡秋千:“竟敢对我娘子下手,总要付出代价的。” “你好腹黑啊。” “有吗?”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身侧的邵成,沐浴在阳光下,与我第一次见到时完全不同了,之前那个阴惨惨、寒气逼人的邵成已经不见了,他越发的暖,越发的阳光,快要把我融化。 这样的邵成,好不真实啊! “看什么?” “看你啊。” 一句话,他脸又红了,迷情对着我:“下次去哪儿,一定要告诉我,我会担心,会害怕你离开。” “我怎么可能离开呢?只是……” 我想到接下来几天要去瑶瑶家坐镇,而且这件事不能让邵成知道,我就头疼。 “只是什么?” 看来只能撒谎了:“我要暂时离开几天,几天后就会回来。” “怎么了?”他突然变得很警觉。 “二叔在医院照顾二婶那么久,林家老宅一直没人,我想着替他守几夜,这样二叔就能抽身回去看看。” “你身体不好,别去守夜,我和砖灵替你。” “那是我二婶,你们俩大男人怎么替啊?你也知道,二婶那人最要面子,才不会接受你们的照顾。” 他还是不放心,我搂着他脖子撒娇:“亲爱的,我们都要结婚了,你还怕煮熟的鸭子飞了?” “不是,我担心你休息不好。” “没事的……”我知道二叔和二婶住院了,但却想不起来他们是怎么住院的,好好的,俩人在老家,二婶突然就面瘫了,这事还真有点怪。 邵成拗不过我,只好同意,回去吃了晚饭后,我在书房里写写画画,想着要准备的法器,砖灵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身后,要不是我胆子大,早就被吓死了。 “进来不知道敲门啊?” 他做出一个嘘的姿势,对我说:“你今天是不是去郊外了?” “你怎么知道?” “我看着你回来的。”他说:“你真的打算帮那个男人吗?” “帮啊,为什么不帮?他看起来挺有钱的,指不定醒来尾款有五百万呢!” “财迷!”他坐在旁边椅子上:“这件事,我会帮你保密,甚至帮你打掩护,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保护好自己。” “这算什么,这样吧,事成之后,我想和邵成去旅行,到时带上你?”我贼笑贼笑地对他。 “得了吧,我可不想去当一枚千瓦大灯泡!” “那你想去哪儿?我出钱。”有钱的感觉真好啊,我也想感受一掷千金的快感。 “我啊……我哪儿也不去,就在江城。” “你孤零零一人在江城干嘛?” “你是不是被幸福冲昏了头?你忘了,那邪家对仙墓虎视眈眈,万一趁你离开,他动手了怎么办?” 是啊,我终于想起来了,我还肩负着镇守江城仙墓的重任,一瞬间,所有的问题再度浮现,爷爷仍在东躲西藏,莽子的生魂下落不明,邪家蠢蠢欲动,对江城虎视眈眈,我怎么可以只顾着自己的幸福呢?太自私了! “砖灵,那我还是不出去旅游了。” “唉,你这个人,怎么那么轴啊,我的意思是你想干嘛就去,我是你坚强的后盾……虽然,我这个后盾也靠不住,但好歹咱们有靠山啊,阿金说了,我俩在江城遇到什么搞不定的事,就去地藏菩萨庙找她,有人罩着。” 阿金和地藏王菩萨……我脑中蹿出一朵绯红的祥云,金色莲花,金色莲花里那是什么东西? 179.花前月下解相思 “九九?” “嗯?” “你……没事吧?” “没事,你接着说。” “说完了。”他来我面前就是表个态,让我知道他支持我:“至于要什么,还真没必要,只要你开开心心就好。” “行,等这件事圆满解决,你、我、邵成,我们仨去江边烧烤去。” “好啊……我要买好多好多的鸡翅。” 我们聊到吃的就停不下来,一双妖气十足的双色眼眸从窗外一闪而过,我一个激灵,邵成居然偷听我们说话? 他听到了多少? 唉,不管了,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啊…… 入夜,我睡不着,望着远处的江景,霓虹灯装点着沿江的木头栈道,就如一条会发光的长龙。 看着这江,我突然有种亲切感,好像心里有很多话、很多秘密想跟它倾诉。虽然我知道江水里只有鱼虾蟹和仙墓,没人能听懂我的心事,但我还是很想、很想去江边醉一场,说一些自己都不明白的胡话。 生活变得奇怪起来,我会莫名地忘掉一些事,会忘掉一些人,那些记忆的片段就像被视频软件一刀切断,丢进了回收站里。 “小九……” 远处,随风飘来一阵呼喊。 是谁?谁在叫我? “小九……别怕,是我!” 一个如同鬼魅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充满磁性、沙哑而深情:“我来了……” 我感觉眼睛冰冰凉凉的,一双无形的手附在了眼眸处。 “闭上眼,用心去看这个世界。” 他的话有着某种魔力,我乖乖闭上眼,用心去看……我的心不是已经被借走了吗? “不,你的心仍在。”他告诉我。 我放松身体,在黑暗的世界里,跟着思绪而飘,一阵低吟指引我前进: 凡尘俗世迷人眼, 君行向北踏云烟, 坐忘山河惜朝暮, 良辰美景夙愿圆…… 念的什么鬼,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不过,值得表扬的是,这个人的声音真的很好听,我觉得他完全可以去当一个声优,就像动漫里的冷峻男主,为女主动了情,情至深处发出的吟唱,听得人耳朵都要怀孕了啊! “小九,把口水擦干净。” 小九?他认识我? 还有,我流口水了吗? 我伸出手晃了晃眼前,黑漆漆的一片,我看不到他啊! “你是谁?”我试探着问,这声音不仅没吓到我,反而还有种亲切感。 “睁开眼。” 我接受指令,当双眸微微张开时,一个穿着白色长衫,长发飘飘如神仙的身影站在不远处。 那张脸,是女娲娘娘亲手刻出来的吗? 整张脸干净透彻,从我的角度看去,一张侧颜仿佛被世上最厉害的雕刻师精雕细琢,俊朗的轮廓、剑眉星目,简直就是完美啊! 他比邵成和砖灵还要吸引眼球,是明星吗? 我走近,他转身,带起一阵旋转的气流,我看着他,脑子里第一个想法就是:他终于穿白色了! 随后又觉得奇怪,什么叫他终于穿白色了?我跟他……认识吗? 他比我高半个头,我们近距离的面对面,颀长的身影就在眼前,我竟然一点也不害怕,也不排斥,就像两个老朋友,正面对面的重逢。 我左胸深处的某个地方隐隐作痛,逐打量起他,他也打量着我。 看着看着,我的眼睛聚焦在了某一处,费力地咽下唾沫,这微红的嘴唇,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我在这边想入非非,而他却越发地凝重了。 “你瘦了。” “啊?是吗?”我还挺高兴的,女生最喜欢的就是别人说:你瘦了! “为什么不好好吃饭?” 我有啊,天天吃很多,自从有了砖灵这个厨娘后,我每天都在上演真人版《中华小当家》啊。 “为什么不好好睡觉?” 这个嘛……我确实睡眠不咋地,怎么,他有药? “你谁啊?认识我吗?” “我是你老公。” “滚,老娘有男人,你是哪儿野来的,给老娘滚回去,别以为长得帅就能乱认亲戚,我会打人的。” 我话还没说完,他猛地拉住我,拽入怀抱中:“蠢女人,蠢死了!” 什么鬼? 我好好的,怎么就被人给强抱了呢?嗯,是抱住的抱。 “你起开……”我踹了他一脚,本想踹到他最宝贵的部位,结果他用手挡住了我膝盖:“别闹。” 他紧紧地抱住我,嘴里又开始念着我听不懂的话: 何谓相思? 是昙花一现 缘起缘灭 何谓情爱? 是心中伏虎 三千长劫 很唯美,很古风,很不明觉厉,但是大哥,能不能说点我能听懂的? 他终于松开手,鼻尖贴鼻尖地看着我,那低垂的眉眼闪烁如星,一抹哀愁却锁住了眉心:“你忘了我,无妨,他替了我,也无妨,只要我记得就够了……” 好深情,好酥的话,我浑身骨头都软了,然后赶紧晃晃脑袋清醒清醒:林九九,你是有未婚夫的人,你跟邵成经历了那么多生死劫难才能修成正规,难道忘了吗? 现在这个野男人冒出来,还不知是人是鬼、是妖是魔,你就因为一张好脸,几句甜言便沦陷了?你的定力没那么差吧? 他看我痛苦而纠结,明明很受伤,却还是强挤出笑容:“难得再聚,不说这些,小九,跟我过来……” 他伸出手,我没有牵,他明显痛了一下:“没事,走吧!” 我不知道他要带我去哪儿,周围是一片很美的山水田园风光,几米开外就是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另一侧是层层叠叠的梯田,梯田下的缓坡上种着密密麻麻的桃花,花开正浓。 在一块大石头上,铺着一张毛茸茸的毯子,毯子边上有个石头洞,只有小桶那么大,里面有水,倒映着月光。 “好奇特的石头。”我看向那浅浅的石头洞,发现里面别有洞天,水里好像有东西。 他扶我坐在毯子上,撩起雪白的衣袖,伸手进去拿出一对碧玉酒杯,那杯中乘着梅子酒,香气扑鼻。 “好神奇!”我脸上绽开了花:“你是神仙吗?还是会变魔术?” 他笑而不语,又伸手进去,拿出几碟吃的来,有粉色的桃花糕,有清甜的李子果,还有一只外焦里嫩的烤鸭。 “现在不是冬天吗?怎么会有李子和桃花?” 他浅笑,举起酒杯:“尝一尝,我亲手酿的。” 我伸出舌头,像小猫那样舔了一下:“酸酸甜甜的,酒味清甜,好喝。” 他得到了满意的答案:“这酒酿了许久,本想你今年生辰时送你,却……” “我生日早就过了,重阳节嘛!”现在都入冬了,错过了好久啊:“话说,你带我来这里想干嘛?不会是补过生日吧?” 他举杯:“今晚,我只想邀你静静地赏月……” 头上的云散了,透过灼灼桃花,我看到又圆又大的月亮挂在天上,月下飞花,花映月,美极了…… “好!”我笑道:“不管你是谁,就冲着这景、这酒、这月,还有这些好吃的,我也要跟你不醉不归……” 180.林九九生气了 他宠溺地笑起来,我发现长得帅的人都很会笑,能勾人魂魄,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记住,我叫奕……” 奕……奕…… 为什么想到这个字,头就会好痛? “你怎么了?”他抱住我,大手揉了揉我的后脑勺,清凉感传遍全身:“别想,就不会痛。” “是吗?”为什么提到这个字,我有种想哭的冲动呢? “是的,就当我们……重新认识吧!” 很快,头真的不痛了,但是心却好痛啊,我依偎在他怀里:“别动,让我哭一会儿……”我埋头哭了起来。 我和他……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 为什么我会对一个陌生人感到心痛呢?明明什么记忆也没有,也没有言语的刺激,可我就是想哭,放声地哭。 “好,不管你哭、你笑,我都陪你……”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这个梦好美,美得自带柔光滤镜,我趴在白衣大帅哥身上嚎啕大哭,把他胸前的衣衫都浸湿了,隐隐可见他身上斑驳的伤痕。 画面忽转,我和他换到了一个模糊的场景,我趴在他身上,笑得像个智障。 他说:“嫁给我吧!我永远、永远不会离开你!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 “我要你的一切做什么?我只要你。” 他笑:“傻女人……” “这件事,我不许你开玩笑,因为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会当真的……” “我从未对任何人说过爱字,你是第一个!你不知道,爱这个字在我的生命中意味着什么,所以,你无须怀疑。” 他轻吻我的唇:“我发誓,如果我负了你,将日日受天打雷劈的九雷极刑……” “是你说的?” “是!” “老天爷,你替我听好了,如果这个男人负了我,你就给我狠狠地劈死他,然后,让他看着我幸福地跟别人在一起……”我认真地对他说:“如果你负了我,我一定会忘了你,让你一人痛苦……” 一道火光飞过,天火从天而降,落在他的身上。 “不……”我疯狂地喊着,挣扎着醒了过来。 醒来后发现,天已经亮了,我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原来是个梦啊……没想到前半夜是美梦,后半夜却成了噩梦。 摇摇头,林九九,你是怎么了?做梦都能梦到帅哥,难不成是邵成没满足你? 想想,我和他好久都没有爱爱了。 嗯,今晚可以计划一下,不然,我憋坏了怎么办? 所以,为了能今晚能把邵成吃干抹净,我决定大清早就去医院做做样子,等邵成走后,赶紧去买东西,把正事给做了,留点力气晚上回来嘿嘿嘿嘿。 打定主意后,我赶紧洗漱一番,画了点淡妆,涂了今年流行的南瓜色口红,衬得皮肤越发的白,高高兴兴挽着邵成出门了。 去医院的路上,他执意要到花店买一束花和果篮,来到香气扑鼻的花店,我问:“还记得你第一次送我的花吗?” 他愣了一下,眼神飘忽,明显是在思考,良久,终于说:“记得。” “是什么?” 他望向店内的小雏菊:“默默的爱——是它。” “不是小雏菊,这是求婚时的花。” “这……”他皱起眉头:“玫瑰?” 我的笑容凉了下来,有那么难记吗? 他一共就送过我两束花,一束月见草,还有一束就是小雏菊。 “邵成,再好好想想?” 他倍感压力,见我瞥向一束粉红色的组合花束,他赶紧拿起:“是这束吗?” 我的心彻底凉了:“罢了,不记得就算了。” 明明那天,他笑嘻嘻地捧着一束浅粉泛白的月见草站在车前等我,为了我,他一夜未眠,跑到山上去摘花了,把我感动得一塌糊涂,结果一转身,他竟忘了。 见我生气,他连花都不买了,赶紧追上来:“九儿,我错了,是我不好,是我没有记住,你原谅我好不好?” “不好。”我是真的生气了,月见草,他怎么能忘了呢? “要不然……你给我个机会,让我每天都送不同的花给你,好吗?” “其他的花我不要,我就爱那一束。”我好伤心啊:“邵成,或许对你来说,那可能只是一束哄女生的花,可是它对我很重要,你明白吗?” “我明白,但……”他叹息:“你告诉我是什么花,让我记起来。” “你自己想吧。”我生气走掉了,原本还想晚上跟他恩爱一下,现在所有的好心情都没了,恩爱个屁啊,连月见草都不记得,是不是真爱啊? 到了医院,我们一前一后地进去,二叔看到我气势汹汹地样子,还以为是他们惹了我,赶紧站起来:“小九,你……今天怎么得空过来?” 邵成也阴着一张脸进来,见到他们只微微点了点头。 我没理他:“二叔,你这段时间辛苦了,要不换我来守着二婶吧,一个星期如何?林家老宅放着那么多宝贝,你总得回去看看吧!” 他每天跟二婶在医院大眼瞪小眼,早就闷得发慌了,看到我前来救急,赶紧点头:“好,好,小九有心了,也不枉我们从小把你拉扯大。” 不说这事还好,一提起我就火大:“行了,这里有五百块,你拿着当路费,一个星期后回来接替我,还是那句话,有爷爷的消息就立马通知我。” “好、好……”他接过钱,眼神下瞟,看着我的肚子:“小九,你怀有身孕,身体吃得消吗?” 身孕?怎么个个都觉得我怀孕了?是肚子太大了吗? “你们怎么回事?一个二个都说我怀孕,我肚子里别说孩子了,早餐都没有,行了,你赶紧走吧。” 二叔看着邵成,他冷冰冰地说:“九儿没有怀孕,是我为了娶她,骗你们的。” “啊,没怀孕?”二叔惊叹一句,二婶也惊讶得从床上弹起来,那张脸依旧歪嘴闭眼,看来还未好转。 “嗯。”他点头。 二叔和二婶对视一眼,眼中满是失望,我无奈:“怎么,听到我没怀孕,你们失望得很?” “没、没有……”二叔陪着笑:“那我回去收拾衣服,先走了?” “去吧去吧。”看见他们我就头疼。 二叔一走,整个屋子气温都降了好几度,邵成站在我身后,勾勾我的手指:“九儿,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看着我们亲昵的举动,二婶从床上爬起来,那嘴巴咧着,呜呜呜地想说什么,口水都流了出来,我对这眼神再熟悉不过,无非就是想从邵成身上弄点好处呗。 我正在气头上,见她拉扯,怒吼一句:“走开。” 吓得二婶赶紧松了手。 邵成很少见我失态,他说:“不就是一束花吗?有那么重要?” 有人在场,我不想跟他吵,便说:“是,只是一束花而已,行了,你先回去吧,我想跟二婶单独说说话……” 181.扫荡红白喜事店 我不知道自己的火气怎么那么大,跟吞了火药似的,就如邵成所说,不就是一束花吗?我有必要这么无理取闹吗?我也在不停反思,问着自己。 可是我就是在乎啊,我没办法容忍他忘记这事。 而邵成也生气了,他没有再哄我,只是隐忍地说:“那好,你们先聊吧,我去下面一趟。” 他是军人,生前就是万人之上的大帅,死后更是统领十万阴兵,估计没人敢给他脸色看,而我却不怕摸老虎屁股,仗着他爱我,该甩脸子时就甩甩。 除了发脾气,我更多的是伤心,我们才好了多久啊,他就那么健忘,以后会不会把我也给忘了? 见到他走了,二婶坐在床上,那双歪歪扭扭的眼睛瞪着我。 “你看什么?” 她扯动着嘴,含糊不清地说:“这个人……是你男朋友?” “未婚夫。” “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现在你不就知道了吗?” “看他的样子……家里条件应该不错,什么时候约两家人见个面?” 谁都知道她心里打什么主意,我说:“见面就不必了,他家里人都死光了。” “什么?死光了……”她半边脸不利索,说话期间一直飙口水,我赶紧躲开:“是啊,死得家里只有他了。” 她还想套我的话,我不耐烦道:“二婶,你就消停会儿吧,自己的稀饭还没吹凉,哪来的闲心管别人。” “你怎么说话呢?我好歹是你二婶,关心关心不成吗?小时候你爹娘死的早,可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你长大的。” 她又开始在我耳边唐僧念了,我坐在一旁,用手机给她点好了餐,定时派送,还给她点了一盒水果,起身就要离开。 “二婶,午饭、晚饭、宵夜水果我都给你点好了,待会外卖来了你就接一下,我还有事,先走了。” “你去哪儿?”她拽住我,力气可大了,应该是常年在乡下干活儿的缘故:“你把你二叔支走,留我一个人在这儿,有这么对待病人的吗?” “你这不是好好的吗?能吃能睡,住院费我交,还有外卖吃,跟皇帝没啥区别啊。” 她见我执意要走,扯着嗓子嚎了起来:“哎呀……老天爷你看看啊……不孝女啊……丢着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医院,就要走啊……” 我被她磨得没办法:“那好,你不想在医院,我就给你办出院吧,你回白马镇去。” 听到要出院,她哭得更厉害了:“我的脸还没治好,就急着赶我出去,不孝女啊……” “不走,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待着。”我原本很能忍的,今天或许是因为怄气,脾气也大了很多。 可二婶死活都拽着我:“小九,我只要有人陪着。” “医院里里外外都是人,有什么事就按铃找护士。” “不是我让你走,而是……而是……”她看着周围:“这里有鬼啊!” “鬼?哪儿呢?”我进来到现在,什么鬼都没看到。 “真有,只要我睡着,就有个老太太来找我,说我睡了她的床。” “或许是之前死在这张床上的病人吧!医院哪张床没死过人?你如果害怕,我就给你压一道护身符。” “没用的,我换了床,连病房都换了,还随身带了林家的护身符和那个……那个朱砂,都不管用啊!” “这么厉害?那我得见识见识了,不过……也得等我忙完了再说。” “小九啊,你该不会是故意的吧?故意把我丢在这里,让那老太婆给吓死!” 我气不打一处来:“你被吓了那么久,不还好好的吗?你究竟想我怎样?我总不能丢着正事不做,一整天守着你吧,而且我在这儿,她压根就不出现啊!” 她的眼睛往我身上转:“我啊……听隔壁房的病友说,戴玉可以辟邪。”她聚焦在我的胸前:“要不,你把玉水滴借我戴戴?等你回来我就还你?” “这玉水滴是爷爷传给我的,交给你……”说实话,我不放心。 她又开始闹腾起来,双手拍着大腿,嚎哭着,把门外的护士都给引进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掐她脖子了。 “反正我不管,你和玉水滴,必须留下一个。” “行,我怕了你。”我取下玉水滴,给她戴在脖子上:“护好了,如果玉水滴丢了,爷爷定饶不了你!” 她宝贝地摸了摸玉,终于放我离开了。 我也跟避瘟神一样赶紧跑路,出去后,打车一路狂奔我熟悉的老店,买点家伙带走。 “老蔡头,我又来了。” 蔡记红白喜事店的老板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整天戴着一副厚重的古董眼镜、嘴里叼根牙签,一年四季都穿着人字拖,坐在店门口看电视。 他的店,说是杂货铺一点也不夸张,里面红白喜事用品一样不少,专为我们阴行的人服务,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挖不出的宝。以前牙叔带我来时就说,这个老蔡门店水很深,里面有很多东西都是见不得光的冥器。 看到我来,老蔡摸了摸半秃的脑瓜:“小林师父好久没来了。” “是啊,最近活儿少了,屁事一大堆。”我倚在他的玻璃柜上,看到里面空荡荡的,店里的货架好多都空了:“咋了,被打劫了?” 他笑得合不拢嘴:“刚才啊,来了个面生的大主顾。” “可以啊,赚了不少吧?”我递上一张单子:“照这上面的买,多少钱算好,记得打个折,我微信转账。” 看到单子,那老蔡头扶了扶眼镜,从嘴里掏出牙签,一个一个地点了一下:“不巧啊,这些东西,都没了。” “都没了?怎么可能?” 他指着一道远去的背影,我回头,看到一个男人,身高接近一米九,肩膀又宽又直,最重要的是人很瘦,一件普通的赛车服套在身上,就跟明星款一样,光是个背影,就能让人感觉是个帅哥。 那人提着两个旅行箱,放上了一辆尾号999的宝马车。 “呐,就是他,刚才过来买了你单子上的白水晶、八卦镜、五帝钱、铜葫芦、石狮子、黄玉麒麟……”他指了指店里的货架:“除了这些,泰山石、罗盘、紫水晶洞、貔貅、镇宅宝剑、桃木斧头……就连中国结都被他买走了。” “我去,这人是要开店吗?买这么多。” “我也纳闷啊,而且啊压根就不讲价,我一个中国结卖他500,他眼也不眨就拿下了。” “果然是财大气粗啊!”我默默收回单子,想起他用牙签碰过,有点嫌弃地折起来:“得了,我去别家问问。”老蔡头一般补货得好几天,我可等不了。 “你只能换个地儿了,这周围的店铺都被他扫荡了,就那宝马,都来第三趟了。” “全部扫荡,这人也太奇怪了吧……” (今天5号,18点加更一章) 182.乌鸦夜鸣 买东西就是看缘分,什么都得说个巧字。今天就这么巧,我跑遍了江城所有跟阴行有关的杂货铺子,都买不到我要的货,而且特别气人的是,我每到一处,店家就会指着那宝蓝色赛车服背影:“不好意思,刚刚被买走了。” 如果只是一家两家这么说,我还能理解,但每一次,当我赶到时,那个赛车服都会抢在我前面,感觉真的很操蛋啊! 我不知道是我多想还是巧合,我俩的路线也太高度一致了吧?此次都能抢在我前面,什么不买,专门买镇宅的法器。 我后来实在没辙了,想,这些东西不要也罢,起码白水晶球得买上一些,不然没法设阵,就换了思路,直接去水晶店看看。 结果刚到商场,就看到那赛车服又抢在我前面了,这次他在一家水晶店里还没走,跟老板娘谈笑风生呢,那老板娘少说也有四十岁了,手臂上挂着一串五颜六色的碧玺,笑得花枝乱颤的,跟小女生一般。 我喘着粗气跑上去,趁他还没买,我得赶紧抢下一批。 “老板,你这儿有水晶球吗?” 老板娘看了我一眼:“刚才有,现在没了。” “什么?” “已经被这位帅气的小哥哥全买了。” 帅气的小哥哥……我回头,身旁的男生长着一张偏欧式的脸,着实把我惊艳到了。 他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很细腻,就像奶油一样,脸上轮廓分明,有棱有角,弧形的嘴微微上翘,似笑非笑。 如果硬说这张脸有什么缺陷,那就是人中不太明显,所以他比较容易抿着嘴。 他看到我,眼神中有种溢出的喜悦,虽然我也不知道这喜悦从何而来。 “那个帅气的小哥哥,我跟你商量件事呗。” “好啊!”他暖暖的一笑,露出一对可爱的小虎牙。 “能不能让几颗白水晶球给我?” 那间距适中的瑞凤眼,微微眯起来,眼尾优雅地上翘,眼内含光流而不动,非常迷人。 “是有急用吗?” “是的,十万火急。” “我可以给你,但是,让我加个微信吧!” “啊?”这男孩看着比我小吧,加我微信,难不成是想…… 他噗嗤一声笑了,解释道:“我只接受转账。” “哦哦,好。” 一秒被人识破,老脸真是丢尽了。 我俩加了微信,然后他让给了我八颗白水晶球,转账的时候,老板娘笑得合不拢嘴:“小哥哥还真是会做生意,从我这儿买三百块一颗,转手就卖四百。” 什么?就晚了几分钟,我特么被讹了八百块! 看我恨恨的小模样,他故意跟老板娘说:“我是生意人,当然不会做赔本买卖。” 这话明显是说给我听的。 罢了,谁让我今天出门没看老黄历呢?真是倒霉啊。 买到了水晶球,他问我:“我车上还有一些好货,你要不要看看,林师父……” 我原本已经走了,听到他的话连忙转身:“你怎么知道我?” 他朝我眨眨眼,笑了,避开了话题:“要不要去看看好货?” 想着他肯定要讹我:“不看。” “等你想要的时候,发微信给我,送货上门哦。” 他挥挥手,从电梯下去,等我追上时已经发现人不见了,这个男人,他怎么知道我姓林?仔细一想,他赶在我前面买走镇宅的法器,肯定是故意的! 我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之前好像从没见过这小哥哥,也没有得罪他吧! 真不知去哪里惹来的仇家,罢了,看他帅,忍忍吧,多花钱就当被狗咬,打了一针! 我带着水晶球,赶紧去瑶瑶家,刚到门前,就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结界,今天的结界似乎比昨天弱了不少,结界外的林子不再静谧,而是停满了乌鸦,那乌鸦密密麻麻一大片,全都是血红的眼睛,不像普通的乌鸦,更像妖物。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那么大的乌鸦群,浑身起鸡皮疙瘩。 瑶瑶拉开门:“你怎么才来啊!” 我今天跑遍了整个江城,好不容易才拿到了八颗加价的水晶球,还要多快? 她看到外面的乌鸦,赶紧把我拽进来:“进来再说。” 我进门那刻差点就摔了,脚下竟然多了一道门槛,进去看到泳池的水已经放空了,就连外面的草地也被人精心剪裁过,再也不是杂草丛生的模样了。 这小丫头还挺厉害的,一天之内就搞定那么多事。 “外面的乌鸦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昨晚上来的,啊啊啊的像婴儿一样叫了一夜,吵死我了,你来得正好,我可以去睡觉了。” 在我们阴行里,乌鸦是一种“不祥”之鸟,俗话说“乌鸦头上过,无灾必有祸。”,老一辈人云:老鸦叫,祸事到。那是因为乌鸦是吃腐肉长大的,所以被人看做是一种凶鸟。 虽然不祥,但爷爷曾告诉过我,《玉匣记》里曾记载过利用乌鸦叫声断吉凶的占卜法,经曰:鸦鹊不为世俗所鸣,乃因有德者鸣之,以报吉凶。 我问她:“乌鸦是什么时辰开始叫的?” 她想了想:“大概是丑时开始。” 丑时,也就是凌晨一点以后,根据《玉匣记》的记载,那个时辰乌鸦叫唤,主有喜庆之事,应该问题不大,可是,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乌鸦还未散去,全都集中在这儿,情况很是古怪啊。 “你哥哥呢?” “在楼上浴缸里。” “先带我去看看。” “好。” 我去到他的房间,进到浴室就对上镜中的自己,脑海中竟然出现了一副特别污的画面,是我没穿衣服的样子,身上被种下了道道小草莓印,脸蛋红扑扑的。 我赶紧深呼吸,林九九,你怎么老是胡思乱想? 再看那浴缸,好大啊,躺两个人也不会嫌挤。 嗯?说得好像我躺过似的。 浴缸里泡着一个半裸的男人,男人身上的伤口开始大面积愈合,昨天还血肉模糊的四肢,今天已经慢慢长肉了,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身上的疤痕也变浅不少。 只是那脸还没有完全复原,伤口仍在,看不出本来面貌。 瑶瑶坐在浴缸边上,拽了拽他的手:“哥哥,林九九来了……” 183.奇怪的录音 水中的人还在昏迷,瑶瑶却像对待活人一般与他说话。 我托着下巴:“没想到啊,只是一夜,他的伤就恢复了这么多。”我走过去用手戳了戳他的胳膊,他不会真是水养植物吧? 她护着男子:“别戳了,戳坏我哥哥了!” 知道的,了解瑶瑶是他妹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的小娇妻呢!护得那么好,比对任何人都紧张。 “小丫头,你跟你哥又不是亲兄妹,干嘛对他那么好?你是不是……喜欢他?” “胡说八道!”她小手一挥,朝我泼了一捧洗澡水,还好我躲得快,不然又得淋湿了。 “你来真的!” “哼,我不许你乱说,我和哥哥……我们……我为什么要跟你解释?总之哥哥对我好,我也对他好。” “行,我只是八卦一下。”我过去探了探他的鼻子,呼吸比昨天稳了不少。 “九师父,我哥哥就拜托你了。”她的脸上又露出与长相不符的奸笑:“我哥哥泡澡的时间到了,劳烦你像昨天那样,把他捞起来,然后换身衣服,对了,内裤也要换哦。” “瑶瑶!”我叉腰站起来:“你请的钟点工呢?” “我辞退了!”她挪到门口:“那个钟点工,总是请假,我不要了。” “那麻烦你再请一个行吗?我是来镇宅的,为什么总叫我给你哥换衣服啊!而且,我凭什么给个陌生男人换内裤!” 她立马被吓哭了,哭得我不知所措:“没人愿意来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又是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你怎么可以这么凶我……” 这时候,她倒记得自己是未成年了? “总之我不管,今天不能再给他换了,谁爱换谁换。” 她一秒就收住眼泪:“哼,一定是你自己思想龌龊吧!” “什么?” “医院的医生、护士,警局里的法医,他们面对男性luo体时,都是带着神圣的工作使命去看待,你不愿意帮忙,恰恰说明了你看我哥哥会想入非非,是不是?” 如果这是我家孩子,早就被我吊打了。 我告诉自己:莫生气,莫生气,你若生气谁得意…… 瑶瑶见我不说话,碎碎念说:“哼,电影里都说了,女人说不要就是要,所以,我就当你同意了。” 说完后,她一溜烟跑了。我气得要命,但看到他要死不活的样子也就罢了,咬了咬牙把他从浴缸里拖出来,用毛巾替他擦干身上的水,但是那四角小裤裤,我是再也不会动了。 将他拽回床上后,我手都酸了,这男人比昨天又重了不少啊。 我坐在旁边的老虎椅上休息,身边的音箱突然响了起来,还是立体环绕声,放的一首轻柔的轻音乐,有风吹过树林的哗哗声,有溪水潺潺的流淌声,也有鸟儿清脆空灵的歌声,配合着小提起和钢琴的乐声,让人倍感放松。 好好的,音箱怎么响了? 我想到瑶瑶那丫头,定是她用遥控打开的吧! 戏真多啊。 我懒洋洋的对着那男人:“你看看你妹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还让我帮你换内裤,害不害臊,我可是要结婚的女人,要是被我未婚夫知道,不得杀了你。” 我一边说,那音量就越来越大,最后我得捂着双耳才能勉强待下去。 “瑶瑶,你在这样,我走了!”我怒吼一声,音箱果然关了。 休息够了,我赶紧起来准备招魂的东西,目前得把魂魄招回来进行封身,接着再对屋子布阵,搞定之后,我就老老实实来这里混七天,时间一到就跟瑶瑶收尾款,拿到这笔钱后,我决定跟邵成在附近旅行一趟,姐请。 想到他,心里应该甜蜜蜜的,可我却甜不起来,就像吃了一颗假糖。 良久,我起身去找瑶瑶,结果发现这丫头累坏了,坐在马桶盖上刷牙,竟然都睡着了。 孩子果然是孩子,我摇头,帮她把牙刷取了,抱到了床上盖好被子。 本想叫她和我一起给她哥招魂,结果却看到她刷牙都刷能睡着,又不忍心了。 可是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怎么招魂呢? 我打开瑶瑶的手机,发现需要密码解锁,试了好几个后手锁了,我放弃了,去男人的房间找点线索,那有用的身份证、票据、手机、文件、签名一个都没找到,却被我翻到了一个奇奇怪怪的东西。 那是一个铁皮箱子,藏在衣柜后面的夹层里,我怀着打开潘多拉魔盒的心情,蹑手蹑脚打开箱子,结果发现里面是一个录音笔。 通常,我是不会窥探别人隐私的,但现在我得找出他是谁才能开始招魂呀,不然等那丫头睡醒,得等到什么时候? 我满心好奇地打开录音笔,入耳是一阵浪花的声音,还有风声,从浪拍打的频率估计,应该是个风和日丽的天。 一阵低沉,却又充满磁性的嗓音,让人酥酥麻麻的,有种触电的感觉。 “我成功地把她带上了船,说实话,她是历届守宅人中最菜的那个,没有之一,我有时会想,这或许是老天跟我开的玩笑吧……” 守宅人?我听到了一个敏感词。 还有,这最菜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说的是我? 我将耳朵凑近,这声音好耳熟啊,我在哪儿听过? “这几日,仙墓没有任何异动,这不正常,往年,当心脏入驻后,江底都会出现排斥的异动,需要守宅人的血才能镇压,可这次……”声音戛然而止。 又出现了一阵浪花的声音:“今天,是我和她在船上的第五日,我发现她在偷偷看我,我没有拆穿,如往常跳入了水里,她不理解,为何我日日都要下水,因为我不能离水太久,而她却不知。” 又是新的一段:“时间过得飞快,已经第七日了,我每天对着她,不知为何,总想着靠近,而她如同一只囚鸟,被困在船上,已经开始不耐烦了。她今天说,没时间陪我在这里耗着,我突然上前,当着她面脱了衣服,把她吓到了。我故意跳水,溅她一身水花,看她嬉笑怒骂的样子,很有意思。” 我以为这段完了,结果还有呢:“今晚我们看星星,她就坐在我身边,我不受控制,握住了她的手,我想告诉她,我眼里的世界,她说她看不见那么远的星……无妨,我会一一告诉她……” 听着听着,我怎么流泪了? 184.非正常看米和引魂 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越流越多,我擦泪的速度,远远不及眼泪溢出的速度。 录音笔的声音仍在继续,我听到了一阵水声,以及风雨的可怕声响。 而这个人的声音又出现了,不过,不像刻意录的,反而像不小心偷录的:“在水里多待一会,等我回来……如果我没回来,你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 咕噜咕噜……哗啦啦…… 全是水里的声音,远处有一个人在费力的呼喊,是一个女人,声音十分耳熟:“奕……奕先生……” 她一声声叫着奕先生,我的头开始痛起来,快要炸掉。 “奕,你回来……”这分明就是我的声音! 喊了没几声,录音笔越来越远了,最后只剩水声,录制的内容到此为止,再也没有了。我痛得抬不起头,奕……奕…… 越是去想这个字,头就越疼。 奕…… 我猛然清醒,这不就是昨晚的梦中人吗? 梦里的他白衣诀诀,风度翩翩,光是一个背影就让人移不开目光,他让我记住,他叫奕。 那人不会就是床上这要死不活的怪胎吧? 仔细一看,身材还是挺像的。我握着录音笔,这里怎么会有我的声音呢?而且这些对话,不是邵成对我说的吗?怎么会是另一个人的声音? 我感觉自己一定是错乱了,明明是我和邵成去游艇上镇江,他这个臭不要脸的还握住了我的手,跟我说天上的星星。 那夜江底异动,邵成把我踹进水里,割破了我的手掌,直到现在,掌心都还留着这道疤痕。 这些明明都是我和邵成的回忆,为什么会出现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很想扑到他面前,把他给晃醒,起来给我解释一下。这件事处处都透着不合理,究竟是哪儿出了问题? 唯有让他快点好起来,才能问个明白了。 有了这份录音,我更加坚定了解决这事的决心,说做就做,我找出了一套浴袍将男人胡乱地套上,搬到了轮椅上,从未发现自己的力气竟然那么大。 推着他慢慢走到一楼后,我将他放在客厅的一角,然后匆匆去厨房找到昨天藏好的米,当米拿到手上时,出现了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是我从事守宅人多年,第一次遇到的奇景! 整碗米不仅没有下沉,反而飘了起来。 我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赶紧将米放在桌上,焚香点烛,供上祭品,双手结成手印:“人守阳,鬼镇阴,阴阳不离,百无禁忌!” 两支合拢的时食指轻轻点了点了眉心,我深呼吸一口气,做好心理准备,用手托住碗底,然而,神奇的事再度发生了,这碗不仅没有下沉,反而离开了我的手掌,飘起了一厘米。 我去,反地心引力啊! 我现在好想找爷爷问一问,这特么是什么情况? 我赶紧把米放在嘴里嚼了一下,结果,眼前出现一幅画面,一个男人浑身是血,绑在一根大柱子上,天上降下了几道燃火的鞭子,狠狠抽着他,一下、又一下…… 好可怕,我一个分神,那碗就掉到了地上,碎成了几片,米洒得满地都是。 这是……拍电影吗? 我想起瑶瑶的话,她哥哥是为了一个女人变成这样的,还骗我是藏獒和人砍的,现在看来压根就不是。 我开始怀疑他的身份,通过这两天的接触,我感觉他不是人,又不是精怪邪祟,难道……他是上面的人? 我不敢再想。 “得了,还是先招魂吧!” 我低头瞅着他,虽然不知他能不能听见,但我还是想试试,试着跟他交流。 “你是不是能听见我说话?如果是,就给我一些回应。” 我等了好久,结果发现这人并没有任何反应,看来是我傻逼了,看到瑶瑶跟他交流,还以为他有意识。 我打算放弃,一抬头就看到窗玻璃上出现了一阵水汽,上面写了一个字:是。 我惊讶极了:“这是你的魂吗?” 旁边的玻璃上再度出现了一个:是。 “你的魂既然在身边,为什么不回来?” 他又换一块玻璃:不能。 不能回来……我明白了,是他的灵魂找不到回到身体的通道口,我现在只需把他的通道打开,魂魄就能回来了。 我对他说:“你别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玻璃上显现出:奕 还真是他!这时,窗户上又出现新的一行字:我无法靠近,冲撞也无法进入肉身。 无法靠近身体,这个好办,我只需适当引魂就好,但进不去身体……这个…… 我记得爷爷说过,如果人的魂魄就在身体周围,但却回不了肉身,应该是缺了一口气,俗话说: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缕香。人少了这口气,就是少了精气神,必须想办法补回来。 “你魂魄离身时,那口气给了谁?” 对方却再无回应了。 等了一会儿后,罢了,还是先引魂吧,待魂魄能稳稳当当来到肉身旁,我再想法子让他进入肉身。 若是普通人,引魂其实没有多复杂,拿件衣服作作法,叫唤一下名字就能引回来,但是这个人,他魂魄离体比较特殊,魂魄就在周围却不能靠近,强行硬闯也回不到肉身,只能特殊情况特殊处理了。 我开始布置起来,从大牛皮口袋里掏出一袋面粉,走到屋外开始撒起,一直延伸到屋内,直到轮椅跟前。 接着摘下三根正在燃烧的香,在他额前画符。 一请山神五鬼 二请土地游神 三请河陆千尊 送于家门,归还本身 符咒画好之后,我将香插入香炉,将他的头发摘了一根下来,用黄符包裹,插在香炉的米中,两指轻轻撬开他双唇,塞了一枚铜钱入舌苔底下。 “失魂人名……奕!”我忍着头疼,艰难地说出口,阔步走到门前:“有请各路神明将奕之魂魄带回来!” 我挥手把引路钱撒出去,一道奇观再度出现,所有的铜钱都立在了地上,没有一个倒下的,我跑过用手掰都掰不动,好似被黏住了。 这是什么情况? 我赶紧又请一道:“烦请各路神明将奕之魂魄带到此处……” 铜钱还是纹丝不动,我吓得接连后退几步,这情况,我还从没遇见过,应该是神明们不接受这钱吧!可他们为什么不接受呢? 185.魂魄离体 今天是个什么日子?怎么诸事不宜?先是买法器,接着是看米,再是给神鬼辛苦钱,没有一件事情顺利的。 我用手使劲去掰地上的铜钱,手指都快磨平了,但还是掰不起来。 看来,只有我自己引魂了。 师父亲自引魂,这是很少见的,毕竟出了啥乱子身边连搭把手的人都没有。 以前出来干活儿,都是我和莽子组成黄金搭档,我作法,他体质特殊,主要负责引鬼、与鬼沟通,我们双剑合璧干起活来干净又利落,哪会像现在这样? 一想到莽子,我就心里难受,但难受又有什么用?他已经死了。 我收拾好情绪告诉自己:林九九,不管有多么困难,从现在开始,你要学会独自面对,天底下除了生死,没什么能难住你的! 我总不能每次遇到麻烦事就让邵成来解救吧!想起最初在鸭汤的芦苇地,他见到我时满脸的不屑,不就是因为我能力差吗?所以,我必须努力,成为跟他并肩而立的强者,别再一次次求助于人,让他担心。 有了这针“肾上腺素”后,我回到屋里,剪了一段红绳,将奕的手指和我的绑在一起,手里抓着一把纸钱,向天抛洒:“金钱烧化江湖海,青光引魂照天开,烟云卷起通三界,魂魄簌簌归路来……” 我掏出剪子,割破了自己的手,按在他的脑门上,接着对奕的中指狠狠扎了一下。 俗话说十指连心,扎中指就是让他的肉体感觉到痛,痛了自然会有反应,灵魂也会有痛感,适合聚魂。 见周围没反应,我接连把他十个手指头都扎了一道,还是没反应,看来只能…… 我咬着牙,既然他不是普通人,那我也就不怕他嗝儿屁了,尖锐的剪子朝他的心口扎去:“奕,快回来!” 这一扎,我感觉半个剪刀头都进去了,他身上的肌肉很紧,剪刀夹得可紧了,想拔都拔不出来,就像被吸住了一般。 (ps:奕不是人,所以才能这样,宝宝们千万不要轻易效仿,会出人命的哦~) 或许是扎心的险招起作用了,他的眉头终于跳了一下。 有反应了! 我立马靠着墙角全身放松:“朗朗乾坤紫云开,三魂离身护君来……” 我在给自己念咒,也算是一种催眠,很快,身体就摇摇晃晃起来,似一个不倒翁。 灵魂离体就是一瞬间的事,我跳出肉身,看到前方面粉上出现了两道脚印,是他!是梦中见过的一袭白衣,正顺着面粉铺设的道路往前迈进,可到了跟前就停下了。 他没办法进入肉身! 此刻他是魂,我也是魂,终于可以面对面沟通了。 我问他:“你的那口气是在哪儿丢的?如果不远,我可以帮你找回来。” 话还没说完,他低下头,猛地吻上了我的唇,我惊愕,特么的还遇到个色鬼! 我挣扎,却发现他的力气大得要命,那只手死死地按着我的后脑勺,他拼命地吮吸,要吸干我的的一切。 我原本以为被一个陌生人强吻,是一件很恶心的事,但很奇怪,他的吻让我并不反感,反而有种淡淡的竹叶清香萦绕在嘴里,这是一种很难用言语形容的熟悉感。 良久,见我几乎窒息,他终于松开了口。 “亲够了吗?”我擦了擦嘴。 他淡淡的笑了,笑起来真是要人命啊,那冰封的唇角轻轻勾起一抹坏笑,真是坏,坏得让人想咬。 “我的气,就在你这里!”说完,他的魂坐在了轮椅上,与肉身重叠在一起,再没有出来! “草你大爷!”我觉得自己被他耍了,什么最后一口气在我这里,我们之前压根就没见过面好吧! 他分明就是占我便宜,占到了就回去了。 我气得要命,赶紧也回到我身体里,结果发现,我特么回不去了! 此刻,我的肉身就站在墙边,身体就像不倒翁摇摇晃晃的,我扑上去,却直接从肉体给穿了过去,无论我用手怎么抓,怎么拽,就是无法进入。 老天爷,你要不要这么玩我啊! 我才二十出头,大好年华,婚还没结,娃还没生,你就让我当一个植物人? 是的,就是植物人,当我的生魂回不了肉体时,肉体是不会醒来的,但也死不了,医学也检测不出是什么毛病,只能认定为植物人。 我想到奕刚才那一吻,差点没把我给吸干,难道……难道他吸走了我的气? 怪不得,怪不得他会坏笑,一定是他! “奕,你出来!” 我小拳拳锤他胸口,他左胸还扎着一把剪刀,一动不动,不知道死的活的。 然后,那张还未复原的脸,轻微地动了动,嘴角也在微微抽搐,我知道他能听见,也能看见那我,但是,他却死活都不理我。 我着急了,现在怎么办?我想到邵成和砖灵。 先找砖灵吧,我打了好几个响指都没反应,没辙了,只能自己飘出院子出去找邵成来救我,结果还未到马路边上,就被那该死的结界给挡住了。 这道结界,什么时候变强了? 难不成这男人刚魂魄附体就弄了结界?让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 阴谋,这一切绝对是阴谋。 一道录和音笔里同出一辙的低沉嗓音传来:“放心,我不会对你怎样,七日之期一到,你自会离开。” 我回头,看到那男人睁开了眼,脸上的伤眨眼之间就恢复,像电影特效,只留下一道浅灰色的疤痕。 “你要不要脸?我好心帮你,结果你却让我魂魄无法归体,你知不知道,魂魄离体是大事,弄不好我会死的。” “不会。”他说:“我会保护你。” “滚!” 我才不要他的保护,我只是在想,如果七天都不回去,邵成该有多着急啊,而且二婶那边还被鬼缠着,万一我没回去,她被吓死了,我岂不成罪人了? 我想跟他谈条件:“你是担心我中途逃走吧,放心,我既然收了敲门金,就不会走。”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怕你走,实在是……我也不知怎么回事,吸着吸着就多吸了几口。”他两手一摊,耍无赖道:“总之你的气就在这里,自己想办法来取吧!我不是法师,不知如何还你。” 这人是故意的!一定是的! 就凭他能直接跟我的生魂沟通,就凭他刚刚醒来就不动声色地加强了结界,会不知道怎么把气还给我? 分明就是在耍我嘛。 看我生气,他也不急不缓,就让我自己一个人在院子里静静,好吧,那我就静静……静静……等我静过之后,弄不死他丫的! 186.又双叒叕被撩了~ 我在外面坐了老半天,如果忽略结界外满树枝的乌鸦,景色还是很美的……初冬时节,别墅周围的树林不似其他冬景枯藤老树昏鸦,反而越发的郁郁葱葱了,林中升腾起朦胧的雾气,颇有种云为薄被的意境。 庭院里种着几棵枫树,这个时节,枫叶刚刚变红,寒风萧瑟,暖阳初现,这场景,让我想起昨夜的梦境,山水田园,月下赏花,真的好美啊! 梦里的奕,跟今天轮椅上的分明是两个人,梦中的他长发飘飘,干净利落的脸上轮廓分明,如宣纸上走出的美男子,不食人间烟火。 天,突然下起了小雨,前一秒刚出太阳呢!这太阳雨也来得太突然了吧! 一道清冽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想淋雨吗?还不进来。” 我用手接着雨,没想到灵魂也会感觉到雨滴的凉意,吓得我赶紧跑到屋檐下。 紧接着,又起风了,那风呼呼的吹,吹得七荤八素的。 他坐在远处:“还不进来?” 我飘了进去,门无声地关上了。 可为什么关上门后,屋子里反而更冷了? 或许是别墅太大的缘故吧,我总觉得四面透风,冷得刺骨,他手心蹿出一道蓝色火焰,我感到暖意,不自觉地靠近…… 那张留有浅浅疤痕的脸,原本冷若冰山,看到我靠近后不动声色的融化了,长长的睫毛下,是一双神光内敛的凤眼,眼尾呈弧形地绽开,让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小胸腔里跟猫爪似的。 “冷吗?” “当然冷了。” “那就靠近一点。” 我还是第一次了解生魂是可以烤火的,这火不是阳火,有点像幽冥之火。 “奕先生……” “叫我奕。” “奕。”我好言好语的跟他商量:“把这口气还给我吧!好吗?我发誓,这七天我一定会守着你。” 他坐在轮椅上,我蹲在他腿边烤火取暖,那双毫无挑剔的凤眼落在我的钻石戒指上,他目光怔了怔,火焰温度低了不少。 “你很急?” “是啊,失踪这么多天,我家人会担心的,我上有老人在医院里躺着,下有未婚夫在家里苦等……” 他居高临下地靠过来,那股寒意比四周还冷,逼得我喘不上气:“那就让他们等着。” “奕,你到底想怎样?” “我说过,不知道怎么还这口气,不如这些天我们多试试吧,万一成功了呢?” “试试?”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嘴角微挑:“对,试试。” “怎么试……” “像刚才那样试啊。”眼神明明写满了阴谋啊! “滚!” 第二次商量,又是以一个滚字结束。 这个奕先生长得那么好看,为什么偏偏是个无赖呢? 我感觉他一直在占我便宜啊……说到这个占便宜,我倒是想起来了,前些天我在换衣服的时候,那道灼热的目光,应该跟他脱不了关系吧! 想到我被一个不认识的人看光光,偏偏还不好开口问,想死的心都有了。 而且我还发现,他的目光从刚才起,就一直没有离开过我,那深不见底的眸子,以及充满柔光的目光让我有点害怕,但偏偏,又牵动着我的心。 我呼吸加快,强行把邵成的模样塞入眼前,林九九,你是有未婚夫的人,怎么可以被别的男人牵动?静心,快静心呐! 待睁眼,他俯身压了下来,睫毛眨巴眨巴的,瞳孔里全是我:“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他问我,我还想问他呢! 他歪着头,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眉头都蹙起:“好像在梦里……” 我的心因他淡淡的一句话而收紧,难道这个梦……他也做过? “这或许就叫,故人如初见吧!” 说的什么鬼,我好像不太明白呢!他笑而不语,斜着眼睛,对另一个方向懒洋洋地开口:“出来吧,别藏了。” 楼梯转角,瑶瑶贼笑贼笑地跑下来:“哥哥,你醒了……那个,我刚也刚醒,刚下来。” 她看了我一眼,明显能看见我的生魂:“我可没打扰你们的意思。” 什么叫打扰? 瑶瑶给我一记“我懂的,别解释”的小眼神,真是让我头疼啊。 “哥哥,嫂子……” 我瞪了她一眼,她立马改口:“九师父,你们饿了吧,瑶瑶给你们弄好吃的去。” 这声没来由的嫂子,让我尴尬到了极点,而奕却觉得悦耳得很,心情好,脸上都有光泽了:“去吧!”她一溜烟跑了。 “吃的?”我昨天来时,这里可是一粒米渣子都没有,瑶瑶拿什么做什么吃的呢,院子里的杂草吗? 现在,我走也走不了,留也留不下来,心焦得要命,还没等我想法子脱身,奕就从椅子上爬起来,走到墙角边,低头对着我的肉身凝视一番。 “喂喂,你想对我做什么?” 他没理会,优雅地伸出手指,帮我捋了捋额前的碎发,下一秒,公主抱抬走,迈着一双大长腿往楼上去了。 可怜我追在后面,还有点追不上他的速度。 她把我放在了他的房里,那浅灰色的墙壁和被单,让我整个人都灰暗了。 “诶,你把我丢在这儿干嘛?” 他随意摆弄我的肉身,就像在摆弄布偶娃娃,将我放好后,盖上被子,那骨节分明的指头,再一次划过我的脸颊,这才有空理我:“想要肉身不坏,就别问。” “你……” 他顺势躺在我身旁,双手撑在脑后:“好累啊,某人真是重啊,累死我了。” 说完后,狭长地眯着眼,偷看了我一眼,就这样睡了。 “奕,你起来!”我扑上去抓他,发现自己能碰到他,可是伸手抓抓自己,却穿了过去。奇了怪了,我怎么能碰到他,却碰不到自己呢? 无论我怎么抓,怎么挠,他都跟死鱼一般没有动弹,后来被闹得烦了,他一个胳膊将我揽在怀里,我的脸都贴到他胸口了,鼻子边满是竹叶清香。 “嘘,安静点,让我睡会儿……” 我整个人断片了一小会儿,脑子都懵了,耳根子红到爆,骂了一句:臭流氓。 他松手,闭着眼,一脸的窃笑。 经过这一茬,我彻底老实了,这才发现他身上的伤口还在慢慢愈合,而他的嘴唇依旧毫无血色,应该还未恢复好吧! 仔细看,他长得真挺帅的,简直无可挑剔,特别是那双眼睛,睁开时,黑白分明,白的如云,黑如黝黑水潭,翘翘的睫毛,浅浅的卧蚕,表情只需微微一变,就可变幻出很多不同的神情。 阴冷、邪气、冷冽、呆萌、深情、伤感、痛苦、迷离还有……小贱小贱的得意。 “看够了吗?”他问。 豁的,我屏住呼吸,又一次脸红。 187.你是说秀色可餐? 187.你是说秀色可餐? “我看你怎么了?看一下,你又不会掉块肉。” “确实。”他薄唇动了动:“得把我看的都看回来,才算公平。” “什么叫你看的都看回来?” 他却一个翻身,背对着我装死了。 看到他的背影,我想起了换衣服时那道灼热的目光,肯定是他! 我气得要命:“非礼勿视,你不知道吗?” 他却呼吸均匀地睡着了…… 过了一会儿,我闻到了一股香气,真是饭菜的香气,兴匆匆的漂浮在半空中穿墙而出,一溜烟飘到了楼下。 瑶瑶就像变戏法那般,变出了一桌子好菜,大菜有清蒸龙虾、水煮鱼、香辣蟹等,小菜有凉拌海蜇、炒花甲、扎虾米、海带汤等,整个一海鲜盛宴啊! 看到我吧唧吧唧嘴,瑶瑶说:“别看了,你吃不到的。” 我不信,伸手去抓大龙虾,结果什么都抓不住,这满桌子的好菜,我竟是一点也碰不到,有种望菜空流泪的悲凉感。 瑶瑶指了指旁边的一张矮桌子,那上面放着好多元宝蜡烛:“那才是你吃的。” “什么鬼?元宝蜡烛?瑶瑶,好歹我是你哥的救命恩人,就这么对我?” 她两只食指放在胸前点点点点:“我不知道魂魄要吃什么,就问了外面的游魂野鬼,他们说,吃元宝蜡烛最香了。” 我气得脑袋冒烟,过去闻了闻那蜡烛,又试着咬了一下,倒是能吃进嘴里,可是却如同吃土,那油油腻腻的感觉让人作呕。 “我呸,老娘就算饿死,也不会吃这东西。” 我气得往沙发上一坐,结果直接落空摔下去,摔了个屁股开花,我怎么忘了,这些东西我坐不了啊! 瑶瑶捂着着嘴笑,我又痛又恼:“笑就笑吧,就算憋着我也知道你在笑。” 哈哈哈……她放开了笑起来。 一个男人,身披一件长款黑色的丝质睡袍,从楼上缓缓下来,闪到我的眼,我还是第一次发现,男人能把睡衣穿得那么好看。 虽然砖灵也经常在我面前穿着睡袍坦胸露乳地晃荡,但气质完全不一样啊! 砖灵是妩媚、妖娆甚至还有点恶俗,可奕不同,一件睡袍在他身上就成了明星款,微微露出的前胸和脖子,透着一股冷霜的色泽,他微微抬起下颚,妥妥一副不可亵渎的样子。 这人,自带BGM和滤镜的吗? 他就像添加了P图软件的柔光滤镜,跟周围明显区分开来,本来就英俊逼人,现在更是带着三分冷清和高傲,有种高级的美感。 他眼神看向我,嘴却问瑶瑶:“瑶瑶,怎么了?” “哥哥,她刚才摔了一跤,摔得那样,真是笑死我了……”瑶瑶还在捧着肚子笑,却被他一记眼神瞟过,收敛不少:“凶什么凶,我不笑就是了。” 瑶瑶生气了,坐在桌上端着碗,自顾自地吃了起来:“亏我忙前忙后的,还去家里打包了这么多饭菜过来,哼,气死我了……” 奕没有理会她,而是绕过我面前,走到桌边拍了拍椅子:“过来。” “不了不了,我还是站着吧!”我可不想再摔一次了。 “过来。”他再叫一次,拍了拍坐垫:“可以坐。” “是吗?”我挪过去,他绅士地帮我拉开椅子:“真的可以吗?”我用手摸了摸椅子,居然是实物,为什么凳子就能坐,沙发就不能呢? 他狡黠地笑了笑,让我坐下,随手拉开了隔壁的椅子入座,然后给瑶瑶一记眼神,她就识趣地起身离去了。 “瑶瑶,你去哪儿?”我问。 “我……我也不知道,我……我去后院吧!” “你还没吃饭呢?” “不吃了,看着都饱了,唉………………” 她一声叹息,嘴里嘀咕着什么重色轻友,我警觉地盯着奕,这儿是餐厅啊,他不会想在这儿对我图谋不轨吧? 他慵懒地举起筷子,夹了一粒虾米在碗里,又高又挺的鼻子发出一阵不屑:“放心吧,我还没那么饥不择食。” 然后当着我的面,一口吃掉了虾米,紧接着又开始吃别的菜,那优雅的夹菜划出了流星的轨迹,在我眼里闪闪发光啊。 我看他吃,闻着香气,不停地咽口水,很快,肚子就饿了起来,咕噜地叫了一声。 他靠近我的左边眉毛微微扬起:“想吃?” “嗯!”我连忙点头。 “那就吃啊。” 我伸手去抓筷子,结果碰都碰不到,他在等我开口求他,可是我偏偏不求,就巴巴的盯着那一桌子好菜,他拿我没办法,夹了一块切断的龙虾,漂亮的指尖仿佛在拈花,很快将壳剥去。 “张嘴。” “啊?”这是干嘛? 他把龙虾递到我面前:“张嘴。” “我自己来。”我的手划过,碰到了他的指尖,却碰不到食物,手指麻麻的,感觉很特别,吓得我赶紧收回了手。 他眼底含笑:“想吃就张嘴。” 好嘛,我自己吃不到,看来得他喂啊! 我饿极了,乖乖张口,龙虾喂到了嘴里,味道真是赞啊,又鲜又嫩的。 “张嘴。”他又夹了一块花甲过来,细心地接住了壳。 “好好吃。”我感激地望着他,他说:“你是说秀色可餐吗?” 秀色可餐?他? “要点脸不?” 他反问我:“脸是什么,可以吃吗?” “我终于知道瑶瑶为什么成这样了,原来是上梁不正啊!” 他笑:“我也是跟某人学的。”那眼神似在说我,话说我跟他之前见过吗? 然后他问:“接下来想吃什么?” 这么多菜,还真不好选呢:“都要,从最左边开始,每一道菜按顺序来。” 他眼神下瞟,看了看我的前胸:“嗯,是应该多吃点,长点肉。” “流氓,臭不要脸!” 我原本以为,像他这么完美帅气的男人,气质又冷傲,应该很难接触,结果,完全不像我想的那样,他的脸皮真是比城墙还厚,很欠揍啊! 吃到最后,他盛了一碗汤给我,那慢悠悠又雅致的动作,仿佛要将海带汤玩出花来。 “喝汤。”他凑近我,举着勺子,一勺、一勺地喂到我嘴边,真的很有耐心。 那看着我的殷切眼神,就像妈妈在看孩子大口大口的吃饭,充满了母爱的光环,我在想,他是在养孩子呢?还是在养宠物呢? 在这样静谧的环境里,我一口一口的喝汤,悉悉索索声异常明显,一双干净又漂亮的眼睛,一个超级大帅哥,眼也不眨地喂我喝汤,这感觉很奇怪啊,气温都莫名升温。 喝完,他伸出拇指,抹了抹我的嘴角…… 188.星云 188.星云 我的心跳停止了,就连呼吸也停止了。 这举动……我和邵成都没那么亲密啊! “你……你你你……”我都结巴了,奕笑道:“你什么?” “你干嘛啊?” “你以为呢?吃得满嘴都是。”他虽然说得嫌弃,却开心得很,眼中对我的某种情感似要溢出来。 我扶额,天啦,这只是第一天,接下来还有六天,我该怎么办?老天爷,求求你告诉我! 吃完饭,我和奕大眼瞪小眼,我又开始软磨硬泡了:“奕,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他坐在沙发上,随手拿起一本线装古书,书名是繁写的《太平广记》,书页的边缘都泛黄、起毛了,这本书我爷爷也有,不过是印刷版,内容说的都是跟神仙有关的事儿,就小金龙脉遇到的王老,此书中就曾有记载。 看到他喜欢看《太平广记》,我不禁对他产生了一丢丢好感,因为我也爱看这类闲书。 “嗯?”他心不在焉地回我,那眼睛却透过书册上方偷偷看我。 “你能不能用我手机帮忙发个信息?” 他的脸沉了下来,啪的一声把书落在手边的小茶几上:“给你未婚夫?” “是啊。”外面天都黑了,他要是见不到我,估计都得急疯了吧! “他都没有找你,你急什么?”这话乍一听在替我鸣不平,却酸溜溜的,比那刚结果的青梅还要酸呐。 不过我却觉得在理,邵成都没找我,我急什么呢? 毕竟今早我们还生气了,虽然没有吵架,但这是我们在一起那么久以来第一次发生的大争执。 想到这事,我就伤心起来,脑子里乱糟糟的,难道真是我小题大做了吗? 一双让人发毛的眼睛瞪过来,是他,他在瞪着我:“怎么?不开心?” 我叹一口气,他身子就坐了起来,背脊挺得笔直,那低音炮的嗓音无奈地问:“你跟他……怎么了?” 见我站着,他拍了拍身旁的沙发,我指着另一边的单独沙发:“我坐这边。” “只有我身边能坐。” “好吧!”我忍,等我回到自己的肉体,我踹死他! 我坐下,他的手顺势伸展了一下,绕到我背后,我看了一眼,他伸手捏住我的下巴,转过来,让我对着他:“说,你们怎么了?” 我深呼吸一口气,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挺想对他吐苦水的,可这是我的私事,怎么能随便告诉人:“没什么。” “好。”他收回了手,拿起《太平广记》又看了起来。 空气里只有他浅浅的呼吸,和书页翻动的声音,我坐在一旁心情郁闷,又没手机玩,简直要原地爆炸了。 “奕,你家有电视吗?” 他没回答,我环顾一圈,还真是没有电视。 “要那个干嘛,又没人看。” “那你有收音机吗?” “这破玩意儿,谁会听?” “那你总该有手机吧?” “嗯。” “给我放部电影,或者是动画片吧,小猪佩奇那种就好。” 他没反应。 我试探着说:“或者……或者动物世界,探秘节目,不行给我调个新闻,或者家有购物也成啊!” “跟我在一起,你很无聊?” “这……还用问吗?”我都快无聊到爆了。 他啪的一下丢掉书,拽着我的手腕,将我拖到了楼上:“跟我来。” “干嘛?” “看星星……” 我差点一口盐汽水喷死他,看星星更无聊好吗? 结果却出乎意料! 在二楼的房顶上,有一个玻璃看台,上面放了一架体积庞大的天文望远镜,用粗壮的三脚架支撑着,跟我们平时见到简约版、长枪版望远镜完全不同,就像一颗放大的胶囊。 他给我介绍:“这是大口径高级无彗差望远镜。”然后站在望远镜旁开始调试起来,几分钟后朝我招招手,我怀着无比神圣的仪式感走过去。 他站在身侧,弯腰,弓背,眯着眼睛,很明显是调到了我的高度,对他而言矮了些:“过来看。” 我还是第一次接触天文望远镜,新奇得不得了。 “我可以碰吗?” 我一碰,手掌就穿了过去,他摸了摸望远镜,让我再试试,这一次竟然可以碰到了! 他的手是有神力吗?他刻意碰过凳子,我就能坐;拍一拍沙发,我就能躺;现在摸一摸天文望远镜,我就能碰到了。 这么说来,只要他想,这屋子里的东西我都能碰。 刚才,他如果碰一碰碗筷和饭菜,我是不是就可以自己吃饭了呢? 明明可以让我自己动手,他却故意喂我,这是什么意思? 见我又开始想事情,那冰凉如玉的手指又一次捏住我的下巴,轻轻靠近:“看这里……” 声音相当有魔力,让我乖乖就范。 我看去,看到了一个斑驳灰暗的星球,就像个水泥坨子:“这是……月亮?” “是不是觉得很丑,很枯燥?” “是有点,果然距离产生美啊!” 他的手掌轻轻拂过镜头后,我眼前的画面瞬间不同了,那月球上竟然烟雾缭绕,有一所小房子,古色古香的,一个美丽不可方物的女子从窗内探出头来,对着一只小白兔抿嘴笑了笑,挥挥手,那兔子就窝在了她的臂弯里。 “这是……神仙吗?” “嫦娥。” “怪不得那么美,原来真有嫦娥啊!”只是我们肉眼凡胎看不到罢了,我激动得像个孩子:“我还看到玉兔了!真的跟小白兔一样诶。” 他比我笑得还要开心,原本抿紧的薄唇,荡开了一个月牙的弧度,露出一排漂亮的贝壳牙,那笑意比八月的太阳还要灿烂。 “再看。” 我看去,画面变了,变成了一颗运转的星球,上面是蓝色和褐色的条纹交错。 “这是行星……” 他让我又看到了另一幅场景,一些白衣飘飘的神仙和鹅黄衣裳的仙娥在行星周围飞来飞去。 不知为何,看到这些白衣人,再看到那些宫娥,我的内心没来由的反感:“我不想看神仙。” “那好。”神仙都消失不见了,宇宙变得干净起来…… 他带我看了星云,有银色漩涡状的,有酒红色星云外加紫色斑点的,还有血红如丝的,他不耐其烦地在我耳边介绍。 “星云,就是像云雾状的天体,银河系太阳系外一切非恒星状的气体尘埃云。”然后淡淡的说:“每一朵星云,都是一个神仙的仙体,有的明亮,有的晦暗,有的弥漫天际,有的却只有巴掌那么大……” 我问:“那你呢?你是神仙吗?你有属于自己的星云吗?” 他指着远处,一个我看不见的地方:“那里,一个双级星云。” 我调整天文望远镜,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却只有漆黑一片。 他告诉我,在那片黑暗之下,就是他的星云所在…… 189.下水道的手 奕告诉我,这么多年,只有两个人看过他的星云,一个是天上至高无上的帝王,还有一个就是他自己。 他说,希望我能成为第三个。 可我根本就看不见,而且……我的关注点压根就不在这上面:“这么说,你是神仙咯?” 他不答。不回答我也知道,他刚才说了,每一个星云都是神仙的仙体,而他有星云,不就是神仙吗? 他将镜头一转,转到了太阳,避开了这个话题…… 这一夜,奕为我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我在楼顶不断地发出尖叫,看到那些从未看过的绚丽景色,就连梵高的画笔都画不出这绚烂宇宙,美好被尽收眼底。 我好开心,好像挣脱了地心引力,飞上了太空,在上面遨游了一番。 我看到了浩瀚无边的宇宙,也看到了肉眼看不到的神仙,更了解了星云的真正秘密,突然觉得地球是多么的渺小,人类是多么的微不足道。 我问他:“宇宙那么大,你呆在地球会不会觉得很无聊。” 他慢悠悠地转过头,看着我,白皙的皮肤在月光下泛着一层光:“不无聊。” 我继而问他:“你在这里有多少年了?” “上千年吧,太久,不记得了……” 上千年?我的天啦,我身边居然是个老怪物。 “一千年前是什么朝代?”我书没念好,他敲了敲我的额头:“北宋。” “啊,是宋朝啊!”我努力地想,扯一些跟宋朝有关的事来说一说,显摆一下我还是学过历史的。 “我知道那个抗金名将岳飞,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那是南宋英雄。” “啊,南宋?”囧了。 他笑起来:“你也不算错,他是北宋末年投的军。” “那你岂不是见过他?” “见过,不熟。”他对天下事仿佛看得很淡,那些所谓的朝代更迭,以及民族之间的战争厮杀,不过就像一场游戏。 我还想多问,他却打着哈欠进去了:“有什么事躺着说吧!我累了,我是病人。” 这时候想起他受伤了? 他走到我肉身旁,默默地躺下了,拍了拍身下的床:“过来。” “你都占我肉身的便宜了,还想占我的生魂的便宜?” “谁占谁便宜,是用颜值来衡量的。” 呵呵哒,他不就是说我颜值不够吗? “你若是个正人君子,就放过我肉身,自己找地方窝着去,孤男寡女睡一张床,像什么话。” 他抓起我肉身的手:“你的身体开始变凉了,如果不想身体机能出问题,只能跟我离得近些。” 看着他那得意的笑,我气得扑上去咬他,然而对他就是蚊子叮一般,他完全不care:“又闹什么?” “那口气还给我,让我回身体里,肉身就不会出问题了。” “好啊。”他眯着眼睛,眼睑微微凸,在我眼里,有点阴谋诡计的味道,他靠在床头,指了指自己的嘴,嘴撅起来:“自己来吸。” 他的话,让我觉得被一盆热水从头浇灌,又或者被雷电狠狠劈了几道,眼睛都出现重影了,如果我有心跳,一定会飙升爆表的。 “你说什么?” 他可爱地嘟嘟嘴:“自己来吸啊。” 老天爷,这家伙是从哪儿变出来的,劳烦您给变回去行吗? 见我没动静,他嘴唇放松:“我给过你机会,是你不吸的。” 我体内的血都聚集在了颅内和拳头上,脑子在提醒我忍,拳头在催促我打,良久,脑子占了上风。 “好,你赢了,大不了我就等到七天。” 我穿墙而过,溜到下面的沙发去了,奕清朗的声音传到楼下:“今夜有雷雨,你不害怕?” “雷雨也比你这豺狼虎豹好处。” 话还未说完,头顶就炸开了一道响雷,吓得我缩成一团,雨像鬼手一般拍打在窗玻璃上,哗啦哗啦的似美国灾难大片,我听着雷声,看着闪电,对着透明的窗玻璃,感觉好空旷,好吓人啊。 周围的乌鸦开始叫起来,啊啊啊的跟婴儿啼哭没什么两样,一道闪电划过,我看到那乌鸦密密麻麻地聚集在周边的树干上,一双双眼珠子都是血红血红的,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异常吓人。 我看了看时辰,此刻是亥时,也就是夜里9点至11点,这时候乌鸦叫可不是吉祥事,而且马上就到子时了,这时候狂风暴雨的,再加上那一林子的乌鸦,活脱脱就是一恐怖片大背景啊! 这夜不发生点什么诡异事,仿佛对不起导演啊! 这么想着,我还真害怕起来。 “奕……”我小声地叫唤他的名字,没人理我。 “瑶瑶……”瑶瑶也没有了音讯。 头上的灯忽闪了一下,突然间就停电了!周围陷入黑暗。 我倒吸一口凉气,妈蛋啊,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我现在早已不是遇神杀神遇鬼杀鬼的林师父了,只是一个小小的生魂,遇到危险,遇到鬼怪,连咬破指头挤血的功夫都没有,更别说驱鬼治邪了。 想到这儿,我就一哆嗦。 这时,空荡荡的泳池里传来了一阵水声,我屏住呼吸竖着耳朵听,果然是水声,就在室内,可我明明记得泳池没有水啊? 我蹑手蹑脚飘到泳池边,猛的看到一个团头发飘在半空,除了头发什么都没有。 一道又尖又细的声音从脚下传来:“姐姐,你是在找我吗?” 一只手,从下水道里钻了出来。 “鬼啊……” 我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飞到楼上,穿墙到了房间里,一道闪电闪过,床上的人一动不动,睡得笔直,白光映在脸上甚是吓人,我看着自己挺尸的样子,差点跳起来。 奕呢? 洗手间里有水声传来,我想也不想,猛地冲了进去,刚进去,就看到他一丝不挂地泡在浴缸里,还好有一些沐浴露泡泡遮挡了重要部位,他手里举着一杯高脚杯,里面有半杯红酒,在我看来就跟血一个样。 看到我冲进来,他的内心毫无波动,反而歪着头问我:“一起?” “不不不!”我赶紧转过身,头顶炸响一道闷雷,吓得我缩了缩脖子,下一秒,就看到身边的毛巾不见了,奕围着一条浴巾过来,双手捂住我的耳朵:“别怕,有我在……” 他结实的胸膛贴着我的后背,身上有刚刚泡澡的热气,以及竹叶清香,给人一种安定的力量。 他的头发正滴水,滴进我的后脖子里,皮肤一跳一跳的,这感觉,真是太熟悉了!曾几何时,我们这样拥抱过? 不,不可能的,我和他从没见过,怎么可能相拥? 他的心跳正在加速,体温也在不断上升,比出浴缸那会儿还要热,整间浴室水雾氤氲,我回头一看,他脸红了,红到了耳根处…… 190.自己装B自己扛 我们是那么近,近到彼此的呼吸都能触碰对方肌肤,我看着他,水珠密布的睫毛轻颤了一下,他猛地将我转过身,搂在了怀里。 雷声在响,雨点在晃,浴室里温度在涨,我靠在他裸露的肩上,像一只柔软又无助的小猫,被主人抱在胸前,被他轻轻拍着背脊,抚摸着头上的绒毛。 “别怕。” 他的声音很小,小到只有气声,在我耳廓边不经意的滑过,却充满了力量,让人安心的力量。 我的耳朵好像又要怀孕了,被声音碰过的脸颊也开始发烫,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我感觉他在笑,笑得下巴都在晃,那隐忍的笑声就在头顶,晃走了我所有的脑细胞。 “你紧张什么?嗯?” “谁说我紧张了。” “不紧张?为什么抱我这么紧?” 我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双手已经环住了他的腰,那线条分明,强劲有力的腰。 “咳咳……”我只能用咳嗽掩饰尴尬。 “那个……我……” “不解释。”他蹲下身,将我扛在肩上,动作一气呵成,我吓坏了,拼命的挣扎,他拍了一下我的小屁屁:“别乱动。” 我吓得全身都僵了,血液逆流:“奕,你干嘛?” 他把我扛到了床上,旁边睡着我的肉身,另一边躺着我,他朝我压下来,我吓得拼命闪躲,可又能躲到哪儿呢?左边是他的手臂,右边也是他的手臂,两边的路都被堵死了。 他坏坏地用鼻子蹭了一下我的鼻尖,回我:“当然是……干啊!” 这个人好污啊! 我觉得自己今晚在劫难逃了,只叹自己太傻了,当初他魂魄还未归位时,就曾对我投射过炽热的目光,那会儿我就应该醒悟的,这人绝不是啥好人,指不定就是传说中的色中饿鬼,我说的,可是真正的色鬼,专门祸害良家少女的鬼怪,不仅吸干人的精气神,还得吃掉尸骨,锢其魂魄。 我小脑子越想越可怕,鼻子酸了起来,却没发现他的脸在慢慢、慢慢地靠近。 等我回过神时,他的唇与我只有头发丝的距离。 近距离的凝视,他眼中闪过的戏谑,就如小学时期恶作剧的男孩,在喜欢的女生包里塞了一条假蛇,看到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忍不住得意地笑起来。 我屏住呼吸,全身都僵硬了,动也不敢动,他故意在我唇边近晃了一下,差一点就碰到了,却还是没有触碰,见我紧张得闭上双眼,他噗嗤一下笑了。 深呼吸一口气:“真香。” 然后翻身下床,背对着我披上浴袍:“睡吧。” 我没想到他竟然放过了我,真是不可思议啊,嘴贱地问了一句:“你呢?” 他转身,看不清神情的脸逆着光:“你想我留下?” “不是……” 轰隆一声,窗外闪过一道闪电,将密密麻麻的乌鸦群照得透亮,我赶紧捂着被子,他见我害怕,将床边的老虎椅搬过来,慵懒地坐在床边,打开了床头的落地灯,随手又拿起了一本书,我一瞥,竟然是《大唐西域記》。 又是一款老旧的线装书,又是密密麻麻的繁体字。 这本书,我好像没看过呢!好看吗? 他睨了我一眼:“放心,我就在这儿,快睡吧。” 我半信半疑的看着他,那修长的身影陷入沙发里,一双又细又直的大长腿双腿交叠,随意地落在脚凳上,橘黄的灯光落在他的侧面,一半在明,一半在暗,非常之迷人。 那看书的模样一动不动,如果用相框框起来,活脱脱就是一幅明星海报啊。 他漫不经心地翻了一页,那眼神似在看着书页,却不动声色的瞥了我一下。 “我好看吗?” “谁看你了,自作多情,我……我是想看书。” 闻言,他将书递给我。 阿西吧!我最头疼的就是看书了,小时候看那点闲书,还是被关在家里,没有任何娱乐游戏的情境下看的,现如今,有个长腿男神在我身侧,干嘛要看书啊,看他不好吗? 可是,话已经说出口,就是泼出去的水,自己装的B,就要自己扛啊! 我接过那书,坐了起来,发现这些字虽然也是汉字,但都是繁体,排版也是竖版,看着别提多吃力了。 “《大唐西域記》,玄奘、辩机撰……咦?玄奘,就是唐朝的三藏法师?” 他点点头,换了个舒服的方式,转过身,脸颊靠在靠椅上,直勾勾地盯着我,现在,换他盯我看书了。 我硬着头皮,眼睛都开始花了,这些字别说繁体了,简体我都不一定全看懂啊! 就如我眼前这行密密麻麻的小字,写着序一,接着就是:竊以穹儀方載之廣,蘊識懷靈之異,談天無以究其極…… 我皱着眉头,这些都什么玩意儿啊? “耦以穹……方载之广,蕴……嗯嗯灵之……之……” 他忍不住笑喷了,笑得胸口都抽了起来,然后拿起书卷,轻敲我的头:“你认字,只认一半吗?” 细长如玉的食指对着第一个字竊:“这字念耦吗?” 我咬着手指:“不就是耦吗?挺像的啊。” “蠢女人,这字念窃,窃取的窃。” “啊!窃?窃跟耦有什么关系?为什么长得这么像?难道说玄奘他们去偷莲藕了?” 他笑得天地都颤抖,像看二百五那样盯着我,我翻了个白眼,有说错吗?竊和耦不应该是亲戚吗? 笑过之后,他没好气地对着我:“小九,你真可爱……” “可爱你妹,你就笑我没文化吧!” 他指尖摩挲着那个竊字:“还是我说给你听吧……” 他一张一合的嘴唇在灯下甚是动人,浑身散发出一股浓浓的学术气息,有种迷之色彩,就像大学里教书的教授男神,而我是讲台下撑着下巴的学生迷妹,正仰望着他,听他滔滔不绝地传授知识。 他低沉的嗓音,似从远方或是远古传来,神秘、低沉,散发着黑紫色的光芒,将人笼罩:“这本书,是我国非常重要的佛教史、民俗史,是以唐朝玄奘法师西行求法沿途经历撰写的文献资料……” “隋唐之际,天下大乱,中原战火蔓延,玄奘与二兄长捷为避战乱,西入长安,后得知当时名僧多在蜀地,因而去向成都……” 这还是除了爷爷之外,第一个给我讲睡前故事的人,我仿佛回到了小时候,躺在大木床上,爷爷逆着烛光的剪影坐在床头,给我说那些妖魔鬼怪的故事,说我们门前的水塘里曾经出过的蛤蟆怪,说那些白天不能提及的禁忌。 我看着他,那散发着昏黄光晕的脸颊线条,轻柔如丝的声音就像深夜电台的主持人,引导着人们陷入梦境,我的眼皮子轻轻合上,脑袋一滑,被一只略微冰凉的手给接住了,我沉沉地睡去…… 191.我爱你,等我回来…… 这一夜,我睡得极其安宁,在梦中,耳边仍萦绕着那声优般的嗓音,似在对我倾诉,可我却一个字都没记住,待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窗外出现了久违的阳光,湛蓝的天呈现出深蓝到浅蓝的渐变。云淡风轻,就连树上的乌鸦都没那么可怕了。 “早。”一道兴奋的早安在耳边响起,我炸毛了,回头,看到某人正斜倚在身侧,胳膊支成三角形,拖着脸颊和下巴,满面春光的看着我。 奕什么时候上床了? 他抿着嘴,饶有兴致地看着我的反应,就像在看某种小动物受惊逃跑,还真是恶趣味啊! 见我还没缓过神来,他说:“今天阳光甚好,我带你去江边走走。” 听到他的话,我心里乐开了花,如果能去江边,是不是意味着我能够趁机溜走?回去找邵成来救我? 他似看穿了我的小心思,眸光一凛,三分寒意向我投来,贱贱的说道:“昨晚也不知怎么回事,我的结界一不小心就扩大了范围,东边的几座山,南边的几条路,西边的这条江都在结界里了!” 然后漫不经心地朝我扑过来,将我压在身下,以癞蛤蟆地姿势趴在上面:“所以哦,某人的小算盘恐怕要落空了……” 说完,那唇瓣扫过我的额头。 “你干嘛?” “借过。”他从我身上翻了过去,在床边穿上浅灰色的丝质拖鞋,一阵风般进了洗手间里。 我躺在床上,觉得又被他算计了一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能怎么办? 我郁闷地坐在床边,奕洗漱出来,顺带换了身衣服,今天他穿了一件浅灰色长款大衣,陪牛仔裤,与之前的形象完全不同。 这身装扮与初冬简直是绝配,他个子本就高,身材又瘦又长,难得肩膀宽阔平整,衣架子般撑起了大衣,更显潇洒俊逸。 这人……还真有点模特范啊! 他着白衫时,飘飘似仙;着黑衣时,邪魅如魔;就算随意挂着浴袍,都能穿出一股时尚味儿,不同的风格搭配,都能塑造一个全新的他。 看着看着,我脑海中猛地出现他穿着西裤和衬衫,手上戴着腕表,只手握着方向盘的模样,冷峻而高贵,那冷清的性子与世界格格不入。 我晃了晃脑袋又开始疼了起来。 见我扶着头,不停地喘气,奕转过身蹲在跟前紧张地看着我,那眼神由高高在上跌落谷底:“怎么了?” “头……疼……”我咬着牙,挤出两个字。 他摸着我的头,掌心的冰凉再次穿过头皮:“没事了,很快不疼了。” 果然,几分钟后就不疼了,我抬起头来,心情很不好。 见我不说话,他抬起我的下颚:“小九,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头疼的一瞬间,好多关于邵成的画面涌现出来,在那水中,如救命稻草的他;那一次又一次出现在我身边,陪我耳鬓厮磨的他;仿佛都在提醒着我,林九九,你现在跟这个男人究竟算什么事? “你……哭了?” 我哭了? 我摸了摸眼角,确实是流了泪。 他手足无措起来,瘪红了脸就是个做错事的孩子:“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听到这句话,我眼泪如断线的珠子,如那洪水猛兽,一发不可收拾,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我想回家……” “回家……”他的声音冷到骨子里。 “我想他了……” 我扑到我的肉身旁,想抓住那静悄悄的手机,却怎么都无法握在手里,已经一天一夜了,邵成居然都没有找我……这不正常,不像邵成的风格。 “是你,是你对我的手机做手脚了对不对?” 看到我咆哮似的叫声,奕终于有反应了,那身边的低气压随时都能爆发。 “是。”他走到床边拿起手机,用我的指纹解锁,屏幕上出现了上百个未接来电,有邵成的,也有砖灵的。 “信息呢?”我问。 奕黑着脸:“我删了。” “你……你凭什么删我的信息?” 说话间,一条短信跳了出来,屏幕上截取了一段内容:九儿,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该惹你生气,你回来好吗?我快发疯了…… 这才是我的邵成啊!看到我不见后,他一定急疯了,满城的疯找,可是我呢?却因为这个奕几句话挑拨,以为邵成一直都没找我,竟还心安理得的跟这个男人看星星看月亮,同床共枕了一夜! 一想起来,就有种背叛老公、婚内出轨的罪恶感。 我好心急,之前的矛盾,那些生气的画面通通不见了,我满脑子只有他焦急的双色妖瞳,恨不得立马回到他身边,告诉他我没有走,我不会离开他。 奕把手机放下,我能看到他脸上呈现出的青灰色,以及眼神中止不住的伤痛,漂亮的凤眼也黯淡无光。 良久,他说:“你想说什么,我帮你发。” 我还以为他良心发现,要放了我呢!结果只是帮我发信息。 不过,好歹也作出了让步。 我说:“你帮我回他,让他放心,我只是去山里捉鬼驱邪了。” “好。” “嗯……”我紧张地盯着他僵硬而苍白的指尖:“后面加一句。” “说。” “我爱你,等我回来……” 他手指一颤,眼睑低垂,整个眉眼都笼罩在阴影之下,透出一股伤痛和绝望。 短信编好后,我确认无误,点点头,他发了过去。 下一秒,邵成的电话打了进来,奕掐断了电话,关机,将手机放在我的枕边,我绝望地看着那黑去的屏幕,就像心被狠狠地掐了一下,随即关闭,与世隔绝。 这一天我都不开心,奕也不开心,我们一前一后地走在林子里,只有脚步的沙沙声,瑶瑶提着一个小篮子,兴致勃勃地跟在我们身后,说要去江边钓鱼。 今天的瑶瑶扎着一根漂亮的马尾辫,穿着红色小洋装,衬得她越发的白了。 见我们不说话,一前一后地走着,她扯了扯我的衣角:嫂子……” 我回头一记眼神杀,她吐了吐粉嫩的舌头:“我错了,九师父。” 我无语得要命,看着这不断扩大且加强的结界,奕的能力真是超乎我想象,既然他那么厉害,为什么还要强行留下我?我在这儿最大的作用就是帮他们消耗粮食,其余什么作用都没有。 瑶瑶小心翼翼地说:“是不是我哥惹你生气了?” 我咬着牙,不说话,但也算是默认了。 她轻叹一声:“我这个哥哥啊,你也看到,前几天伤成那样,八成是脑子瓦特了!他现在表面上看好像完整了,但仍然是个病人,”她指了指自己的脑子:“这儿还未长好,所以,你就多多包容一下他吧!” 这俩兄妹,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总之就是各种方法用尽,也要把我给留下来。 听到瑶瑶说他的小话,他一个转身,眼眸发绿闪现了一下,我还没来得及看清,那瑶瑶就赶紧闭嘴。 下一秒,瑶瑶的眼睛冒出了一片粉红泡泡,她激动地指着前方,然后晃了晃我的衣袖:“看、看那里……” 192.月见草花海 前面,不过十米远的距离,有一片开阔的江边浅滩,茵茵草地一直延伸至江里。江水经受连日的雨水冲刷后,好不容易沉静下来,碧绿的水面似延伸的绿毯,银色波光是它的花纹,跟岸上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一些小小的,不起眼的野花,隐藏在草地里,眨眼间就绽开了花骨朵。 花瓣浅粉,花蕊洁白,比少女脸上怀春的脸颊还要粉嫩,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杯盏状的花苞密密麻麻,引来粉蝶翩翩起舞,好美啊! 我所有的坏情绪,在看见这花时,全都抛到姥姥家了。 “这是……月见草?” 瑶瑶已经冲了过去,身处花丛中,惊起一片彩色蝴蝶,那画面简直跟唯美文艺片一模一样。 奕故意等着我,我上前去,关注点全都放在了连片的花海上。 阳光、绿树、野草和鲜花,组成了大自然最美的一面。 “这可是冬天啊……哪里来的花花草草?” “美吗?”他问,漫不经心地朝我靠过来。 “挺美的……不过,我想不通,这月见草应该傍晚和晚上才开花呀,现在可是大白天。” 他说:“或许是因为这儿有地热吧!花有些反常。” 地热?也就是说,这里周围有温泉咯? 他点点头:“我原本是为了温泉而来,偶然发现这片秘境,所以……带你们来看看。” 男神果然是男神,找个温泉都能发现人间仙境,我忍不住惊呼:“这是梦里才有的画面啊!” 那双狭长的眸子,轻轻瞥着我,看到我笑起来,他满意地松了一口气。 我们走到花海边上,他蹲下身,折了一朵粉嫩粉嫩的花,居高临下地对着我:“送给你。” 手臂向前伸出半寸,眸光也随着那花朵在移动,移到了我的唇上,我的眼眸。 只是一朵野花的而已,在我眼中,却比别的男人抱着一大捧蓝色妖姬还要诱人,那花太小,迎风舞动,撩拨着我的心。 见我迟迟没有接受,他将花塞到我手里,转身,背对我着我,阔步离开了。 我两指轻轻拿捏着这朵花,目光再也无法移开,月见草……是我记忆深刻一种小野花,我专门查过它的花语:默默的爱,不羁的心。 当初邵成捧着一束花,来见我时,我就将花当做了表白的情书,美滋滋地收下了。 就在昨天,我还因为花的事跟邵成生气了,没想到今天就如愿看到了月见草,还是一整片长在地上、鲜活的小花们,心情激动得要命。 虽然花看到了,但是……身边却少了点什么,感觉有点怪怪的,按理说,我心中应该空落落的,因为邵成没有陪伴在旁,没有共赏美景,可是,我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既不期盼,也不失望,我对邵成的感情,好像也没有记忆中那么浓。 瑶瑶穿梭在花丛中追赶蝴蝶,像个小仙女,她见我呆呆地站着,过来拉着我:“九师父,你愣着干嘛,你可以飘的啊,飞起来跟蝴蝶比比看,谁美?” “我有自知之明,哪能跟蝴蝶比?” “不啊,我就觉得你挺美的,比之前那个嫂子漂亮多了……” “之前那个嫂子?” “瑶瑶!”奕在前方走着,回眸,眯了眯眼,她就吓得闭嘴:“我……啊,那边有只蝴蝶好漂亮,我抓蝴蝶去了……” 他走到一颗歪脖子树边,左手扶着树干:“小九,过来。” “嗯?” 他手掌张开,我就跟贴片遇到磁铁一般,飞了过去。 他搂住我的腰,轻轻一举,将我放在了横出的树干上,而他呢?一个转身就飞起,轻盈地落在我身边,周围的树叶几乎没有任何晃动。 我们俩并肩坐在一起,他只手撑在我身后,以防我摔下去。 我调整姿势坐在树干上,双脚在空中晃荡着,原来在地上看花,跟在树上看花是两种不同的景色啊! 看得我都诗兴大发了,要不是因为没文化,早就想吟诗一首了。 不知为何,看到这江边浅滩,遍地鲜花,竟勾起了我儿时的快乐回忆。 “以前小时候……每当初夏时节,繁花盛开,我就喜欢和……和我一个朋友去河滩边上看花、看水、看落日余晖。” 他静静地坐在我身后,听我说,那眸光远眺,也记起了一些古老的往事。 “因为忌水,我小时候几乎没有下过河,唯一一次下水,差点死在里面。”脑海中出现一条大鱼,大鱼是黑色的,好像就是这条鱼救了我。 “后来我就不敢下水了,只能在岸上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镇上的孩子穿着小短裤下水,看着农户牵着水牛到下游泡澡。” 上游嬉闹,下游静谧,生活中充满了烟火味。 “那时我们镇上有个小老头,喜欢挂一个录音机,放磁带的那种,坐在岸边抽一杆叶子烟,听几首复古的歌曲,其中有一首叫《南屏晚钟》,我记得是一首节奏很欢快的歌,徐小凤的,你听过吗?” 他颔首,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的埙,上面刻着一条凶相毕露的盘龙,看到他拿出埙,我着实惊讶了一下:“你还会乐器?” 他浅浅一笑,将埙的气口放在下唇处,灵活而又修长的手指按住了洞眼,一首被他改编过的,慢节奏、悠扬的《南屏晚钟》飘荡在空气中,每一个音符随风而散,月见草听到乐声后,都变得更粉了些。 这一刻,我心情特别好,轻轻跟着唱了起来:“我轻轻地走入森林中,森林它一丛丛……我找不到他的行踪,只听到那南屏钟……” 我唱歌不见得多好听,但好在也没唱黄跑调,歌声中满是惬意。 瑶瑶听到我们一唱一和的,在下面朝我们挥手,节奏缓慢地晃动着小胳膊,手上抓着一根狗尾巴草,笑得比花灿烂。 这一刻,能在世间观赏到如此美景,听到那么合拍的埙声,我突然觉得这静谧的时光真是太珍贵了,竟心生贪恋,想让这一刻停留下来,这一世都不会看腻…… 远处的锁江塔下,传来厚重的钟声,跟我的歌遥相呼应。 一曲终了,我说:“没想到你还会吹埙啊!” 他偏着头:“没想到你还会唱歌啊!” “那是,我可是中华小曲库呢!” “是吗?让我见识见识?” “改天再说!”我扭过头,静静地看着远处,仿佛又回到小时候,回到白马镇,坐在河边听老旧录音机里放出的《南屏晚钟》,光着脚丫在岸上飞跑,嘴角弯弯一笑,回忆真好! 193.吻到缺氧 我也不知怎么了,好像经历了很多大风大浪后,竟十分怀念起生活的风平浪静,我伸出手,挡住头顶的阳光,透过指缝去看那闪烁的瞬间,老天爷,如果这是梦,请不要叫醒我…… “佛说五蕴六毒是妄,因果皆为孽障,遇见你,我不后悔……”他无端端说出这句话,左手握着埙,右手撑在我身后,下巴朝着我鼻尖靠近。 我吓得往后缩去,身体猛地失去平衡,竟翻身掉了下去,眼前那天地都旋转,虽然没有了肉身,下降的速度慢了很多,但再轻盈的叶子,也总有落地的时候。 我知道生魂是有感觉的,某些感觉比肉身的感触更强,不知道从树上摔下去,得有多痛啊。 我闭上双目,还以为很快就会掉到冰冷的地面上,结果……却跌入了一个微微发热的怀抱中。 是奕! 他什么时候躺在下面了? 我竟然一点也没察觉到,就这样跌入了他的胸膛。 有力的胳膊搂住了我,他满意地勾起嘴角,将我卷入怀抱。 “人皮沙发可还舒服?” 我的脸被熨帖得滚烫:“你……你是故意的!” 我明白了,他故意靠近我、吓我,就等着我翻身掉下去,然后躺在地上、摆好姿势接住我! “你无赖,无耻……” 他得意地扬起下巴:“是你自己入我怀中,究竟是谁无耻,谁无赖?” “我……”我气得跺脚,挣扎着要离开,胳膊拐到了他的腰侧,他吃痛地轻哼一声,手上的力量更猛,将我的头按在他的胸膛上:“别闹了,我很累,让我睡会儿……” 他语气疲惫,带着几分脆弱,我也不知怎么回事,竟然就妥协了,还觉得他这人皮沙发挺舒服的。 结实而滚烫的胸膛,身上散发的沁人清香,加上身侧随处可见的粉嫩月见草,令我深陷其中……我趴在他身上,暖阳为被,仰头近距离地盯着他的脸。 这还是我第一次静静地欣赏这迷死人不偿命的面庞,繁星皓月、十里春风都不及他万分之一。 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完美的脸呢? 我忍不住伸手碰了碰他的鼻尖,确定没整过吗? 他猛地张开嘴,轻咬了我指尖一口,酥酥麻麻的,吓得我赶紧缩手。 高挺的鼻子发出一阵叹息:“睡不着了,是你招惹我的……” 说完,他一个翻身,带起一片花瓣飘零,将我压在身下。 下面是软软的草甸,有青草的香味、月见草的香味,还有……他身上的香味。 “你干嘛?” “不要随意问男人干嘛。” 我秒懂:“你个万年巫妖王!” 他浅笑,低头,轻啄了我一口:“污?还有更污的……让你见识见识……” 他温柔地含住我的唇,灼热的呼吸烧着了我的脸,唇瓣轻柔地与我交缠。 “奕……你……混蛋……” 我们唇齿相依,他不断的索取,如风雨来袭,我零落成泥。 “咦……”一阵嬉笑出现在耳边,红色的身影藏在一旁的花海里,双手捂着眼睛,可是指缝却大大地敞开着。 瑶瑶看着我们俩交缠拥吻,发出一阵啧啧声:“好羞啊!” 我恨不得学鼹鼠,挖个地洞钻进去,赶紧将脸往另一边转去,奕被她打断好事,手指一挥,瑶瑶就消失了不见了。 “人呢?” “去该去的地方了……” 他粉色的舌尖轻轻舔舐嘴角:“刚才……” “你大爷的又占我便宜!”我将他推开:“你知不知道,强吻也是犯罪,我可以告你的!” 然后想起他不是普通人,就算我告他,把他关进监狱,弹指间他就能出来继续祸害我。 他又恢复了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刚才我给了你机会,让你把那口气吸回去,是你自己不给力啊……” 我捂着嘴,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呢? 刚才只顾着惊吓了,居然忘了吸气! 他起身要走,我拽住他,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把他拽到了身边,扑上去:“别走,我……” 他又一次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望着他渐渐恢复血色的薄唇,怎么办,亲还是不亲? 他等着我,等着鱼儿上钩。 我闭着眼睛,亲就亲吧! 好歹要把那口气给夺回来。 我捧着他的脸,吻上了他的唇,一次又一次…… 也不知道吻了多少次,每一次都是我主动,吸到一半就转为他主动,到了最后,缺氧的毫无意外全都是我! 我趴在草地上,摸着微肿的嘴唇,狼狈不堪,而他却面色红润有光泽:“还要来吗?” “不了不了,我不行了。”再这样下去,我估计就要断气了,这个奕,亲就亲吧,干嘛每次都伸舌头,太可恶了! 他唇齿晕出一抹笑意,隐忍了好一阵才压下去:“别说我不给你机会。” 然后起身沿着花海和树林的边界走去,那儿有一条新踩踏出来的阡陌,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追上去:“你等着,明天,明天我们继续。” “好啊。”他轻快地说。 他在前,我在后,追追赶赶到了他说的那处温泉池子,一片低洼处冒出一股冒着热气的泉眼,形成了一个天然的温泉池。 一股浓浓的硫磺味袭来,我皮肤发热,赶紧躲开,有些害怕硫磺的味道。 “这就是你说的温泉?” “嗯。” 他当着我的面,毫不顾忌地开始脱衣。 “你干嘛啊?” “泡温泉啊。”他坏笑:“要一起吗?” “呵呵,谁跟你一起泡澡。”我飘到另一旁,宁愿看江也不去看他。 身后传来一阵水花声,我骂道:“可恶,臭不要脸,臭流氓……” 正骂着就听见一阵隐忍的低吟,那呼吸沉重又紊乱,好像很痛苦的样子,水面传来一阵哗啦哗啦的声响,动静越来越大…… 我悄悄飘到一颗香樟树后偷看,发现奕赤裸着上身跪在池子里,此刻,他疯了似的抓着自己,捶打着水面,咬牙坚挺的脸几乎变形。 他的状态不像一般的发疯,我感觉他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就要破体而出,却偏偏被束缚在体内,青筋全都爆出,皮肤青紫一片,那双如星如月的眸子,也变成了灰色,比死人还可怕。 他张开嘴,痛苦地哀嚎起来,我看到他皮肤上有两个游走的、凸起的小点,相互避开,避不开时就相互碰撞,好像不太对劲啊! 听到他的嚎叫,瑶瑶从树林里钻了出来,跳入温泉水中:“哥哥……” 瑶瑶都急了,应该不是小事。 我也飘过去,水中的硫磺刺痛了我的皮肤,我咬着牙跳到了水里。 “他怎么了?” 瑶瑶说:“是蛊。” “蛊?”他居然中了苗疆蛊毒。 她来不及跟我解释,只是拿出一把刀,狠狠朝着他的胸口扎去,那刀精准利落地刺入左胸,刀尖连着一个空管,排出了一股黑血,血流出后,他终于恢复正常,晕了过去…… 194.我愿宠你一世 看惯了他满肚子坏水,嘴角挂着坏笑的样子,再看他安安静静地倒在水边,脸色比刚回魂那会儿还要吓人,白中发黑,失去生气,我竟有点担心了。 我开始害怕,怕他就这样死去,他死了,我的气找谁要去? 我凝视水中的倒影,奕的皮肤呈现死人的灰色,水漾清波,掩饰不住他凄惨的面容。 我在想,那么帅的人,前一刻还如月见草般鲜活明亮,后一秒就枯萎凋谢了,鼻子有点酸酸的,也不知在酸什么。 他胸口的血,顺着刀柄一滴一滴地落在水里,如墨染成花,搅浑了泉水。 见血渐渐变红,瑶瑶拔出了刀,用手一覆,他的伤口就止血了。 “你在做什么?嫌他死得不够快吗?” “哥哥他死不了,倒是你,你的腿不疼吗?”我这才发现,双腿已经发红,像被开水烫过:“疼啊……” 她带着我上去:“泉水饱含硫磺,你能撑那么久已经很不容易了。” 硫磺自古就是辟邪之物,它的火药硝石气息可令鬼魂闻“香”丧胆。 而我现在是生魂,虽然跟死魂不一样,终究也是碰不得硫磺的。 我痛得站不起来,腿上的皮都快烫掉,被瑶瑶扶到一旁休息。 小小硫磺还挺厉害的,我又辣又痛,但眼神始终瞟向水中人,温泉水汽氤氲,奕昏睡的侧影若隐若现:“他这是……” 瑶瑶坐在旁边的青石上,手中的花丢在脚边,她用衣袖擦拭着小刀:“哥哥他中了蛊,苗民土话叫舍身蝉。” “舍身蝉?”我没听过呀。 “这个蛊,跟婴尸蛊同为蛊毒禁术,中蛊之人非常痛苦……”说到这儿,她唉了一声:“哥哥从来都没跟我形容过有多痛苦,但是,从他的反应来看……一定比那天雷还要痛吧!” 瑶瑶的眼泪一滴滴掉下来:“哥哥曾跟我说,如果蛊毒发作,就用这把刀插进他的胸口,引出心头血,才能化解蛊毒。” 提到蛊,我就会想到南花寨,想到阿娜金,自从上次离开苗寨就没见到她了。 如果有机会出去,我倒是可以去找阿娜金问一问,这个舍身蝉是什么东西,或许能帮他问到解除之法。 “那他……” “他现在没事了。”瑶瑶已经见惯了这个场面,只是不解:“按理说,这蛊初一十五才会发作,现在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怎么说来就来了呢?” “是不是温泉?” “不可能,哥哥又不是第一天泡澡养伤,只有一种可能……”她看着我,大大的杏仁眼快瞪出眼眶:“是因为你……” “关我屁事啊?他刚才泡澡的时候,我可是在江边,这锅我才不背。” 她摇头,像个小大人,脸上尽显成熟之色,抬头纹都出来了:“唉,你不懂。” 瑶瑶告诉我,奕中蛊,也不是第一次了。 之前,他就曾为心爱的女人解蛊,将蛊毒引到自己的身上。 之后,那女人在苗寨被人下了舍身蝉,下蛊之人故意让他知道,让他前去解毒。 “舍身蝉,顾名思义,就是需要人舍弃生的希望,替人化解的一种蛊毒,一旦转移就会跟着宿主,生生世世,到死都不得停歇。” 听到他和那心爱女子的故事,我眼睛有点润润的:“他一定很爱她吧!不然为什么明知是舍身蝉,还要傻傻地去救。” 瑶瑶双手撑在膝盖上,托着下巴,眼中全是我的影子:“是啊,哥哥很爱她呢!” “不止舍身蝉,哥哥还替她受了情蛊,两蛊在体内相互依存,又相互排斥,光是想想都够人受的。” 一个人身上光是中一种蛊估计都很难坚持,没想到他身上竟有两种蛊毒,我终于明白那皮肤下怎么会有两个小豆点了,相互追逐又相互避开。 他真是命苦啊! 我眼前浮现刚见他的模样,泡在泳池里,露出的四肢没有一块好肉,脸上也横着一道刀口,短短的一两天内,伤口全都愈合,到了今天,脸上的痕迹几乎不见。 “你哥哥究竟是什么人?” “我不能告诉你……”瑶瑶露出小迷妹的崇拜之色:“在我心里,哥哥是这个世上最好的人,虽然……虽然别人都说他是个坏人,总让他受伤,但我知道哥哥一直让着他们,不然,谁能伤他?” “你那么点大,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知道,不像你……呵呵。”她冷笑一声。 奕真是个好人吗?我持保留意见,毕竟他的奸诈狡猾与无赖,我都饱尝过。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你告诉我,他为什么要强行留下我?”而且,他那么爱那个女人,爱到命都不顾,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呢? “怎么说呢?哥哥只能用这个法子把你留下了,这有可能是你们这一生最后一次相见了!” 听到她的话,我心里有点酸酸的,怎么像生离死别一样? 瑶瑶凑近我:“哥哥说,人他用一生,换一次圆满,所以做了这一切,我不太明白,你明白吗?” “我也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我不知道奕究竟是谁,他到底想干什么,他费尽心思将我留下,给了我无尽地宠爱,究竟为什么? 我不想问,也不敢去问,特别是听到录音后,我对他与我、邵成的关系,有了新的猜想。 我盯着这滟滟水中人,灰白的皮肤逐渐恢复血色,新生的光泽在水上游动,过了一会儿,他醒了。 醒来后,他望着天,望着纵横的树木枝桠,所有所思。 待上岸后,瑶瑶朝我飞奔过去:“哥哥,你怎么样?” “无妨。”他摸摸瑶瑶的头:“谢谢。” 然后目光落在我身上,他知道,我已经发现了他的秘密。 我以为他会说什么,结果他目光下移,对上我通红的双腿,抿着唇,阔步走来将我抱起:“为什么那么傻?” “嗯?” “你明知这水碰不得。” “当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浅吻我的额头:“傻女人……” 这一去,他对我好了很多,接下来的几天,日子过得很平静,每天,我们在屋子里打闹斗嘴;到了饭点,他总是要一口一口地喂我吃饭;夜里,我们不是在楼顶看星星,就是在院外闻香赏月;睡前,他雷打不动地坐在老虎椅上给我说故事,看着我入睡…… 我们对那天林子里的事只字不提,我心里有很多疑问,却不知怎么开口。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从期盼七天之期快快到来,开始变为留恋这平淡如水的日子。 到了第七日,奕一勺一勺地喂我吃甜品,我笑:“我用20多年学会照顾自己,学会长大,你倒好,只用7天就把我变成了孩子。” 他说:“如果可以,我愿宠你一世……” 195.小九出轨了! 我笑笑,这男人撩妹的技术可以啊,如果不是知道他为了另一个女人连命也不顾,我差点就信了呢! “笑什么?” “我只是在想,这句话,你应该也对别人说过吧?” “没有。”他睫毛下笼罩着薄云,让人看不真切了。 “罢了,谢谢你这些天好吃好喝的对待我,今天就是七日之期了。”我尽量用欢快的语气说出来,心里却有点空落落的。 我想,自己一定是魔障了,一个陌生的男人,对我温柔了七日,我就要沦陷了吗? 我摸着自己的心口,很想问问我的心,但心不在这里。 看着我笑嘻嘻的模样,奕并没有我想象的那般落寞,反而释然地一笑:“是啊,七日之期到了,从前我只觉度日如年,如今……”他不说了,而是凝视我的眸:“今晚,你就自由了。” “好。”我对他说:“我今夜想喝酒,你家有酒吗?” “有。” “管够吗?” “管够。” 他去院里的桃树下挖出一坛酒来,我闻到那清甜的香气,立马就来了精神:“桃花酿?” 如果我没记错,曾经在梦里,就与他一同饮过桃花酿,味道甜甜的,花香浓郁。 他捧着酒坛子,我们相视而笑。 今夜下雨了,烟雨如梦冬意浓,我和奕坐在房檐下,一人一个蒲团,中间隔着一张矮小的案桌,暗香朦胧。 我望着他的盛世美颜,看着雨打枫叶红,突然觉得有他在旁,闲来听雨也变得很有意境。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他开始唱起词来,我第一次听他唱歌,清幽雅静,歌词和音符揉进了我的耳里,心里。 他举起酒杯:“今夜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我酒量很好的,但喝了好几杯后,却有些醉了,眼前的他和我记忆中最熟悉的那个人重叠一起。 也许,我该趁醉装疯一次。 我脸上烫得厉害,隔着桌子探出身去,将他勾入怀中:“你太坏了。”我醉醺醺的说:“你明明有心上人,也知道我快结婚,为什么要招惹我?” 他怔怔看着我。 “你知不知道,我……” 他的眼睛亮了起来,比头上的灯光还要闪耀:“你什么?” “我想……我想……”我想把你狠狠压在身下,蹂躏一番。 我扑上去,扑倒他,将他按在地上,疯了似的地吻着他。 我们交缠在一起,就在飘雨的屋檐下,浑身的酒气和桃花香,灯火缱绻,如温柔旧梦,相互啃噬着对方,我咬着他的耳廓,他吸着的我的锁骨,那双略微冰凉的手指伸入衣内,肆意揉捏。 我身上似过了电,小腹有种异样感升腾,羞耻地灼热起来。 “奕……”我动情地叫着他名字。 他吻着我的睫毛,一遍又一遍:“小九,我爱你……只爱你……” 衣裳尽数掉落,满廊充斥着我们彼此的气息,他的吻一路向下,我敏感地颤抖起来:“别……” 我最后一点薄薄的遮挡消失不见,他抬起我的双腿,纵身一跃,今夜,我们肆意地狂欢,一遍又一遍…… 天快亮了,他在我身后,搂着我,手指滑过我身上的每一寸,指尖碰过的肌肤,又酥又麻,让我战栗。 折腾了一夜,我的酒也醒了,醒来后,是无尽的后悔和恐惧,我出轨了! 我今后该怎么面对邵成? 他将我转过来,面对面,看着彼此身上落下的青紫,我更觉的罪孽深重。 我不好意思地用手遮住胸前的红豆,别过脸,不去看他的脸,因为会心乱如麻。 他将我搂在怀里,手指划过我光洁的背,在上面写了三个字:忘了我! 忘了他? 奕将我的头埋在他怀里,嗅着我的发香:“对不起,是我没忍住。” 其实我心里明白,忍不住的人是我,不是他! 是我想喝酒,是我想装疯,是我扑倒的他。 “回去后,好好地跟他在一起,结婚、生子、相守到老……” 我张嘴咬他,咬着他的胸口,我真想咬开看看,他到底有没有心。 他吃痛,却一直忍着,怀抱越发地紧了,要将我揉进身体里。 良久,我失魂落魄地问:“我们这是……约炮吗?” “不是。” “那算什么?” “算一个圆满的句号……” 他伸出手,将我轻轻一推,我离他越来越远……这画面,就像当初在水里,某人踹了我一脚,我往岸上飘去,水中人变成一个小小的光点。 我回到了自己的肉身里,刚才的疯狂,身上斑驳的痕迹,全都消失不见。 我活动活动手指,慢慢地从床上起来,虽然只是生魂与他发生了关系,但身体却也累得要命,浑身酸痛起来。 下身有些不舒服,我慢慢地适应了一下,往楼下走去,却发现人走楼空,桌上放着一束带着露珠的月见草,还有一张支票。 支票跟我预期的差不多,五百万软妹币。 拿到这么一笔巨款,就跟中彩票一样,可我却一点也不欢喜。 我满屋子找他,有些话还未说完,可是,他们已经不在这儿了,就连我想跟他,或是跟瑶瑶道别,也找不到人影了。 为了表示这五百万给得值得,临走前我用高价购得的水晶球在房子周围布下了阵法,在阵眼中割破手指,滴下几滴鲜血。 当阵法完成后,结界的力量明显加强了,周围的乌鸦悉数散去。 看来,阵法已经起作用了。 我收拾好东西,带走了支票、花以及录音笔,背上传来一阵麻意,我想到黎明时分,他对我写下的三个字:忘了我! 好,我忘了你。 我回到了江城,先去银行把钱给转进户头,结果发现自己成了VIP,我看着账户里的天文数字,我什么时候那么有钱了? 查看存款日期,是前不久刚发生的事,可我却一点印象也没有。 或许是邵成存入的吧! 我现在身心疲惫,下身有些不适,只想回去好好睡一觉,睡到天荒地老再说。 结果刚回到家,回到邵成的江景公寓,一进门就被一身酒气的他给拽到了沙发上,周围地上全是酒瓶,有啤酒、白酒、红酒和洋酒。 “邵成,你怎么喝那么多?” 他看着我,双色眼眸变得血红,里面全是血丝:“九儿,你去哪儿了?我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好辛苦……” 他找我,他在担心我,为了我借酒浇愁,而我……我的生魂却跟别的男人做了不该做的事…… 我不敢看他,不敢开口,也不想骗他。 他的头埋在我的身上,身体在颤抖,他……哭了? “七天,整整七天,你就只给了我一个信息,你知不知道,我快疯了……” “对不起!”我捧着他的头,替他擦干眼泪:“是我不好,是我的错,邵成,你别这样……” 他紧紧抱着我,深呼吸一口气,整个人瞬间清醒:“这个味道……”然后看向我手中的月见草:“是他?” 196.邵成的疯狂 邵成的呼吸越来越强,越来越急促,好像口中的那个他是一个禁忌。 他趴在我身上,用手撩起我的发丝,放在鼻尖闻了闻,再掀开我的衣领,将头埋进去闻了闻,当头再度抬起时,眼中满是暴戾。 我从未见过他如此愤怒,心里想,莫不是发现了昨晚的事? 我心虚得要命。 “邵成……”我试探着问。 他酒醒了大半,用力地将我拽起来:“这几日,你是跟他在一起吧!” “谁?”我的心在颤抖,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坏女人,明明有那么好的未婚夫,却还是对别的男人心动、情迷,甚至不惜发生关系。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你的身上……全是他的味道!”他说这句话时,牙齿都快咬出血来。 我低下头:“你认识他?” 久违的阴气再度出现,从他身体里溢出来,我浑身变得又僵又麻,他说:“何止认识……” 说完后,只手掐着我的下巴,让我抬起头来,那指尖的力度,险些把我给捏碎了。 “疼……”我倒吸一口凉气。 他的脸色好沉,比棺材里的尸气还要阴毒:“九儿,这几天你一定很快乐吧?” 邵成目光游离,落在月见草上:“这就是你想要的花,对吗?就是我们吵架的花,对吗?” 他现在变得好可怕,我的脑海中不断闪现一些黑暗的记忆,泳池、水中、鬼娶亲、花轿、拜堂、洞房…… 这是什么鬼?我怎么会有这样的记忆? 那冲进新房里的人是谁? 那掐着邵成脖子的人是谁? 我痛得低吟一声:“邵成,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没给我机会:“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他朝我怒吼,獠牙露出,脸上恢复死人的青灰色,那紫色的妖瞳迸出一道光芒,是杀意! 他笑了,笑着笑着眼中流出两道血痕,异常地狰狞和吓人:“为什么?我哪里不如他,你说?” 我说不出来,他此刻的暴戾和奕的温柔形成强烈的对比,我知道我不应该作对比,更不应该怪他,毕竟这件事是我的错。 “对不起。” “对不起?”他掐着我,将我压在沙发上,躺在他的双腿下。 “我当初,就不应该由着你,不该放手,不该让你上奈何桥,是他……他故意阻挠,让我二十几年都找不到你!” 邵成整个人被一股阴气笼罩着,让我非常难受,他疯狂地咬着我的下唇,吮吸,这感觉一点也不好,有种被人强迫的屈辱,我狠狠地咬破他的唇:“你干什么?” 他吃痛离开,居高临下地瞪着我,那眼神特别可怕:“干什么?”他呵呵笑了起来,邪气的笑声回荡在屋子里。 “你我拜过堂,喝了交杯酒,就是夫妻了,难道丈夫宠爱妻子,也需要理由吗?” “我和你什么时候拜堂成亲了?” 他俯下身子:“我知道,你忘了很多事,但这件事,我说了算,你应该记住自己的身份,你是我的女人……” 说完,他趴在我的脖颈间狠狠地吻了起来,吻得我生疼,我想动,想挣扎,却被他的寒气逼得浑身麻痹,无法动弹。 他的动作好生硬,好粗鲁,情欲的低吼和喘息声飘荡在耳边,这样的邵成好可怕,好陌生…… “邵成,别这样……” “别这样?那你告诉我,谁能对你这样?他吗?” “我……” 他疯了似的开始撕烂我的衣服,胸前很快清凉一片,他低头狠狠地咬着我,似要把心里所有的怨都发泄在我身上。 “不要……好痛啊……” 我哀嚎起来,但却不起作用,越是哀嚎,他就越发暴躁。 那手,毫不客气地往最私密的一处探去,猛地,我被人侵犯了,还是用手,我痛到窒息。 “一点反应也没有,九儿,你就那么讨厌我?” 我绝望地看着天花板,像条死鱼:“如果羞辱我能让你心情好一些,你随意吧!” “好,记住你说的话。” 他扑在我身上,开始上下其手,我一点反应也没有,一点兴奋也没有,只有痛苦。 为什么,为什么曾经对我温柔似水,现在却像个疯子在折磨我? 记忆里,我和他之间不是这样的。 摆弄我老半天后,他抬起我的腿,放在沙发靠背上,把裤子都脱了,这时低头一看,别说他,就连我都傻眼了,他的小旗子软趴趴的,毫无反应。 “不可能……”邵成疯了似的在我身上撕咬揉捏,但没反应就是没反应,看到自己的鸟儿抬不起头,他也觉得很颓败。 现如今,我就在他面前,一丝不挂,可是他却没办法对我做男女之事,这算不算是一种讽刺呢? “怎么会这样……”他抱着头,快崩溃了,红着眼转向我:“九儿,九儿,你给我一点反应好吗?或许就行了……” 我笑笑,转过头不说话。 我没有心情,也不愿意。 “邵成,算了吧!”我慢慢起身,用破碎的衣服捂住身体:“你状态不佳,改天再说吧!” 然后木然地去浴室洗澡,将他一个人丢在客厅里。 他受到了严重的打击,像个木头人,一动不动。 待我出来后,邵成已经不见了。 我看着身上被他或亲或掐出的淤青,摇摇头,不知是我变了,还是他变了,总之,有些东西,真的变了…… 收拾好一切,默默地打扫好家里,我觉得我和邵成有必要分开一段时间,我留了一张字条给他,说我暂时搬回老房子住了,让他别担心。 我提着一箱子衣服离去,关上门时,回头看了一眼这美式风格的小屋,曾经是我梦中的另一个家,但现在,里面已经滋生噩梦了。 邵成,对不起,我无法面对你,也无法面对自己。 转身,关门…… 我去了医院,刚到那儿就看见砖灵守在二婶的床边,二婶身上戴着吸氧机,和心电检测仪,脸色如土。 看到我,砖灵没有想象中那么惊讶,似乎早就知道我今天会出现,这一点让我觉得很诧异,毕竟邵成都急成了那样,而砖灵却毫不担心。 或许……是他知道,我跟奕有接触,要处理奕的案子,所以才比较淡定吧!我安慰自己说。 看到我来,砖灵下巴点点床上昏迷的人:“你二婶出事了。” “出什么事?” “闹鬼闹的,吓得心肌梗塞,抢救了几个小时才救回来。” “闹鬼?不可能吧!”我玉水滴都给她了,结果看去,她脖子上空空如也:“玉水滴呢?” “玉水滴?我来的时候就没看到。” “这下完蛋了!”我说…… 197.牛头马面勾魂来 玉水滴可以说是我们林家守宅人的传家宝,现如今弄掉了,别说爷爷,历代祖先知道了也得从棺材里跳出来。 我问砖灵:“这些天你都守着二婶吗?” “没有,是昨晚医院找不到你,所以才通知了邵成。”砖灵告诉我,邵成喝得酩酊大醉,是他接的电话,赶了过来。 “我到的时候,你二婶已经在急救室了,医生叫我来,也只是签字和交钱罢了。” “砖灵,谢谢你!”如果没有他,恐怕二婶已经不在了。 “谢什么,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呀!” 我看着昏迷的二婶,急得着急上火,我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先别守着了,我们去找医院调监控看看,我总觉二婶被吓,应该和玉水滴的失踪脱不了干系!” “好。”他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跟我匆匆赶往医院的院长办公室。 到了那儿,我们见到了那年过半百,头发灰白,一副学究样的院长李明远,我告诉他,我二婶脖子上的传家宝不见了,那东西价值连城,请他批准调监控看看。 结果这李明远死活都不愿意:“这位患者家属,我们医院有规定,监控是不能随意调的,除非你能证明你病患的饰品确实是在本医院弄丢,或者是报警,请警察介入调查,才能调取监控。” 看个监控,怎么就那么麻烦呢? 我能确定二婶是在医院里弄丢的玉水滴,不,与其说弄丢,不如说是被人窃取。 我这个二婶,表面上挺强悍,其实胆子特别小,在白马镇那么多年,从来都不敢一个人进城,生怕在城里给弄丢了,每次都要二叔陪着。 她这性格,绝不可能一个人离开医院去外面晃荡,所以这些天,一定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 可是呆在病房,她又会见到那个老太太,平日里一定捂紧了玉水滴,绝不可能轻易弄丢。 一定是被人偷走了! 我将自己的分析告诉院长,李明远听后也觉得被盗的可能性很大:“医院里鱼龙混杂,丢东西确实是常有的事,但规矩就是规矩,我劝你们还是报警吧!我马上要见客人,请你们出去吧……” 我们走到门外,正寻思着报警的事,就见一个男人火急火燎的赶来,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身上微微发福,肚子有点突出来,或是因为赶路的原因,他的脸上满面红光的,细长的桃花眼眯着,伸手不断擦着额头。 这不是就是……李明曦李院长吗? 砖灵也认出来了,他就是江川大学的副院长,之前我们去驱邪收鬼的时候见过。 见到我,他也一脸惊讶:“林师父?” “李院长,好久不见!” 我看着他窄小的额头,上面透着一股黑气,这叫印堂发黑,是人之将死的一种征兆。 我之前就说过,他命犯桃花,后来在学校见到他时,就隐隐觉得不对劲了,现如今死气溢出,已经没办法挽救了。 如果我没猜错,他的身边应该已经跟着鬼差了。 我看向砖灵,果然,砖灵一直盯着他的身后,还微微点头,像在打招呼。 见到我们俩刚从李院长办公室出来,李明曦问:“林师父,你们怎么会在这儿?是不是生病了?” “不是,是我二婶在住院期间丢了东西,我想请院长调监控,可他不愿意。” “调监控,好说啊……”李明曦推开门进去:“这是我哥,亲哥哥!” 天下间竟有那么巧的事?李明曦……李明远……还真是一个字辈的呢! 不知道他家祖坟是有多好,一个是医院的院长,一个是学院的副院长,都是身居高位啊! 见到我因为这事犯难,他直接将我领到李明远面前介绍了一番。 “哥,这位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林师父,帮我们学院解决了那些灵异事件。” “是她?这么年轻!”李明远不敢相信。 “是真的,所以,看在大家都是熟人的份上,你就打个电话给保安室吧!”李明曦虽然年过四十,但在哥哥面前就像个孩子,各种耍无赖。 李明远被他闹得没办法,终于打了个电话,打完后说:“林师父,你们去保安室吧,我已经打了招呼。” “谢谢!”果然,这是个人情社会啊!什么原则,什么规定都特么是假的。 见我们要走,李明曦说:“林师父,那我就不陪你们去了,我……我还有事。” “行,你们聊。” 我刚走出门口,还未走远,就听见里面传来了摔茶杯的声音。 吓得门口的小护士差点闪了脚。 在去保安室的路上,我问砖灵:“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砖灵点点头:“我看到了牛头马面,手里拿着铁链在等着他了。” “什么?”居然是牛头马面! 在很多传说和戏文里,勾魂的差事多半是黑白无常做的,而牛头马面只是负责看门,其实不然。 黑无常范无救,白无常谢必安确实是阴间知名度最高的鬼差,平日里,此二神手执脚镣手铐,专职缉拿鬼魂、协助赏善罚恶,是城隍爷、阎罗王、东岳大帝等冥界神明的得力干将。 但阴行人都知道,牛头马面可比黑白无常要厉害多了,不仅手里握着“勾魂令”,还掌管阴魂在阴间受刑赏、投胎的鬼卒,古时民间有传说,牛头马面有时是阎王,有时又是判官的爪牙,能让他们亲自出马,这个人必定是犯下了极大的恶事。 一个大学教授、学校副院长,能做什么恶事? 砖灵压低了嗓子对我说:“出人命了!” “人命?” “我听那牛头马面说,这个李明曦利用职务之便潜了很多老师和学生。这次的事是因为一个女生,当年学校保研的,大学起就被他强上了,折磨了好几年吧,明年研究生就毕业了,好像是不堪李明曦变态的折磨,让她精神出了问题,且又怀孕了,就跳楼死了。” “我去,人渣啊!”我想冲回去揍他丫的一顿,我曾看出他爱乱搞男女关系,但没想到这么严重。 “现在啊,组织上已经开始调查他了,他来找李明远,是希望能给他想个办法,证明他阳痿,不能跟这些女生发生关系。” “那李明远怎么说?” “这人还算有点良心,他让李明曦滚出去。” “所以,现在已经没人能帮他咯?” “那是当然!放心吧,牛头马面不会那么快就勾魂的,要让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在阳世先接受审判,之后再去地狱受罚。” 我冷笑一声:“果然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我在这儿等着,看他身败名裂,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说话的功夫,保安室到了,保安大队长站在站在门口候着,见到我后毕恭毕敬的:“林小姐是吗?” “是的。” “李院长已经打招呼了,你们进来吧。” “好……”我倒要好好看看,是谁那么胆儿肥,敢偷我林家的宝贝! 198.红衣小女孩 保安大队长带我们穿过大厅,到了他的小小办公室,桌上放着三块屏幕被切割成数十个画面,他说:“林小姐,我们的记录只能保留七天,请问你要看哪个科室、哪天的内容?” “19楼神经内科。” 我知道病房里是不会有摄像头的,只有大厅、走廊、电梯里会有,不过就算这样也够了,能接触玉水滴的必定是活人,鬼邪是不能触碰的。 既然是活人,就必定不会飞檐走壁、穿墙而入,一定会被录到。 我想起二婶是昨晚被吓出心肌梗塞的,应该就是昨晚被盗。 “麻烦给我看看昨晚的记录。” “好。” 保安队长调出了昨天19点以后的监控,我和砖灵仔细看着,进进出出的都是眼熟的护士,期间,医生来查过几次房,但都一伙人浩浩荡荡的出现,带着医学院的实习生们,也没什么特别的。 我们耐心的看,看到子时,也就是夜里23点之后,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身影引起了我的注意。 这个人,乍一看是医院的医生,其实……在我眼里却更像一个披着白大褂,鬼鬼祟祟的人。 他个子很高,从画面上看快接近一米九了,身材很不错,是个衣架子,穿上白大褂的背影有点像电视剧里的医生男主角。 他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外加一个白口罩,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根本就看不到脸。 这人,不是从电梯上来的,而是走楼梯,目的应该是为了避开监控! 看到他的身影,我不自觉地想到了前几天那个穿着赛车服的人,真的挺像的。 “你看,他哪儿也不去,直接就去了你二婶的病房。” 砖灵指着他,他已经进去了,过了一会儿,他出来了,原路返回,钻进了楼梯口里,画面戛然而止。 他的种种异常行为都在告诉我们:他就是那个小偷! 我正想着,让保安把楼梯间附近的监控调出来看看,这时砖灵指着屏幕:“你看!” 我看到一个穿着红衣的小女孩,女孩的肤色是深蓝接近黑色,脸上的眼圈乌黑占了小半张脸,猛地出现在了镜头里。 她从盲区走出来,进了二婶的病房,过了一会儿,门开了,二婶慢悠悠地出现,穿着病号服,面无表情,眼神呆滞,左手向前伸展,好像被人牵着,一步一步往楼梯间走去。 很快,值班的护士进了房间,赶紧出来叫人,另两名护士也进去,医生也出现在画面中,手忙脚乱地推着病床去急救,而二婶就躺在病床上,已经一动不动了。 二婶不是被牵走了吗?怎么会…… 砖灵和保安队长的脸色都不对劲,砖灵说:“带走的,是你二婶的魂。” 这时,保安队长面对屏幕的脸煞白煞白的:“又……又出现了!” 他的样子很害怕,极度的惊恐让他的脸皱成一团,额头的青筋也在跳,我问:“你见过她?” 他抖着手点燃了烟:“何止认识,她简直就是我们这里的死神!” “死神?” 他按下暂停键:“这个小女孩,最近出现过不下七八次了,有时是夜里值班的医生护士见到,还有三次是被摄像头拍到。” 保安队长调出另外的画面,都是小女孩的,每一次,她都是毫无征兆地出现,走进某间病房,过一会儿,那间病房的人就走了出来,跟二婶的姿势一模一样,不同的是,画面有拍到小女孩牵着走的影像。 “每一个被她牵着的人,过不了多久就会死掉,所以,我们都说这个小女孩是死神……” 可是,死神不是这样的,反正我可没见过地府的鬼差是个满身邪气的小女孩。 “能看到他们去哪儿吗?” “看不到,我们调取过周围所有的监控,离开了病房的走廊,就再也找不到他们了。” “而且……”保安队长接着说:“她牵走的那些人,都是一些患了小病,命不该绝的人,比如这个大妈,只是感冒来吊盐水。后面那个年轻人,他只是肾结石。还有就是你的婶婶了,在神经内科,应该也不算大病吧!” 我点头,二婶只是面瘫,不算要命的病。 “反而那些心肺科、肿瘤科和重症监护室,从没出现过小女孩,还真是奇怪啊。” 她当然不会去那些地方,因为那里都是一些得了重病、命不久矣的人,有很多鬼差守着,她自然不敢露面。 怪不得二婶一直昏迷,原来是魂被人牵走了,我只觉得奇怪,为什么被小女孩牵走的其他人都死了,唯独二婶被救下了呢? 我看向砖灵,难道是他? 有保安队长在这儿,我也不好开口问,怕吓着人家,只说:“麻烦你帮我调取其他地方的监控,我想找找那个男人。” “好。”他耐心地按照男人消失的时间,一层、一层地调取监控,在男人离开神经内科后,整栋医院大楼其他楼层都未曾出现过他的身影,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我想,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凭空消失,一定是障眼法吧! 难道这件事跟那邪家有关? 看完整个记录,已经是好几个小时之后了,我和砖灵看到眼睛发酸,出来后已是华灯初上。 我们先回到病房去看望二婶,她还是没醒,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就是一棵会呼吸的植物。 小时候,我很讨厌二婶的聒噪,总希望她能安安静静地闭嘴,让我们过一天清净日子,此刻,她真的安静了,我又有点不习惯。 我承认自己讨厌她,甚至恨她对我的虐待,恨她将我当做敛财的工具,但不管怎么说,她毕竟养育过我,给过我饭吃,这份养育之恩,总得要还的。 我问砖灵:“昨晚,是你保住了二婶的性命吧!” 他点头:“我来的时候,正巧看到黑白无常,也就是七爷八爷过来,你二婶差点就被收走了,是我让他们好好看看生死蒲,查到你二婶还有十几年的阳寿。” “这么说来,如果没有你的提醒,二婶岂不是要冤死了?” “是啊!只不过现在她的魂被人取走了,如果找不回来,她就会变成植物人,在床上躺十几年才会寿终正寝。” 一边是玉水滴被盗,一边是二婶失魂变植物人,我头都大了:“现在那偷儿的线索断了,只有先找到二婶的魂魄回来,看能否问到些线索。” “我也这么认为,你要招魂吗?” “招,不过招回的可能性不大,她的魂魄是被人有目的的牵走,不可能轻易就放回来。” “如果找不回来怎么办?” “我还有别的计划……” 199.活在裆下 天色已晚,我和砖灵都饿了,特别是我,肚子饿得呱呱叫,想到我这次赚了几百万,是一笔巨款了,便决定今晚大方一次,带他吃点好的。 我去了之前最爱的大排档,这里环境不怎么样,但生意却好得要命,我和砖灵差不多九点才进店,里面人声鼎沸、几乎满座。 我的眼角瞥向角落的一张方桌,那曾经是我和莽子的“宝座”,此刻,一对小情侣正坐在儿,男生不能吃辣,嘴唇微红,不断地喝着冰镇汽水,女生则是无辣不欢,炒花甲的辣椒比别的桌多出一倍。 男生为了陪伴女生,强颜欢笑地吃辣,吃得满头是汗,像极了当年的我们。 “九九,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找位置吧!” 今天,我和砖灵点了火锅,这家老板的麻辣锅底真是一绝啊,不像重庆老火锅那般又麻又辣,也不像成都小郡肝红油汤底那般油腻,他家的汤,辣中透着一股清香,让人越吃越上瘾。 火锅沸腾,香气扑鼻,我一个劲的涮肉:“多吃点,姐挣钱了。” 砖灵笑:“这一笔挣了多少?” “五……”我伸出小手。 “五万?” “再猜。” “五十万?” “再再猜。” 他瞪大眼珠:“不会吧!五百……?” 我点点头:“够买房子了。” “你这个财迷,为了这些钱,把邵成折磨成了什么样了,啊?”提起邵成,我的脸就阴了下去,他见我表情不对劲,问:“怎么了?” “我和他……我们……好像出了点问题。” 他一副‘我早就看出你丫的有事’:“说吧,怎么了?让我这个情感大师给你分析分析。” 我撩开中领毛衣,锁骨有一个紫色的小草莓,砖灵看到后,生怕我被别人看了,赶紧遮住:“你干嘛?” “今天他弄的。” “你们俩……已经……啪啪啪了?” “啪啪个鬼!”我翻了个大白眼:“邵成他认识那个男人,今天回去,他说我身上有那人的味道,发了狂地对我,结果却临阵……萎了。”我小声地说,下一秒,我们这桌爆发了一阵吓死人不偿命的笑。 “哈哈哈哈……”他疯了似的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周围的人纷纷回过头,怒气腾腾地看是哪个傻逼,结果看到一张妖媚如狐的美人脸,却都选择了原谅。 果然,长得好看就是有特权啊! “喂喂,小声点。”我都烦死了,其实今天不仅他萎了,我也萎了,我发现自己对他提不起兴趣了,这感觉就像吃到了满汉全席,突然间对街边的小笼包和葱油饼不感冒了。 “你知道吗?在男人的世界,这打击不亚于要他的命啊!我当然得好好笑笑了。” 我看着他笑得满面春光的,有这么好笑吗? 还是说,他很期待邵成萎? “咳咳。”他轻咳一声,夹了一块羊肉在碗里:“这件事可是大事啊,我可不想你以后守活寡。” “对啊,我也不想守活寡,但是……”我欲言又止。 “但是什么?” “现在,不仅他不行,我也不行。” “哈哈哈哈……”又一阵魔性的笑声传出,所有人都怒瞪着他,他很快醒悟过来,赶紧住嘴,怕惹众怒。 “笑够了没?” “够了够了。”然后还是很虚伪地笑着,只是没那么夸张了:“前段日子,你跟他还勾肩搭背的,怎么说变就变?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跟那个男人发生了什么?” “这个……”我脸噌的一下红了。 “快说,不然,我就自行脑补你们SM的画面。” “好,我说!”我老实地告诉了他这七天发生的事,当听到昨晚我的生魂和奕发生了关系,砖灵摇了摇头:“冤孽啊……” “咋了?” “唉,我找到你对邵成冷淡的原因了。” 我心里也有猜想,但就是不敢承认。 他一针见血的说:“你呀,是爱上那个男人了!” “不可能!我和他才认识七天,怎么可能就爱上了?我和邵成之前经历那么多,我……” “爱情不是时间和过去决定的,你们人类有句话叫活在当下,爱情也产生自当下。” “嗯?活在……裆下?产生自……裆下?”我贼贼地笑起来,他用筷子敲我的头:“女孩子家,正经一点。” 他没好气的说:“枉我一本正经地跟你说爱情,你特么给我开荤,过分!” “好好好,大爷请讲。”我夹了一块辣牛肉到他碗里,特别狗腿子,他娇俏的小眼神掩饰不住骄傲:“你啊,就是爱上他了,不管你承不承认,不信你可以试试,就算邵成能硬得起来,你也不一定想跟他吭哧吭哧了。” “哈哈哈……”现在是换我大笑:“哼哧哼哧,这个词我学到了。” 我和砖灵边吃边聊,他说:“记忆可以留在原地,但你的心却已经想着另一个人到来,你说这不是爱又是什么?” 对啊,我和邵成现在只是靠着记忆里的感情在维持着,我心里的想的人已经变了,只是我自己不敢承认罢了。 “兴许只是一时冲昏了头脑。” “我的九九啊,爱情不就是冲昏头脑吗?能够冷冷静静相处的关系,还叫爱情吗?” 我脸红:“不跟你说了,尽说些没用的。” 他老气横秋的说道:“与其被过去的记忆禁锢着,不如珍惜眼前,你懂的。” “我不懂。” “你那么聪明,一定懂的。” “不懂,就是不懂。”我夹了好大一片肉塞他碗里:“快吃,堵上你的嘴。” 他却偏偏不停嘴:“有些缘分,只能陪你走过生命中的一段路,最终会山水各处,但生命中总有一个人,在某个风景绝佳的地方等着你,守候你身边,懂得你全部的好。” “你今天怎么了?说话文绉绉的,还挺有哲理性的?” “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虽然偶有遗憾,但终究会圆满,情深缘浅,爱恨相依……”他的脸红彤彤的,就像喝了酒。 他对命中注定的看法,深入我心中,好像勾起了体内压抑的细胞,我低头问着自己,邵成究竟是我的命中注定,还是那只能陪我走一段路途的人呢? 一切都是未知。 200.簸箕仙、锤子神 吃完了饭,我和砖灵去老蔡头的店里买东西,今夜风呼呼地刮着,开始冷起来了,天气预报说明天会大幅降温,让市民们提前做好防寒保暖的准备。 老蔡头跟往常一样坐在门口,一年四季都穿着一双人字拖,就算下雪天也不例外,那脚冻得发紫,仍然晃荡在店门口,一摇一摆的。 “老蔡头,我来了。” “哟,是林师父……这位……”他看着砖灵:“我想起来了,上次这位小哥来过我店里买过东西。” “是。”我不会忘记砖灵为了我来买纸人,扛着一路回家的囧事。 “这次想买什么?” 我警觉地看着四周,看着他货架上的东西:“那个帅气的小哥哥今天没来吧?” 他噗嗤一声笑了:“瞧你那样,防贼似的。” “可不是吗?我都被他整出心理阴影了。”然后小手一拍,一张餐巾纸上写了好几行字:“帮我找找这些……” 他又掏出起毛刺的牙签给我点点点:“香炉、香烛纸钱、簸箕、铜铃、银针、桃木杖……”一路数下来:“你是要招魂啊,没问题,都有货!” “还有一样东西,不知你这儿有不。” “什么?” “鸡血。” “出门左拐自己去菜场买。” “这么晚,菜场都关门了,你就给我吧!” 我死皮赖脸地跟他要,老蔡头拿我没办法:“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好叻!” 凑齐了这些东西,我给老蔡头微信转账,他悄悄凑到我耳边说:“上次那个男的,就是大扫荡那个,还记得吧?” “当然!怎么?他又来找你了?” “我跟你说个事,你心里有数就行。” “说。” “这个男人,应该跟你牙叔认识。”老蔡头告诉我,牙叔前几天来他这里买货,有对麒麟跟在他身后。 “那麒麟是对残次品,之前我搬货的时候,不小心磕到了麒麟的脚掌,跟你牙叔的麒麟脚上是同样的疤。” “这样啊……我懂了,多谢。” 老蔡头给我一记眼神,他知道我不会出去说的。 我喃喃道:“好久没去过牙叔那儿了,看来得抽个空去见见了!” 离开了老蔡头的红白喜事店,我和砖灵打车回到医院,我给邵成发了一条信息,让他今晚帮一个忙…… 刚进入病房,就看到二叔趴在床前,握着二婶的手,眼睛红红的,像刚刚哭过。 “二叔,你来了。” 二叔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他在怪我,怪我没照顾好二婶:“对不起,我……” “算了,小九你快想想法子吧,我听医生说,你二婶这个病有点古怪,想来是遇到什么脏东西了,之前她就说过,每天都有一个老太太过来看她,当时我就应该注意的,没想到……” “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我请二叔帮我取一件二婶的衣服过来,他拿了一件红色的毛衣,是八十年代的款:“这是你二婶最喜欢的一件衣裳,我们当年结婚时穿的。” 二婶虽然没有生下一男半女,平时嘴又特别碎,心肠也不见得多好,但二叔就像着了魔,认定了她,看到这红衣裳,似想起了结婚时的场景,他老泪纵横。 “小九,你二叔这辈子不像你爷爷、你爹还有你那么出息能够成为林家的守宅人,也没有福分,膝下无儿无女,唯有这个老伴了,一听到她差点就没了,我……我……” “好了,别说了,我都知道,这件事怪我不好,所以,你交给我吧!” 我让他出门去候着,毕竟我们是在医院,这里是不允许做招魂等仪式的,如果被医生护士看见,怕是要报警抓我。 二叔了然于心,在门前跟个门神似的站着守门。 “现在怎么办?”砖灵问。 我看着二婶,心脏已经恢复平稳,呼吸也正常,只是一直都没有醒来,医生不敢撤掉仪器。 看到她各项指标都正常,我对砖灵说:“拔掉电源。” 仪器的电磁会影响我和二婶的磁场,不利于招魂。 砖灵拔掉后,我望着头顶的烟雾报警器:“待会我要烧香,你能搞定这东西吗?” “当然!”他嘴里念念有词,很快,那烟雾报警器就被一个玻璃罩子给罩着了。 接下来,我就开始布置了,搬来一张桌子,将买来的法器全都放在桌上,第一步就是焚香点烛化元宝。 为什么要做这些呢,其实是有原因的,焚香点烛化元宝是在供养神明和祖先,香云缭绕,可腾空供养上界高真,搭建与神明的沟通之路。 香烛燃起后,我将铜铃过香开光,让二婶呼了三口气在上面,挂在了床头。 接着,将二婶的衣服整齐叠放在簸箕里,手执桃木杖开始一边念咒一边敲打起簸箕来。 “锤子神、簸箕仙,速速代寻三魂归,失魂之人王玉凤,一魂游走不归身,二魂被困不自知,三魂沉沦入阴司,形不可见名不闻,烦请仙人引回魂……” 我的嘴里一直念叨这这段话,请的就是锤子神和簸箕仙二位仙家化身为鼓锤,代我在阳世和幽思冥界里发出声响,把二婶的魂魄给叫回来。 自打我念咒后,香炉里的香便燃得快了一些,烟雾呈螺旋状开始上升,我知道神明开始接受香火了。 待我敲了几下后,手臂微微发麻,那桃木杖变得不受控制,我知道,仙家来了。 床上的二婶原本安安静静地躺着,突然间,铃铛响了起来,我看到砖灵的目光从门口处一直望向床边,应该是魂魄慢慢地回来了。 回到肉身后,二婶开始抖了起来,浑身羊癫疯那样,抖了一阵又平静了。 一道铃铛响,那就是回了一个魂,我继续念叨着这段话,却再也召不回第二魂了。 “砖灵,用银针分别刺入她的指甲盖,让她痛起来!” “好叻!”砖灵早就看我二婶不爽,这次有机会公报私仇,他还不赶紧的? 那十根银针一点也不含糊,每一针都扎得特别狠,最开始,二婶没啥感觉,当扎完一只手,换到另一只时,她终于有反应了,痛得坐了起来,浑身都在抖,那歪嘴闭眼的脸不受控制地摆动起来,看着真是吓人。 看到她身体有反应后,我咬破指尖,滴了一滴血在她衣服上,帮她增加了阳气:“锤子神、簸箕仙,速速代寻三魂归,失魂之人王玉凤,一魂游走不归身,二魂被困不自知,三魂沉沦入阴司,形不可见名不闻,烦请仙人引回魂……王玉凤,快回来!” 或许是我的血起作用了,床头的铃铛又响了起来,她的二魂回来了!现在只差第三个魂魄了。 我努力地念咒,集中精力,请二位仙家和祖师爷帮忙,结果刚刚想完,那桃木杖突然断了,手腕粗的棍子,居然被打断?这还真是反人类啊! 201.招魂失败 按道理,这么粗的桃木杖,没有借助外力是很难敲断的,我和砖灵看着那半截桃木,都知道是因为什么——当锥子神遇到阻力,仙法没办反抵抗时,就会出现损毁的情况。 看到锤子神已经罢工,我赶紧抄起桌上的鸡血淋在衣服上,簸箕发出一阵脆响,似被人用刀劈过,直接断成两半。 那燃烧的香柱不知不觉中熄灭了,烧过香的都知道,香点燃后,几乎是不会熄灭的,这一切都在告诉我们,两位仙家已经跑了,所以连香火都不接受了。 砖灵拔出银针,还想再刺二婶的指头,我让他停手:“别刺了,两位仙家已经走了,没用的。” 我收拾桌上的东西,收拾好后,让二叔进来。 不知为何,今天作法之后,我身体有点不舒服,握着桃木杖的整条手臂都是麻的,动都动不了,只能坐在凳子上缓一会儿。 二叔扑到二婶的身边,拉着她的手:“玉凤……玉凤……” 听到叫唤,二婶突然睁开眼,把他吓了一跳,看到二叔在身边,她一点也不认识了,吓得抱紧被子,直往里面缩,那惊恐的眼睛跟受惊的小白兔一模一样。 “鬼……鬼……怕……怕……”来来去去只会说鬼和怕字。 二叔尝试着靠近她,却被她疯狂地踢开:“鬼……鬼……” 听到她的叫声,护士推门进来,表情愣了愣:“什么味道?怎么会臭烟?” 我和砖灵假装没听到,赶紧转移注意力,他腆着脸上前:“护士姐姐,病人醒了,快请医生来看看吧!” 护士看到这么一个妖冶的大帅哥,正轻言软语的说话,立刻笑开了花:“你等着,我叫医生过来。” 果然,这个世界干嘛都是讲颜值的! 很快医生就来了,二婶见到他们就跟见到鬼一样,又吵又闹,又打又踹的,最后还是开了一针镇定剂,让她暂时睡着。 医生似刚刚睡醒,精神不佳,胡乱诊断了她的情况后,说:“建议你们送去精神病院吧!” “什么?你说我老婆是疯子?”二叔差点没跟他打起来。 我赶紧拦住,对着医生说:“你们的李院长是我熟人,所以,拜托医生诊断时多费点心吧,我二婶应该是刚醒来被吓到了,反应激烈了点,不至于送去精神病院吧!” 我的话果然奏效,那医生去而复返,重新检查,填写病历:“既然是李院长的熟人,那……就先留院观察吧!” “谢谢!” 他们一走,砖灵拍拍我的肩:“可以啊,够社会的啊。” “那是当然,你没看到吗?刚才他给我二婶诊断时多敷衍?完全就当一个疯子看待,我不搬出李院长,他能用心吗?” “那倒也是。” 现如今,房间里只剩下我们几人,我也就开门见山了:“二叔,我刚才给二婶招魂了。” “既然招了魂,怎么会变成这样?” “那是因为还缺了一魂。” 二婶现在虽然醒了过来,有意识、有感觉,这就是回魂的表现,但还有一个魂魄在外,被什么东西控制住了,所以无法回来,导致她整个人精神错乱。 我对二叔说,这些天一定要看好二婶,我会在房间布下阵法守宅,一旦有邪灵入侵,我会第一时间赶来,千万不能让二婶乱跑,更不能让她发疯伤了自己。 交代好之后,我身心疲惫,在砖灵的搀扶下离开了医院,回去的路上,他问我:“现在招魂失败了,说一说你的PlanB吧!” “哟呵,刚来人世没多久,就学会说英语了,可以啊小伙子。” “那是当然。”他那得意的样儿。 笑过之后,我对他说:“我有预感,那个红衣小女孩还会出现。” “你难道是想……” “守株待兔!”我把今天从大队长那儿得知的消息进行分析,这些天,光是医生护士都见过好几次,我具体询问了他那些科室和楼层,发现了一些规律。 “这个红衣女孩,不仅专挑病状轻的人下手,而且她挑选的时辰和楼层都是特定的。” “子时!”砖灵说。 “对,还有就是楼层,全是奇数。” 从第一天的一楼开始,直到二婶的十九楼,她几乎每天都会出现,随着楼层的递增寻找猎物,所以今晚,她应该会在二十一楼,选一个非病重的病人勾魂。 砖灵听到后,说:“那还等什么?赶紧去拦追堵截啊!” 我整个人都软弱无力了,还怎么跟鬼斗?怕是要被鬼踩在脚下啊:“你是不是傻?子时已经过了,就算想阻止也来不及了,还是让我好好休息一夜吧,也顺便看看我的猜想对不对!” “难道就这样看着一个无辜的人被害?” “当然不可能,所以,我找了邵成帮忙。” 邵成不是阴阳摆渡人吗?今晚去医院时,我就发信息给他,请他帮忙让手下的鬼差去瞧瞧,到底怎么回事。 听到有邵成帮忙,砖灵也就放心了:“那他回你了吗?” “还没。”我心里有点失落。 “你们俩正在闹脾气,不回也是正常的。” “我相信他在大是大非面前,不会那么小气。” “但愿吧……”砖灵把我送到老楼的楼下:“你真的决定搬回来住?” “嗯。” “那我也回来。” “别!”其实我还是挺担心邵成的,知道他心情不好会酗酒,怕他出事儿:“你还是去他那儿吧,帮我盯着,我怕他做傻事。” “唉,你啊,如果你还关心他,还爱他,那就把心里的那个人抹去,把那七天的事全都忘掉,好好跟邵成过日子,但如果……你已经变了心,奉劝你一句,别再关心他了。”砖灵这话说得确实有理,我摸着手上的钻石戒指,想到他跪下向我求婚的画面,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感情是有,可感动更多。 “知道了,你给我点时间捋捋,想明白后我会做出选择。” “好,快去睡吧……” 夜已深,不知是谁家晚睡,放着一首老歌,林忆莲的《伤痕》,深夜里听这样的悲伤情歌,并不是心灰意冷,而是开着一盏灯,细数着伤痕,等着一个不回家的人。 我一步一步地朝着楼上走去,刚要走到门口,就被一道影子压住,按在墙上,疯狂地吻了起来,那浑身的酒气,那一如既往的粗暴,让我忍不住颤栗。 “邵成!” 黑暗中,他紫色的妖瞳发出微光,盯着我的脸:“怎么?很意外?” 浓烈的酒气熏得我睁不开眼:“你怎么又喝酒了?” 我推开他,将房门打开,他跟在我身后,一双手攀上我的腰肢,将我拎起来。 “九儿,你不喜欢我喝酒,以后我就不喝了,但我也不喜欢你想他,你可不可以也答应我,以后再也不想了?” 202.那么会撩,撩我可好? 邵成用渴求、卑微的语气问着我,跌入尘埃谷底,听到他的话,我心里很难过,特别难过。 曾几何时,意气风发的他,会用这绝望又无可奈何的语气求人? 我心头一软,是我对不起他,我没有理由说不。 “好,我答应你!” 听到我的话,他终于开心了起来,将我抱到房内,整个人压在我身上,压得我喘不过气:“邵成,你想做什么?” “我想……我想要你……”说罢,他的脸埋在我的胸前,双手将衣服撩起来,见我挣扎,他用衣裳缠住了我的双手。 “邵成,你别这样好吗?”我今天都快累死了,累得想吐,我根本就没有心情做这事。 而他却不管不顾,一个劲地扒我衣裳,我好难过,好无助,就像被一个陌生人给强女干了一般,充满了屈辱感。 “九儿……”他呼唤着我的名字,嘴里全是酒气,我反感的酒气。 为什么同是喝酒,奕就通体散发着淡淡的、迷人的酒香,他却浓烈得令人作呕呢? “你真美!”他捧着我的脸,吻下来,我将头偏过去,他只亲到了我的脸颊:“邵成,我今天刚刚作法,很累,拜托你好不好,我们改天再做!” 他强行扳过的我脸:“是累还是不想我碰,你心里明白!” “我……”我气得要命。 “为什么……为什么他可以,我就不可以?明明……我们已经拜堂成亲……”他苦笑一声,下一秒,突然阴气外冒,邪气横生,那看不清的脸在我眼前晃了晃:“今夜,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要得到你。” 我好痛苦,心好难受,为什么邵成要这样对我呢?我不是不想跟他在一起,真的只是太累了,这份累让我打心眼里抗拒。 “邵成,不要……”我哭着喊着,在夜里异常刺耳,但他却一点也不理会,再一次撕碎了我的衣服。 他趴在我身上,又捏又咬,那冰冷的唇落在皮肤上,刺痛着我。 我转头看着窗外,无助的眼神在对满天神佛求助,一阵呜呜的风声吹来,越发地猛烈,就如某种动物的嘶吼、咆哮,我心如死灰。 早知爱情让人痛苦,我又何必自讨苦吃呢? 我绝望地闭上眼,还以为身下会传来一阵刺痛,结果并没有……身上的那双手也不见了。 我睁开眼,看到黑暗中多了一道比黑夜更黑的轮廓,修长、高大,如天神般降临。 他只手掐着邵成的脖子,一双眼睛绿得发亮,在夜里十分显眼。 不知为何,看到这身影,我有一种感觉,是奕。 “没听到吗?小九说,她不要……” 果然是他! 那骨节咔咔作响,捏在邵成的脖子上,邵成手握一拳,打在他身上,他吃痛,皱了皱眉,反手就将邵成丢出窗外。 邵成消失后,他掀起床上的被子,盖在我身上,抱着我的身体在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 我所有的坚强,在见到奕时瞬间瓦解,我靠在他的怀里,那略微冰凉的胸前,忍不住哭泣。 “乖,没事了,我会培着你……”他吻了吻我的额头,声音比蝉的翅膀还要轻盈,却带给我莫大的安慰。 “谢谢……”我依偎在他身上,闻着他熟悉的清香,刚才的恐惧消散不少。 “别哭了……不如,我给你说个笑话吧!”他很为难的样子,仿佛说笑话会要了他的老命。 “嗯。”我点头。 他清了清嗓子,很明显还没法压制住愤怒之情:“嗯……有一种古老的发明,能让人们看到墙的另一边,你知道是什么吗?是窗子……” 我满脸黑线,这是……笑话?确定不是在坑我? 见我冷场,他又顿了顿:“不如,我跟你说一个段子吧。” 他准备了一番,开口:“一个男生跟女生分手后,读书就一直不好,为什么?”然后见我没理他,他说:“因为一直想重修旧好。” 说到那四个字时,他仿佛特别有感触,语气和语调都不一样了,我翻了个大白眼,就这技术,还是不要勉强了。 要说套路,我也会啊,前几天才看的,我张开嘴:“我喉咙里好像卡住了,好难受。” “是吗?我看看。” 他的脸伸过来,我顺势吻了上去:“那是我的受伤的小心脏啊……傻……” 我拒绝了邵成,却投入了另一个人的怀抱,或许是魔障了,也或许是中了蛊,看到他我特别想亲亲、想抱抱、想按在床上蹂躏一番,仿佛死去的荷尔蒙和多巴胺又重新被激活。 他的吻很熟悉,很美好,没有邵成的那般粗鲁和侵略,吻得温柔婉转、细水长流。 吻过之后,他摸着我的头:“看你挺会撩的,以后撩我好不好啊?” 呵,又是套路,我说:“看你挺会照顾人的,以后照顾我好不好?” 奕:“看你挺可爱的,爱我好不好?” 我:“看你挺会睡的,睡我好不好?” “是你说的!”他掀开被子,我吓得缩成一团:“别,我开玩笑的。” 他会心一笑:“巧了,我也是开玩笑的。” 见我心情没那么糟糕,他坐在床边,摸着我的头,静静地看我入睡,在我睡着之前,隐约见到他朝窗外看了一眼,看向邵成消失的方向,那眼神被杀气占满…… 我听见有他在我耳边轻轻地叹:“我原以为你会开心,会幸福,是我错了……” 额上落下一道冰凉,让我梦到了一张薄薄的唇。 “夜不眠兮人消瘦,山有木兮生红豆……” 那双冰凉的手,轻抚我的脸颊,如杨柳拂面,又轻又柔…… 我一觉睡到大天亮,要不是砖灵来找我,我一定还能接着睡。 听到有人敲门,我起床气又出来了:“谁啊,谁特么大清早吵老娘睡觉!” 听到我怒吼,砖灵直接进了屋,出现在我床前:“都到晌午了,你还睡!” “怎么了怎么了,我就不能睡个懒觉吗?”睁开眼,奕不见了,周围没有任何痕迹,就像他从未出现过一样,这个男人……又一次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丢下我一人。 我心情怎么会好? “你要睡觉,可以,但能不能听我说完。” “好!”我压制着起床气:“你说。” “邵成出事了。” “什么?” “邵成伤得很严重。” “不会吧!”昨晚他才在我这儿发疯,那会儿龙精虎猛的,怎么就伤了? “是谁干的?” “从伤痕上看,应该是……奕!” “奕?” “你快去看看吧,钟馗判官把冥王都请来了,在给邵成疗伤施救,他的求生意志很差,再耽搁,恐怕就灰飞烟灭了……” 听到判官、听到冥王,再听到灰飞烟灭几个字,我真的急了,也顾不上计较他对我做的混账事,只一心想着他的安危:“快,快带我去……” 203.奕闯了大祸? 当我和砖灵赶到江景公寓时,整栋大楼都被一道乌云般的阴气笼罩着,我赶紧上去,周身冷得刺骨,就像进了停尸房。 邵成家的大门微微扣着,并没有锁,我疯了似的冲进去,差点撞到那高大的身影,这人的阴气好生厉害,周身笼罩着一股绿色的流光,应该是冥王不假。 看到我,冥王清冷的脸上闪现一丝不悦,冷到骨子里。 钟馗赶紧给我使眼色:“见到冥王还不行礼?” “冥王在上,请受林九九一拜。” 他也没怎么为难我,只是轻轻点头,用鬼话对钟馗说了两句,就在我面前消失不见了。 冥王走后,我问钟馗:“大胡子,邵成他……” 我看到邵成躺在一张巨大的石棺里,那棺材上刻着一些地府的场景,一看就不是阳间物。 钟馗气得胡子都飞起:“你自己看吧!” 我凑过去,看到邵成的脖子上有一道掐痕,左肩上有一道类似某种大型动物的抓痕,深可见骨。 看到这伤口,我整个人都吓傻了,眼泪大滴大滴的掉落:“邵成……” 他在我面前,一直都是强者的身份,又因军人出身,一直都是坚挺的硬汉形象,什么时候如此脆弱过? 钟馗和砖灵坐在沙发上,给我留了位置,让我过去。 “究竟怎么回事。” “哼!”钟馗一声怒哼,面前的茶几都震碎:“欺人太甚!” 砖灵说:“昨晚他从外面回来,就是这副模样,我问他是谁伤的,他说是……” “是奕!”我阴沉着脸,说出这个名字。 “你知道?” 我何止知道,我还看到奕掐着他的脖子,将他丢出去,不过那时的他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谁知道后面会发生那么多事。 我隐隐记得睡着之前,看见过奕满是杀气的眼眸,难道他之后又报复了邵成? 我不敢瞎猜,也不敢乱说。 砖灵说:“当时我觉得他的情况很严重,就问他需不需要帮忙,他说不用,便独自进了房里。” 钟馗接着说:“要不是本君查到了线索前来找邵官人,恐怕他早已灰飞烟灭了。” 钟馗告诉我,邵成接到我的短信后,就安排地府的鬼差盯着江城市人民医院的21楼,果然在子时看到了那个红衣小女孩,这次她带走的是一个十二岁的小男孩,男孩因为摔伤刚做了接骨手术,正在床上休息,糊里糊涂就被小女孩带走了。 当时鬼差们远远的跟着,并没有靠近,因为他们知道,光凭一个小小的邪祟,不足以有计划、有预谋的进行这事,背后一定有人指使。结果他们跟着女孩一路前行,竟然找到了江边的一处宅子,就是奕的别墅! 我听见这件事时,惊讶程度不亚于听到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难道,那个小女孩真是奕安排的?可我不理解,他要这些人的魂魄做什么呢? 虽然我和奕只相处了短短几日,但我知道他不是个阴险狡诈的坏人,相反,他是那种宁可自己疼死,也不会对别人哼一句的傻瓜,怎么可能去做这伤天害理之事? “证据……确凿吗?” “你竟然敢怀疑我?”钟馗是谁,响当当的名字我就不必介绍了,他定是不会撒谎的。 钟馗气得拍着大腿:“我昨晚因为地府有差事,迟了一点过来,没想到邵官人就伤成这样。” 砖灵问:“我有些想不明白,奕为何要痛下杀手?” 我知道砖灵和我一样,不相信他会为了儿女私情或者某些私人恩怨滥杀无辜。 “一定是为了我手里的东西!他以为在邵官人的身上。” “是什么?”我问。 “证据!他夺取凡人性命,用其疗伤的证据!”钟馗说,奕之前刚刚犯了天条,被天火惩罚,几乎就要毁灭。天君仁慈,让他留下两根仙骨镇守江城,将功赎罪,结果没想到,奕为了疗伤,竟然动用龙族的禁术,用阳寿未尽的生魂来修炼。 这个故事很玄幻,让人很难接受,但我知道……其中部分内容是真的。 我在奕的家里看米时,就看到他被绑在一根柱子上,天上降下一根燃火的鞭子,一道又一道地抽在他身上。 或许,这就是钟馗说的天火惩罚吧! 我又想起当初见他的模样,身上满是伤痕,比邵成看起来惨多了。 恢复的那几天,我和他朝夕相处,当时他设有结界,自从他醒来后,结界就越发的强大,甚至不惜拓展到了江边,我们还去温泉处看了月见草花海。 当时我还奇怪,为什么他的力量一夜之间就变强了,难道真是动用了禁术? 在那七天里,为什么我没发现呢? 难道是睡着的时候? 我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佯装冷静地问:“这份证据很重要吗?” “那是当然!”钟馗鼓着一双暴戾的眸子:“这证据若是交到天君那儿去,这个奕,怕是不能再留了,所以……他才会向邵官人下手。” 这个故事看似很完整,环环相扣,证据和动机形成了一整条证据链,但我却觉得有漏洞。 首先,以奕的能力,如果能杀了邵成,绝不会留活口,还让邵成活着回来,亲口说奕伤了他。 再则,如果奕不想天上发现他做的恶事,在处理邵成的事上,他完全可以进行伪装,为何要在他身上留下有迹可循的证据? 其次,鬼差只是看到红衣小女孩牵着生魂去别墅,并没有亲眼看到他修炼邪术,一切都只是猜测。 我想,这件事只有亲自问他,才能知晓。 “此事,我已经禀告了冥王,他会上报东岳大帝,将证据交到天君手里。” “这件事不对劲。”我将心中的疑惑告诉了钟馗,听闻之后,他不仅没有相信我,还对我嗤之以鼻:“你是邵官人的妻子,怎能胳膊肘往外拐?你的夫君如今伤成这样,若不是冥王借了自己的冥棺给他养伤,他早已灰飞烟灭了。” 说完后,他负气走了,我看着砖灵:“你相信吗?” “我不知道……”砖灵低下头,对我说:“你知道吗?为什么邵成好好的,会痿?” “难道是……” “是奕!”砖灵说:“刚才冥王给他疗伤时,就看出他身上有几处顽疾,都是被奕伤的,换而言之,奕确实一次又一次地对他动手,这件事,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 怪不得他那么恨奕。 “奕先是挖掉他的眼珠,再让他不举,现在……又差点要了他的命。一而再再而三的出手,让人不得不怀疑啊。” 我看着窗外,看着波光粼粼的江面,是这样吗?奕?这些事真是你做的吗? 204.东岳大帝上报天庭 我迫切地想找到奕,想亲耳听他解释,这件事一定不是他们说的那样,一定另有隐情! 我也不知为什么,明明跟他不熟,却十分信任,这信任连我自己都莫名其妙。 房间里,传来邵成的轻哼,我赶到他身旁,看到棺材里那原本挺拔的身姿,因为痛苦而蜷缩成虾仁状,他的脸已经变成土色,痛到昏迷,差点就灰飞烟灭,嘴里却模糊地叫着我的名字:“九儿……九儿……” “我在这儿。”我想摸摸他的脸,却被棺材里的寒气逼退。 他白唇微张:“不要离开我……” 就算呓语,也仍是叫着我别离开,他的梦境一定很痛苦吧! 如果没有今天这档子事,我还打算跟他说婚约延后,给我一点时间,让我重新整理思绪,看清我的心。 可现在,他身受重伤,口口声声要我留下,我真的不忍心。 心软是我最大的毛病,我一直都明白,却一直都没法克服。 “对不起邵成,这件事……我一定会查清楚,给你、给奕一个真相!” 这两日,邵成一直在昏迷中,每一天,冥王都会前来为他疗伤,然后眨眼就消失;钟馗也时常会来看望他;一些大大小小的鬼差也想探病,都被砖灵给拦回去了。 “这个邵成,在地府的人缘不错啊!” 我知道他曾经掌管十万阴兵,也曾是一方霸主,在阴间有人脉也很正常。 砖灵话锋一转:“奕这次惨咯。” 听到奕的消息,我停下了剥豆子的动作:“怎么了?” “我跟刚才的鬼差瞎聊,听到东岳大帝已经将这事上报给天庭了,不日就会对他进行审判。” “什么?这么快?” “快?已经算慢的了。” 这两天,我不断地去奕的别墅找他,结界仍在,但已人走楼空了。 我这才发现,我和他之间的联系少得可怜。 我们没有电话,没有微信,唯一认识的就是瑶瑶,也同样没留下联系方式。 若不是账户里进了一笔钱,我甚至怀疑他们未曾出现过。 提起那笔钱,我想到了一个点,既然他能从个人账户中转出,那一定在银行留下了个人信息,一定有电话什么的。 我贼贼地盯着砖灵,他剥豆子的手跟着一愣:“看我干嘛?” “帮我查个东西呗。” “查奕?” “对,去银行查一下他的电话。” “九九,你想干嘛?” “不干嘛。” “这件事证据确凿,下惹了冥界,上犯了天条,你可不能瞎掺和。” 我知道他关心我,怕我被奕无端连累:“我只想知道真相。” “真相有那么重要吗?你现在守在邵成身边,却担心奕的安危,这算什么事呢?” “其实……我也不知道算什么事,我只希望邵成和奕都没事,但……” 心中的天秤如何能平? 我对邵成,是一种活在记忆里的感觉,那是美好的、充满了粉红泡泡的,可一旦现实告诉我,他与记忆里的形象渐行渐远,我便开始打了退堂鼓。 特别是遇上了奕,短短七日,就如罂粟,这甜蜜又不安全的感觉令人上瘾,我痴迷跟他在一起的感觉,温柔、舒服、沉沦…… 我从未想过,自己心动的这个人是谁,他是好是坏,是善是恶,或许,是我太过于儿女情长吧! 我希望每一段故事都能有个完美的结局,不管是我和邵成,还是我和奕,又或者邵成和奕之间,一切都是误会、都有隐情,我傻傻地认为,这些事只要解释清楚就好了。 砖灵却给了我当头一棒:“九九,别傻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证明了奕的清白,邵成便是撒谎,定会受罚;如果证明了邵成没有撒谎,奕就会受罚,或许……再也回不来了。” 听他的话,应该是知道点什么! “砖灵,把你听到的都告诉我。” “你真要听吗?” “要。” 他轻叹一句,将我们剥好的豌豆放在一旁:“奕已经上去了。” “什么叫上去?” “就是去了天界,接受审判。” “什么?” 我不了解上面是个什么情况,脑海中隐隐出现一个烟雾缭绕,亭台楼阁,花开满山的仙境,特别是奕让我看到嫦娥等仙家后,我打开了新大门,原来宇宙中飞着满天神佛。 “审判很严重吗?” “很严重,这次是东岳大帝亲自上表,如果证据属实,他一定会被人道毁灭的。” “这算什么证据?连我都能看到漏洞。” “这就要看……奕怎么辩解了。” 辩解……我想到瑶瑶的话,他就是一个傻到家的闷葫芦,做了那么多事,承受了这么多痛,却一个字都不愿说,如果这次,他也不愿辩解,岂不是要玩完? 不行,我还有好多话没有对他说,还有很多问题没有问过他,事实真相不明,他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死? “不行,我起身,背着包包就要走。” “你去哪儿?” “我去找证据啊!这件事一定有问题,我去看看是否有别的线索。” “找证据?连鬼差都找不到,你能做什么?” “不管怎么样,得试试啊?” “你走了,邵成这么办?” 我看着房内的石棺:“我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与其干坐着,不如积极主动的调查,或许会有转机呢?” “唉!”砖灵轻叹一句:“果然,你还是放不下他。” “哪有,是……是他给了我一笔钱,就当做……友情赠送了。” “友情还是什么情,请摸着你左边的咪咪说实话!” “要你管!” 我离开了公寓,直接去到了医院,或许是鬼差守着的缘故,这几天医院没有再发生红衣小女孩事件。 可是,红衣女孩至今仍未找到。 我必须想办法找到她,将二婶的魂魄带回来,继而弄清这件事。 看到我来医院,二叔还以为二婶的魂魄有下落了,我摇摇头,发现他脸上苍老了好几岁。 二婶打了针,再次睡着了,她的手脚缠着纱布,绑在了病床的钢架上。 “小九啊,今天那个什么李院长来过了,他说,如果玉凤的情况继续这样,只能让我们转精神病院了。” “我知道了,你好好照顾她。” 我在想,究竟是什么力量,能把锤子神和簸箕仙吓得落荒而逃?难道真是奕?他确实有这本领,但我觉得不是他。 看来,要想找到红衣小女孩,我必须去请一尊真正的大神了,一道金光闪过,我想起了那朵美丽的金莲。 阿金,这件事只能拜托你了…… 205.亲爱的小孩 虽然不知道阿金在哪间庙宇,但我知道她是地藏王庙的壁画莲花,是地藏菩萨座下的童女,只要找到其中一间庙宇,就一定能找到阿金。 果然,当我跪在地藏菩萨面前的蒲团上磕头上香后,一个身着鹅黄长衫的女子,款款来到我面前。 阿金还是老样子,只是皮肤更白了些,更加的晶莹剔透。 “九九,你怎么来了?” 她周身浮现出一抹圣洁的光,好明亮,好舒服:“阿金,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忙。” 阿金似乎早已料到我为谁而来:“为了奕吗?” “是,也不全是。我想请你帮我找找医院里出现的红衣小女孩。” “这件事,已经由天庭和冥界调查,虽然地藏菩萨大慈大悲,法力无边,但也不好插手。” “可现在,因为那红衣小女孩,那么多人惨死,菩萨也坐视不理吗?据我所知,红衣女孩一直都没被发现,她只要一天不落网,就有可能继续发生勾魂的事,让人无故惨死。” 阿金很为难:“目前的情况对奕很不利,我只能告诉你,奕去了天庭后,红衣小女孩就再也没有出现,这意味着什么,大家心里都明白。” 我没想到连阿金也学会了神仙这套弯弯绕绕,竟然仅靠猜测就下了定论,曾经的她,就算身处泥塘也出淤泥不染,就算学校里满是游魂,她也在尽全力保护那些陌生人。 “阿金,你变了。”我很难过,阿金是我在世上唯一的女性朋友,我欣赏她的善良和勇敢,没想到,还是被磨没了。 “罢了,九九,你先回去吧,这件事上天自有决断……”说完,她拉了我的手一下,我感觉有个东西贴在掌心上,立刻了然于心,故作愤怒道:“别拉我,你已经变得太多,变得我都不认识了……” 我夺门而出,却在院子里撞见了一个小孩,孩子粉粉嫩嫩的,刚学会走路的样子,他躲在花坛边,伸出头来看着我,见我路过,他双手抱住了我的小腿。 “妈妈!”孩子奶声奶气的叫着我。 我低头一瞧,好可爱的小娃娃啊!脸圆圆的,眼睛又大又水灵,笑起来嘴边浮现一对漂亮的梨涡。 看到他,我的头开始痛起来,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娃娃,是哪儿呢? “妈妈。”他伸长了双臂,期待着我抱抱,我忍着头疼,蹲下将他抱在胸前:“我不是你妈妈,你妈妈在哪儿,阿姨带你去找她。” “妈妈、妈妈……”孩子在我耳边一直喊着,喊得我心都软了,阿金赶紧从庙里出来:“你这孩子,怎么偷偷跑出来了?” 说完,伸手接过孩子,对我解释道:“别人家的小童子。” “真是可爱啊!”我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他的双臂悬在空中,朝我伸来,激动得要哭了:“妈妈……妈妈……” 阿金摸着他的头,不过两秒,孩子就沉沉地睡去了,再也不追着我喊妈妈了。 看着他乖乖睡觉的样子,小嘴吧唧吧唧的,流着口水,我整个人都母爱泛滥了,特别想将他抱在怀里,亲一亲他肉呼呼的小脸蛋,唱着童谣哄他入睡。 眼睛不知不觉地湿润了,有种想哭的冲动。 “你怎么了?”阿金问我。 我摸着眼角:“不知道,就是看到他,感觉好伤心,好舍不得……” 听到我的话,阿金赶紧抱着孩子进入了后院…… 回去的路上,我摊开手掌,看到一片新鲜的莲叶,上面隐隐浮现几个字:张海牙。 牙叔?这件事莫非跟牙叔有关? 我觉得阿金不可能随随便便给我塞东西,红衣小女孩就算跟牙叔无关,也应该有些线索。 正巧我也好久没见他了,自从上次抓了白晓慧后,见识了诡异的人脸疮,我们就再没有联系了。 事不宜迟,我打了个车,到了牙叔的小别墅前,陈姨给我开门,笑呵呵地把我迎进去:“九九啊,你很久没来了,是不是把你牙叔、曼妮姐和我这老婆子忘了?” “哪有……”我装作一脸轻松的模样:“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比较忙,整天没心没肺的,对了,牙叔呢?” 陈姨把我领到落地窗前,下巴点了点院子里的一对人影:“他啊,在见客呢!你得等等。” “好,没事,我可以等……”我朝院内瞥去,今天刮风了,刮得院子里的矮树哗啦啦的想,天气降温将得厉害,眼看就要下雪了,也不知是什么贵客,竟能让牙叔吹着冷风坐在院子里谈事情。 等他们谈好后,背对着我的男人站了起来,转身,入了眼帘。 我惊讶得合不拢嘴:是他! 就是那个赛车服,抢在我面前买镇宅法器,且加价讹了我八百块的小哥哥。 他不经意地朝我瞟了一眼,欧美轮廓的脸上浮现一道笑意,似还记得我。 我想起老蔡头说的话,牙叔跟他认识,果然不假! 或许是我神经质,见谁都像贼吧,我觉得这个高个儿小哥哥跟医院监控里穿白大褂的身影很像,难道是他? 还真有可能呢! 玉水滴的价值,或许别人不知道,牙叔铁定知道。 我心中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或许,这件事就是牙叔和小哥哥搞出来的,只是不解,为什么矛头会对准奕呢? 牙叔送小哥哥出来,见到我坐在沙发上,一口一口地吃水果沙拉,他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小九?稀客啊!” “牙叔,我可是你亲爱的小九九啊,才几日不见,就那么生分了?”我挂着狗腿子的谄笑,就跟之前一模一样,现如今我要调查一切,绝不能鱼死网破,怎么着都得打入敌人内部啊。 牙叔听到我这话,笑得牙龈都露出来了:“哪里生分?就是怪你好久没来了……”然后对长腿哥哥介绍道:“这就是阴阳守宅人林九九,不是我亲闺女,胜似亲闺女。” 男人颔首笑道:“我和林师父已经见过了。” “见过?” “是啊,没想到,我俩还真有缘啊。” 我们眼神交错,一想到被坑的八百块钱,我心里就不舒坦。这个男人太可恶了,明知我急着要,还趁火打劫,真不是好人! 看到我一副牙痒痒的样子,那男人竟露出了欣赏的神色,然后跟牙叔告辞。 牙叔毕恭毕敬地送到门口,那双眼睛看着他就跟看财神爷一般:“那咱们后会有期!” “好。”门合上的前一秒,小哥哥抬起深陷的眼窝,从门缝里看了我一眼。 人走了,汽车的引擎声轰鸣、远去,我问牙叔:“这人谁啊?” “这人是谁?你居然不知道?” 206.吊颈岭的香艳女鬼 “我只跟他见过一面,连名字都没问。”虽然我们加了微信,但从未聊过啊。 “他可是江城的花心大萝卜,现在改邪归正,成了钻石王老五,网上、电视、杂志都报道过,他们家几乎承包了江城大半的产业。” “可以啊,傍上金主了,也不介绍我认识认识。” “你们不是认识吗?” “打过照面就算认识了?” 牙叔让陈姨给他泡杯茶去,坐在沙发上葛优躺跟我说,这个帅气的小哥哥名叫沈辰逸,是个典型的富二代,之前喜欢泡吧、约炮、嗑药,没事的时候喜欢跟人去探探险,到鬼屋搞个直播什么的,我所能想象的富二代的糜烂生活,他都体验过。 俗话说,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前段时间,他和朋友出去玩,在江边下游的吊颈岭露营,就发生了一件很邪门的事,导致沈辰逸性情大变,不再过那醉生梦死的生活,反而对阴行产生了兴趣。 “什么邪门的事?” “那天,秋日艳阳,天朗气清,沈辰逸的一个损友带了几个十三线的嫩模出来玩,你也知道,他们这些有钱公子哥,什么酒店、游艇、私人派对没玩过,都玩腻味了,这时有人提议,不如去吊颈岭那儿露营探险,晚上装鬼吓人,把漂亮的妹子被吓得花容失色,那才好玩呐!” 果然,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放着金风玉露,高床软枕不要,竟然要去江城附近的猛鬼胜地找刺激,他们咋不去老猫岭呢?直接躺坟墓吧! 要说这吊颈岭,是我们土话的叫法,这座山原本是没有名字的,因为一个上吊的恐怖故事而闻名,且每年都会有人到这里来上吊,每一个吊死的人,都找不到垫脚石。 这里我曾去看过,地势低洼,杂草丛生,绿树茵茵,还有一个水潭,阴气十足啊! 这伙人,真是不要命了。 牙叔接着说,当天,他们就去了吊颈岭,扎营在潭水边,夜幕降临后,几个人点了篝火,围坐在篝火边上。有人提议说鬼故事,一开始还挺吓人的,那些小姑娘被吓得直往男人怀里钻,说了一会儿后,也就没什么意思了,这时另一人提议,说吊颈岭常年都有人前来自杀,简直就是缩小版的自杀森林,不如大家分成几组,去林子里探险,看看能不能找到上吊的尸体。 此话一出,女生纷纷吓得尖叫,沈辰逸见效果不错,于是从包包里掏出一沓现金,作为本次游戏的奖励,谁要是第一时间找到尸体,就能获得这笔钱。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说的就是这群年轻人,看到钱后,原本胆小的姑娘们都咬着牙入了林子,大家组队,一个女生搭配一个男生在林子里转悠,说是转悠找尸体,其实做什么,大家心里都有数。 很快,林子各处就发出了一阵一阵不可描述的喘息声。 沈辰逸带着一个中、美、日混血的18岁女生小可进了树林,到了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他猛地吓了小可一跳,吓得她浑身都瘫软了。 他顺势搂着女生纤细的腰,将裙子掀开,周围一片黑暗静谧,连鸟兽虫鸣的声音都没有,巨大的恐怖刺激着他,他疯狂地从后面把那姑娘给上了。 完事后,他倒是舒坦了,这时才想起姑娘没声儿了。 沈辰逸拍了拍小可的屁股:“怎么了?爽晕了?” 那姑娘没有任何回应,身体变得僵硬起来。 他觉得不对劲,赶紧打开手机的手电照去,结果发现,小可依旧保持着弯腰俯身的动作,他绕到前面一瞧,差点没吓死,小可死了!是吊死的,就这样弯腰吊死的。 她死状很可怕,面部狰狞,紫色的舌头长长的伸出来,耷拉在下巴处,那一双眼睛暴凸出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他吓得屁滚尿流,一路惨叫地跑回去,他想不通,一个大活人,怎么会弯腰吊死在树藤上呢?明明她抬起头,直起身子就不会死呀。 记忆里,小可在他掀起裙子时还挣扎过,后面……后面他被激情占据了头脑,便忽略了小可的反应。 回去的路上他越想越怕,首先是小可死得蹊跷,再者,他不知道小可是什么时候死的,一种女干尸的罪恶感和恶心感让他浑身发软。 好不容易跑到了营地,他看到一个女生背对着他坐在篝火前,正往里面添柴,这个人不是小可又是谁? 他吓得步步后退,小可转过身来,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沈少,过来啊。” 他摇头,小可笑着说:“刚才我们不是玩得很开心吗?过来啊……” “鬼、鬼啊……”沈辰逸疯了似往外跑去,刚跑没几步,就感觉被什么东西碰到了头顶,抬头一看,是小可的脚尖,她整个人如风干的腊肉挂在树枝上,随风摇晃…… 牙叔喝了一口茶,润润喉:“第二天,沈辰逸醒来后发现自己没死,就报了警,警察来后发现,他们这一伙人都活着,没有人死,而且,据小可说,她胆子天生就小,那晚刚跟沈辰逸进了林子后,她就吓昏了过去。” 事实,警察也是在林子边缘找到的她,既然小可晕倒了,那……跟着沈辰逸进树林的人是谁?又是谁跟他啪啪啪了? 太多无法解释的事让警察也皱起眉头,甚至怀疑他们嗑药了,但那晚,他们确实没嗑药,检查不出任何问题后,警察就离开了,不过,从那之后,沈辰逸就时常会见过那个吊死的女鬼。 这鬼也算是积阴德吧!活活把一个醉生梦死的阔少爷逼得性情大变,变得连沈家长辈都不认得了,他开始早睡早起,锻炼身体,饲养宠物,偶尔还管管公司的事,简直成了别人家的孩子。 如果,不那么疑神疑鬼的话,就完美了。 “他现在总觉得自己身边有鬼,一天到晚就往我这儿跑,我给他收过鬼魂了,那吊颈女已经不在了,可他还是害怕啊,估计吓出心理阴影了。” 听到沈辰逸的故事,我很难将他现在的形象和之前那个花花公子联系起来,他衣着得体,笑容温和,而且满脑子都是生意经,就像开窍了一般。 我终于理解为什么他要一家、一家的扫荡镇宅的法器了,原来是因为这一茬。 不过这也加深了我对他的怀疑,如果……如果他从牙叔嘴里听说林家的玉水滴,知道玉水滴的镇宅作用,一切就能解释的得通了。 我还想从牙叔这个老滑头嘴里打听点消息,他一概不说了,我嬉皮笑脸道:“牙叔,你可真小气,这么好的活儿都不介绍给我,镇宅的话我可是行家里手,让我赚一笔如何?” “你啊还是别浪费时间了,他身边压根没鬼,就是心里有鬼。” “正好啊,遇到个二百五,能诈一笔算一笔。” “你真想去?” “那是……最近穷啊,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所以得常常来你家混饭了。” “你这个丫头,一天到晚就知道坑我。”他没好气地拿出一张卡片,是POP酒吧的VIP金卡:“今晚有party,你自己去内场找他吧。” “行,谢谢牙叔,我的亲叔叔……” (喜欢本书的朋友,欢迎加入QQ群:784290002姑娘等你哟~) 207.喝最烈的酒,泡最美的妞 提起POP酒吧,过去的回忆止不住的涌现,那会儿我和莽子刚来江城,就是两个半大的孩子,还是在牙叔的带领下第一次来酒吧。 那时我觉得POP比较吵,而且骚扰的人也挺多,挺不喜欢的,但好在身边有朋友陪着,也没吃过亏,一来二去的,也就熟了,这里的酒保、老板经常会请我喝酒。 POP在江城很有名,因为里面有“特殊”服务,需要持VIP金卡的人才能入内,我和莽子当年求了牙叔好久,他都不肯贡献出自己的金卡,现如今竟然那么大方? 真是不敢相信啊。 我拿着这张卡,在牙叔家混了一顿饭吃,令我奇怪的是,曼妮姐一直未露面。 “牙叔,曼妮姐呢?” “她啊,跟几个小姐妹去泰国玩了,你没看朋友圈吗?” “最近还真没怎么看。” 我埋头吃饭,吃完后待到了近10点,也就是POP酒吧最热闹的时候,才直奔而去。 穿过热闹的人群,我趁机卡了一下跳舞小姐姐的油,径直来到吧台,酒保大哥朝我点头:“小林师傅,好久不见。” “是啊……” 他望着我身后:“莽子呢?” “他……没来。”以往都是他陪着我来喝酒的。 “照旧吗?” “今晚不想喝大都会,给我上最烈的酒,我要泡最美的妞。” 酒保看着我:“你确定?” “嗯呐。” 他笑了,调侃道:“我这儿没有最烈的酒,也没有最美的妞,这些啊,都在那扇门里。”他指着左边通道的一扇鎏金大门,我笑笑,以前我想喝烈酒时,他就会用这个话搪塞我,看准了我没有VIP金卡,进不去。 结果今天,我让他失望了,霸道总裁式地亮出金卡。 酒保瞬间惊讶,而后又一副秒懂的样子:“看来牙叔觉得你长大了,该见见世面了,快去吧,里面有party!” “等着,我去里面喝一圈再出来找你。” 我拿着金卡,进了门内,内心有点小忐忑,小紧张。甬道里是一片富丽堂皇的装饰,有点像《满城尽带黄金甲》里的宫闱布景,周围的门内传来一些乐声,夹杂着令人血脉喷涌的呻吟。 偶尔有些男人从身边经过,都用不怀好意地目光打量我。 穿过甬道的过程真是十分漫长,就像穿越时空隧道,我头也晕乎乎起来,好不容易走到尽头,推开门,就看到了一副从来没见过的画面。 头顶是一个全景360度的球形巨幕,魔幻的图案和彩色的激光不知从什么地方射出,让天地都旋转。 下面的梯形水池中央,躺着一只老虎,那不是模型,也不是雕塑,而是活生生的老虎,还在动,嘴里还在呼气。 那老虎似喝醉了酒,昏昏欲睡,背上趴着眼神涣散的驯兽美女,周围很多男男女女围在老虎旁边嬉戏打闹,有些人甚至醉卧在老虎的爪子边上。 看到这一幕,我再次感慨,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 场下池子里,妖娆的灯光撩拨着每个人的脸庞,男男女女不管认识还是不认识,都在一起窃窃私语,空气中弥漫着荷尔蒙的味道。 看到他们身穿比基尼的模样,再看看我把自己包得像个粽子,顿时觉得土味甚浓啊! 一个服务生从我旁边幽幽经过,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了8杯造型各异的酒水:“你好女士,请选一杯吧!” 我指着黑色这杯:“这是……” “黑风朗姆。” 我又指着棕色的这杯:“这个是?” “山茶仙子。” 我突然被中间包裹的一杯森绿森绿的酒水给吸引了,就像某人的眼睛,在黑夜中召唤着我:“这杯叫什么?” “恐怖绿魔。” “绿魔?就是《复仇者联盟3》里,那个大块头绿魔?” 他点点头。 “我喝了会变绿吗?” “或许吧!” 他的笑带着某种魔力,似乎在说:选它吧……选它吧…… “好,我就要恐怖绿魔。”我端起这杯酒,扫视了一眼大厅里的人,没有我要找的那位。 我坐在阶梯边上,夜色下所有的故事都是属于他们的,并不属于我,我只需要找到沈辰逸,接近他,把他灌醉,然后套话就好。 我将酒杯放在唇边,绿色的液体正滑进我的嘴里,猛然间,一个穿着红色机车服的身影出现,捏住了我的杯子:“绿魔,酒精含量89.5度,你确定要喝吗?” 看到他,我活活将嘴边的酒倒了回去:“是你?” 我心跳加速,果然,还是被我等到了! 我看着他,穿戴整齐,比下面的人保守多了,今晚应该不是来找妹的。 几个女生看到他来了,其中有个还是波斯猫,金发碧眼的,比基尼下的两个大木瓜呼之欲出,她们像苍蝇一样凑了过来。 “沈少……” 我赶紧躲开,她们身上的香水味差点熏死我。 沈辰逸微微一笑:“不好意思,我有女伴。” 他瞥向我,这是拿我当挡箭牌啊! 我去,真特么不要脸。 那几个女人看着我,就像在看一个乡下进城的土鳖,虽然眼神不屑,表情不悦,但还是识相的走开了。 我尴尬地一笑:“沈少还真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啊。” “还好。”他手里拿着一杯黑色的饮品,上面冒着泡泡,我问:“你这是黑风朗姆吧,多少度?” 他凑近我,灼热的气息喷在我脸颊:“零度。” “啊?这……” “闻闻。”他递到我鼻子前,我一闻,居然是可乐! “不是说里面必须喝酒吗?” “我是例外。” 我心急如焚,既然他不喝酒,我怎么灌醉?怎么套话呢? 我决定采用激将法:“沈少……” “叫我逸吧!” Yi……这个发音的名字,在我心里,只属于一个人。 “不好!”我直接拒绝了。 “那就叫我小哥哥。”他脸上闪过失望和不悦,嘴角都下跌了。 “这个行。” 我开口道:“听牙叔说你之前是浪里小白龙啊,怎么今天到酒吧来吃素了?” 他意味深长地说:“每一座城市的酒吧,都有它的独特故事,灯红酒绿里浓缩着我们最熟悉的记忆,今夜,我是来找回忆的,不是来喝酒的。” 说完后,他起身:“这里太吵了,我们换个地方吧!” 我求之不得啊,不过在临走前,我还是偷偷喝了两口恐怖绿魔,姐姐好不容易拿着牙叔的VIP卡进来,见到了最美的妞儿,当然不能错过这最好的酒啦。 我刚刚尝出点苦酸味,见沈辰逸走远,赶紧放下酒杯追上去:“等我啊小哥哥……” 他脚步轻顿,果然慢了很多。 我气呼呼地跑在后面,妈蛋,要不是觉得他跟玉水滴有关系,我特么才不叫他什么小哥哥,明明年纪就比我小,好吧? 又是走过冗长的走道,到了鎏金大门前,他对我说:“准备好了吗?” “嗯?” “准备好的话,跟我跑出去……” 208.错开阴阳眼 他轻数一二三,接着推门跑了出去,周围的人看到他捂脸出来,就算只露出一双眼睛,也立刻认出了他。 “沈辰逸……” 那些迷妹,还有举着相机的狗仔冲过来,保安拦都拦不住。 我跟在他后面,最开始也是一路奔跑,后来直接被追着他的浪潮给淹没了,转念一想,我跑什么?这些人追的是他,关我屁事啊! 于是放慢呼吸,慢悠悠地出去了,临走时还跟酒保小哥打了个招呼。 去到外面,我一个人凌乱在风中,门口早已没了沈辰逸的身影,只有几个酒鬼,马路边停了一些车,一个个虎视眈眈,都是来“捡尸”的,所谓“捡尸”就是等那些姑娘喝醉了,烂醉如泥像具尸体时,赶紧冲过来拎走打炮。 世道危险啊,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每次来酒吧都要莽子陪着了,我可不想第二天醒来躺在一陌群生人怀里。 见我从里面出来,周围车窗伸出了好几双眼睛,都被我一一给瞪回去了,老娘还清醒着呢,谁敢过来,我学容嬷嬷,见一个扎一个! 很快我就发现不对劲了,因为他们看我的眼神,不像在看我,而是在看我身后。 我身后有鬼吗? 回头,对上一张油腻的大脸,这个人肥头大耳的,脖子特别短,身上穿着一件花衬衫,旁边还跟着两个马仔,其中一个化成灰我都认得,是那个鸡声音。 “勇哥,看啊,这是谁啊?” 看到是阿勇,我心头一紧,江边发生的那一幕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里。话说当日为了给他一个狠狠的教训,我对着阿勇的裤裆踹了两脚,又把鸡声音的牙给打落了,现在鸡声音的门牙还是空的,说话都漏风,不知道阿勇的裤裆修复了没。 看到我,阿勇猥琐的小眼睛迸发出仇恨的光:“喲,是那个小辣妹啊。” 我想跑,却被他们的人围住了。 这几个人,有些面生,有些是当夜在江边被我揍过的。我心头一阵叹息,真是冤家路窄啊。 虽然他们人多,但这儿是哪儿啊?是POP酒吧啊!能让他们乱来吗?更何况老板还认识我呢。 我尽量保持镇定,挤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原来是勇哥啊,好久不见。” 我那小声音甜得哟,说得阿勇都眯着眼笑了,但这笑怎么越看越可怕啊。 “如果不是被你踹过两脚,哥哥还真是觉得我们有缘呢,一定会好好地疼爱你一番……” “既然都以哥哥妹妹相称了,还这么见外就不好了,对了,秦爷的身体怎么样?想当初在江边,还是我救的他呀。” 提起秦爷,他果然收敛了一点,但在鸡声音的怂恿下又开始斗志昂扬:“秦爷,好着呢,他还叫我好好招呼你呢!” 说完,他们几个围拢上来,我赶紧一脚踹那最弱鸡的鸡声音,找到突破口冲了出去,沿着大马路一路向前跑,几个人在后面追,个个都是彪形大汉,喘着粗气追上来。 我咬着牙拼命跑,心知今晚跑不掉一定会死得很惨,结果跑着跑着,突然身后没动静了。 一阵刹车声远远地传来,我躲在大树后面,看到一辆白色的宝马车直接开上了人行道,横在那群人面前,鸡声音高调的骂了一句:“谁特么开车不长眼啊?” 结果下一秒,所有人都怂了。 那车里的侧脸,好像是沈辰逸啊,宝马车的车牌也很眼熟,尾数是三个九。 不知道他们交谈了什么,阿勇等人对他又是点头又是鞠躬的,好一阵才离去,他们走后,宝马车倒回到路上,开到我跟前。 沈辰逸按下车窗:“上车。” “你跟那群人……认识?” “不认识。” “那你?” “我认识他们秦爷。” 我想起牙叔说,沈辰逸的家里是大企业,估计黑白两道都有关系吧,于是说:“谢谢。” 我仍惊魂未定,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刚才好险,要是没有沈辰逸,我再跑一条街估计就得歇菜了,明天的新闻头条妥妥的没跑了。 他淡淡地裂开嘴,双手握着方向盘,时不时看我一眼:“谢什么,我只是不想今晚去山上没人聊天。” 说完他开车上路,油门踩得太猛,差点没飞出去,我还是系上了安全带的,都往前倾倒,更何况是他车上挂着的这些护身符、水晶葫芦还有一些辟邪的小摆设。 这画面也忒搞笑了,在外他是男神,开着豪车,结果车里全是法器。 “你真那么怕鬼?” 他不说话,我自顾自笑了起来:“牙叔说你身边已经没有鬼了,有什么怕的。” “谁说没有鬼。”他压低嗓音,下巴点了点街边的空巷:“在那里,就站着一个女鬼,女鬼身上穿着一身红衣服,直勾勾地望着走来的两个女孩。”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前方果然有两个晚归的白领正朝着巷子走去,刚走到那儿,其中一个瘦巴巴的就打了个哆嗦,沈辰逸说:“女鬼已经抱着她的腰了。” 虽然我没亲眼见到,但还是感受到了寒意,我会脑补啊! 他继续开车,对着前方一家夜宵店,老板在煮面条,桌边坐了三个男人,应该也是加班一族,一边吃面一边喝冰啤酒。 “在那三个男生的后面,有一个小孩子,像狗一样趴在地上,等着他们碗里的骨头……” 我看去,果然看到地上丢下的骨头莫名地移动了一下。 他的目光又朝着前方的路灯上扬起,那里挂着一个气球:“在那里……” “别说了!”我都有点心虚了:“我知道你的毛病了,你是被打开了天眼,不如这样,我帮你找个阴行师父,封了天眼,以后就看不到了。” “不,我想看到,这样,我就能知道谁是人,谁是鬼了。”他幽幽的说。 我觉得牙叔说得对,他已经被吓出心理阴影了。 得了,我就不劝了,让他乐在其中吧! 这一路,他不再乱瞟,专心开车,很快就开到了江城附近的老城墙脚下,停下车,他心虚地扫视了一眼周围,确定没见到鬼魂后,这才提起一袋啤酒往城墙上爬去,我跟在他后面,刚下车就觉得整个人不对劲了,浑身发热,四肢发软,头重得要命。 最可怕的是,我眼睛出问题了,眼前出现了一幅光怪陆离的景象,这些城墙都动了起来,掉下来的砖瓦自己飞上去了,斑驳的痕迹自动脱落,上面的杂草全都消失了,整个城墙焕然一新,就像刚修的。 一个人,穿着一身飘逸的白衣,站在城墙上面,我眯着眼睛看去,这不就是奕吗? 他不是去天庭了吗?怎么站在城楼上呢? 209.迷幻蘑菇迷幻夜 这个奕总是以不同的模样,猛地出现在我眼前……深邃眼瞳,宛若夹着细雨微风,让人心头悸动。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向我伸出手,翩若惊鸿! 我自然是忍不住飞奔而去的。 “奕,你怎么在这儿啊?你不是上天了吗?” 奕笑了笑,没有说话,像根柱子伫在那里,我死死地抱着他问:“你哑巴了?怎么不说话呢?” 然后扑上去又亲又抱的,就像个喝醉酒的女流氓,直到我被一个人生生地拉开,被人压住,老老实实地睡了一觉后,终于哆嗦一下冻醒了。 周围除了城墙上的景观灯,荒坡上漆黑一片,我靠在一个人的肩上,迷糊地醒来,他个子很高,肩膀宽大,身上穿着一件卫衣,袍子般的休闲服盖在我肩上。 男人没有睡,而是高昂着宽阔的下巴,远眺江城,手里握着一罐啤酒,轻轻晃着圈:“你醒了。” “我……我什么时候睡着的?” 他噗嗤一下笑起来,露出一排白牙,那神态让我恍惚了,像,真像一个故人。 “你刚才是不是偷喝了酒?”他问我。 “酒?”我有些记不清了,好像……好像是喝了,我赶紧看看自己,还好,衣服穿戴整齐,没被这富二代占便宜。 他指着不远处的一根柱子:“你刚才醉了,对着这柱子又抱又亲的,还叫我名字。” “我?叫你名字?” “是啊,你口里叫着逸,可不就是我吗?” 我翻个大白眼,富二代都有这样的通病吗?爱自作多情。 “先声明,我叫的可不是你。” “是吗?”他讪笑起来,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给人的感觉很像一个老朋友,他摸摸我的脑袋,一样的左手,一样的姿势,一样的笑意,我差点就在黑暗中认错了人,还以为是莽子。 “明明叫的就是我,还不承认,你们女人啊,嘴上说着……咳咳,身体还是很诚实的。”他指着自己的嘴:“看到没,都被你亲肿了。 我仔细看去,好像确实肿了,难不成我饥不择食,把他当成了奕? 吃亏吃亏了,我怒起!在一旁活动筋骨。 为什么要在我酒醉的时候亲啊,醒来之后都不记得了,唉,亏! “我吃了这么大的亏,都没说什么,你啊,今晚赚到了。”这男人看着倒是一脸帅逼样,没想到那么不要脸,要不是为了玉水滴,我才不陪他大半夜地蹲古城墙呢。 说完后,他的手移开,拍拍地上的砖:“快来,都给你焐热了。” 我的眼前又出现重影,以前小时候,每次去河边,莽子都要用手替我捂热石头,他说,女生不能坐凉的,会生病的,那股傻劲我至今都还记得。 我不安地坐下,揣测这个男人究竟是谁,是莽子吗? 那原本笑嘻嘻的脸,一秒严肃:“以后去POP内场,你记住,要滴酒不沾。” 我赞同:“那酒还真是烈啊,我只喝了两小口就醉得不省人事了。” “你应该庆幸自己只喝了两口,不然……三天三夜都恢复不过来。” “那么厉害,究竟是什么酒调的?” 他耐心地给我解释:“你知道阿姆斯特丹吗?那里有一种合法出售的迷幻蘑菇,人们吃了之后会产生幻觉,感官会变得异常敏感,有些神志不清的人,甚至会发生意外、自杀。” 我这才觉得后怕:“你的意思是,酒里加了迷幻药?” “是迷幻蘑菇的一种,对人的神经将造成不可修复的损伤。” 怪不得……他去那里只肯喝可乐,原来是个懂行的啊,不愧为浪里小白龙。 我想起那池子里的老虎和几乎赤身的男女,想来应该是喝多了吧。 他扬起头,咕噜咕噜喝完一罐啤酒:“所以,你应该庆幸遇到的是我,若是别人……你早被捡尸了。” “是……谢谢小哥哥不杀之恩。” “没事,哥哥今天心情好。” 我正琢磨着该怎么跟他尬聊,毕竟我俩也不熟,刚才我还产生幻觉亲了他一顿,感觉怪尴尬的啊。 冷场了一会儿后,他眼神迷离地转过来,望着风中凌乱的我:“如果我没记错,你是叫……林九九?” “是啊,我的名字可好记了,对吧!” “嗯……确实……”他若有所思,念念有词:“九九……九九八十一?你爸妈是看乘法口诀起的名儿吧!” 一模一样的话,我感觉浑身血液逆流。 “不如……我叫你八一妹子,怎么样?” 眼前闪现一副画面,胖嘟嘟的小男生期盼地看着我:“怎么样?八一妹子。” 而这个瘦巴巴的,剪着短发的小姑娘倔强地扬起头:“我才不要当妹子,我要当姐姐。” 小胖子傻笑:“好啊,那我就叫你八一姐!” 八一姐…… 眼泪,豁的掉下来,在黑暗中如流星划过,很快被夜色吞噬。 “你是谁?”我冷冷的问。 “我是谁?牙叔没告诉你吗?”他点开手机,在百度百科输入了自己的名字:“呐,自己看。” “不,你不是他。”直觉告诉我,沈辰逸的身体里,有我熟悉的影子。 “我不是他,还能是谁?” 我试探着问:“你是莽子吗?” “莽子?”他琢磨了一下:“好奇特的名字。” “博易呢?这个名字熟吗?” 他单纯又无邪的眼神,透露出大写的无知:“名人吗?混哪个圈子的?” “罢了……”他不是莽子,莽子已经死了,他的生魂不知去向,我究竟在瞎想些什么! 我拍了拍自己的脸,清醒了几分,想起了跟他前来的目的,试着套话:“你见到鬼,也有一段日子了吧?” “是啊。”他把身上的护身符、佛牌、观音挂坠亮出来给我瞧:“只许看不许摸哦,开过光的。” 提起这件事他就后悔:“都怪我太年轻,以前总是想去找鬼,拍到鬼魂,结果……当我真的遇见鬼后,发现并不好玩。” 然后他眼神瞟向我身后,我背上瞬间起了鸡皮疙瘩,这阴阳眼还真是吓人呐! “我身后……有什么吗?” 他凑近我耳边:“有……” “有什么?” “有个……飞蛾!” “你耍我!” “我可没耍你,枉你还是个师父,胆子那么小。” “是啊,我胆子小,你能不能借个什么法器给我戴戴?” “行啊,你想要什么?” “女人嘛,当然要戴玉啊。” “什么玉?” “就是那种水滴状,玉里有流动水珠的翡翠玉啊。” “这个啊……我好像见过。”他一本正经地想:“不过,好像又没印象了……” “好好想想!” 210.玉水滴下落 他想了老半天,我也期待了老半天,好不容易想起来了,他说:“我在牙叔那儿见过……”接着大喘气:“图片!” “滚!”浪费我时间,我也是醉醉的了,放着邵成不照顾,放着真相不去找,居然来陪一个小毛孩,我真是个二傻子啊。 “得了,你这儿既然没货,那我走了。”天已经露出白肚皮,看看时间,快早上六点了,山下的楼房亮起星星点点的灯光,早起的鸟儿要捉虫吃了。 沈辰逸见我起身离开,突然拉住我的手腕,吓了我一跳。 他高声说:“你这人,也太现实了吧!翻脸比翻书还快。” “那当然,不然呢?” “我还以为,你接近我,跟其他女人一样,后来发现,你比其他女人更有新意。” 他不说,我还没觉得什么,听他一席话,我反而不想走了:“说说看。” “你这个女人吧……说实话,挺美,美得还很特别。”他端详我的脸:“有灵气,有活力,特别是一双眼睛,透着桀骜不驯。” “谢谢夸奖。” “性格嘛,像个小男孩,不矫情、不粘人。” “看人还挺准的,阅女无数啊!” 跟他说话,我反而没那么多套路,该怎样就怎样,直来直往的,爽快。 他笑了,微光照在他的脸上,透出小鲜肉特有的光泽度:“而且,你是唯一一个可以跟我聊鬼的人。” 是吗?我还以为只要有钱,他跟人聊什么都没问题。 “所以……我觉得……你还有点意思。” 大家都是成年人,我当然知道他嘴里的‘有点意思’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我和他之前认识的那些小女人不一样。虽然我接近他确实是有目的,但,不是为了他的人,而是为了我林家的传家宝。 “既然你都坦诚相待了,我也就不绕圈子了,我问你,前几天,你是不是去过市医院19楼神经内科取走了一块玉。” 我这话,说白了就是在质问他,是不是去当小偷了,一般人听到后铁定得上火,可他却波澜不惊,给了我一个咋舌的回答:“是。” “我去!还真是你,你刚才干嘛骗我!” “也不算骗,我确实是从牙叔那儿看到的图片,当时就觉得这玉很特别,很有眼缘。”他一副我看上了你的玉,是你福气的霸道总裁既视感:“当时我就说,给牙叔买下来,可是他说,这是一个无价之宝。” “买不到,你就去偷?” “别说那么难听,我明明是跟那个大妈换来的。” “不可能,我二婶怎么可能换给你。”这是林家的传家宝啊,她不可能那么糊涂。 “这件事,你可以亲自问她……” 我一口老血涌在胸口,二婶现在少了一魂,就跟疯子一样,我怎么问? “罢了,不管是拿还是偷,你开个条件吧,把玉水滴还给我。” “条件……自然是要开的。”他色眯眯的盯着我,我捂紧衣裳:“别打我主意,我报警的。” “报警?江城黑白两道都得给我几分颜面,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我以前做过多少混事,哪次不是很快就压下去了。” 有钱就是有特权啊! 只是我想不通,他那么有钱,偷东西找个惯偷就好,干嘛自己上阵呢,我问他,沈辰逸再次强调:“我是去换,不是去偷。” “换东西,需要伪装、需要避开摄像头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又一次耍起无赖了。 现在,我可以确定玉水滴就在他手里,既然说要开条件,那就开吧:“说说看,你的条件。” “我想要你……”他说到这儿,停顿了。 我去,赤裸裸的耍流氓啊:“对不起,老娘卖艺不卖身。” 他哈哈笑起来:“谁说要你卖身了?我想请你替我镇宅。” “早说啊!你这人有毛病,说话总是大喘气儿。” “不过,我这宅子可不好镇啊,你去了就知道……” “行,我欠了你的,我东西被你拿走,还得付出劳动力换回来。” 知道玉水滴的下落,我就放心了,至少我追寻的方向是正确的。 说话的功夫,天已经亮了,沈辰逸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不聊了,回家吧。” 我和他约好了下次见面的时间,交换了电话,也得知了他的地址,他说让我就在家等着,会亲自来接,这服务还真挺到位的。 回去后,我没时间休息,先去江景公寓看了邵成一眼,仍在恢复期,不过情况有些不妙。 我进屋时,正看到冥王、钟馗和地府的几位冥界护法围着石棺,在尽全力地救他,其他人根本无法靠近。 砖灵在一旁脸色很差:“九九,你终于回来了。” “怎么了?我就出去了一个晚上,怎么变严重了?” “我也不知道,在你离开后,邵成突然泄了一口气,若不是我发现得早,他已经灰飞烟灭了。” “什么?” “不过你别担心,冥王他们在竭尽全力救他。” 我看着这一群人围着邵成,总觉得他的身份不止阴阳摆渡人那么简单,能让地府的这些大神出马,日日疗伤,怎么可能只是个小角色? 我想问,可是他们谁也不搭理我,好像很讨厌我的样子。 等邵成稳情况住后,冥王和护法们又一次匆匆离开了,照例是钟馗大叔留下,确定没事后才能最后消失。 看到钟馗忧心忡忡的样子,啤酒肚都消瘦不少,我走到石棺边,迎面一股尸臭味和阴气从棺内冲出,冲向我面门,要不是他眼疾手快拽我离开,我早就被掀翻了。 “你这个女娃,明知自己是守宅人,还要靠近。” 是啊,我是守宅人,我的血能驱邪治鬼,跟阴气相冲,太靠近或许对邵成不好。 看到邵成那半透明的脸,抿紧的双唇,一副饱受折磨的模样,我就跟他一样的痛苦,一样的难过,但偏偏我什么都不能做,我会的那套,全都派不上用场。 见我们苦大仇深样,钟馗大叔摇头道:“你们俩啊,还真是冤孽啊!” 我觉得他话中有深意,正巧也想问问邵成的身份,便把他拖到沙发上:“大胡子……你什么意思?” 他已经习惯了我叫他大胡子,最开始还挣扎一番,现在直接不理会了:“我们都劝过他,他是阴人,跟你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要么你被他克死,要么他被你弄死。” 然后钟馗不说了,伸出手:“有烟吗?” 我和砖灵都快吓傻了,钟馗还抽烟? 他托着太阳穴,沧桑男人的既视感:“戒了好多年了,突然想抽一杆。” 砖灵立马飘走,回来时手里多了一包福贵烟,我白了他一眼,居然买那么贵的烟,一包要50呢! 肉疼啊! 钟馗取出一根,我亲自给他点烟:“我觉得我和他相处起来挺好的呀,没毛病啊。” “那是因为,这个傻小子做了牺牲啊……” 211.拔鬼根,装鬼眼 邵成做出了牺牲? 钟馗动作老道地抽烟,吞云吐雾,猛地吸了一杆后,才缓缓道来:“其实,他很早就知道跟你体质不合了,还专程请教过我这个问题。” 钟馗告诉我,不仅我跟邵成在一起时被阴气冻得浑身难受,他也被我身上的守宅人血灼烧得痛苦,可是,他却从未在我面前表现过一丝一毫,反而一次又一次地陪伴着我,正常得我都没发现他身上的异样。 “我是个粗人,不太明白所谓的感情,你们就是那刺猬,相互靠近就会刺痛对方,为什么还要在一起呢?邵成这傻小子说,那就让他拔掉身上的刺,这样你就不会痛了……” 拔掉身上的刺? “你知道吗,仙有仙骨,鬼有鬼根,拔了鬼根,就是放弃六道轮回的机会,就像你们人,被抽干了精气神,换了血,抽了筋,还能叫完整的人吗?可是他,为了不让身上的阴气影响你,竟然去求冥王拔掉他的鬼根,简直就是地狱第一大傻子!” 拔了鬼根,这句话听着就很难受啊,我没想到他竟然会放弃轮回的机会,只是为了跟我在一起,而我只是个凡人,总有生老病死,死后顺应天道,又得轮回转世,到那时,他该怎么办呢? “不止如此,他还去修了肉身,你知道吗,阴人修肉身,是犯大忌的,不过……后来发生的那些事证明,好在他修了肉身,反而弄巧成拙了。” “什么意思?” “他没告诉过你眼珠的秘密?” “紫色那个?” “是啊。” “没有。” “唉……”一阵长长的叹息:“邵成的阴身,介于阴阳两界之外,反倒成了一个绝好的容器。” “容器?” 钟馗问我:“你可知阴间的鬼眼?” 我摇头,闻所未闻,砖灵插嘴解释道:“阴间有自己的戒律和规矩,世间鬼魂前往阴司报道,第一站便是土地庙,亡者肉身四大分解后,便灵魂离体,将前往附近的土地庙去报道,清洗面庞,领取通往阴间的文书,踏上黄泉路。” 黄泉路上无老少,待鬼魂走完黄泉路,去到望乡台,落下伤心悔恨泪后,就会前往恶狗岭,这是一个必过的关卡,恶狗岭的恶犬可分辨鬼魂之好坏,如作恶多端的人,将会尝到被撕咬的滋味。 接下来就是金鸡山、野鬼村,抵达迷魂殿后就彻底无法还阳了,唯有硬着头皮去到酆都鬼城报道,入了酆都门,就是真正的鬼了。 “阴司的规矩至今都有条不紊,便是依托这鬼眼的功劳。”鬼眼不是鬼的眼睛,而是鬼界的法眼,鬼魂一步步前进,一道道关卡,皆是鬼眼所指引、所创造,所以,如果鬼眼出了问题,地府将会大乱。 说到这儿,钟馗大叔就气得摁灭烟头:“就上次,上次那个江川大学闹鬼,把青……”他隐晦地避开了:“把那个溶洞搞得鬼门大开,鬼魂趁此机会冲了出去,而外界也有些力量入了地府,影响了鬼眼,鬼眼差点失控,若不是冥王与我等共同护法,鬼眼早就损了。” 我想,这股力量应该跟那个邪家有关。 “后来,我们用了很多办法,都没办法恢复鬼眼,却意外发现,邵成这小子修炼的阴身竟然可以让鬼眼安定,便将他作为容器,养着这鬼眼。” 所以,这就是他为什么突然之间变成双色妖瞳的原因,也是冥王等人为何那么看重他的原因。 我明白了许多,但觉得故事还没完:“以邵成的性子,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地答应你们,为社会做贡献。” “那是当然,他跟冥王欠了一个契约,具体是什么内容,我也不清楚。总之……我知道,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能跟你在一起,一个统领十万阴兵,令我等都不敢小觑的大帅,活活变成了没毛的刺猬。” 我的目光移向石棺,邵成,你为什么那么傻,为什么不告诉我? 怪不得……怪不得我跟他在一起后再也没有任何排斥的反应,他就像一个活生生的人在我面前,如果不是因为重伤,我都快忘了他是个阴人。 这个傻瓜,原来一直都在默默的为我牺牲。 我不爱哭鼻子,可最近眼泪越来越多了,我觉得自己很对不起他,为了我,他放弃了一切,可我呢?我却对别的男人动心,甚至发生关系,我一次次地拒绝他,一次次地伤害他,还以为他对我用强是在折磨我、侮辱我,谁知,他更伤。 砖灵给我递纸巾:“感情就是这样,总有一方会付出更多……” 听到钟馗的话后,我开始理解邵成的痛苦以及他的暴戾,也开始重新正视他与我之间的感情。 “一直都是他为我付出,我又能为他做些什么呢?”我有点难过,连最基本的接近他都做不到。 “你真想帮他?”钟馗问。 “想。” 钟馗手心里变出一块合欢花的名牌,我一点也不陌生,那上面是我和邵成的八字:“你们已经成了亲、拜了堂,还差一步就能缔结永世的缘分了。” 我看着那名牌,耳边再度闪过一道呜呜的呼啸声,是风声,又似哀鸣。 脸颊闪过一阵轻呼,比风还快:“别答应他!” 是奕的声音! 我扭头去看窗外,却只能看到透亮的天和远处的江景。 难道是昨晚的酒还没清醒?怎么总是出现幻觉? 钟馗说:“只要你滴上你的血,缘分就缔结了。” 我看着那名牌,合欢花异常刺眼:“缔结之后又怎样?” 钟馗告诉我,缔结之后,我就可以以邵成妻子的身份,去帮他取一个救命的东西,这个东西存在于一个阴墓之中,有镇墓兽守护,就连他和冥王都不敢轻易得罪。 我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仙墓,这家伙,不会想让我放出仙墓吧! 他说不是,这个墓是一个人的墓,关于他的墓地,曾被记载在红崖天书上。 听到红崖天书这个关键词,我脑海中不自觉出现了爷爷的音容相貌,他好像曾经跟我提起过参透了红崖天书,去替朱允炆守墓好几年,难道是那儿? 钟馗没有明说,只是拿着牌子在我面前明晃晃的闪过:“要不要去,你可以自己决定。” “如果我不去,邵成会怎样?” “不好说,很可能撑得过去,也很可能会……魂飞魄散!” 212.勾走替身 我感觉被压得喘不过气来,所有的一切都化成可怕的大手,将我死死按在水里。 脑海中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如果……他撑不过去,你们会怎样对他?” 我问出口,是有原因的。现如今鬼眼在他身上养着,他成为了一个容器,所以冥王等冥界神仙才会尽全力地救他,但如果……他已经废了,救不回来了呢?冥王他们会怎么做? 钟馗很认真地对我说:“我们会放弃他!” 这是预料之中的结果,虽然残忍,但却是事实。 “冥王已经在找新的宿主了,所以……邵成的时间不多了。”他把合欢花的名牌放在桌上,人在我面前渐渐变淡,离开了,离开之前留下了一句话:“去不去,你可以选择。” 钟馗走后,我瘫软地陷在沙发里,砖灵给我倒了一杯牛奶,他拿起那合欢花的牌子,在掌心中反复地揣摩着。 良久,我决定了:“砖灵,把刀给我。” “你真的要滴血?” “不然还能怎么办?你没听到吗,他们想放弃邵成了。”一旦邵成撑不住,为了鬼眼的安全,他们就要换掉宿主,没有他们的支撑,邵成可能活不过一夜。 “你先冷静,听我说完。”砖灵把名牌收了起来:“我在冥界待了那么多年,从未听说过要缔结缘分才能救人的说法。” “是吗?” 他点点头:“我觉得这件事有点奇怪,如果他们需要你去下墓找法器救他,直接去就是,何必要缔结夙世缘分?” 砖灵的提醒如当头棒喝,刚才我只顾着担心去了,还以为缔结了缘分才能下墓,但砖灵的话让我明白,并没有这种说法,钟馗为什么要套路我呢? 砖灵说,他也不知道,然后眼神瞟了一眼房内,我总觉得他知道些什么,但他死活都不肯说。 不说就不说吧,我已经一团乱了,在众多的麻烦中,我必须要找到最紧要的问题优先解决。 现在最紧要的就是邵成的性命,还有换回玉水滴,玉水滴已经知晓,就在沈辰逸手里,我也就不急了。 某些记忆开始慢慢地涌现出来,关于红崖天书的事,我好像有印象,那会儿我在医院里,我为什么住院?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砖灵,我问你,我爷爷最近是不是来找过我?” “是。” “是不是在医院里?” “是!” “我为什么会住院?” 他动了动嘴唇,然后说:“因为你发烧了啊,都快烧傻了。” “是吗?” “不然呢?” 这就对了,我想到爷爷说他曾经参透天书,找到了一个帝王墓,为了续命偷用了禁术,帮朱允炆守墓五年,延长了十年的寿命,虽然钟馗没有明说是什么墓,但跟红崖天书有关,或许爷爷能知道呢? 我请砖灵帮我一个忙,去林家一趟,在门上挂一封信,爷爷或者老猫爷爷的傀儡必定就在附近,看到后他会给出答案。 “好,我可以去,不过……要过了今晚。” “为什么?” “秘密。” 我觉得砖灵也变得怪怪的了。 夜里,我在老屋翻来覆去地睡不着,黑暗中,我感觉有个影子在接近我,这个人个子不高,只有一米三左右,但手脚都比较长,走动的动作有些夸张。 正当我想看看时,突然动不了,喊也没用,典型的鬼压床,只不过别人是睡着了被压,我是醒着被压。 这个人不是阳间之物,身上有一股来自幽冥地府的阴气,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冲着那张牙舞爪的动作,我就预感不好。 情急之下,我瞥见了床头柜上放着的一个熊娃娃,这个娃娃还是老猫爷爷送我的,当时他就曾说过,遇到危险,就想着熊娃娃的模样,傀儡术就会生效。 我拼命的想,可是想了半天,还是没用啊,我依然被压着,动弹不得,就连咬破舌尖,挤出舌尖血的力气都没有。 黑影近了……我屏住呼吸,心想,这次遇到厉害的角色了。 我屋子里法器众多,且布下过阵法,这个人随随便便就能进来,并非一般的鬼魅,看来我林九九今夜要倒霉了。 正想着,就听见那黑影子在脑后嘻嘻笑了一声,竟然是个小女孩的笑声。 女孩? 可惜我看不到她穿的是不是红衣。 小女孩爬到我脚边,往上攀爬而来,嘴里一直发出嘻嘻声,我的魂都要吓掉了。 “姐姐……”女孩趴在我耳畔说:“姐姐,陪我玩好不好?” 滚!我在心里怒骂,哪里来的鬼丫头,再不走,我弄死你! 结果……却听到枕边传来了一句轻轻的呼声:“好……” 这不就是我的声音吗? 我感到身边有什么东西正在移动,起身、穿拖鞋、走到门边……就在开门的一瞬,那人影出现在眼前,是穿着睡衣的我! 一模一样的我! 只不过神情呆滞,被一个小女孩牵着走。 红衣小女孩! 我猛地从床上惊醒,发现身边躺了个一模一样的我,这个人简直就是我的克隆版,有呼吸、没心跳,就连睡觉时会吧唧吧唧嘴的动作也成功复制了。 我猛地看向那只小熊,似觉得小熊也在黑暗中看着我。 难道,傀儡术真的起作用了? 竟然连这个小鬼也能骗过! 我赶紧起床,赤着脚追到客厅,发现大门已经敞开了,红衣小女孩带着另一个我款款走了下去,向着江边去了。 千算万算,谁能想到红衣小女孩竟然把算盘打到了我的头上! 我见他们还未走远,赶紧回去从箱底找到一把纸伞,这是当初白晓慧撑过的白纸伞,纸伞阴气十足,撑伞行走,能遮住我身上的阳气。 同时,为了不让红衣小女孩发现我身上的三把火焰,我把头顶、两肩的火焰给灭了,迅速背着我的牛皮袋子出门。 一路远远的尾随着红衣小女孩前进,我还以为会去奕的别墅,毕竟鬼差跟过她,就是在奕那儿消失的。 结果出乎意料,红衣小女孩领着我,竟然朝江景公寓的方向走去,走了好久好久,走了快一个小时…… 大半夜,一个脸色乌青,穿着红裙的小女孩,牵着一个痴痴傻傻的女人在街上行走,她们身后跟着一把白纸伞,纸伞下是一个游魂般的人。 她们在前,我在后,跟着进入了江景别墅,等我赶到时,发现小女孩竟然晃悠悠的进了邵成的房门,门半敞着,里面有人在说话,我不敢进去,站在门口,耳贴着房门,静静地听…… 不好意思哦,今天加更的一章要晚点咯,姑娘今天很忙很忙~ 213.最长情的告白 一阵缓慢的脚步声在屋里徘徊,傀儡术替身的鞋底摩擦地板,里面的气氛安静又诡异,我敢冒然露面,生怕打草惊蛇。 现在想想,真是一阵后怕,若不是老猫爷爷未雨绸缪,给我准备了个替身娃娃,今天被糊里糊涂牵过来的人就是我了。 我想不通,红衣女孩来这儿干嘛?她跟砖灵或是邵成有什么关系? 就在猜测间,砖灵传来一声惊呼:“你把九九带来干嘛?你想对她做什么?” 砖灵在里面疯了似的大吼大叫,看来红衣小女孩跟他没关系,我松了一口气。 “邵成,你不要一错再错了,好吗?”砖灵的话在黑暗中爆发、再消散,却没人回答他。 砖灵暴躁地走到房间内,声音变小了一些,但还是依稀能听见:“邵成,你究竟想要什么?你想得到九九,老天已经成全你了,还想怎样?” 一阵风,从门缝里猛地刮出,门板嘭的一声拍在我的脸上,砖灵终于得到了回应。 “我要想的……是与她生生世世在一起!” 是邵成! 他不是昏迷了吗? 耳边是砖灵步步后退的脚步声,一边退出一边说:“你果然是装的!” 装? 我的想象力很丰富,一个装字会让我想到很多,但我却不敢去想,我不相信邵成是这样的人! 邵成把他逼到角落:“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里面不知发生了什么,好像在打斗,茶几上出现一阵响动,某个大件的物体被摔在上面,听着就很疼。 “你为什么要阻止九儿呢?难道你没听说过,宁拆十座桥,不断一门亲吗?” “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得到她的。” “那又怎样?至少,我可以得到她!”邵成的声音好冰冷,好陌生,带着死人的味道,没有一丝人气,跟我之前认识的邵成完全是两个人。 我不知道邵成本来就是这副模样,只是我没发现,还是说,他一直都这样,是我不愿承认呢? 我脑海中闪过一些不愉快的记忆,泳池、鬼娶亲、古色古香的老宅子、拜天地……还有酒水里下的药,好像离我很近,却又捉摸不到。 “只差最后一步了。”邵成说:“我做了那么多,就是希望能跟九儿在一起,你根本不懂我对她的感情!” 砖灵咳了一下:“我不懂?”他冷哼一声:“我倒想问你,什么是爱,你知道吗?” “爱?我对九儿的爱,不比任何人差……” “邵成,你确定吗?” 我听见砖灵爬起来的声音,用一种坚定的,男人伟岸之姿的状态开口:“我对九九的爱,也不比你少!” “你?” “对!如果说,一开始我是因为宿命在等她,之后,我就是因为爱在陪着她!” “可我从来都没有勉强过她,我爱她,就像一颗小树苗,每天见到太阳的余温就好了,为什么一定要遮天蔽日,让万物都枯萎,才能开心呢?” “我一直都在静静陪伴、静静等候,我知道九九心里的人不是我,她也不可能爱上我,所以我想得很明白,就让故事开始在我心里,结束在无声之中,这就是我对她的爱,没有伤害,没有流泪……” 他轻叹:“罢了,我跟你说那么多干嘛,你永远也不会明白。” “你的说辞,只是弱者失败的理由。” “我不是弱者!”砖灵说:“我只是爱她,胜过爱我自己。她来,我花样百出的为她服务,她走,我假装毫不留念的挥一挥手。试问,你能做到吗?那种无条件的支持,恰到好处的陪伴、遥远地祝福……” “我从一开始,就被她眼中的光照亮,是她让我明白,这个世界有什么不一样,特别是爱情……在我眼里,爱情就跟人生没什么区别,人生的多样,爱情也是多样的,你不能用自己的爱,去疯狂的占有她……” 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砖灵在默默地爱着我,夜深人静,城市睡着的时刻,我却猛然间惊醒了。 原来,他一直陪在我身边,并不是无家可归,而是为了我,我才是那无家可归的人。 是砖灵,给了我一个家的温暖,我回去,总有一双拖鞋摆在门口的鞋垫上;我睡醒,桌上总是花样多多的摆满吃的;我犯险,他承诺我一个响指就会出现。 我难过,他抱着我哭。 我开心,他陪着我笑。 我糊涂,他教会我冷静的分析。 我迷茫,他告诉我,路在脚下,勇敢去走。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砖灵竟给了我那么多温暖,或许是这幸福来得太容易,忽略了他的付出。 我记得有首歌曾唱过: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原来唱的就是砖灵对我的爱,他的陪伴是最温暖的承诺和等待。 这样的感情,太过伟大,我相信他的话,他爱我,胜过爱他自己。 砖灵,你为什么那么傻? 而邵成根本就不吃他这一套,而是拍了拍了手:“好浪漫的故事……正如你所说,爱情没有唯一的答案,所以,我的答案自然与你不同……我生生世世跟九儿在一起,谁也无法分开!” 不知他做了什么,砖灵变得狂躁起来:“放手,你快放了九九。” 一阵狂风呼啸后,世界安静了,金属落到地面,我听到是刀落地的声音。 里面安静极了,我捂着鼻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准备冒险偷窥时,邵成发出了一阵笑声,如果说笑是有温度的,他的笑比南极的冰块还冷。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房间里传出一阵响动,所有的一切都被摧毁,我可以想象这个美式的小屋被毁得一塌糊涂。 “为什么,九儿,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们不能缔结缘分?为什么?” 砖灵呵呵笑起来,笑声很虚弱:“看吧,老天爷都没法成全你,邵成,收手吧……” “收手?”他淡淡地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来不及了……” 一种让人心慌的预感出现,我感觉砖灵有危险,准备冲出去了,也不管自己是不是能阻止他,就算搭上这条性命,我也不能让他伤了砖灵。 我丢掉了纸伞,手伸进牛皮袋子里,紧握着祖传的罗盘,一副壮士赴死的惨烈感,结果还未冲出去,就被一双大手从身后抱住了。 那个人个子很高,比我高出一个头,一只手死死地捂着我的嘴,将我的脑袋按在胸口,另一只手环住腰侧,让人无法挣脱。 一股淡淡的竹叶香从指间滑入鼻翼,是他! (sorry,今天的加更来晚啦~~~) 214.生死契阴谋论 以前,我或许不知道什么叫小鹿乱撞,今晚上终于明白了! 我虽然没有心,但依旧感受到了心花怒放,他身上的味道,化成灰我都记得,这竹叶清香,也不知道是去哪里买的洗衣液,闻着提神醒脑,通体舒畅,闻久了,还有点甜呢! 我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他低头在我耳边:“嘘……” 捂住我口鼻的手,温柔地抚上我的眼睛:“别出声。” 我点点头,能再次听到他的声音,我真的好意外,更多的是疑惑,他不是去天上了吗?不是要接受审判吗?这么快就下来了? 知道我满脑子的问题,奕低声说:“待会解释。” 这个世上,能被人看得透透的,还真是有点慌啊! 我感觉他的手心发出一阵凉意,很快,眼前就不再是黑暗,而是拥有一双透视眼,看到了屋内的情况。 曾经温馨的小屋,已经不成人样,天花板上的吊灯、周围的家具电器、锅碗瓢盆全都倒在地上,满地的玻璃碎片。 邵成站在客厅中央,疯狂地拽着傀儡的手,傀儡手上流着血,他一遍又一遍地抹在合欢花名牌上,那血刚沾上就滑落下去,邵成最终放弃了,他走到砖灵面前。 砖灵蜷缩在地上,虽然没有流血,但那脸色就跟割破大动脉失血过多的人没啥两样。 白得透明,白得让人惊心! 看到他,我想起之前莽子死时,他落入博家人手里,差点烟消云散,当时就是这副面孔。 我的浑身都在揪着,我挣扎,让奕放手,因为我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邵成伤害砖灵! 奕将手拿开,在我耳边轻声说:“他不会有事。” 窗外响起一阵闷雷,冬雷伴随着闪电在夜色中炸响,我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嘶吼,还有一阵滋滋的电流声,进去后,看到那邵成被一股电光闪闪的鞭子狠狠地抽了几下。 我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看见邵成的紫色眼眸里,出现了一个小女孩的脸,那张脸阴气十足,乌青的眼圈正盯着我,而邵成,有些不受控制,朝我扑了过来。 我吓得大叫,顺手就用八卦镜挡在面前,活生生把邵成给弹开了,那电光火石间冒出的鞭子来不及收手,眼看就要打在我身上,奕冲过来,把我抱在怀里,硬生生承了一鞭。 “奕!” 他的身体抖了一下,却第一时间安慰我“别怕!” 一声别怕,荡进心田。 等我们再次回神,邵成已经不见了。 砖灵有气无力地指着窗外:“跑、跑了……” 他看看我,又看看客厅中央傻呆呆站着的另一个我,那个我手上还在流血,短短一瞬,他猛然明白过来:“傀儡术?” 我点头。 别说砖灵了,就连奕也忍不住说:“毛家绝尺果然厉害。” 看到奕出现,砖灵也很惊讶,但他现在上气不接下气,脸上和身上有些挨打的淤青已经显现出来,没有力气再多说一句了。 我扑到他身边,想抱起他,却发现已经碰不了他了。 奕拍拍我的肩,示意我让开,他的手掌轻轻拂过地上的一块青石砖,片刻后,砖灵脸色好一些了:“谢谢,你们别管我,赶紧去追吧!” “不必。”奕好像知道邵成会跑,且不急不慌的模样:“真正的鱼儿还没上钩,急什么。” 然后他索性也不走了,就在这废墟里清理了一下沙发,让我先坐下,他站在一旁,嘴里念念有词,念完后,他说:“等阿金过来吧!” 我呆呆的坐在这里,一切都发生得太快,邵成明明要死不活地躺在石棺里,怎么突然就能跑能跳了呢? 而且从他对付砖灵看来,他的法力并没有减弱,邪气更甚。 我想起砖灵说的:装。他一定早就知道了什么。 我的目光从奕移向砖灵:“你们俩,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砖灵受不了我审视的眼神,弱弱地抬起手:“我坦白,我交待。” 砖灵说,其实,他几天前就觉得邵成不对劲了。 这些天,都是砖灵在陪着邵成,他是冥界的人,虽然平时没帮到什么忙,却收到了鬼差、护法们的许多八卦聊天,冥界的人关于邵成的伤,已经由最初的替他鸣不平,变为有些怀疑,因为邵成一点好转的迹象都没有,太反常。 特别是前天,也就是我离开公寓后,邵成突然泄了一口气,砖灵告诉我,就是那一口气,让他觉得邵成是有意识的。 于是,他通知了钟馗大叔,并开始留心邵成的反应。 在冥界的人还未到来之前,邵成的情况还好,并没有多严重,可是当冥界的人出现后,邵成变得异常虚弱,而且伤口不仅没有愈合的迹象,反而在扩大。 当时他听见冥王嘀咕了一句:“我的功力日日不断输送,为何会这样?” 冥王当然想不明白了,他费心费力救下的容器,正在自损。 砖灵自然是不会当面拆穿的,他在等,等冥界的人离开后,等到了夜里,冥界最热闹,无人顾忌邵成时,他才敢开口试探。 这就是为什么,看到钟馗诱导我缔结缘分时,他会存疑,甚至阻止我滴血。 听完这一切,奕的脸色比霜还要冷:“这是一种生死契。” 奕的薄唇一张一合,他告诉我,将血滴在合欢花名牌上,不能用强,必须要双方自愿,契约才能缔结,否则是无效的。 而这生死契一旦达成,我和邵成就是两命一体,是生是死都会捆绑在一起。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奕终于有点紧张了,平坦的额头上微微蹙起:“这意味着,他将有权控制江底仙墓。” “不,不可能,他原本就是镇守……”镇守仙墓几个字还未说出,我就发现不对劲了,邵成不是阴人吗?他不是统领阴兵吗?什么时候守的仙墓了? 我的头又开始痛了起来,刚刚想起一些苗头,让我确定镇守仙墓的人不是他,却又再想不起其他。 看到我头痛,奕眼神很伤,捂着我的小脑袋:“别想,就不会痛了。” 那冰凉的手揉着我的太阳穴,好舒服…… 缓了一会儿后,我终于接受了事实,邵成确实不是镇压仙墓的人,可我死活都不信他心里揣着一个大阴谋,接近我、娶我甚至不惜受伤骗我,为的就是激发我对他的情感,缔结契约,他好得以掌控仙墓? “他不做,并不表示别人不能让他做。”奕意味深长地说,眼神瞟向窗外。 我知道他能看到很远的地方,或许,邵成以为自己逃了,实际却一直在他的眼里。 听完了砖灵的话后,见我直勾勾盯着他,奕终于开口:“到我坦白了……” 215.你在我心里 听到奕亲口说坦白,我心里有种莫名的激动,总觉得这份解释是一种在乎,证明我在他心里会有一定地位。 我傻傻的想,一切小心思、小动作都逃不开他的眼。 他捏了捏了我的脸:“专心一点。” “我很专心。” 这话别说骗他了,连我自己都骗不了。 他也给自己找了个地儿,挥挥手指,一根干净的靠椅飞了过来,他坐在上面,翘起又长又细的大长腿,侧影真是迷死人啊! 奕缓缓地说:“这些天,我确实去了天上。” 奕坦白得小心翼翼,仿佛每个字都在心中酝酿了许久:“天君说,这次,他相信我。” 简短的两句话,就这样交代了? 我还没听明白呢。什么天君,什么相信,难道就凭一句话,他就重获自由了? 砖灵前两天还在担心,说这件事惹怒了冥界众神,奕需要接受天庭的审判,怎么到了他这儿,就跟‘我今天去门口溜了个弯’这么简单。 我知道过程一定很曲折,但他还是挺了过来,轻描淡写地告诉我们。 其实这件事,漏洞确实挺多,光凭红衣小女孩牵着鬼魂到奕的别墅附近就贸然定罪,显然是不合理的,仙家比我们人类的智慧高多了,且无欲无求,自然不糊涂,不会被某种情绪所左右。 我和砖灵都在期待他说下去,结果他漂亮的瑞凤眼反而回望着我们,再也无话。 我问:“没了?” “没了。” “这算哪门子的坦白?” 我实在拿他没办法,便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红衣小女孩的事?” “是。” “那她故意引人去你那儿……” “我都知道。” 我去,这人什么都知道,却不戳破,也放任红衣小女孩诬陷自己,他到底在搞什么?钓大鱼? “邵成的伤是你弄的吗?” 他挑眉:“你说哪次?” “从过去到现在,你伤过他几次?” 他眼睑低垂,陷入回忆,灯光照在他沉默的脸上,竟散发着一股优雅的玫瑰色。 “太多,不记得了。” 砖灵噗嗤一下笑了:“你这个人真是太坏了,竟然把他给弄……弄萎了。”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那游离的小眼神分明就知道好吗?太假了! “我就问,你在家守护我的那次,那晚邵成身上的伤是你弄的?” “不是。” 我松了一口气,不是就好! “那是谁?” “碧珠。” 碧珠?这个名字好耳熟,我甩甩脑袋,又开始疼了起来。 “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别去想。”奕说。 “好……”我不去想,静静地听他说。 “也只有碧珠能模仿我造成的伤。” “那这个……碧珠呢?” “失踪了。” 做了坏事当然得藏起来了! “这些话,你都对那个啥,天君说了吗?”我很不喜欢天君,也不知为什么。 “说了。” 砖灵和我对他另眼相看,没想到啊,这个沉默寡言的奕,竟然会在人前辩解了。 “简而言之,这次我回来,有几个目的,第一,守护江城。”他说守护江城时,我总觉得这话的语气不对,有一种诡诈的气息,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第二,找出幕后黑手,第三……”他不怀好意的看向我,我脸上微微红起来:“贴身保护你!” 保护就保护,为什么特意强调贴身呢? 贴身……我承认我污了。 他笑:“对,就是贴身!” 看到我和他眼神交流,砖灵脸上出现了失望,短瞬即逝。 自从刚才知道他也爱我,我对他的态度变了许多,不敢像以前那般熟络,又不忍去挑明说个清楚。 毕竟,我很在乎砖灵,他在我的世界,就像亲人一般。 正如砖灵所言,我不可能爱上他,但我们之间的感情又高于友情,我打心眼里把他看做我的哥哥,我的挚友,为了他,我可以豁出性命,但绝不是爱情。 我的爱……早已经给了另一个人! 所以,就让这份爱,在无声中慢慢落幕吧! 我看着手指上的钻戒,闪耀,却已经入不了我的眼。 我可以原谅邵成之前对我的粗鲁,可以忍受他身体的缺陷,但我不能容忍他欺骗我,为了激发我对他的愧疚和感情,他一错再错。 诬陷奕、弄伤自己、将三界耍得团团转、博取我的同情……到最后,竟然只是自私的想得到我。 如果他足够自信,如果他愿意给我一点点时间和信任,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 想到此,我心中对他最后一丝念想土崩瓦解,在奕和砖灵的面前,我默默地取下戒指,放在了茶几显眼的位置。 奕的目光,从我缓缓取下戒指那刻就迸发出新生的光芒。 他的开心,他的兴奋,我都看在眼里,我告诉自己,从现在开始,我和邵成的事算是告一段落,今后,我和他只剩回忆! 而未来该怎么走,亦或是接受新的恋情,都是未知之数,我必须要快点强大起来,保护我想保护的人,比如……奕,再比如……砖灵! 放下戒指后没多久,阿金踏着祥云来了,从窗口飘入了房内,她气喘吁吁的模样,甚是可爱:“你们没事吧!” “没事。”我说。 奕下巴点点砖灵,阿金赶紧扶起他:“这些伤……都是那个邵成弄的?” 砖灵沉默了。 “你都伤成这样,还说没事!”阿金看着满室狼藉,看到砖灵身上显现的伤,眼眶瞬间就红了:“要是我早点留意就好了,都怪我!” “这件事,要怪就怪我吧,一切都是因为我!”我低下头:“对不起……” “九九,这件事跟你没关系,你别……” 奕说:“永远不要说这三个字。” “好,我不说,事已至此,我们唯有尽力去弥补了!” 阿金见砖灵实在难受得紧,便带着他离开了,离开之前,我抓着砖灵的手:“好好养伤,我在家……等你回来!” 他笑了:“好!” 他们一走,屋子里就只剩我和奕了,下一秒,某人拽住了我的手,我跌入了柔软的怀抱。 “小九,好久不见,我好想你……” 我们很久没见吗?明明才几天时间罢了。 “我感觉,我好久、好久都没见到你了……” 我笑了,心头暖意正浓:“可我怎么觉得,天天都见到你?” 就在昨晚,在我发酒疯时,还把柱子当成了他,想到真是脸红啊,我踮起脚尖,凑近他的耳边:“你就在我……心里!” 原本摇摆不定的心,因为邵成这次的大错,激发了我看清,我喜欢谁,我为谁心动,已经很明显了。 说完后,一阵疯狂又霸道的吻落在我的小嘴上,柔软的触碰、舔舐,那灵活的舌尖撬开我的齿,我们交缠在一起…… 216.特殊的疗伤 我们尽情拥吻,灼热的气息扑在对方的脸上,整间屋子都被这暧昧的色彩渲染,渐渐升温。 心中那久违的、浓得化不开的爱意渐渐占据理智…… 他的手开始不老实,在我身上游走,每每碰过一处,都像蚂蚁咬过。 “别闹。” 他笑:“没闹……” 嘴上说不闹,手却挠到了我的痒痒肉,我也不甘示弱,双手环到他身后,轻轻捏了一把,结果,却见他吃痛地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了?” “痛。”这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说痛这个字。 想起刚才他替我挨了一道鞭子,那鞭子连邵成都忍不住哀嚎,可他愣是一声也没有哼,不是不痛,而是他忍耐力惊人吧。 我将他转过来,发现隔着衣服,根本就看不到背上,我疯了似的去扒他的衣裳,他捏住我的手:“干嘛?” “让我看看你的伤。” 他忍俊不禁:“我是问你,干吗?” “你……” 虽然他很流氓,想用这话化解我的担心,但我不受他套路,继续扒衣服。 “其实……”他轻声地说:“我不止这儿有伤,其他地方也有伤,所以你别乱碰。” 吓得我收回了手:“很严重吗?” “很严重。” “那怎么办?去……去泡澡?泡温泉?”他在我心中俨然是一株水养植物,只有泡澡才能拿治愈。 他叹了口气:“有些伤在后面,得先处理,我一个人处理不来。” “我帮你啊。” “好啊……” 我担心得要命,他似笑非笑的样子超级欠揍,我想到第一次见他,那重伤的模样,当时我们还没有任何感情,所以,也谈不上多关心。 此刻我都快急死了,拖着他的手就往外走,他问:“去哪儿?” “去给你处理伤口啊。” “你家还是我家……还是……去如家?” “滚!”要不是看他受伤,我真想一脚踹他,这个臭不要脸的。 见我往电梯走,他说:“太慢了。”将我一个公主抱:“抓稳了。” 纵身往楼下跳去,几十层的高度就在眼前,我不断下坠,跟坐过山车没啥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有人抱着。 “啊……”我尖叫一声,划破天际,等这阵强风过去,我发现他落在了我家的阳台上。 阳台的门后挂着一块小黑板,我盯了许久,什么时候买了黑板,放在阳台上干嘛? 顺着我的目光,奕的眼神也瞟向了黑板,悲伤从睫毛中溢出来。 他赶紧离开,大步流星地将我放在床上,床头的台灯无声地亮起,他顺势翻滚在我身旁:“开始吧!” “嗯?”我脑子还没转过弯来。 他期盼地对着我:“检查啊,疗伤啊。” “哦,好。” 我跑去拿药箱,却不知从何下手。 “先脱衣服。” “好!”我蹑手蹑脚地帮他脱掉衣服,一颗、一颗地解开衬衫的衣扣,那精致又完美的胸膛出现在面前,上面的伤痕已经完全消失:“转个身。” 他侧过身去,斜倚在身侧,背对着我,我撩开衣服发现,背上有一道暗红的长条痕迹,看着很心疼,手指不自觉的轻轻沿着鞭痕的轮廓游走,却不想对某人形成了一种刺激。 呼吸渐渐变得沉重,他翻过身,扑在我身上,居高临下地望着我:“小九,帮我疗伤好不好?” “好。” “你知道要怎么疗伤吗?”奕身上的邪气再度出现,隐隐的黑色薄雾笼罩着他。 我大眼睛望着他。 “我需要水。” “好,我去给你放水。” 还未说完,他的手就探进我的两腿之间,隔着轻薄的小内内摩挲着,我差点痉挛。 “我要的水……在这里。” “不要脸!” 他脸上瑰丽的色彩晃得我睁不开眼,有某种神奇的吸引力。 “不信?我们试试……” 身上的衣服被撕成不规则的条状,雪白的身体暴露在他眼前,他喉结轻颤,亲吻落遍全身,我完全失去招架之力,灼热和轻颤让身体微微扭动起来。 这个男人,好像很熟悉我的敏感点,他知道我的软肋在哪儿,轻啄颈窝,手捻红豆,那若有若无的轻呵,让我快速地失去理智。 “奕……”我推开他:“不行!” “为什么?”他失望。 “我……我过去……”过去和邵成的事,让我无法坦然地面对他。 “过去,我不在乎。” “真不在乎?” “我在乎的,只有你!” 说完,他捧着我的头:“疗伤的时候,最好要专心,不能想别人!” 他纵身一跃,我仿佛被人刺穿,那一阵强过一阵的撞击袭来,撞得我的头都晕了。 “奕……” 他是那样的用力,每一次都会碰撞到最深处,我无法描述这感觉,和我记忆中的他一模一样,节奏、力度,还有那戏谑的几长一短,都在唤醒某段回忆。 “小九,你好迷人……”他猛地咬住我的耳垂,我感觉某处一阵收紧,随后抽搐起来…… 他见我已成一滩烂泥,微凉的大手轻轻一抬,将我放在桌上:“趴好了……”从身后缓缓挤入。 “很紧……”他趴在我耳边笑着我。 我脸都快红透了,没想到这么快就……好羞耻! 桌角发出一阵嘎吱声,在轻晃,我由隐忍的轻哼,渐渐无法控制,大声地叫了起来,一浪高过一浪。 也不知道这个姿势保持了多久,我感觉桌子都要散架了,一阵滚烫热流再度出现,奕俯下身,贴在我的后背,色色地说:“今夜,你第二次了……” 我把脸深埋,无法面对自己。 这般疯狂的占有,持续了一个夜晚…… 天亮时,奕从身后环住我,床上、桌上还有地上都有我们欢爱过的痕迹,我也不知抽搐了几次,飘飘欲仙。 我问:“伤好了吗?” “还没有,以后每晚都替我疗伤吧!” “不行,太亏了。” “那就给我一个机会,从头开始爱你。” “你认真的?” “认真的,如果食言,就让你忘了我,让我一个人活在痛苦里。” 我转身,与他肌肤相贴:“是你说的。” 他把我的手按在他的心口:“等我,娶你!” 他的认真,触碰了我心里最柔软的部分,我想,我再也遇不到这样的人了,能让我小心翼翼,能让我无尽的欢愉,就算以后会伤痕累累,我也认了。 我说:“好,我等你,娶我!” 217.四十九具无头尸 说完这话我就后悔了,我好像也没那么了解他,就贸贸然嫁给一个认识了几天的男人,真的好吗? 我看着他闭上眼,放心将我搂在怀里的样子,好像……也挺不错的,每天醒来能见到他,心里点淡淡的甜。 这样,挺好! 这一觉就睡到了大中午,我醒来时,他侧躺在身边,睁着一双大眼睛,默默地看着我。 “早啊……” 我有点不好意思了。 “早?”我看着手机:“都快中午12点了。” “那也还早。”他说:“依照我的预计,你应该三天三夜都醒不来、下不了床。” “滚……” 他真的滚了,滚到我怀里…… 或许是因为睡饱了,我的脑子也清楚了很多,关于昨天夜里,有一件事始终萦绕在心头,在我眼前挥之不去,就是邵成紫色鬼眼里的那个女孩。 奕将头埋在我的胸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我轻颤一阵:“别闹了!我问你个事。” “什么?” “我昨晚在邵成眼里看到了那个小女孩,红衣小女孩。” 他有些惊讶:“你居然看见了?” 我点头:“我还奇怪呢,为什么小女孩牵着傀儡进去,人却不见了,原来是躲在了邵成的眼睛里。” 我想起阴行里有个说法叫‘鬼藏眼’,字面意思就能明白,就是鬼藏在了人的眼里,跟着人回家。 得了鬼藏眼的人,会慢慢地被鬼所侵占,失去自己的意识,变得不敢抬眼见人,特别是遇到神像或者是阳气重的活人,更是睁不开眼。 奕说:“这跟你说的鬼藏眼不太一样,邵成的紫色妖瞳是鬼眼,既然是操控冥界的鬼眼,那么,必定不可能被鬼魂所操纵。” 我点头,他接着说:“这红衣小女孩,如果我没猜错,是鬼眼幻化的妖魔。” 奕告诉我,他也不确定是否正确,毕竟鬼眼化魔也是违反天道的事,这么多年从未听过,不过凡事总有意外,鬼眼与天地共生,存在那么多年,最近被邪家趁虚而入,于是才需要宿主。 恰恰就那么巧,邵成也是最近在修炼阴身,恰好就适合做鬼眼的容器。 “一切时间都卡得刚好,又那般巧合,让人不得不怀疑。”他说。 所以,这就是奕为什么会想到与仙墓有关的阴谋论。 “这件事,你告诉冥王他们了吗?” “没有。” “为什么?” “不要打草惊蛇。” “那你又告诉我。” “你不一样,你是内人。” 我笑得整个人都飘起来,其实想想我这人也挺傻的,会因为奕的一句话而开心到爆,不像那些聪明的女人,从来不信男人的鬼话。 笑过之后,我接着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毕竟我和邵成有过一段情,他就算再坏,也没有伤害过我,除了……昨晚! 内心还是不希望他有事,虽然他冤枉了奕,意图挑起冥界和奕的纷争,但好歹也是真的伤了,我不得不担心。 只希望他能迷途知返,回来好好请罪,求得上天和冥界的原谅。 他很容易就猜到我的心事:“我知道你担心,到了那日,我一切都听你的……” “你不吃醋?” “我相信你,也相信自己。” “谢谢……” “傻……” 我们又厮磨了好一阵,差点又要擦枪走火了,我落荒而逃,冲进洗手间去冲洗身子。 出来后,湿润的头发耷拉在脸上,突然觉得肚子饿了。 我算是一个做菜白痴,之前砖灵在时,都是砖灵包揽厨房的活儿,我就是个甩手掌柜,除了会赚钱,一无是处。 当我磨磨蹭蹭,准备开口跟他出去胡吃海喝一顿,闻见厨房里传来一阵鱼汤的香味,那道高大、清瘦的背影挂着一道围裙,右手握着一支手掌大的汤勺,左手拈起几颗枸杞,天女散花般洒进砂锅里。 那鱼汤的香味,闻着跟砖灵的好像啊…… 当浓稠泛白的鱼汤面端到面前时,他期待地盯着我,就像在别墅那几日,妈妈看孩子大口大口吃饭的热切眼神,等着我品尝。 我尝了一口,好鲜香的汤啊,鱼肉的味道全都到了汤里,汤的表面漂浮着一层细腻的鱼脂,而这汤,果真跟砖灵做的味道一样! “你和砖灵,都是师承新东方吗?” 他指着墙上挂着的食谱:“或许吧。” 家里什么时候多了食谱?我竟然从没发现。 我问:“你是什么时候熬汤的?” “很早。” “昨晚闹了一夜,你精神还这么好。” 我就惨了,昨天被他折腾得身子都快散架,整个人软绵绵的,连骨头都是松的,特别是两条腿,都没办法合拢。 “那当然,都是你治好的。” 我以前,咋没发现他那么贱呢? 吃饭的功夫,我打开了电视,正好看到一则新闻,关于江川大学副院长李明曦被撤职送往公安机关的新闻,多名女生主动站出来向警方检举他,他这次是在劫难逃了。 这场运动愈演愈烈,类似国外的“METOO”活动,很多在校期间被学校教职工xing侵的女人们勇敢地站了出来,实名举报那些衣冠禽兽,成为了“打破沉默的人”。 我记得砖灵说过,当李明曦身败名裂后,他就离死不远了。 死就死吧,我觉得像他这样的人,丧心病狂,真是没救了! 这则新闻过后,突然插播了一条消息,刚刚,在江城的火车北站发生了一起意外事故,站内的一家餐饮店发生小型爆炸,导致员工、候车旅客在内十八人死亡,六十几人受伤。 而这次爆炸,不仅炸死了人,地面还在炸出了一个洞,下面究竟有什么,记者没有办法采访到,仍在继续关注。 看到火车站浓烟滚滚的航拍图,再看那地面的黑洞,我和奕都挺直了身体,不自觉向前探去,我脑海中有些印象,火车北站的位置挺特殊,是江城唯一没有通地铁的站点,关于这个站的故事也很传奇。 当年,建筑公司原本规划地铁直通北站的地下,却在挖掘时遇到了十分可怕的事。 当年,施工队挖到江城北站附近一公里时,突然挖到了很多尸骨,都是没有头的,一共四十九具白骨,大人、小孩都有,尸骨当时就放在地下的隧洞里,一个老头子出来报信,还没找到领导,地下就坍塌了。 这可是一个重大的安全事故,中央都来人了,据说当救援队挖到坍塌处时,差点的都吓傻了,那些人头,一个个都被横着切断,滚到了尸骨的脖子上,就像在配对。 虽然死亡人数没有49人那么多,但在后来的工程中,又发生了几次意外,每一次都是被割断头,闹到最后,所有人都不敢再挖了,索性一把土全埋了,给了遇难员工家属好大一笔赔款…… 218.踹到流产 看到江城北站出事后,我从奕凝重的神情里看出了一些端倪,他不是普通人,普通的事自然也入不了他的眼。 我问:“怎么了?” “你还记得锁江塔顶远眺江城吗?” 我记得:“那日是你!” 原来那个从身后握住我手的人,就是他!看来,我们的缘分不止这几日的情。 他点头:“双童大厦、江川大学、梓娘娘庙……”提起梓娘娘庙,他沉默了一下,转瞬即逝的暗黑眸光被压制下去:“还有江城北站,如果江城是一个标准的太极太挂图,这几个点分别位于乾、兑、离、震、巽、坎、离、艮、兑八个方位。” 我点头:“所以,这件事必定跟江底的仙墓有关。” 奕说:“我之前,对剩下的几处加强了结界,也安排了人手,没想到防不胜防。” 我想想就头疼,这一定是邪家搞的鬼! 这个邪家自从小金龙脉被反噬之后,就消停了一段时间,没想到还是卷土重来了。 我隐约记得一些关于邪家的信息:一身黑衣、男人、不属于三界、虎口有伤口、潮汐发生时是最薄弱的时候。 除此之外,我对他一无所知。 奕见我担心,柔声说:“别担心,我会解决。” 说完后,他拿起外套,正准备出去,我拦在门前:“你要去北站?” 他点点头。 “带我一起。” “不行,太危险。” “我不管,你不带我,我就找野男人去,让你头上长草!” “你敢!”他搂着我,将我按在门板上,一阵猛亲,亲得我几乎窒息:“乖,听话,在家等我。” 他一眨眼就不见了,等我开门,却发现门开不了了,也不知是奕施了法,还是门锁又坏了,总之,我一时半会都出不去了。 我气呼呼地捧着面,一边吃,一边碎碎念,吃完后,接到了一个电话,是沈辰逸。 “喂,小哥哥。” 想到玉水滴在他手里,我笑得跟包房妈咪一个德行。 “八一妹子,今天有空吗?” “有。” “有就快下来,我到你楼下了。” “可是我出不去啊,我门锁了。”为了表示没撒谎,我特地去摆弄了一下门锁,谁知竟听到对方嘀咕一句:“早就叫你换了那破锁……” 我整个人都惊呆了!因为曾经,莽子也对我说过同样的话。 “你说什么?” “我说,你早该换掉那破锁了。” “你怎么知道……我这是破锁?”我的锁以前总爱误锁,每次都需要莽子从外面帮我开门,后来才知道是锁芯生锈了,需要打油,但我时常忘记,就没管。 沈辰逸笑了一下:“昨晚我来找你,你不在家,门上就一道破锁,我一脚就能踹开。听牙叔说你也挣了不少钱,有钱换个锁,或者换个门吧!” “行了,就你事多,赶紧上来帮我一把。” 在沈辰逸的帮助下,我顺利地打开了大门,连妆都没来得及化,便跟他匆匆出门了。 来到他的宝马车前,还没坐上车,旁边就冲出一个女人,那女人大冬天的露着两条明晃晃的大长腿,穿着皮质短裙,上身是一件低胸贴身蕾丝小背心,外面套着一层皮草。 看到她气势汹汹的过来,我还没明白什么事,猛地就被人打了一耳光。 “原来是你这个贱人!” “你丫谁啊!”我反手揪住她的大波浪卷,抬起膝盖朝她肚子踹去,她虽然个子比我高半个脑袋,但瘦得跟竹竿似的,哪里经得住我一踹,整个人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那画面要多不雅就有多不雅。 周围围着很多人掏出手机在拍,女人气得直哭。 反击后,我这才捂着脸,感到火辣辣的疼。 沈辰逸穿着一双噌亮的窄头皮鞋,快速走到她面前,女人看到她,跪在地上,一把抱住他的腿:“沈少,我有了你的孩子,你会爱我们的,对不对……” 我还以为沈辰逸会拉她一把,谁知道,他又补上一脚,这一脚真狠啊,直接踹到她的小腹上,女人被踹出去两米远。 别说是我,周围的人都看得一阵惊呼,有个男人看不下去,嚷嚷道:“打女人的男人,真不是东西。” 他侧过脸,瞪着那男人,男人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我见着地上躺着的女人,她的脸很小,化着精致的妆容,因为流泪,她的妆都花了,像地府里的夜叉。 沈辰逸弯下腰:“别拿你的野种来骗我,还有,给林师父道歉……” 女人听到他对我的称呼,明显愣了一下,很快就开口:“对……对不起!” 随着沈辰逸一脚踏在她肚子上,脚力加大,她痛得一阵哀嚎,我赶紧劝他:“沈辰逸,你干嘛,快松脚。” 他听了我的话,把脚移开,女人的下身缓缓流出了殷红的血,异常的刺眼。 “她……她流血了。”我这才相信她真的是一个孕妇,那是因为我之前见过的孕妇,没有谁敢在大冬天穿着恨天高、齐逼小短裙出来的。 周围的人看不下去了,纷纷过来指责沈辰逸,他不理不顾,将我塞上他的宝马车,绝尘而去…… 看着后视镜里躺地上的人,我很气愤:“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知道。” “她是你以前的女朋友吧?” “不是女朋友,只能说是个玩伴。”果然,花花公子不是浪得虚名。 “就算是个玩伴,就算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你也不该这样做!”我现在都挺后悔的,刚才我也踹了她,要知道她是孕妇,我绝不会这样做。 “是她咎由自取。”等红绿灯时,他扭头望着我的脸:“谁让她动了你!” 我去,原来他对那女人下狠手,并不是因为那女人用孩子找他,而是为了我?罪过大了! 我亲身接触过婴灵,知道孩子被流掉是多么可怜和悲惨的一件事,所以,当我想到那女人身下的血时,仿佛看到一个阴惨惨的小孩,紫青的身体从女人两腿间爬出来,怨恨地瞪着我:为什么要杀死我! 周身徒然变冷,我觉得身边的人真的好可怕,对待一个女人,对待一个未出生的孩子,竟然毫不留情。 见我一直往车窗边靠,他问:“你怕我?” “是的!” “放心,我不会这样对你,永远也不会……” 219.满屋子神像 我是真的生气了,同时也担心那姑娘的情况。 虽然她也有不对,把我误认为是勾引沈辰逸的某个小三小四小五,但,我毕竟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损伤,反而是她……血流了那么多,肯定很疼吧! 见我不再搭理他,沈辰逸没辙了,打了个电话给助手:“帮我去盯着小可,去医院看看,随时汇报。” “她就是小可?” “嗯。” 没想到啊,这个混血美女竟然打扮得那么成熟,比我这个二十好几的大姐姐看起来还要苍老。 或许这就是风月场上的女人?纵欲过度的模样? 我本来还想多说两句,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现在他已经派人去盯着了,我就不再多问了,毕竟这是人家的私事,我不能多嘴。 良久,车缓缓开到一个法式庄园门口,大铁门自动开启,里面有大片的缓坡和葡萄架,车沿着蜿蜒的道路开进几分钟后,到达了一处三层楼的老式别墅。 别墅门前是一个不规则曲线的泳池,泳池浅蓝的水面上倒映着这幢简约又大气的别墅。 别墅看起来有一定年头了,被爬山虎和蔷薇爬满,现在这个季节,藤蔓光秃秃的,就像一只只鬼爪在贴着墙壁。 房门口的院子里,种了两颗槐树,看到槐树,我就心头不好,因为槐树招鬼。 “这两棵树,应该有很多年了吧!” “是的,从我们祖上修建别墅起,就种下了。” 沈辰逸告诉我,这就是他住的屋子,房子是一个老古董了,在他遇鬼之前,全家都住在这里,但在他遇鬼后,家里就被他设立了很多神坛,挂满了琳琅满目的镇宅用品,他的父母都搬到庄园另一边的去住了。 他欲进去,我让他别忙,先在门口转悠一下。 这栋别墅处在道路的尽头,犯了冲煞,不过好在周围比较开阔,气流没有形成直接的利剑插入屋中。 门前有泳池,在风水上被称为“门前水”,有吉有凶,我调出罗盘来看,这泳池虽然不规则,但好在是一汪曲水,线条比较柔和,正所谓“曲水有情”,能为家中聚财、增添生气。 我围着屋子转了一圈,屋子坐北朝南,是比较优质的朝向,只是那满墙带刺的藤蔓,对主人家不利。 “有时间还是把这些带刺的藤蔓清理了,不然,你们容易招口舌。” “好。” 我耐心地跟他一样一样地点出来,将院子里的风水改造计划一一告诉他,这会儿终于进入正门了。 这道门前有两根柱子,镇煞用的,推开门后,里面一股杂乱的气息铺面而来,入眼就是一片乱糟糟的景象。 偌大的客厅,被分割成了好几个教派,嗯,我只能用教派来形容。 进门的左手边,放置着一个大大的神坛,上面供奉着观音菩萨,菩萨面前燃放着莲花灯,桌上摆满了百合花和供果。 右手边是一个道家的法坛,供奉是的张天师,桌上燃放着香烛,摆着烧鸡、白酒还有橙子,桌上贴满了符咒。 正前方,供奉的是一尊泰国的四面佛,佛像低眉顺眼望着蒲团的位置,在蒲团上面有熏香、葡萄和鲜花。 周围还有基督教的十字架,上面是耶稣的塑像,下面摆放着一本圣经,旁边是一杯圣水,除此之外,一些小的家仙和仙家,比如祖宗牌位、宅神、土地神等,五花八门让人看都看不过来。 “你这是干嘛?开道场?也不必个个神仙都拜吧!” “你是不知道,一到晚上,那些鬼怪就会来拍我的窗户,如果找到空隙溜进来,它们就会来打我,不信你看……” 说着说着,他突然撩起衣服来,露出背上的一截,上面果真有一道血红的手印。 “所以……我害怕啊!” “害怕你不知道换个地方?” “没用的,我住过别的屋,别人的房,甚至去酒店,都会挨打。” 我心里想,挨打也不错,至少能让这个富家公子哥长长教训。 “只有那天夜里,跟你在一起,那些鬼怪没有出现,其余的时间……只要入夜,到了子时,它们就会准时到屋外候着。” 我好奇地望着他:“小哥哥,你该不会是做了什么杀人放火的事吧!”如果是他自己去作恶,导致恶鬼缠身,这就是因果问题,是他个人的果报,我是不能插手的。 他无比认真地说:“我虽然贪玩了点,但从来都没有逼迫别人做什么,也没有害过谁。” 难道真是因为在吊颈岭胡闹,就变成了这样? 这时,沈辰逸嘀咕了一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请了那么多神回来,每日安排专人供奉,可就是没谁保佑我……” 我笑了:“你啊,错就错在请的神太多了!” 我给他解释道,家里供奉的神仙太多,反而会对主人家不利。 我问他:“这些神仙是哪里请来的?” “都是从各个有名的寺庙和一些名家手里请来的。” 我从包包里拿出一块染过鸡血的红布罩在眼睛上,站在屋子的最中央开始一点一点地观察,很快就发现了问题。 我没有取下布匹,而是跟着眼前显示的光指引着看去,随手一指:“这里,是不是地下有一尊牌位或神像?” “是!是我请的一尊金刚。” 这尊金刚像并没有请到神明入驻,反而是一些邪灵,透着黑色的光。 然后再看向观音的方向,确实是一股金光萦绕,再看向四面佛,是紫光,道家法坛是黄光。 我转了一圈都没看到耶稣,应该是没有请过牧师吧,那里毫无光芒。 看完后,我发现他家的道场真是鱼龙混杂,混乱得不行。 我告诉他:“你若是想保家宅平安,那就将其他的神请走,专门信奉一种。否则,你的神要么磁场混乱,无法作用;要么就是神离开法坛,神仙被邪灵侵入。” 他听后,吓了一跳:“还有这样的说法?” “我就这么跟你说吧,你现在就像在认山头、拜大哥。你今天认了观音,明天认四面佛,后天认张天师,他们每个大哥都很想保护你,但当真正遇到事儿后,谁会出马呢?张天师推给四面佛,说他有求必应;四面佛推给观音菩萨,说他法力无边,到最后,谁也不会出手,活该你被鬼打!” 听完我的话,他露出一种信徒的虔诚脸色:“林师父,那我该信哪一尊?” “你自己决定啊,这要看个人信仰,不然我也不能帮你。” 今天先看到这儿,我让他用正确的方法处理好神仙,从哪儿来,送回哪儿去,要恭恭敬敬地请走,等清理好一切,家里的磁场正常,我再来帮他看宅子。 220.奕醋意大发! 临走前,我让沈辰逸把院子里的老槐树给锯掉,可他死活都不愿意,其实也不是他不同意,而是这两棵树是祖先亲手种下的,对家族有大的意义。 见他是真的为难,无法处理掉槐树,我只能另想办法:“放心吧,我会想办法解决。” 并吩咐他放一碗米在家中,待我明天过来再看看。 他将我送回去,刚到家,就见到一个黑色的身影站在门口,俊朗的脸上都能恨出水来。 “奕,怎么了?” 难道是北站的情况很严重? 结果……刚进门就被他按在墙上狠狠地吃了一口。 我们的脸憋得通红,特别是他,一副气呼呼的模样。 “怎么了?” “那个男人是谁?” 原来是为了沈辰逸在生气啊! “客户。”嘴上虽然轻描淡写,但我心里已乐开了花。 “客户?”他点开手机,新闻APP上,江城的头条原本是火车北站发生爆炸,就在几分钟前,被另一头条所替代。 标题:江城花花公子沈辰逸,为新欢当街狂踩旧爱,致旧爱流产…… 封面是三个人的特写拼图,沈辰逸在中间,我在左边,上面有个标签是新欢;另一边是嫩模小可,标签为旧爱。 我去,现在的传播力可以啊,今早才发生的事,立马就成了头条,我林九九来江城那么多年,没想到糊里糊涂还上了个新闻?虽然这新闻也不是啥好题材。 见我一副白胆猪的模样,奕气得越发厉害了,却仍在隐忍:“不解释解释?” “本来就没有的事,我怎么解释呢?” 我饶有兴致地点开新闻看去,置顶的就是视频,视频里,我站在宝马车旁边,脸上留有挨打的红印,沈辰逸用脚踩着小可的小腹,她下身流出了一道血流。 “她……流产了?” “不关心。” 如果真像新闻里说的,她流产了,那我罪过可就大了。 我赶紧打电话给沈辰逸,还是当着奕的面打过去的,他脸一黑,整个人陷在沙发里,比阴曹地府还要可怕。 我现在没时间顾着他,先问清情况再说。 沈辰逸很快就接了电话:“我正准备找你。” “小哥哥,我俩上新闻,知道不?” “关于新闻的事,我会给媒体施压,让他们撤了新闻。” “你们公司是没钱请公关吗?这件事已经发生,目前已有几十万人评论,你贸贸然撤走新闻,无异于会引起更大的波澜,对我们很不利。” 他想了一下:“确实有道理。” “现在小可情况如何?我看新闻里说她流产了。”其实这件事很简单,只要小可出面把事情说清楚,沈辰逸承认自己的错误,一切就会过去了,但如果小可真的流产,那问题就大了。 听到我的问话,沈辰逸压低了嗓音:“送去医院后,好像真的……流了。” “什么?” “这件事我会自己解决,让你无辜受累,真是对不起。”说完后,他加了一句:“价钱方面,我会给你一笔精神赔偿和名誉损失费。” 我知道他那边已经焦头烂额了,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心怀愧疚,我毕竟踹了她一脚,这是我造的孽,不知要怎么还。 虽然心里难过,但仍然强颜欢笑,去哄沙发上的小男人:“怎么了,你真生气了?” “小哥哥?你叫他小哥哥?” “就是个称呼。” “是吗?” 奕脸色青灰,将手机点开,滑到评论区,现在,已经有人开始人肉我了,甚至查到了我银行户头里面的钱,说,我只是个无业游民,却拥有巨额财产,一定是被沈辰逸给包养了。 还有些人说,已经查到我家在哪儿了,让我等着收炸弹吧。 总之……各种评论都有。 “看到了吗?”他冷冷的问。 “看到了,这件事不像新闻写的这样,是个误会。” 我将上午发生的事原原本本都告诉他了,奕听闻后,捂着我的脸:“她打了你?” “是啊,她以为我是沈辰逸的小三,你说我冤不冤?看看,我哪里长了一张小三的脸?” 他仔细端详起来:“还真有点,因为太美……” “美还有错咯?不过……评论里还挺多人说我漂亮呢!”我摸了摸自己的小脸蛋,被打的地方好疼,疼得我皱眉头。 他一脸黑气:“敢动我的女人……”接着轻哼了一声。 “你想怎样?” “十倍还回去。” “算了,她已经很惨了,况且……况且我还踹了她一脚,好险没被人拍到,不然,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黄河本就是浑浊,如何洗得清?”他盯着我好几秒:“看来……是时候要公开了。” “公开?” “嗯。” “什么公开?” “公开关系。” 说完,他手指动了动,发了个信息到助理的号码上,还故意不让我看,躲着发,神神秘秘的。 “喂喂,老实说,你发了什么?” “秘密,很快你就知道了……” 这个奕,就像个小娃娃,我刚进门时,他还黑着一张脸,气得腮帮子鼓起来,听完我的事后,变得无比怜惜,再一转便欢脱起来,一瞬间,情绪太过饱满,我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行,那我就耐心地等……” 他搂着我,将头枕在我的肩上,脸颊蹭来蹭去,像一只小猫,那搂着我的双手越发的紧了:“我还以为……你真出去找野男人,给我头上种草了。” 我噗嗤一声笑了:“或许是真的呢?” “什么?”他的身体凉了几度:“你敢。” “我敢,你会怎么办?” “既然你喜欢,那我走了……” “回来……”这下换我生气了:“你就那么容易放弃吗?” “不,我走,是赶着去阉了他!” “哈哈哈……”房内爆发出我魔性的笑声:“你怎么那么贱啊,总是把人弄萎。” “有吗?没有的事,咳咳……” 说完后,我手机亮了,微信备注名是“小哥哥”,他刚刚转晴的脸黯淡下去,半耷拉着眼皮看向我,一副快爆炸的模样,二话不说就将我扛在肩头,扛到房里。 那修长的身子压下来,只手捏着我的手腕举过头顶。 眼神慢慢变成青色,仿佛要吃了我。 那身上的一缕竹叶清香飘了过来,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轻轻划过我的脸,手上的触觉绵密、温柔,一直伸进我的衣服里。 轻轻揉捏仿佛在按压一个充满了水的海绵,我鼻腔忍不住发出一阵轻哼:“嗯……” 凝视我的眼眸,如漫天雪花飘过,透出他的心,寂寥的空中进而演变成铺天盖地的恐怖雪景,狂风呜咽吹过空屋,世间一切被狂躁地卷起。 他说:“小、哥、哥,嗯?” “你吃醋了?” “你胆子太大……” 说完,他冰凉的手指一层、一层地剥开我的衣服,如同剥茧…… (姑娘祝大家端午节快乐~~~) 221.漫长的惩罚 “奕,别闹了……”我不安地扭动起来,却不想,点燃了他身上的火焰,那双被狂风肆掠的眼迸发出岩浆的色泽,将我灼伤。 “是你惹我的。”说完后,他咬住了我的唇,灵活的舌头几乎横扫了我的嘴,这吻霸道、蛮横,用力地厮磨、吮吸,我的舌头被纠缠到麻木,却无法反抗。 我的四肢开始发软,脑子里有种缺氧的感觉,近乎麻痹,差点被他吻得昏过去。 那大手掠过平坦的小腹,将我最后一层薄薄的防护撕成碎片,冰凉感令我浑身缩了起来。 一张带着邪气的脸近在咫尺,泛着淡淡的水漾光泽,无比诱人:“你这个女人,野性难训!” 说完后,伸出粉嫩的舌尖,轻轻触碰我微肿的嘴唇,那一脸饥渴的模样,让我呆住了。 昨晚,难道我没喂饱他吗? 我脑海中回荡这昨晚的一幕幕,那一浪高过一浪的娇喘仍在墙壁上回荡,也不知道我们发生了多少次,总之,试了很多姿势,多到我都记不住了。 他见我的脸已经红透了,微凉的唇瓣一路向下,不放过任何一处,我呼吸加快,原本就燥热的身体,因他的挑逗,小腹处燃起一抹邪火,瞬间燃遍全身,嘴里发出我自己都想不到的呻吟。 “不……啊……” “嗯嗯……” 他抬起头来,三分邪气,七分魅惑地笑了,让我头晕目眩。 “错了没?”他问。 “错……错什么?” “出去找野男人。” “我没有!” “那小哥哥呢?” “我……”我真没法解释,他看在眼里,粗暴地掰开我的双腿,将头埋了下去。 “不要……不行……这里不可以……” 我连脚趾都痉挛起来,却无力反抗,只能哀求他不要这样。 “不要?晚了!” 他直起身子,将我压在身下,疯狂地、带着惩罚性地冲了进来。 “呜……不行了……慢点……” “不行?”他如在草原上驰骋,撑起身子,就像一只不知疲倦的野兽。 那汗水,混着的肌肉纹理,一滴、一滴地落下来,在修长的身体上汇成一条银河。 见我真的快不行,他的节奏越来越快,大床被凶猛的撞击弄得嘎吱嘎吱响,那冲到巅峰的神经,令我产生了某种幻觉。 我快支撑不住了,双腿死死勾住他强劲有力的腰,他身体猛然绷紧,鼻息发出一阵低吼,我们同时飞上云霄。 我喘着粗气:“你、你个臭流氓,你下去……” 他轻笑:“小九把我咬得那么紧,我怎么下去呢?” 感受到下身的抽搐,我此刻的表情变得极为难看,这个混蛋,故意调戏、挑逗、蹂躏我,让我变得像个坏女人。 他给了我一个长长的吻,吻完之后精疲力尽地趴在我身上:“小九越来越棒了,我这头牛,迟早有一天会被累死。” “是吗?怕是地会被你捅穿吧!” 他笑了,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笑过之后,那双深邃眼眸紧紧盯着我:“捅穿也是应该的,不然,某人觉得自己翅膀硬了……” “不好好惩罚,小九的心里就会想着别人。” 苍天啊!谁给他的这种神逻辑? “谁让你乱认哥哥呢?还是小哥哥!”他漫不经心的话让我心惊肉跳,果然,这是个小气的男人!善妒的男人!可怕的男人! “错了吗?”他问。 我赌气说:“没错,我就认哥哥了,怎么样吧!” “看来我还不够给力啊,小九都没意识到自己的错。”那尚未拔出的某个物体,在我身体里慢慢地胀大,我吓坏了:“你是种猪吗?刚刚才结束就……”然后秉承好汉不吃眼前亏的真理,我急忙道歉:“我错了,放过我吧!” “晚了!” 他轻咬我的耳垂,下身再度挺动起来…… 这个奕,果真不是凡人啊,他的精力和体力旺盛得令人不可思议。 我感觉再这样下去,我会肾衰的。 可是每一次,只要他轻轻的挑拨一下,我就会羞耻地有反应,进而不断迎合他的冲撞,甚至……甚至还会自己找位置了。 想到我的变化,还真是捂脸啊! 到了最后一次,我连哼哼的力气都没有了,被他肆意摆弄着,榨干最后的一点精气神…… 这感觉,比坐过山车还要刺激啊! 长久的惩罚终于结束了,床单上已经一塌糊涂,我奄奄一息。 再也不敢挑战他的底线,激起他的醋意了,这惩罚对我很有效,我暗戳戳地想。 而他,却一副牛喝饱了水,精神饱满的状态,甚至还在想着晚上的疗伤。 听到晚上还有一场,我简直要给他跪下唱征服了:“奕,晚上我……实在是……来不动了……” “你不需要动,我来。” “no……”我绝望地呼喊。 结果到了晚上,他不仅没有再碰我,反而还给我做了一桌好菜。 “看不出来,你还会做菜?” 他说:“现学的。” 见我大口大口的吃饭,他的目光滑到我斑驳的胸前,看得我背脊发凉。 “你该不会……兽性大发吧!” “今夜放你一马,免得耕地坏了,还得养回来。” “谢不杀之恩。” 话还没说完,手机不合时宜地亮了,一个名叫“艾滋男”的人给我发来消息:我已经照你的吩咐清理了屋子,明天几点过来? 点进去一瞧,这号是沈辰逸的微信号,什么时候改成艾滋男了? 一定是他! 奕隔着桌子瞥了一眼,似刻意提醒我:“他睡过那么多女人,怕是已经染上艾滋了吧……” 我笑得喷饭,这个男人,不是一般的小气啊! 我说:“我跟他真是工作。” 他点头:“我知道,但就是不高兴。” 这家伙,竟然偷看我微信! “总之,你记住,这个世上,只有我能对你图谋不轨,你只能对我放荡不羁。” “好好……你长得帅,说什么都对。” 我回了沈辰逸一个时间,对奕晃了晃:“明天,跟我一起去?” “不去。” “免得你怀疑我种草。” “我才不去,这样……就有机会惩罚你啦!” “不不不,你还是去吧。”我隔着桌子扑过去,结果却发现他眸光下瞟,我低头一瞧,低胸的衣服露出一大截,春光乍泄。 “无耻!”我刚说完,他流鼻血了…… 222.五指姑娘帮忙 那盯着我白花花小白兔的一双眼,猛地瞥向别处,我赶紧递纸给他:“看吧,爆血管了吧!让你一天到晚就想着做那事。” “我是憋的。”他就连擦鼻血的动作都如此优雅:“你信不信,我可以一直弄你。” 我赶紧捂着衣服坐回去:“我信!” 然后他冲进了洗手间,哗啦啦的水声传来,我端着汤碗,跑到门口去偷听,听到一阵耳熟的摩擦声,过了一会儿后,他发出一阵轻微的低吼。 我去,不会是……是用五指姑娘了吧! 这个奕精力旺盛到令人发指啊! 我还在想浴室里的那副画面,他瘪红的脸,水珠落在他的身上,真是性感啊! 结果,门开了,他裹着一条浴巾满身的水珠,出现在我面前:“好听吗?” “好听。”我笑得发颤,他俯下身子,隔着衣服轻咬红豆,我吓坏了,汤都差点洒了:“你干嘛啊!” “让你偷听……” 这次的惩罚没有太久,他放我回去好好吃饭,吃饭期间,我问起北站的情况。 “情况比我想象的严重。”他说。 这次因爆炸死去的十八人,都是断头,连警方的专家都搞不明白为什么每具尸体都是断头,正在根据现场残骸和痕迹还原案发瞬间经过。 而地下的掩埋的那些无头古尸和断头尸骨,全都被炸了出来,他虽然很快赶到,但还是溜走了一些恶鬼。 “这段期间,江城会有很多灵异事件发生,你多留意。” “你呢?” “我去守接下来的几个点,不能再出任何岔子了。” “好。”我想,这件事光靠我一个人是不够的,必须依靠八大阴行。看来还得去找牙叔。毕竟我人微言轻,又跟博家闹翻,不可能召集到八大阴行的人。 奕说:“这件事,确实应该由八大阴行共同携手抗衡,有了他们,你就可以躲后面了。” 原来他是为了让我躲到后方去,就那么看起不我吗? “不是看不起,而是……担心你!”他认真地对我说:“接下来的日子,我很可能会顾不上你,我想……是否可以把瑶瑶叫过来。” “瑶瑶?她一个小丫头,除了浑身都是戏,还会什么?” “你不要小瞧了她,有她在,谁也不敢动你。” “是吗?”我怎么觉得这话有点假呢?他派那个丫头过来,真的不是为了防着我种草? 我怎么都拗不过他,最终还是接受了他这份“好意”。 今夜,我们相拥而眠,他的手刚想在我身上游走,就突然制住了,转为抱着我,手臂枕在我的头下:“睡吧,今晚,我不闹了。” 我撅起小嘴:“还欠了什么?” 他啄了一下:“晚安!” “晚安,么么哒……” 被男神搂着睡是个什么感觉?如果不是因为太累,我一定辗转反侧,彻夜难眠,为啥?因为怕自己睡相不好啊? 但我还是很快就沉沉地睡去了,听着他的心跳声入睡,还真是……安心呐! 一夜无梦,待我第二天醒来时,他已经出门了,桌上放了一碗粥,不知道的,还以为砖灵回来了。 微信上是他自拍的小视频,他捧着一碗粥,特别可爱地闻了一下:“很香哦,记得吃。” 那脸又白又嫩,让人隔着屏幕都想犯罪啊! 我也录了一个小视频:“知道了,爱你!” 我知道他去忙了,北站那边的事需要处理,那么多点还需要防护,他把最累的活儿都担在自己身上,而我只能去捉捉那些放出来的小鬼,还真是愧对祖师爷啊! 想到此,我就想着快点给沈辰逸解决了这档子破事,换回玉水滴,晚上去找牙叔蹭一顿饭,把召集的事说道说道。 结果刚刚吃完粥,就听见一阵急促地敲门声:“八一妹子,开门呐……” 我心抖了抖,还好奕那个大醋缸不在,不然,沈辰逸和我都得倒霉。 我开门:“干嘛啊?”看看时间,还早呢,都没到约定的时间。 他一溜烟进了我屋里,眼角瞥到旁边的男士拖鞋,不知为何,眼神黯淡几秒。 “八一妹子,快救救我啊!” “咋了?” 他翻开呢子大衣的衣领,我看到那后脖子有一个小小的巴掌印,他撩开衣袖,手臂上有几道如针头那么细的划痕。 “是它们弄的?” 他点点头:“我昨晚差点就被它们玩死了,后来昏了过去,还是今天阿姨来家里打扫把我摇醒的。” 我去,他家的鬼,真是欺人太甚啊! 我拿上家伙:“走,我跟你去看看。” 结果刚走到楼下,就被一群狗仔队围攻了,就连沈辰逸都不知道有那么多埋伏。 “我……我刚才来的时候没有!” 我知道他没撒谎,这些记者肯定早就跟来了,但拍他一个人有什么意思?铁定得等他和我一起出来,捉‘奸’捉双啊:“还不快走?”我催促他,进出口只有一个,难不成我俩飞出吗? 我想,这些记者再怎么八卦,只要我们保持沉默,就不会出状况,结果,是我低估了狗仔们的文字功底。 我和沈辰逸一前一后地出去,相互之间没有任何交流,一群记者拿着话筒围攻我们,问了好多的问题: 沈少,请问你和这个女人是男女朋友关系吗? 妮可还在医院,听说这次流产对她身体造成了不可修复的损伤,她说要状告你,对此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听说沈总知道这件事后很生气,要收回你手里的股份,是真的吗? 见他没有任何回应,记者朝我围了过来: 林小姐,你真的是插足的小三吗?还是之前就跟沈少在一起了? 你一个小镇来的女孩,在江城没有任何工作,但户头却有大笔的存款,这是沈少给你的吗? 记者刚问完,沈辰逸快步流星的步伐突然停下,回头问到:“你是哪家媒体?” “星程第一线。”那年轻的女记者拍着胸脯,骄傲地说道。 他勾起嘴角:“你可以滚了,我马上叫人收购你们的公司!” 我去,有钱就是任性啊! 其他记者蠢蠢欲动,却不敢上前了。 他对我点点头:“走。” 我赶紧跟上去,到了停车场,他的宝马车边,突然冒出一个鬼灵精的小脑袋。 “瑶瑶!”我没想到奕真的把她召唤来了。 沈辰逸皱着眉头:“这个人是……” “她是我嫂子!”瑶瑶甜甜地冲他笑了一下。 好家伙啊,她一来就替奕宣誓了主权啊! 沈辰逸的脸色有点沉,却也没说什么,我赶紧解释:“她是我的小助手,这几天会陪着我帮你解决镇宅的事……” 他刚解锁,瑶瑶就毫不客气地坐上了车,冲他做了个鬼脸。 这个孩子…… 223.公开关系 一路上,瑶瑶就像个好奇宝宝,不停地问着沈辰逸问题,如果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某家媒体派来的狗仔卧底呢! “沈哥哥,我经常在电视和网上看到你,你本人比上镜确实要帅一些。” 被人夸长得帅,沈辰逸当然开心呐,结果下一刻瑶瑶话锋一转:“可是比我哥哥,还是差远了,我哥哥光是背影就能甩你几条街。” 我差点没笑喷出来。 “瑶瑶,你这样太没礼貌了。” “我是说实话啊,沈哥哥不会介意的吧!” 他咬牙切齿:“不介意……” 我可尝试过瑶瑶的功力的,也见识过她的戏精本事,谁若是招惹到她,就自认倒霉吧。 “昨天你让我嫂子上新闻了,我观察了一下你们沈氏集团的股票,不仅没有受影响下跌,还反而暴涨了,这笔钱,你是不是应该算我嫂子一份?” 他捏着方向盘的手越发用力,皮质的方向盘咯吱咯吱作响。 “钱,我自然会多加一点。” “一点是多少?” “好了瑶瑶。”我赶紧制止,这孩子,说起话来没大没小的,千万别得罪我金主啊。 “对了你那个女朋友……不对,应该是前女友妮可,她原本只是个十三线的小嫩模,这下好了,因为这件事,她上了热搜榜第二。” “第一是谁?”我问。 “是你啊!”她掏出手机,果然,昨天热门话题热搜榜,林九九的名字排行第一,没想到影响那么大。 瑶瑶说:“嫂子,你现在在全国都火了。” 可是,我宁愿不要这样的火。 瑶瑶说,好多人都在网上骂我,她还发动身边朋友当水军去跟人对骂,当我看到那些骂得不堪入目的话,把屏幕一关:“别看了,不看就没有烦恼。” 她吐吐舌头,神秘兮兮地对我耳语:“很快,他们就不会骂你了……” “是吗?” 我想的是,可能会有更大、更有爆点的新闻出现,将这件事的浪潮引过去,结果没想到是奕安排的一切…… 车缓缓地驶入了沈家的法式庄园,很多记者围在这儿,虽然窗玻璃都关上了,但好像还是被人给拍到了。 进入庄园内后,我还没来得及进屋去查看一番,就被几个保镖给围住了。 看到他们一个个人高马大、肌肉爆棚,我和沈辰逸对视一眼,他上前问道:“谁派你们来的?” 他们没说话,房内走出一个年过半百却气质高雅、身材保养得当的女人:“是我!” 沈辰逸看到后,老半天才反应过来:“妈?” 女人那双猎豹一般的凌厉眼神盯着我:“她就是那个女人,林九九?” “妈,我要说多少遍?她不是我的女人,只是来帮我看风水镇宅的师父。” “儿子,你别当老妈好骗,那么多年,你从来都没带过任何一个女孩回家,这是第一次,还是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昨天闹出那么大的事,我是无论如何都不许她进门的。” 这话说得……我很想进他们家? 这时瑶瑶站了出来:“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 女人怒瞪着她,瑶瑶不甘示弱:“这是云河公司的女主人,你知道吗?” “云河!”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我…… 我啥时候成什么公司的……女主人了?云河公司我有印象,是江城产业最大的公司,大过沈氏不知多少倍,沈氏的很多业务往来都跟云河公司有联系。 我拽着瑶瑶,牛逼不要吹太大啊,吹破了! “就她?”她打量我一下:“不可能!” 女人接着说:“云河公司的老总何等的神秘,我们业务往来多年都未曾见过,她一个乡下来的丫头,也能见到云河的老总?当女主人?” 瑶瑶看着手机上弹出的一条新闻推送:“自己看吧!” 云河公司今早召开新闻发布会,发出了一则声明,就最近沈辰逸与林九九、妮可的新闻,事件中的林九九以及巨额存款与沈氏并无关系,她的真实身份是云河公司的女主人,拥有公司第二大控股权。如果谁再肆意诋毁、诽谤云河公司女主人,公司将用法律武器维护林九九与公司的合法权益。 上面还附有一张我的照片,我都不记得的这照片是什么拍的。 看到这儿,我头都昏了,昨天奕吩咐助手去做的事,就是这个吧! 怪不得说我会有惊喜,这件事还真是挺惊……的。 看到这则新闻,女人对我的态度恭敬起来,保镖也悉数撤下了:“原来这位是云河公司的女主人,怪我有眼不识泰山……” 沈辰逸摇头:“妈,你没事就回去抓我爸的小三小四小五玩吧,别打扰我们做正事,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不知为何,我感觉自打刚才看到那条新闻后,沈辰逸变得暴躁不安起来,所有的怒火都发在了他妈妈身上。 那女人原本谄媚的脸,听到家丑外扬,变得青一块红一块的,不好意思起来。 她瞪了沈辰逸一眼,看到我在,也不好发作,只是笑着说:“既然你们是朋友,那……你们聊,你们聊……” 带着一众保镖匆匆离去,临走前还不忘嘱咐沈辰逸几句:“招呼好贵客。” 等他们一走,整个老宅都清净了,我这才看到房子确实处理了一下,周围一圈的藤蔓全都清除了,为防生根发芽,他还用白酒浇灌了土地,将植物的根部烧死。 打开门后,不同于昨天的景象,满天神佛都被请走了,只留下了泛着紫光的观音像,看到他做出选择后,我对他说:“既然信奉观音就要虔诚,初一十五、重大节日别忘了供奉。” 沈辰逸点点头。 那些被撤走的沙发、茶几和家具全都搬了回来,终于有个正常的模样了。 我在观音像面前上了三支香,诚心祷告后,让沈辰逸将昨晚放置的米拿出来,那米就放在观音的供桌前,我闭上双眼,结成手印,双指点向眉心:“人守阳,鬼镇阴,阴阳不离,百无禁忌……” 深呼吸一口气,拿起这碗米,刚碰到碗沿就感觉那阴气刺手。 几十只,不,或许是上百只鬼出现在我的眼前,它们趴在沈辰逸家的窗玻璃外,拍着窗户,每一张鬼脸上都是不同的神情,贪婪的、阴险的、疯狂的、仇视的、嗜血的…… 我小腿肚子发凉,从没见过这阵仗…… 224.鬼上身 屋子里一片黑暗,如同死宅,一个高大的人影蜷缩在床上,抱着头,在被子里瑟瑟发抖,阁楼顶部的一扇小窗,不知什么时候开了,那通往阁楼的木质楼梯上出现一阵脚步声,朝着二楼的卧室靠近。 一白如霜的手,顺着男人的腿攀爬上去,从被子里拱了出来,一张血肉模糊的死人脸,就像被榨汁机搅碎过,出现在男人面前…… 看到这一幕,我感同身受,就像那女鬼从我被子里钻了出来,被吓得冷汗直流,但我觉得,它们的出现定不会那么简单。 我完全陷入了昨晚的情境里,手里捧着一碗米,竟能在房间里自由走动起来,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过去,我都是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而现在我居然可以动来动去了。 我记得爷爷说过,房中米术练到上层,可以助守宅人穿梭时空,回到当时的情境中,四处查看,功力高强的师父,甚至可以在当时就解决鬼魅,但有一点,必须要坚定信念回到现实,不然,很容易就会留在当时的时空,无法自拔。 我稳定了一下心神,咬破了手指,将血滴在米上,一股隐隐的血气散发开来,周围的鬼怪感应到之后,吓得快速离开。 那被子里的女鬼仍趴在沈辰逸的身上,指甲一下接着一下的划破他的皮肤,我大着胆子走过去,手抓一把染血的米,将被子掀开,米洒在女鬼的面门上,女鬼弹起来,撞到墙上又落下,被米碰过的地方发出鞭炮声。 我看着床上的沈辰逸,穿着一件浅蓝的长袖睡衣,整个人已经迷糊了,眼神呆滞地望着天花板,看样子已经被吓得失魂。 现在房间不安全,我看见窗外去而复返的鬼魂又开始聚集,赶紧将他拽起来,带到楼下的神坛面前。 神坛发着紫色的光,所以妖魔鬼怪不敢靠近一楼。 我对着观音菩萨拜了三拜,沈辰逸就站在一旁,身体不倒翁般摇摇晃晃起来,摆动越来越大。 这情况,应该是被鬼上身了。 我赶紧将米放下,取三支清香点燃,对着沈辰逸画了一道符咒:“香气沉沉应乾坤,千里路途请神尊,飞云走马来降世,三恩护佑避鬼魂……” 随着我的符和咒语,一道若有若无的金光从天而降,就在他的头顶处,可他身体里的那股力量太过强大,始终都不愿出来,僵持了一会儿后,我见到沈辰逸的脸发生了变化。 那张脸,原本有点欧式的贵族风,却变成了一张狰狞的鬼脸,五官、神态还有那眼神都变了,变成了一个方脸、阔嘴、怒目圆睁的鬼脸,一看就是鬼怪才会露出的神色。 他的双手,不自觉地摆动起来,手指像在跳舞,扭动在空中。 身体也开始抖动,不自觉地朝我走来。 我抓着一把米洒在他的脸上,他吃痛后,往后退了一步。 “你是谁?”我问。 沈辰逸张开嘴,一个粗犷的中年男声冒了出来:“我不想跟你说……” 看来,他的身体里面已经被阴人给占了,只是他自己不知道罢了。 被鬼上身的人,跟电影里有些不同,他们不会整天都神神叨叨的,某些时间,某些地点才会发作,有一些心机重的鬼魂,会慢慢地侵入人的思想和行为,时间长之后,与原生的灵魂融为一体,最厉害的法师都无法驱除,因为一旦驱逐,会导致肉身变成疯子。 沈辰逸是从吊颈岭开始遇到的怪事,所以,距离现在还不算太久,还有得救。 我将香插在香炉里,手里抓着一把米,步步靠近:“你不说,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说!” 他很害怕我的米,一直退到墙角边,看到我越来越近,他猛然冲过来,一把掀翻了我的手中的米,将我撞到在地,跑到观音面前时,却被观音的光给震慑住了。 我嘴角磕破了口子,那血汇聚在嘴里,我含住,走到他面前,噗的一下全都喷在他脸上,沈辰逸附身的恶鬼捂着脸,在地上打滚、哀嚎。 我掐着他的左手中指:“你是谁?为什么要附他的身?” 那恶鬼虽然吃痛,被观音的法力所困,被我的血所伤,可就是不愿出来。 僵持一会儿后,恶鬼用一口湖南方言的口音说:“就也不晓得我是哪个,但我晓得,占了他的身,比投胎还快活……” 不知道自己是谁? 我接着问:“你是在哪儿死的?” “我不告诉你,你晓得了要对付我……” 我手上的力度加大三分,他痛得嗷嗷叫起来,眼中还有泪水不断淌出。 我劝他:“我并不想伤你,相反我是来帮你的!” 或许是因为痛,或许是因为我的话,这个男人终于开了口:“我是在湖南怀化死的,也不晓得咋个回事,就到这里来了。” 外地鬼被引到这儿? 我问他:“那刚才的女鬼也是外地的?” “是啊,他们……”他指着窗外:“全部都是外地的,本地城隍爷管不到我们。” 原来如此…… “你告诉我,是谁让你们来的?” 他想了想,声音变得特别邪恶:“一个女人!” “女人?”不是邪家? “一个清朝的老鬼!” 清朝? “她叫什么?” “不晓得,我听有鬼叫她纳兰姑姑。” 纳兰,纳兰新翠? 清朝的女人,纳兰姑姑,我只能想到她了! 那件漂浮在半空中的旗袍在脑海中浮现,那会儿我差点就陷在她的记忆里,成为她的替代品,那张可怕的吊梢眉、丹凤眼仿佛就在黑暗中盯着我。 我记得纳兰新翠是十分狡猾的一个人,当年就被我的祖上林清光老爷子封在洞内,后来江川大学闹鬼事件发生后,她借机跑了出来,先是附在学生杨晓慧的身上,而后又附在我身上,就是为了向林家复仇。 我记得当时成了纳兰新翠替身时,老祖宗对我说过一句话:“也算是为你的所作所为赎罪了……” 我一直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结果醒来后李明曦给我查看了江城县志,虽然上面没有记录多少,但他告诉过我,坊间有传言,纳兰新翠沉迷邪术,经常用动物和死囚作法。 或许,这就是老祖宗嘴里说的“所作所为”吧! 上一次被她逃了,我还以为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她被关押上百年,应该会低调地躲藏于人世,没想到竟又出来兴风作浪了? 上次可以说是为了报仇,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225.纳兰新翠的阴谋 为了确认这位纳兰姑姑就是我见过的纳兰新翠,我随意找到一张纸,画了个大概的模样,特别她身上穿着的旗袍,水蓝色,绣着白玉兰的图案,那恶鬼一瞧:“就是她,就是这位纳兰姑姑!” 看来,她真是纳兰新翠。 消失那么久再度出现,我相信并不是偶然,这件事一定有阴谋。 不知道是否跟她生前从事的邪教有关系,仅凭她能从外地搜集鬼魂过来,钻本地城隍爷的管理漏洞,就足以证明是蓄谋已久。 我想再问他一些关于纳兰新翠的信息,却再也问不出来了。 既然该说的都说了,他也应该离开了,可他死活都不愿走,又开始耍赖。 我走到菩萨面前,取下一支香,用燃火的一灼烧着沈辰逸的眉心,当火光接触皮肉,发出一阵烧焦的肉味,他发出了比野兽杀头还要凄惨的声音。 “你出来!”我怒吼:“出来之后,去你该去的地方。” 一道影子从沈辰逸身上蹿出,在旁边滚了一道,一个剪着寸头,穿着灰色中山装的男人倒在一旁,那双又细又长的眼睛里没有黑白,黑乎乎的一片,黑洞一般。 他看着我说:“算你狠!你就算阻拦得了我,也挡不住别的鬼……”说完后,他消失不见了。 我抱着沈辰逸,掐着他的人中,他还没醒来,我就抽离了房中米术…… 回到现实,我累得浑身虚脱,心里一阵后怕,还好,我斗赢了这个恶鬼,不然,我很可能回不来了。 将米放下,我不断不断地喘着粗气。 沈辰逸已经倒在了身旁的沙发上,昏过去多时。 瑶瑶守在我身边:“嫂子,你终于回来了!” 我点点头。 她问:“你没事吧?我刚才见你跟空气说话,过了一会儿这个沈公子就自己晕了,你们在搞什么鬼?” “就是在驱鬼啊!你还小,不懂很正常。” “哼,我哪里不懂了?”瑶瑶漂亮的杏仁眼咕噜转了一圈:“我刚才啊,把这间屋子转了一圈,发现这里一点阴气都没有,何来驱鬼?” 现在确实是没有阴气,因为鬼魂都走了。而我刚才是通过房中米术,进入了异度空间,在那里为沈辰逸驱鬼,瑶瑶当然看不到了。 现如今,知道是纳兰新翠搞的鬼后,我反而心里有数了,纳兰新翠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她选中沈辰逸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待他醒来后,我再问问。 眼下镇宅是没有任何作用了,离开了屋子,沈辰逸依旧会遇鬼,被鬼缠住,只能从源头解决,再进行封身。 能被鬼邪夜夜侵扰,他一定也有自己的心魔! 等他醒来后,我给瑶瑶使了个眼色,然后说:“你的家宅我已经扫过了,并且埋下了阵法。” 沈辰逸听到之后,一点也没有怀疑,只是神清气爽地伸了个懒腰:“怪不得我觉得身体都变轻了。” 他说,之前总觉得身体很重,有时候脖子重到抬也抬不起来。 我冷笑,他怎么可能不重?那么大一只鬼住在身体里,能好才怪? 至于为什么那些法器无法保佑他,还是一句话:认地盘的问题。 他求的保护神太多,护身符太多,临到关键时刻,一个推一个,谁也不会出面救他。 其次,阴邪进入身体,他再防,也只能防外在,防不了内在。 我让瑶瑶先去院子里玩会儿,跟他单独有话说。 见屋子里只有我们俩,我开门见山:“小哥哥,其实,鬼怪并不源于外在,很大一部分源自你的心……” 他看着我,眼神飘忽,我知道自己说中了。 “你的心魔,愿意告诉我就说,不愿意就得靠你自己去解开了。” 他点头:“我知道了。” 却仍不愿意告诉我,这应该是他的个人隐私,我也不必多问。 想到纳兰新翠,我问:“你认识一个叫纳兰新翠的人吗?” “纳兰新翠?名字好复古啊,是古人吗?” “是的,曾经在江城县志上出现过。” “不认识。”他看着我的眼神往上瞟,明显在撒谎。 “既然不认识,她为什么要派孤魂来缠着你?”我知道他心中有很多秘密:“如果你想彻底变好,不想死的话,就老实告诉我,不然……再过些时日,神仙都救不了你。” 他纠结再三,终于开口:“好吧,我说。我那天在吊颈岭发生关系的女人,就叫纳兰新翠!” “什么?”就是他说的那个装成妮可的吊死鬼? “我也是被骗的。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变成小可的样子跟我发生关系,但我好像记得,她说过她叫纳兰新翠。” 这又是什么神操作? 纳兰新翠游荡到了吊颈岭,遇到一伙来作死的青年男女,偏偏就挑中了沈辰逸,然后打了一炮,之后就叫来外地鬼骚扰他? 怎么可能! 沈辰逸伸出手指:“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话,我也不知道那女鬼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现在反而不想那么快给他解决了,不如学学奕,留着沈辰逸,钓大鱼? 这件事只能天知地知,我知奕知,沈辰逸若是知道我拿他做诱饵,肯定不乐意。所以,我撒了个小谎:“你知道吗?你被鬼上身了。” 听到这话,他吓得抓住我的胳膊:“八一妹子……林师父,你一定要帮我。” “那是当然,不过嘛,你也要有点诚意,让我看看玉水滴是否安好。” “行。”他点开手机,里面有一段视频,是他手里把玩着玉水滴的画面。 看到玉水滴完好无损在他手里,我也就放心了不少,说:“要想彻底解决这事,需要些时日,今晚你呆在家里,打死也不要出门,我在这儿陪着你,把那幕后黑手找出来。” “幕后黑手……会不会很厉害?” “再厉害不是有我吗?”我翻了个大白眼。 之后将情况悉数告诉他,引出幕后黑手,解决掉,驱逐他身边的恶鬼,封了他的阴阳眼,最后,我会给他封身。 听到要封了阴阳眼,他死活都不愿意,或许是被鬼怪缠身受了刺激,他特别没有安全感。 “八一妹子,你帮我留下阴阳眼吧!” “人鬼两世界,你如果留下阴阳眼,就是在留下一个沟通鬼界的渠道,确定要留吗?” “留!” 那好,我尊重他的选择,毕竟我不能帮他做决定。 找到问题之所在后,我让他清理了茶几,找了三只新碗,一碗装着蒸馏水,一碗装着现杀的大红公鸡血,还有一碗装着化了朱砂的水。 三碗水上案后,我分别在碗底压住了符纸,点燃9根白烛呈扇形展开,9根蜡烛燃烧的火焰倒映的水碗上,我用一根红绳缠在沈辰逸的手指,牵引到最中间的蜡烛。 我左手托着罗盘,开始念咒…… 226.曼妮姐出事 “以水化替身,以绳做牵引,开光显神通,护佑三魂归……”我咬破手指,滴了三滴血在碗里,很快,三碗水无风却起了涟漪,我将提前准备好的空碗放在面前,将三碗水分别倒一些到碗中,混合成了一碗红色的血水。 “你,脱衣服!”我让他把身上的衣服脱掉,用手指沾着血水帮他在后背、前胸、手臂、手掌分别画了符。 沈辰逸看起来瘦巴巴的,没想到身材还挺有料,里面的肌肉若隐若现。 他见我在盯着他,有些不好意思,我还好,清心寡欲的,这种感觉很奇怪,那七日我在奕的别墅,看见奕的身体就会产生一些脸红心跳的反应,可对着沈辰逸,我却一点异样也没有。 倒是瑶瑶,在旁边跟参观动物园猴子一般:“你这身材,跟我哥哥比真是差远了,干巴巴的,摸着肯定咯手吧!” 沈辰逸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我从未想跟任何人比,你哥哥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 瑶瑶吐吐舌头:“你不知道女人都爱比较吗?”说完,眼神瞟向我。 我摊开双手:“我可是来搬砖的,比较的事就留给你这个小姑娘吧!” 然后专心画符,看着沈辰逸憋到内伤的模样,还真是好笑啊,谁让他这个种马爱乱来?不然,纳兰新翠也找不到他。 活该! 画好了符咒后,我让他把衣服穿上:“你的身体现在已经开光了,有菩萨庇佑,待到了夜里,如果你感受到危险,就把符亮出来。” “好!”然后他问:“你呢?” “我?我当然是回去准备家伙了……” 准备家伙事小,我要去奔波两件事是真,第一件事就是找牙叔当面提召集八大阴行的事;第二件事就是去找奕,问问这个云河公司女主人到底怎么回事。 离开沈家时,沈辰逸的妈妈站在门口目送我们出去,两旁站满了西装革履的保镖,就只差地上铺一块红地毯了。 这态度,真是七百二十度大反转啊! 瑶瑶坐在后面,荡着双脚:“你们家这是……办喜事吗?” 沈辰逸脸色难看:“别管她,真是丢死人了!” 说完后,宝马车绝尘而去…… 我没有直接让他送我去牙叔家,有些事,我不希望外人知道。 在市区下车后,我和瑶瑶打车到了牙叔家门口,开门的那瞬间,我见到陈姨眼角有泪,刚刚哭过。 “陈姨,怎么了?” 陈姨每一次见到我,都开心得不得了,还会打趣几句,但今天,她看见我时情绪十分低落,原本就沧桑的脸上,黑眼圈占据了大半张脸,苍老了好几岁。 她望着我,又看看瑶瑶,竟然什么也没问,只说:“快进来吧!” 我进去后,发现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悲伤的气息,窗帘拉着,灯灭了,原本是大中午,却昏暗如日落西山。 牙叔背对着我,坐在落地窗前的摇椅上,他的面前挂着一件灯芯绒的旗袍,宝蓝色,上面镶嵌着一些钻石,跟夜空中的星星一模一样,可那些星星,为什么黯淡无光呢? “牙叔?”我试着叫了一声,他没有回头,我走近一看,他整个人都呆了。 “牙叔,你怎么了?” 他依旧呆呆地望着那件旗袍,我知道,那是曼妮姐曾经穿过的,他们认识的时候,是在一个风月场所,曼妮姐是全场的焦点,但是,她却没有选择那些青年才俊,富家子弟,而是选择了一个年过半百,戴着眼罩的老头儿。 陈姨见牙叔已经呆了,直接把我拉到院子里,一边哭,一边说:“三天前,曼妮……她……她在泰国遇到了车祸,已经不在了!” “胡说!”我记得曼妮姐身上有人脸疮,人脸疮和法师是生死相依的,当初牙叔在老猫岭魂魄离体死亡,曼妮姐拼尽全力都也要救回他,为的不止是爱情,还有她自己的生命。 我记得人脸疮的感应期不算长,一方死亡,另一方仅需七日,就会追随而去。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当初曼妮姐要紧急救回牙叔的主要原因。 陈姨说:“是真的……泰国那边的警局找到大使馆,大使馆联系我们的,我接的电话……” 我整个人都瘫了,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说死就死呢? 她身上的人脸疮一定会保护她的,怎么会那么容易就死掉? 我想起曼妮姐的音容笑貌,想到她那风骚而扭动的身姿,一头齐腰的大长卷不知有多迷人,那双会说话的眸子,仿佛就在玻璃后面望着我,对我说:“你这个丫头,怎么才来!” 就在这个小院里,她和牙叔,我和莽子,我们几人坐在同一个位置吃火锅,喝啤酒,彻夜打牌,那快乐时光恍如隔日。 莽子走了,曼妮姐也走了,我心里好难受,我身边的亲人、朋友本来就很少,但却一个个离开了我。 都是……不辞而别! 陈姨的哭声感染了我,她掩面哭泣道:“你牙叔已经证实了,骨灰正在运回来。” 我看向牙叔,他的眼神、他的灵魂已经空洞了。 我不知道他对曼妮姐有多少感情,但既然在她身上练了人脸疮,就意味着他们要同生共死,这份感情,应该也不算浅吧! 而现在,他这副模样,恐怕还未挺到7日,就会彻底垮掉,更别说有心思召集八大阴行了。 况且,我也不忍心去提。 我闻着院子里飘来的梅花香,寒冬腊月里,唯有寒梅傲立雪中,这是曼妮姐最喜欢的花,正如她,永远都在逆流而上,有别于俗世,做自己的选择。 她曾说过,别人都说她是爱牙叔的钱,天下有钱人何其多,她为什么不去找一个年轻力壮,面容姣好的男人?偏偏选择一个老头子? 就是因为爱啊! 那么爱他的她,现在又去了哪儿呢? 我走到玻璃面前,牙叔低垂着眼,我知道他看得见,逐哈了一口气,在玻璃上,学着曼妮姐的口吻写到:老牙,你又不乖乖吃饭了。 他浑浊的眼睛里,忍不住溢出泪来,多少故事,就在这滴滴眼泪之中,散在风里…… 他终于痛快地哭了出来…… 227.炼鬼张家传人 我也不记得在牙叔家待了多久,他整个下午,哭完了就笑,笑够了接着哭,吓得陈姨把曼妮姐的照片收了起来,我看到后一肚子火。 “陈姨,先放下吧!” “我怕老爷看到心里难受。” 我强忍着泪水:“就算难受也好,尸体一天没有见到,我就不信曼妮姐死了!” 陈姨把照片放在桌上:“九九啊,你又是何必呢?” 牙叔和陈姨的反应告诉我,曼妮姐的死是真的,毋庸置疑的,但我仍旧怀疑,总之,没见到她的骨灰,没比对过DNA,我就不信! 想到此,我拈起了沙发上的一根长发,是曼妮姐的棕色卷发,我偷偷用纸包了起来。 牙叔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瘦巴巴的一个人,瞬间矮了一截:“小九,别想了,曼妮是真的去了……” 说完,他撩起衣服,我看到一截青筋直直地从他的肚子竖直向上生长,朝着喉咙爬去,这会儿已经快到胸口处了。 “这是什么?” “这是人脸疮反噬的印记。”他说,当这条线爬到喉咙处,他就可以跟曼妮一起下去了…… 他似交代后事般,拽着我的手:“小九,我的时间不多了,所以,有些事只能拜托你去做了。” 我撒开手:“说什么胡话?你没事,曼妮姐也没事,大家都会没事,别整得像交代后事那样,我不听!” 我原本不想哭,原本还抱有希望,想着是泰国那边搞错了,曼妮姐还活着,还活得好好的,只不过她受伤了,失忆了,所以才没有联系我们。 结果,被牙叔的话一刺激,我整个世界都崩溃了! “牙叔,你别这样好不好?”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太过用力,面部神经相互权衡、撕扯,变得很丑很丑。 我已经没几个亲人朋友了,如果连牙叔都死去,我在江城就更孤独了。 牙叔和我一起坐在台阶上,反而还要安慰我:“傻丫头,人总有一死,别想得那么悲观,我们只不过是在另一个世界,另一个时空中生活。” “牙叔,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牙叔很怕死的,他虽然干阴行,做了不少损阴德的事,但这些年,他越发地注重行善积德,证明他还是怕死的。 他抬眼,看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看着吊坠反射着自己的脸:“过去,我确实很害怕死亡,是曼妮改变了我!” 牙叔翻开回忆录,那些情感深处迸发出的语言,让人感觉他特别的真实,从未有过的真实。 牙叔说,是曼妮姐让他明白,生命的意义真的不在于长短。 有她的日子,才叫过日子。 有她的清晨,他才愿意醒来。 他曾经一直包裹着自己的心,是曼妮姐,让他一步一步走出囚笼,是她让他看到人世间还存在着一丝美好。 “她知道我胃不好,每天变着方儿地给我做养胃的粥,可我知道,她是最恨下厨的。” “她知道我不爱笑,每天都换着花样让我开心,无论我在哪儿,她都会关注着我。” 因为她,牙叔才觉得这儿是一个家,是人世间的一片净土。 虽然,牙叔从来都没有对她说过那三个字,也从未表露过心意,但其实,在这一天一天的平淡日子里,他和曼妮已经不单单是一纸婚书或者人脸疮绑着的共生体,而是真情实意的两个人。 “我醒来,会觉得她还在这里,她只是藏起来了,等我找不到她,要放弃时,她就会出现。” 可身上的青筋却一直提醒他,曼妮已经死了。 牙叔说:“不过这次,我不打算让她来找我,我想去找她!” 在哭过之后,牙叔的心境发生了很大改变,平静得让人看不出任何波澜,他说:“一直以来,都是曼妮在追着我走,从一开始就是她在猛烈地追我,现在,该换我去寻找她了!” 我捂着脸,泪水顺着指缝流淌:“牙叔,你走了,炼鬼张家怎么办?” 牙叔这么多年没收过徒弟,也没有一男半女,张家岂不是后继无人了? 他浑浊的独眼诚意满满地对着我:“丫头,我曾说过你是我的亲闺女,你总笑我假。” 说完,他把一颗戒指脱下来,那枚银戒指不知过了多少年,已经发黑了,上面依稀可见一些密密麻麻的鬼脸雕琢,戒指的中央是一颗红宝石。 这物件,可以说是张家的传家宝了。 他将戒指塞进我的掌心:“所以,现在你信了吧?” 戒指,给我? “不行!” “收着!”牙叔好凶:“如果你不收着,我就算死也不瞑目。” “你这又是何必呢?就算……就算曼妮姐真的出事了,你是炼鬼张家的传人,是无所不能的牙叔,你一定可以想办法摆脱人脸疮的,你不会死!” 他缓缓地摇头:“我说了,这次,我想去找曼妮。” 我看着曼妮姐的照片,不停地哭泣,曼妮姐,你看到了吗?你穷极一生去追求的老头子,现在要用性命去找回你了…… 这是牙叔的选择,我理应支持他,可却犯了难。 收下了张家的鬼戒,就代表我成为了炼鬼张家的传人。我这边担着林家守宅人的重担,已经苦不堪言,更何况是几乎不了解的张家。 牙叔说:“我看得出来,你跟之前不一样了。” 他的眼睛望向我头顶的方向,我知道他可以看到人体散发出来的气,却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为何眼中会有惊讶之色。 “你的身上有仙气,小九,老实说,怎么做到的?” 仙气? 我没有修仙啊。 “就算你没有刻意去修,有人却为你修了道。”他意味深长地说:“虽然我不知你跟哪位仙家结缘,既然能沾染上仙气,也是极其少数的。” 他拍拍我的手:“所以,你要好好的,把林家和张家发扬光大……” 这一天,我们聊了很多很多,我不想重复悲伤的话题,刻意跟他提到之前开心快乐的事,但牙叔却心不在焉,那只泪眼婆娑的眼,始终徘徊在曼妮姐的照片上。 到了饭点,陈姨照例做好了五菜一汤,牙叔轻松地站起来:“走吧!下去吧!” 然后他脚步轻盈地下楼,对着陈姨说:“多摆两副碗筷。” 将碗筷放在曼妮姐和莽子常坐的位置上。 “不对啊,还得再加一副碗筷。”刚才沉浸在悲伤之中,我一直都忽略了一个人——瑶瑶! 现在回过神发现,她人不见了。 我话一出,牙叔和陈姨都吓坏了,陈姨哆哆嗦嗦地说:“九九,你在说什么啊?” “陈姨,你见到刚才跟我进来的小女孩吗?”我甚至都没有印象,进来后瑶瑶去了哪儿。 “小女孩?”她畏畏缩缩朝周围看了一眼:“哪里有什么……小女孩?你明明是一个人来的啊!” “什么?”刚才进屋,瑶瑶那么大的人,他们看不到吗? 228.他去找她了 牙叔和陈姨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盯着我,如果是一件小事,或许是我弄错了,但瑶瑶是跟我一起坐车来牙叔家的,开门时就在我身边,只是我第一时间被他们的悲伤气息感染,忽略了瑶瑶。 或许在我的潜意识里,总觉得瑶瑶这么社会的孩子,进屋后会自己照顾自己,吃的喝的都不用特意招呼,竟忘了她的存在! 如果不是到了饭点,该吃饭了,我也没想起来。 结果我想起来了,但牙叔和陈姨却表示从没见过瑶瑶。 这么大一个活人,难不成飞走了? “兴许……是去院子里玩了。”我打开院门,一边找一边喊着瑶瑶的名字,可院子里除了几株梅花和枯枝败叶外,别说人了,鸟儿都没有一只。 或许……是在楼上睡着了? 我想起之前在别墅,瑶瑶累极了,坐在马桶上刷牙都能睡着,叫都叫不醒,或许真是睡着了。 我冲上去,打开房门,一间一间地进去找,直到最后一间房,也没见到瑶瑶的影子。 我第一想法就是:瑶瑶跑出去了。 这孩子虽然十几岁,也鬼灵精得很,但毕竟是个孩子,若是弄丢了怎么办? 我着急地拨通奕的电话,将瑶瑶的事简单说了一下,奕听后,淡淡地说:“不用管她,她一定是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所以去玩了。” 发现一些有趣的事? 她确实经常不辞而别,可陈姨居然没看到她,也太怪了吧! 听我说完,他耐心地告诉我:“瑶瑶有这个本事,不让别人看到她。” 原来,她也不是普通人啊,真是瞎几把操心了。 也对,奕都不是凡人,瑶瑶是他妹妹,必定不是普通人。 说话间,奕问:“小九,你声音不对,你哭了?” “没事。” “你在哪儿?” “还在牙叔家,准备吃饭。” 他的声音,从手机里穿透出来,好冷:“谁让你哭?” “没有人欺负我,我回来再说。” “好,你乖乖等我,我来接你。” “好!” 打完电话,我也就放心了,只是不明白,瑶瑶为什么不让陈姨和牙叔看到她?难道真像奕说的,发现了一些好玩的,所以玩儿去了? 这个瑶瑶,玩心也太重了吧!竟然招呼也不打。 其实我也没资格怪她,毕竟我也将她忽略掉了。 回到饭厅,牙叔让陈姨坐下一起吃,陈姨死活都不乐意:“老爷,我还是照旧去厨房吃吧!” 牙叔站起来,身体挺得笔直,走到她身后拉开椅子,强按着她坐下:“陈姐,说好了今天是我们全家一起吃饭,你就别推辞了。” 牙叔说得极其认真,陈姨感动得一塌糊涂。 那么多年,陈姨一直在牙叔家做工,多年的感情,说是家人并不为过。 陈姨大拇指顺着沟壑擦干眼泪:“老爷,这么多年,我一直想感谢你,一直都没有机会开口,别人都说是我照顾你们,其实,是你们在照顾我……” 陈姨说,她年纪大了,很多地方招人,听到她的年纪直接pass,只有牙叔和曼妮姐不嫌她老,有时候她炒菜忘记放盐,有时候洗了衣服忘了晒,还有些时候,出门买菜付了钱,菜忘了拿,都是常有的事。 难得牙叔和曼妮姐不嫌弃她,看到她做错事,只是一笑置之,还给出了高于市场价的工资,陈姨真的非常感激。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牙叔举杯:“吃吧,今夜,就让我们一起好好吃一顿团圆饭。” 我看着莽子和曼妮姐的空位,心中五味杂陈,然后举杯:“干杯!” 直到这时,我仍未意识到,这是“最后的晚餐”,而非团圆饭,只是那时心太大,还以为牙叔只是看开了,一心只想着,接下来还有几天时间可以解决人脸疮的事,亦或等曼妮的骨灰回来,我送去检测一下DNA,万一这人不是曼妮姐呢。 这一顿饭,我喝了差不多半瓶红酒,喝完后,牙叔让陈姨去橱柜取出熏香点上,留声机里放出轻柔的爵士乐,我知道,这些习惯都是曼妮姐喜欢的,久而久之,牙叔也就形成习惯了。 红酒、熏香、音乐、暖灯,我脑袋变得沉沉的,很快就呼吸均匀地睡去了,一个人,在我耳边轻轻地说:“小九,我的亲闺女,牙叔走了……” 牙叔,你要去哪儿? 我挣扎着想起来,却发现动弹不得。 一道黑色的背影在我眼前消失,手里提着一个箱子,越来越远……远到天边…… 也不知睡了多久,我落入一道比正常体温更冰凉的怀抱中,凉凉的、如玉的手掌附在我的额头上:“这就醉了……” 是奕,他来了! 我试着动了一下眼皮子,缓缓地撑着手臂,关节却一点力气都没有,软绵绵的身体陷在他的怀抱里。 奕一脸严肃地出现在我视线范围内,孤傲的下巴划出一道弧线:“醒了。” 我刚醒来,陈姨也醒了,她晃了晃脑袋,我们俩面面相觑,我很快反应过来,那香有问题! 陈姨跌跌撞撞朝楼上找去:“老爷……老爷……” 奕说:“别找了,屋里只有你们俩。” “什么?”我和陈姨不相信,到处寻找,连牙叔的神坛都找了,只差掘地三尺了,果真不见人影,我想起那黑色的背影,手里提着一个箱子,结果让陈姨去找找看,牙叔真把一个箱子提走了,但他没有带走任何金银财宝,名表、现金、珠宝全都在屋子里,唯一消失的就是曼妮姐的照片。 难道,他带了一箱子照片离开? 他能去哪儿呢? 我让奕帮我找,他朝着窗外各个方向看了几眼:“在江边!” 提起江边,我意识不妙,赶紧让他用那缩地成寸的法术带我过去,我们刚刚赶到,江上的黑影已经走下了码头,胸部以下全都浸在了水里。 “牙叔……” 我疯了似的冲过去,牙叔戴着一顶复古的绅士帽,他回头,仅剩一只的眼睛看着我,再看看奕,朝我挥了挥手,水波很快淹没他的头顶。 “奕,快救他,快……” 奕迟疑了一下,但还是飞快上前,脱掉了衣服,一头扎进水里,片刻后,他一个人返回,游到岸边,冒着白色热气的身体浮出水面。 “怎么样?” “他寻死的念头太强,已经救不回来了!” 我彻底崩溃了,跪在码头上哭得快要死掉:“牙叔……你怎么那么傻……” 229.生离死别 我红着眼睛,问他:“牙叔呢,你怎么没把他带上来?” 牙叔一心求死,奕没办法挽救,这我可以理解,可是牙叔的尸体为什么不顺带给捞上来? 我看着浑浊水面,在牙叔消失的地方,冒出几个泡泡,我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牙叔还活着! 奕上岸,捡起衣服,寒风瑟瑟,他身上的肌肉纹理凸显,周身笼罩着一层水汽。 “他的尸身不愿意上来。” 我原本还想不通,不愿意上来是个什么说法?但很快就想明白了。 牙叔不想上来,无非就是不想我救他,上次他也是死了,尸体都入了停尸房,后来还是还阳了。 “不上来你可以拽啊!”我冲他发火。 他分明的短发一根一根地挂着水珠:“他将自己沉到了仙墓里,我无法下去。” 仙墓!这里是仙墓的入口? 奕点头:“就在下面。” 我这才觉得码头眼熟,不就是当初上游艇的码头吗?还在水面上割破了手掌,原来这儿有仙墓的入口。 “所以,别找了。”他优雅地坐在椅子上风干身体,慢慢地穿上衣服,这里位置偏僻,除了打扫卫生的阿姨和几辆驶过的车辆,压根就不会有市民过来。 他也就无所谓地当街耍流氓了,穿个衣服也慢悠悠的,光着一双大长腿。 我这边心里又难过,又窝火,总觉得奕是故意的,以他的速度,完全可以阻止牙叔下河,到达江边后,他却慢悠悠地脱衣服、下水,上来后给我说了这个结果,态度敷衍得让人怀疑。 我感觉,他好像巴不得牙叔去死。 虽然我不知道他和牙叔有什么过节,也不知道这样的猜想是哪里来的,总之,奕有点怪怪的。 虽然有点小怨气,但很快就被悲伤占据了。 脑海中一直回荡着牙叔入水的那一刻,一只手垂在水下,一只手洒脱地朝我们挥了挥,在夜色中,有种壮士赴死的诀别,他走得很潇洒,或许是带着快乐而离开的,因为他终于有机会去寻找曼妮姐了。 我在江边哭了很久很久,直到寒风吹干我的泪,奕没有多说一个字,也没有劝我,只是在一旁默默地搂着我,让我哭,陪我盯着水下。 我问他:“人是不是非到了生离死别,才会看清自己的心?” 奕说:“是的。” 我生气:“那我们没有生离死别,你是不是……” “谁说我们没有生离死别?”他冷不丁地来一句,还异常认真,比夜露还要凝重,我一时间懵了。 “我们有过生离死别?” 他没有回答,而是转移话题:“你知道活一千多年的滋味吗?” “一千多年?那不成老妖怪或者神仙了?” 他双眸发出微光:“在这寂寥的、漫长的日子里,当你看尽生老病死,当你历尽六道轮回,很容易会忘记生离死别的滋味,可一旦尝过就知道,何为刻骨铭心……” 他的话是对我说的,总觉得这历经千年的故事,是他自己的体会,他用这个事告诉我,刻骨铭心的滋味。 只可惜,我和他刚刚认识,他的生离死别……不是我! 胸腔有种难以形容的痛,隐隐出现,却又摸不到,抓不着,潜藏在肉里,就在空掉的心口处,无处安放。 我在想,他此刻脑子里想着的生离死别,是谁呢? 那个女人真的好幸福啊,能在他寂静的岁月里惊起一丝波澜,这念想,足够他回味到永远吧! 说实话,我有点嫉妒。 他见我已经不哭了,摸摸我的小脑袋:“夜里凉,回去吧!” “好……”我跪在码头上,对着牙叔消失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牙叔,你安心的去吧,你交代小九的事,小九一定会做到!希望你和曼妮姐成功会师后,能给我托个梦,或者让我看看你们,我……”我说不下去了。 只希望牙叔在这冰冷的水里,能够找到属于他自己的归宿,我知道,人脸疮一旦反噬,牙叔很可能连灵魂都会消失,所以他才会选择自杀。 可世界上有上千种死法,他却选择了最凶的一种——死在水里。 人说,十个恶鬼都抵不上一个水鬼,说的就是水鬼的凶恶,或许,在人世间成为阴行翘楚的他,死后也想在阴间成为一个强大的灵体,这样才能保护好曼妮吧! “走吧,他知道的。”奕看到我手上的红宝石戒指,很明显看出了什么,却一句话也没问。 我几步一回头,一直走到看不见码头的地方,终于安心地踏上前路。刚准备回家,就想到还有一件事没摆平呢! “遭了!” “怎么?”他也跟着我紧张起来,小心翼翼。 “我怎么把沈辰逸的事忘了呢!” “沈辰逸……”他念着小哥哥的名字,就像阎王在生死蒲上点名,恶意满满。 “怎么?还在吃醋?” “谁吃醋?” “不吃醋,你干嘛发那个声明?”我故意撞了他一下。 他揉着心窝子:“心脏歪了。” “什么?” “到你那边去了。” “我去,土味情话啊!” 他嘴角扯出一丝笑意:“怎么?不想做云河的女主人?” “云河女主人,就是那个什么什么第二大控股权,有多少钱?” “你猜?” “说说看。” “其实,应该是全部控股权。” “为什么?” “我的就是你的,如果我死了,你是我妻子,将全权接管公司。” 或许是今天经历了太多,曼妮姐的死讯,牙叔在面前跳江,我对死这个字很反感,我真的不想、不想再有任何亲人、爱人、朋友死去。 死这个字,或许对有些人而言,就是字面意思,但在我眼里,却很重很重,足以将我压到谷底。 “能不能不说死?”我问他,刚刚风干的眼泪再度涌出:“如果要死,也是我死在你前面。” 毕竟,我是凡人一个,会老、会死、会轮回。 我开始正视这个问题,这是我必经的过程,而他却不用与我同步,真让人伤脑筋呢! 我想,以后我老了,40岁时,他还是20岁的样子,80岁时,他还是20岁的样子,快死的时候,他守在我的病床前,医生护士微笑着对我说:“奶奶,您的孙子真孝顺。” 而他一脸嗔怪:“什么奶奶,这是我老婆。” 别人一定认为我很有钱吧!能包养那么嫩的小白脸。 光是想想那画面,我就不忍直视。 更可况,我没有自信,不知道他能陪伴我多久,或许到我人老珠黄的那时,他就会离开了吧…… 有一种伤感变成种子,在我身体里种下,我努力不去想,不去给它浇水、施肥,我告诉自己,别想太多,活在当下吧! 或许,到时候自动离开的人,是我! 230.假扮观音 “对不起……”他搂着我,眼泪浸湿他胸前的薄款针织衫,一大片湿润的深色痕迹,在他心口开花。 “别说死好不好?” “对不起……”他轻吻着我的头:“对不起小九,我错了!” “我不想你死,如果可以,我宁愿死在你前头。”至少,我可以让他再体会一次生离死别。 “谁都不会死!我再也不会提死!”他抱着我的身体在颤抖,吻干我的泪:“别哭!” “没事。”我吸吸鼻子,故作坚强:“姐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 转身,眼泪落地生根。 我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正因如此,才越发惧怕生离死别,惧怕会失去最宝贵的那些人,那些事。 我怕有一天,我会失去心中唯一的一点炙热,留下一个行尸走肉的我,在这里不断地重复冰冷的生活,那才是真正的绝望啊,比死还要难过的绝望。 我相信,我做了那么多好事,老天爷一定不会那么残忍吧! 我内心祈祷,希望老天爷能够听见我的话,不要再剥夺我身边的美好了,因为,我真的所剩不多了。 当我们到达沈辰逸的家门口时,奕的脸色变得好难看:“好重的阴气!” 是啊,我刚进门就感觉到了。 而且,很奇怪的是,今晚的沈家,竟然一个人、一盏灯也没有。 黑漆漆的就像一个鬼宅子,里面的院子又大又黑,吓得我一个劲往他怀里躲。 奕将我夹在咯吱窝下,左手微微摊开,出现一朵蓝色的冷火焰,照亮了四周,但却一点热度也没有。 我跟他贴身行走,凌霄花一般攀附在他身上,他心里偷着乐,却仍旧一副高冷。 我可没心思跟他打情骂俏,眼角的泪还没有干,就要投入工作中,为的不是那点敲门金和尾款,为的是人命! 不知道今晚沈辰逸的情况怎么样,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打他电话,却一直无法接通,等我来到沈家庄园,看到这死寂一般的世界,心里明白,应该出事了。 我凭着记忆朝法式老别墅走去,那栋楼所有的窗户都是敞开的,玻璃上有很多血手印,大大小小、密密麻麻,有密集恐惧症的人绝对受不了。 而大门也敞开着,里面黑洞洞的,透着一股不可探寻的深意,好像有人正躲在门背后盯着我,等我进去,羊入虎口。 四周安静极了,明明没有风,但水面上仍旧出现了波浪,一层一层的荡开,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眼前的老槐树,在蓝色火焰的照耀下,树皮上竟然呈现出两张凶神恶煞的脸。 奕说:“好重的煞气。” 他蹲在泳池边,用手指沾了一滴水,那水漂浮在他指尖,竟然呈现出死灰的色彩。 “看到了吗?这就是尸气。” 我想起沈辰逸说过,每天夜里,沈家老别墅外就爬满了密密麻麻的鬼魂,通过今天的房中米术,我了解到,沈辰逸每个夜晚是有多害怕,甚至他身体已经被鬼魂入侵,自己都不知自。 我想到牙叔说我身上有仙气,或许最近功力大增,就是跟仙气有关吧! 我不知道这仙气从哪儿来,直觉告诉我,跟奕脱不了干系。 “进去看看。”我对他说。 “好!”我们刚进去,门就嘎吱一声关了,一楼的大厅里,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静得吓人。 我拽着奕,奕手心的火也无法点亮四周,他皱着眉头:“有人设了法。” 设法?我不懂。 我们游离在这片黑暗里,我好害怕,因为完全不知周围藏着什么,是鬼魅?还是更可怕的一些东西。 就在我们找不到黑暗出口时,一道紫光袭来,一个女子形象,披着白纱,脚踏莲花宝座,站在我们面前,我一瞧,这不是观音菩萨显灵吗? 赶紧跪下:“观音在上,请受……” 话还没说完,奕就把我拽了起来:“别跪,她不是!” 说完后,那观音的脸皱了一下,慈眉善目变得凶恶起来:“大胆妖孽,竟敢在本座面前口出狂言!” 奕冷笑一声:“假的就是假的,一戳就破。” 他在我面前,眼珠瞬间变成荧光绿色,什么时候长出一双利爪的?我还没看清就朝观音扑过去,那观音往后一闪,成功避开:“妖孽!今日我定要收了你!” 奕脸上散发着不屑:“谁收谁,试试吧……” 蓝色的火焰消失后,我就陷入了黑暗中,只听见一阵打斗声,伴随着风声在我耳边滑过,就在他们打斗的空档,我好像听到了一阵痛苦的呻吟,就在楼上,隔着天花板弱弱的传来。 沈辰逸! 我第一时间想到他,也顾不上奕了,赶紧拿出照妖镜和手机照亮,顺着声音的来源走去,这一次很快就找到了楼梯口,看着那通往二楼的未知地带,我咽了口唾沫,走吧!救人要紧! 我一步、一步地踏上去,走到楼梯拐角,有个女人猛然出现,背对着我站在墙角处,我要往前,就必须从她身后经过。 这个女人只有上半身,下半身已消失不见,穿一身红衣,看样子应该是个恶鬼。 我躲在后面,用照妖镜照了一下,只是一眼就没法看了,这个女人的本尊特别血腥、特别可怕。 她好像是出车祸身亡的,半个身子都被压扁了,血肉模糊,分不出哪里是肉,哪里是骨头,血淋淋的,那脑袋也有一半是压扁的,上面有车辙的痕迹,脑浆跟豆腐花似的挂在脸上。 罢了罢了,还是别看了,鬼都比照妖镜里的模样漂亮。 我刚收起照妖镜,那女人就嘻嘻笑了一下,双肩抖了抖,念叨一阵,又接着嘻嘻一声。 我听见她嘴里碎碎念,不知在念什么,凑过去一听,是语速极快地、rap一般地说:“我是林九九,我是阴阳守宅人,我要杀尽天下鬼魅,我要占地为王……” 一直反反复复念叨这一句,听到那熟悉的念叨声,可不就是纳兰新翠的迷魂术吗?我当初可是中过术的人,差点就时空错乱,留在她当年的恐怖记忆里,替她守着溶洞了。 看到此,我不敢接近,想着绕过去好了,结果刚从她身后经过,那女鬼身子没动,直直地转过脑袋来:“妖孽,哪里跑……” 231.广发菩提心 这句话在我记忆中,是《西游记》里孙猴子最爱说的台词,此刻从一个女鬼的嘴里喊出,还真是违和啊! 更何况我还是个大活人,被妖孽喊做妖孽,这感觉怪怪的。 而且那女鬼学得一点也不像我,在身边左晃右晃,就跟耍猴戏似的,我没有耐心跟她耗着,抬起照妖镜就朝她照去,她望着镜中的脸,惨叫一声,猛的消失不见。 我以为她被吓跑了,赶紧往楼上跑去,结果发现又到了一个楼梯转角,那个着红杉的女人背对着我,站在角落,嘴里念念有词,往下跑去,依旧能见到红衣女鬼的身影。 而这上上下下期间,竟找不到出口了,一直都是楼梯和墙壁,一个出口都没有。 一层一层的楼梯,往下仿佛能通往十八层地狱,往上也看不到出路,是无休止的循环与绝望,除了不断地惊悚、刺激,别的什么也没有。 这是鬼打墙的一种,跟鬼打墙的效果一样,让人疲于奔波,看不到出路,最后不是被困死就是被累死、吓死。 我试过了平时遇到鬼打墙的破解之法,吐口水、骂脏话、念阿弥陀佛,甚至是用上祖传的照妖镜,撒米茶盐朱砂,可还是没办法破解,除了把我累得满身是汗,没有别的效果。 后来,我终于发现,问题的症结是在人上! 我每经过一次楼梯转角,就会遇到女鬼一次,她重复同样的台词朝我扑过来,但每次都会被我的照妖镜弹开。 我回想上次是怎么解除迷魂术的,当时见到杨晓慧时,我看到了她身上的名牌,念了她的名字,将她唤回来的,包括我,当初也是被一个人给唤回来的,但此刻,我始终想不起那人是谁。 看来,只有唤醒女鬼本身的意识觉醒,才能摆脱这样的困境。 可惜,我不知道女鬼的名字叫什么,唯有用别的方法了…… 当我再一次遇到女鬼时,没有再闪躲,她扑到了我身上:“妖孽,哪里逃!” 我随她抓咬,忍痛问她:“你是谁?” “我是林九九。” “是吗?”我感受到她身上有一股很浓重的怨气,这股怨气是生前带来的。 我记得爷爷曾说过,人的身上若是带着怨气,一定是有重大的冤情,又或者是对阳世充满了嫉妒之心。 所以,这个女人要么就是死得冤枉,要么就是死得太突然,还不能接受自己死亡的事实。 而这样的鬼魂,是很可怜的,没有人度化,她将永远游荡于人世。 看到她,我突然产生了一抹怜悯之心,也不觉得这鬼魂有多可怕了,不觉得她有多狰狞了。 似感受到我身上的气,女鬼难受得要命,皱着一张脸:“好痛啊。” 我再问:“你不是林九九吗?不是阴阳守宅人吗?现在你已经抓住我了,来啊,你想做什么?” 女鬼反而痛得嗷嗷大叫。 我问:“痛吗?” “痛。” 果然,痛让她获得了一些觉醒,起码会说不一样的话了。 “是手痛还是你身上的伤更痛?” 没有经受过超度和疗伤的鬼魂,将永远带着病痛,直至投胎转世,带到下一世。 我想起镇上卖电器的王老板,十年前生了个儿子,就是家里的祖先投胎来的。 当年他爷爷的腿摔断了,家里人觉得老人家年纪大了,就懒得去治,结果,老爷爷没过多久就去世了。 之后王老板结婚生子,儿子一生下来脚就是断的,到了三岁,各种法子都试过了,手术也做过了,还是未好。 当时找我爷爷去看,就说,这个孩子是老王家爷爷投胎的,当年他们没有给老人家治腿,导致投胎的灵魂有缺陷,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让他们去开馆治骨。 开馆后,大家惊奇的发现,孩子和王老太爷的腿伤果真一模一样,后经过我爷爷的治疗后,骨头复位了,孩子的腿也不药而愈。 所以,鬼魂是很可怜的,人类生病还能去医院,他们却很少有人医治。 看到她,我怜悯之心更甚,这么大的车轮子压过去,很疼的吧! 我心里只是这么一想,就看见周围升腾起一些荧光色的粉末,纷纷朝女鬼的身上飞去。 她的伤,奇迹般的在变好。 我惊得合不拢下巴,这是怎么回事? 那女鬼身上的伤在修复,原本凶恶的,浑浊的眼神也慢慢变得清澈起来。 一阵空灵的声音从我身体内部传来:愿君广发菩提心,佛法之中结善果…… 菩提心? 我记得菩提心是佛教的一种用语,我们阴行虽然不是佛教徒,但多少还是听说过的。小时候有云游的法师来白马镇讲经,就曾教导过人们要广发菩提心。 那时候我和莽子一人手里拽着一根棒棒糖,坐在大树荫下听故事,只见那褐色僧袍的法师声如洪钟地说:“菩提心是一切诸佛的种子。” 广发菩提心其实很简单,啥经也不用学,啥咒也不需要念,只要能对大家包容,能对大家关爱,能对众生无为地付出,这就是修行。 而我现在,也不知是不是身上沾染了仙气的原因,竟然会因为心里的一丝善念就帮女鬼进行了修复。 我开始明白为什么和尚跟道士、阴行人的不同之处了,他们没有那么多法术,却拥有无穷的法力和神通,原来就是佛法的加持。 而这佛法,可以来自西方极乐,来自漫天的佛菩萨,也可以来自我们人的一道善念。 很快,女鬼身上的肉已经恢复如初了,她看着自己的手,看着看着,突然哭了,身上的怨气随着那眼泪化成了黑水,流了下来。 “谢谢!”她对我说,虽然是幽幽的鬼声,但仍旧能听出她满怀的感激之情。 我看着自己的手,明明我啥也没做啊。 女鬼当即跪在地上,朝我磕了三个头:“谢谢活菩萨。” “我不是菩萨。”我想,菩提心也不是神仙的特长,而是每个人都能发愿的一个念想。 可是没想到,女鬼却感激得很,甚至说下一世要为我做牛做马。 我说,不需要她当年做马,只需要她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几个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 “何……何秀花!”她艰难地想了一下,想起来了。 “你是哪儿的人?” “成都的。” “你为什么会来到这儿?” 她想了想:“我不知道,只听到一个女人召唤我们,跟着她就能消除一切苦难,重新轮回。” 活着的人是永远也不知鬼魂的苦痛,他们的痛苦是肉身的数百倍。所以,为了脱离苦海,他们真的会不顾一切。 “既然现在你已经好了,能带我出去吗?” 她随手一指:“呐,出口不在那儿吗?” 232.鬼胎降临 随着何秀花手指一晃,我果真看到二楼走廊冒了出来,感叹,明明就简单的一条楼梯,却因为一个中了迷魂术的女鬼,害得我深陷其中。 不知是我高估了纳兰新翠的迷魂术,还是她低估了我的本事吧!我第一次发现,原来要唤醒一个人的觉醒,不一定非要想办法刺激,有时候一点慈悲心,一点爱,简简单单就能收获颇丰。 我想,我找到了破解纳兰新翠迷魂术的法子。 何秀花飘在我身后:“恩人,前方你去不得了。” 我闭上眼,感觉到二楼走廊有发出一阵一阵的蓝光,不像鬼气,更像是魔。 “不行,我朋友还在上面。”我打开窗户,让她离开:“回成都的城隍庙去投胎吧。” 何秀花临走前对我说:“纳兰姑姑在上面,恩人要小心啊!” 这些鬼魂毫无例外都是外地鬼,且都是横死,怨气本就大得很,没想到一点小小的善意,竟然治好了她的身,也让她怨气全无,甚至还会对我做出善意的提醒。 “我知道了,谢谢。” 人有人路,鬼有鬼道,不管是怎样的缘分,一旦介入了生死,就必须分道扬镳了。 鬼不能跟着人,人也不能留住鬼。 临走前,何秀花看了看我手上的戒指:“你是……炼鬼一门?” “你知道?” “我身上的伤,可不就是你养好的吗?”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牙叔的炼鬼门竟然可以给鬼疗伤,还以为他只会抓鬼、折磨鬼呢! 怪不得我心中发出善愿就能替她治疗伤口,原来是托了牙叔的福。 我轻轻摸着这颗红宝石戒指,心里谢谢牙叔将炼鬼张家传给了我,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是否称职,但,何秀花的出现是一个好的开始,我想,如果可以,我也希望像地藏菩萨那般,度化地狱恶鬼。 有了这个信念,我也不再害怕了,管它什么纳兰新翠,管它什么迷魂术,我一身正气就不怕中了她的邪! 我一步一步踏上二楼,这次顺利到达了,一阵若有若无的歌声从走廊尽头传出,女子呜呜咽咽地哼着,听着像一首民谣,好像在唱:“睡吧……睡吧……睡呀……” 我将照妖镜挡在胸前,慢悠悠地走过去,周围起风了,风吹得门板和窗户砰砰地响,刺激着身上的每一条神经。 我走到最尾一间房,发现房门虚掩着,里面坐着一道背影,是一个穿着复古大袍子的女人,光看轮廓就知道,是她! 推开门,嘎吱一声开启,女人头也不回:“来啦?” 然后自顾自说:“那个女人也太没用了,连个人都拦不住。” 我刚准备进去,手中的照妖镜不安地动了一下,低头一瞧,地上一地的血水,还有一些横七竖八的棉线,形成蛛网,就像在举行某种邪教的仪式。 “纳兰新翠,好久不见啊!” 她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好久不见,林师父功力见长啊……” 这下她终于回过来,我看到她怀里抱着一个小娃娃,孩子的身上又青又紫,小孩的脸是青黑色的,压根就没有婴孩的可爱,活像一个受诅咒的怪娃娃。 看到那孩子,肚子上还连着脐带,血肉模糊的,再看那血迹,直接蔓延至纳兰新翠的脚下。 腥臭之气被风一吹,便四下里散开了,令人作呕的一阵血腥味扑面而来,我倚在房门口干呕一阵。 “纳兰新翠,你搞什么鬼?” “搞什么?”她双手举起穿过小婴儿的咯吱窝:“你看,这孩子像不像我?” 她和孩子确实长得一模一样,都是吊梢眉、丹凤眼,唯一不同的就是鼻子,像沈辰逸的欧式高鼻梁。 婴儿看到我,很不喜欢的模样,那一双只有眼黑的眸子,发出邪恶的光,看得我浑身不舒服。 “这是什么?” “这是……我的孩子啊!”她话刚说完,我的照妖镜就按捺不住飞了起来,悬在半空中。 我还是第一次发现,照妖镜是可以飞的,爷爷也没告诉我啊! 而这照妖镜,就像有了自己的意识,竟然在空中发出一道淡黄的光芒,朝着孩子射去,看到林家的宝物让孩子不舒服,纳兰新翠一把将孩子护在怀里,一个转身金蝉脱壳,那水蓝色的旗袍上污迹斑斑,朝着照妖镜飞过来。 随着衣服的遮挡,纳兰新翠赤身裸体地出现在我眼前,身上也是婴儿的青灰色,长到膝盖的头发耷拉在胸前,怀里抱着那个小婴儿。 我看着她双腿间隙的血迹和污渍,难道,这个孩子是她生的? 很有可能啊! 我记得沈辰逸说过,在树林里变成妮可的模样跟他OOXX的吊死鬼,说自己名叫纳兰新翠。 那会儿我一直都想不明白,这个女鬼为啥要找沈辰逸啪啪啪,难道就是为了生孩子? 可这孩子也来得太快了吧!他们才啪啪啪多久啊? 这时,我手上的戒指一紧,好像有人在对我说话:“此乃鬼胎,每逢江水退潮当日,极阴之时,特定的人鬼交配结下的孽种,集人鬼之精魄,是难得一见的阴身。” 提到阴身,我就会想到邵成,我知道他为了我,修炼了阴身,之后才能成为鬼眼的容器,提到鬼眼,我有个猜想,难道这就是为了替代邵成而产生的鬼胎吗? 我记得那段时间邵成病入膏肓,冥王等人苦苦找寻能够替代邵成的容器,难道就是这个吗? 怪不得……怪不得那么多外地鬼魂来到这儿,冥界一点动静都没有,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缠着沈辰逸,想要霸占他的躯壳。 红宝石戒指没有回答我,我感觉我和它之间已经产生了感应,但还未熟悉,我觉得这枚传家戒指,能替我解答很多很多疑惑。 一眨眼的功夫,纳兰新翠就朝我扑了过来,那孩子的嘴巴就像拉链一般张开,一直拉到耳根处,嘴巴里面全是獠牙,长着倒刺,朝我脸上飞奔而来,我刚想躲避已经来不及了。 电光火石之间,我哪有那么快的反应力。 我闭上双眼,心里哀嚎一句:妈蛋,来不及了…… 原本以为接下来脸会被勾得血肉模糊,结果,很久都没有反应,等我睁开眼,一只大手出现在面前,是奕!关键时刻他又出现了! 他的大手在我脸前不到三尺的距离张开,就如一只球拍,成功地拦截了飞过来的满嘴倒刺,那掌心冒出的蓝色火焰,在婴儿脸上发出油炸的滋滋声,冒出一阵恶臭。 纳兰新翠看到后,吓得往后翻滚一圈,当看到孩子脸上有一个焦黑的五指印,她发了疯地抖了起来…… 234.作恶多端女魔头 鬼发怒是个什么模样,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或许是每一个成为母亲的人,都会奋不顾身地保护自己的孩儿吧,就算是阴险狡诈的纳兰新翠也不例外。 她浑身抖得令人咋舌,就像一条蛇在抖动身上的鳞片,拱起身子,准备拼死一搏。 “又是你……”她的嗓音是从胸腔里直接发出的,凶恶极了。 接下来,奕的手轻轻覆上我的眼:“小九,别看!” 我乖乖听话,周围发出一阵打斗声,也发出一些惨烈的叫声,不知道为何,我的脑海中莫名出现了江边的一幕,奕从天而降,他的脸和眸子都是灰色的,比鬼还要可怕,那些凶恶的水鬼见了他,就跟小白兔见了山中之王,一个个只有逃的份儿。 最近,关于这样的记忆越来越多了,我怀疑脑子出了问题,会不会是里面长了脑瘤啊! 我在一旁胡思乱想,结果另一边,传来了纳兰新翠的求饶声。 我豁的睁开眼,看到奕站在面前,只手掐着小婴儿的脖子。 纳兰新翠遍体鳞伤,半边肩膀已经不见,只留三道深可见骨的抓痕。 刚才都发生了什么?好可怕…… 我看向奕,果然就是我脑海中的模样,冷峻而淡漠的脸上裹着一层霜,那双毫无感情的、灰色的眼里,没有一点人性的色彩。手修长而有力地落在婴儿的脖子上,轻轻用力,那婴儿的脸便出现渐变的紫黑色。 “不……放了我的孩子!” 奕一只脚踏在椅子上,支撑着手肘,弯下腰:“纳兰新翠,还记得嘉庆年间的那些事吗?” 他冷不丁的来这么一句,让纳兰新翠愣在原地,眼泪还在眼眶中打转,愣过之后,猛地砸在地板上。 而他则成了高高在上的神:“那时,有多少女人曾跪在你面前,求着你,不要杀死他们的孩子!” 她眸光一敛,很明显是心虚了。 “十八个婴儿,八十一个童女童女,纳兰新翠,你这样的女人,怎么配做母亲?怎么敢生孩子?”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奕如此严肃,如此沉痛地说话,而那些数字,更让人觉得心头难受。 之前在学院就曾听李明曦说过,野史记载,纳兰新翠创建了一个邪教。今日在奕的只言片语中,我算是明白了。 原来,纳兰新翠当年创建了一个归真教,取其返璞归真之意。 她作为邪教的教主,一直向信众推崇她的邪术,那就是利用童男童女和婴儿炼丹,让人长生不老,永驻青春。 而她……根本就不是什么纳兰新翠,只不过是占用了别人躯壳的一个魔物罢了! 最初,她只是用小动物炼丹,之后不满足,就利用纳兰新翠父亲的职务之便,偷偷换出死囚来作法、做实验,待她的炼丹术成熟之后,便开始用婴儿和童男童女做药引子。 别说看到了,光是听到我都想吐。 听奕说,那炼丹炉上面的尸油,好厚一层…… 那时,纳兰新翠经常半夜去收孩子,愿意卖的,她就花银子,不愿意卖的,她就用迷魂术迷惑孩子的家人,总之,总有办法把孩子们带走。 “当年,我让林家守宅人将你困在溶洞,便是给你恩赐,你竟不知悔改,那就……怪不得我了!” 他手掌用力,孩子摆动一阵,似一朵花儿,瞬间在他手里枯萎。 我不忍去看,虽然知道这孩子是个孽障,它的出现,不仅不能做好鬼眼容器,还会被纳兰新翠这样心怀叵测的人加以利用,引发浩劫。 就连邵成都抵不住诱惑,鬼眼化成了红衣小女孩去作恶,更何况一个婴儿? 看到孩子脖子一歪,纳兰新翠彻底发了狂,她身上的皮肤一道一道的脱落,露出纹理清晰的肌肉条、血管还有内脏,剥了皮的样子真是恶心。 奕嘴角勾了勾:“你终于显出真身了。” 这才是她的真身? 看着地上那团毫无生气的皮肉,我感觉在看画皮。 奕将孩子交给我,凑在耳边轻轻说:“把孩子抱走,送去该去的地方,对了,那个艾滋男在二楼第一间房,吓晕了,你不必管他。” 艾滋男……这个奕,都到什么时候了,还不忘损人家。 “知道了,你……小心!” “放心,受伤了,晚上回去给我疗伤。” 我呼吸都热了起来,他弹了弹我的小脑袋:“瞎想什么,快走吧。” 我这个人,能走则走,绝不当他的拖油瓶,我知道奕的本事,他一定能战胜纳兰新翠的。 一溜烟的,我跑出了屋外,跑得气喘吁吁,为什么?因为我感觉这孩子还有气! 刚才奕的手劲看着很大,我都没想到孩子能活着,我明白,这不是意外,也不是孩子命大,而是奕手下留情。 他虽然冷冰冰的,毫无转圜地说纳兰新翠不配当母亲,但对于孩子,他仍旧留了一手。 我不禁对他有了新看法。 现如今,纳兰新翠以为孩子已经死了,我绝不能让她发现这个秘密,送去哪儿呢? 我想到了阿金,地藏王菩萨庙! 现如今,能够收留孩子的,只有阿金了。 这是一个鬼胎,是极佳的阴身,如果被坏人加以利用,一定会出大事。 我火急火燎地跟着导航赶到最近的一座地藏王菩萨庙,不知不觉中已经凌晨4点了,早起的僧人在门前扫地,见我怀抱一个身体发紫的孩子进来,他们并没有意外,反而对我说:“施主,阿弥陀佛,快请进吧!” 我也顾不上那么多,赶紧进了庙里,阿金从后面飘了出来,今天换了一身青色的罗衫,青翠欲滴,见到我,她仿佛一早就了解我来的目的,赶紧把孩子接过手中。 “九九,辛苦了。” 我想到这鬼胎可怕的嘴巴和倒刺,赶紧脱手给她:“阿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要来?” 她点头:“菩萨感觉到今夜有异事发生,便叫大家早早起来扫洒,见到生人莫问,一路放行。” 我看着地藏王菩萨的塑像:“菩萨慈悲,阿弥陀佛。”然后问阿金:“这个鬼胎娃娃如何处理?” “交给菩萨吧!” 想想也是,地藏菩萨常年在地狱之中,将这鬼胎交给他教化,是最好不过了。但我也担心,害怕这娃娃人性本恶,恶性难除。 见我愁眉不展的神色,阿金捂着嘴笑了,给我解释道:“世间本无正邪之法,唯有用法之人心中善恶,九九,你明白吗?” 我摇头:“不懂,你们说话总是一套一套的,快,给我解释解释……” 235.奕父爱爆棚 阿金耐心地给我解释:“意思就是说,一把刀本无罪,坏人拿到手里去杀人,便犯了罪;好人拿在手里去救人,便是积阴德。” “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我指着那小婴儿:“我可不可以理解为,鬼胎本无错,有心人利用他去作恶多端,便会成了恶人手中的利器,但其实,他是可以改邪归正的?” “正是!”阿金摸着孩子的脸:“这个奕,下手也是太狠了,不过还好,他给孩子留了一条命。” 说完后,阿金让我在前面稍等一会儿,她将孩子送去后面的莲花座上养伤,我知道她还有话要说,便耐心地坐在院中的石椅子上,看着天还未亮的寺庙,香烟袅袅,檐角飞翘,有一种说不出的惬意。 很宁静,仿佛时间都静止…… 我微微小憩一会儿,忽觉有人帮我盖上了被子,睁开眼一瞧,是那天那个粉粉嫩嫩的小娃娃。 娃娃比我上次看到时长大了一圈,果然是一天一个一个样啊。 此刻天不亮,他竟然早早地跟院子里的僧人一起起床了,那粉粉嫩嫩的小脸蛋上,始终挂着浅浅的梨涡,让人忍不住亲一口。 “妈妈!”他这次长出了两颗门牙,像小鼹鼠,奶声奶气地叫着我。 我没好气道:“宝贝,阿姨还没嫁人呢,你叫我妈妈,帅哥都被吓跑了。” 他朝我伸出两只又短又肥的胳膊,身上穿着一件大红色的对襟棉袄,跟门上贴的招财童子没什么两样,真是讨人喜欢。 我看着身上的薄毯,内心一股暖流趟过:“宝贝,是你给我盖上的?” 他点点头,继续朝我伸手:“妈妈,抱抱。” “好!”我想,这应该是某个狠心的妈妈遗弃在寺庙的孩子,好可怜。 人说,孩子不是来报恩,就是来讨债的,这么可爱的孩子,小小年纪就知道关心人,给我盖毯子,一定是来报恩的乖孩子,也不知是谁那么狠,遗弃了他。 我伸出手,脸上的笑意都带着母性的光环:“来,到我怀里来。” 小可爱拽着我的衣袖,一把扑到我的怀里,我将他裹进毯子中,轻轻捏着他的小脸,他的身上有一股奶香味,闻着很甜,我忍不住在他小脸蛋上亲了一口。 他咯咯咯地笑了起来,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仰视着我,嘴里软软糯糯地叫着妈妈。 孩子,是多么可爱的存在啊!我真想不通,纳兰新翠为什么那么歹毒,竟然舍得把孩子丢进炼丹炉里,那些孩子,应该多痛啊,无助却又无法逃脱,被高温包围,皮开肉绽,变成一堆血肉模糊的药引子,配合丹药,进入纳兰新翠和她信徒的肚子里。 我知道,古往今来,不论是帝王还是百姓,很多人都对长生不老,永葆容颜十分感兴趣,所以便产生了炼丹这一行。 据史料记载,炼丹术在我国古代由来已久,源远流长,最初从冶金中分化出来,在西汉时期就有不少方士从事炼丹术,就连《史记》中也曾有记载。 从古至今,有很多人都死在这丹药上,不仅没有长生不老,反而还会突然暴毙,这样的例子多不胜数。 我抱着这瓷娃娃,缩在寺庙的一隅,静静地想,人为什么想要长生不老呢? 红宝石戒指突然闪了闪,一个声音问我:“你不想吗?如果长生不老,你就可以和奕双宿双栖了。” 我想了想,还是不要了吧! “一辈子已经很长了,生生世世在一起,不会腻吗?” “当然不会,你忘了你所担心的吗?你害怕自己容颜老去,爱人却一直青春常驻,内心不会害怕吗?” 我害怕,但绝不会像纳兰新翠这样,为了一己之私就残害无辜,用小孩的肉身去满足自己的私欲。 就算今后我会老去,也要优雅地老去,做一个幸福的老人家。 小孩看着我的戒指,有些害怕,别过脸去,将头枕在我肩上:“怕怕……” “不怕,有我在呢!” 趴了一会儿后,他不害怕了,反而在我身上爬来爬去,活像个小泥鳅,片刻后,他小眼神望向了寺庙门口,兴奋地对着一道黑影呐喊:“爸爸……” 爸爸?这小孩不是被遗弃的? 我抬眼望去,见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穿着一身黑色的长款大衣,简直就是衣架子,明明只是随意地走着,却跟走T台那般耀眼。 “奕?”是孩子的爸爸? 奕看到孩子,原本冷冽的脸、刀削的轮廓,忽然柔和成曲线:“乖。” 我手足无措:“你跟谁的孩子?” 孩子亲了我一口,指着他:“妈妈,爸爸……” 他笑:“听到了吗?孩子他妈……除了你还有谁?” 我嗔怪地看了这孩子一眼,真是个调皮宝宝,见谁都都乱叫。 这一幕突然变得温馨起来,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形成无形的纽带,将我们三个紧紧的绑在一起,这一刻,我产生错觉,恍惚间觉得,我们真的是一家三口。 我赶紧抽离这份幻觉,不要让自己沉迷其中,心中暗骂,林九九,你是不是脑袋有包啊,那么恨嫁? 他伸出手,孩子溜进他的怀里:“爸爸……” 奕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抹父爱的红晕,我彻底看呆了,他甚至还特别自然地亲了孩子一口:“在这里乖不乖?” 那语气,化成一片片轻柔的鹅毛,落在我心头。 “乖。” “阿金对你好不好?” “好。” “那你做阿金的孩子好吗?” “不!”他生气地嘟嘟嘴,喷了奕一脸的口水,看得我哈哈大笑。 “坏孩子。”他轻轻拍了拍小家伙的屁股。 我问:“纳兰新翠呢?” 奕说:“在这儿。”他举起手中的一个小罐子,纳兰新翠就被关在里面。 “你是想让菩萨感化她?” “并不是。”奕冷冷地说:“她作恶多端,死有余辜,我留她一命,并不是为了感化她,这种人已经入魔,没办法告改变。” “可是,她有人性啊,看到孩子被你掐死,她就跟一个普通的母亲没什么两样。” 奕却不为所动:“这也不能洗刷她所犯下的错,我打算将她交给地藏王菩萨,送去地府,受到应有的审判。” 我盯着罐子,这么多条性命,十八层地狱够她溜几圈了:“好。”我赞同他的决定,一切就让判官去决断吧! 奕怀中的雪娃娃好奇地看着我们,似想听明白我们在说什么,我刮刮他的鼻子:“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他瑶瑶头。 奕说:“不如,你给他起一个名字吧!” “我?我可文化,别叫我起,会坏事。” “不会的,你起一个吧!”奕期盼地望着我,好像他真是孩子的父亲,在巴巴的等着我起名。 叫什么好呢? 236.一起看日出 我想了半天,想到了一些很常见的小名,比如点点、笨笨之类的,这些名字我都不好意思开口,毕竟我水平有限,能起的名都是类似于狗蛋或者比狗蛋高级不了多少的。 见我咬着手指纠结的模样,他叹了口气:“允许你百度。” “真的!” 我赶紧翻开手机,结果发现自己有选择困难症,选择太多反而不知道选谁了。 他见我实在拿不定主意,便指了一个字,隽永的隽字。 “隽隽?”我惊奇地问,是啊,这个名字多好啊! “你觉得怎样?” “好啊!”但又担心:“我们随便给他起名字,阿金会不会不高兴呢?” “不会,这个名字,只在我们面前提起。” “好啊,就叫隽隽。”我问着孩子,总觉得他就是个小大人,只是词汇量比较少,其实心里什么都懂,我问:“以后就叫你隽隽,好吗?” 他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简直跟奕如出一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真是父子俩。 小家伙点头:“嗯!” “隽隽……”奕自言自语,眼神充满了无限憧憬,我笑:“怎么?你也想要孩子了?” “当然。”然后耳语:“以后天天跟你造人。” “滚!” 我和他在寺庙里打情骂俏起来,直到阿金捂着脸出现,我们才意识到在佛门清净地,赶紧收敛收敛。 “咳咳,你们啊……”然后朝隽隽伸出手:“宝宝,该去吃饭了。” 隽隽不舍地搂着奕的脖子,我们都很舍不得他,我问阿金:“这个孩子……是孤儿吗?” “算是吧!” “那,我可不可以带回去玩两天?” 阿金和奕异口同声地说:“不行。” “为什么?别那么小气嘛。” 阿金叹了一口气:“这是一个受诅咒的孩子,出去后会厄运缠身,唯有留在庙里,得到菩萨的庇佑,方可保一生平安。” 听完后,我亲了亲隽隽的后脑勺,这孩子也太可怜了,这么小居然受到了诅咒:“好吧,为了这小家伙的平安,唯有我们常来看他了。” 奕点头,若有所思,最后,在隽隽的哭闹声中,阿金残忍地将他抱走了,同时带走的还有奕手中的小坛子。 阿金刚接过坛子,脸色就不对劲了:“好重的血气。” “她就是纳兰新翠,就交给你们了,成佛成魔,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阿金接过后,我问砖灵现在的情况如何,阿金让我别担心,砖灵正在恢复,不日就能痊愈:“邵成对他造成的伤很重,不亚于博家那次,砖灵这个精怪原本就先天不足,是在阴间修炼的,来到人间后还未找到适合的修炼之法,自从上次受伤后就一直没好,所以,得修养一些时日。” “能治就好!”我想到自己发出一丝善念就能帮助何秀花修复残缺的鬼魂,地藏王菩萨大慈大悲,一定会治好他的。 我点燃三根香,来到菩萨面前虔诚地上香:“南无大愿地藏王菩萨,感谢您发愿度尽众生,方证菩提。” “走吧!”奕抬头看了一眼佛像,眼神似在沟通,之后,与阿金一个眼神交换,便转身离去。 我感觉奕很早之前就认识了阿金,两个人之间真是太有默契了。 我问他:“你不是第一次来这儿吧!” “嗯。” “也是因为捉鬼?” “不是。”他若有所思,走了很远,听到庙里仍传出隽隽的哭声,眉头皱了一下,柔声说:“有时候是来看孩子。” 这个男人,不断地在我面前展现不同的一面,越是发现得多,我便越无法自拔,想不断地探索。 不得不承认,奕是一个很有吸引力的人,就如当初在他家房顶,那黑暗之下一片的星云,就是奕的属于奕的生命密码。 虽然我看不到,却充满了神秘,我渴望有一天能拨开阻挡的黑暗,看到真正的他,那最美好的样子。 “饿了吗?”他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我知道,他在努力地逃离隽隽的哭声。 他对这个孩子,还真是不一般呢! 天已经快亮了,我突然想到,还没有跟奕去看过日出,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吧! 昨天经历了太多,我好像把好几年的生命都耗费光了,一个又一个亲人的消失,一场又一场的恶战,让我身心俱疲,但就算这样,我也想跟他在一起,去看看日出,去体验人生中从未有过的新奇。 “奕,我们去山顶看日出吧!”我说。 “好,都依你!” 我和他在一起的感觉很奇妙,就像老夫老妻,不需要太多的言语,不需要太多的矫情,就能彼此贴近心灵,感到舒服和惬意。 这是我跟邵成,亦或是砖灵没有过的舒坦,细水长流的情感,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他抱着我:“准备好了吗?” “又要坐过山车了?” “这次不用。” 顷刻之间,我们就来到了一片云雾缭绕的山脚下,这是什么山?我竟然从未在江城附近见过。 奕告诉我,这座山,名叫雷公山。 “雷公?这里真的住着雷公吗?” “是的。”他轻轻一笑:“这座山,一年有200多天都在打雷,但却是周围海拔最高的山峰,接近3000米,很适合看日出。” 虽然江城地处山地,但海拔3000米的高山还真是罕见啊! 我远远看去,山顶上的千年积雪仍在,从未消融过。 而那半山腰,彩云环绕,开着不知名的野花,黄的、红的、紫的连成一片,美如仙境。 再到那山脚下,是一片兴旺的绿翠,杉木、松树、香樟树……还有许多我叫不出名字的树木,在肥沃的土地上青翠欲滴。 冬日,还能看到绿树、鲜花,不得不赞叹神仙的力量,不受自然所控制。 我好奇地往山上看去,想寻找雷公的踪迹,奕摸着我的小脑袋:“别找了,有我在,雷公不敢出来。” “你这么厉害?” “那是当然。” “说谎话可是要挨雷劈的哦!” “骗你就是小狗。” 眼看太阳快探出地平线,奕牵着我:“我们去上面,看日出……” 冬日的早晨,我和奕并肩坐在接近山顶的一块大石头上,依偎在一起,静静地等着日出。 微薄的阳光、寒冷的空气,刺激着我的每一根神经。 太阳从肉眼能看到的、最远的天边露出一道完美的弧线,我怀揣着一颗激动的心,紧握着我的爱人,这一刻,恬静而幸福。 阳光亲吻我的左脸颊,奕厮磨着我的右脸颊,真希望时间停留在这一刻。 “小九。” “嗯?” “我爱你……” 说完,那甜蜜又充满馨香的吻,落了下来…… 236.邵成的婚纱 看过了美轮美奂的日出后,我们从梦境回到现实,又要面对那一团糟的生活了。 沈辰逸大清早就电话轰炸我,看到那【艾滋男】的备注,我还真是汗颜啊! “喂。” “八一妹子,你在哪儿?” “外面。” “我昨晚又见鬼了,好多的鬼。连观音都保不住我了,今早起来我一看,观音像碎了。” 观音?我想起了昨晚那凶神恶煞的观音像,听奕的语气,那应该是个假的。 “我昨晚来过了,你没发现吗?” “是吗?”他大口大口的呼气,问了我几点到的,我大概回忆了一下,子时左右到达的沈家,他听后怪我去得太晚,他差点死在那些恶鬼手里。 “你知道我多害怕吗?那么多鬼围着我,分明就是一群妖魔鬼怪在等着分唐僧肉。” 谁让他的躯壳好呢?鬼魂都想占用他的身体。 又帅、又高、又多金,就如上次上身的那个男鬼所说,附在他身上,比重新投胎可强多了。 抱怨之后,沈辰逸弱弱的说:“还好你给我画了符,不然,我怕是要交代了。” 若真的交代,那还好,怕的就是躯壳被别的鬼魂占用后,去为非作歹。 既然他没事,始作俑者纳兰新翠也已经被抓,我安慰了他几句,告诉他,以后再也不会出现群鬼围攻的情况了,这两天我抽个空去给他扫家、镇宅。 挂断电话,奕有点不高兴,嘴角的笑意都消失了:“放心吧,他死不了,祸害活千年……” 我哈哈大笑:“说的是你吗?你不是活了上千年吗?” “我……”居然挖坑把自己埋了。 想到沈辰逸家的观音,我问:“这是什么妖魔鬼怪,竟然连观音菩萨都敢假扮?” “迷魂术。”他告诉我,一般的鬼魂,是不敢假扮神佛的,纳兰新翠的迷魂术迷惑了那些鬼魂,让它们误以为自己就是神仙的本尊,一旦产生了这一念想,鬼魂身上的恶气就会转换,学着神佛泛出紫光、黄光。 但这些光,范围很小,不像真的神佛,身上散发的光芒可以照亮十方世界,不知道的,很难进行分辨。 这就是为什么,很多人虔诚的请了神仙回去,但住进的却不是神的分身,而是鬼魂和其他的精怪。 特别是在农村,一些小庙里也会时常供奉一些观音、弥勒佛的塑像,那些菩萨们非常地灵验,跟阴神无异,不管所求之人是正是邪,有求必应。当然了,索求的回报也是只多不少。 凡人肉眼凡胎,无法进行分辨,只能被外表所蒙蔽,不懂得分析真假神仙,胡乱许愿,反而还会惹来杀身之祸。 我点点头,原来如此,真是受教了。 他眨眨眼:“我会的很多,想不想学?” “想啊!” 他咬了一下我的耳朵:“你没听过那句话吗?要想学得会,先陪师父睡……” “大爷的,套路我……” 辛苦奔波了一夜,看完日出后,我整个人放松了,准备回去好好地睡一觉,却不想刚到门口,就遇到了一个快递小哥,看到我,小哥满脸的黑线:“林九九是吗?” “是我。” “你的包裹。” “包裹?”我没在网上买过东西啊,我看向奕,他也一脸蒙,很显然不是他买的。 快递小哥抱怨道:“我昨天就来敲门了,你人不在,电话也打不通。” 我这才想起,将所有陌生号码设置为拒绝了,签收后,奕抱着这半人高的纸箱进入门内,拍了拍,又听了听,生怕谁给我寄炸弹。 检查无误后,我们将纸箱打开了,箱子里静静地躺着一套婚纱,看模样应该是定做的,从上海那边寄过来的。 婚纱上有一张卡片,落款人是邵成。 他洋洋洒洒写了一行字:九儿,还记得我们的婚礼吗?穿上它,等着我! 看到婚纱,我头皮都发麻了,我和邵成……已经结束了,他为什么还要寄来? 奕的周围笼罩着低气压,我大气都不敢出:“这是定做款,应该是之前约的。” 良久,他伸手,摸了摸婚纱的裙摆:“不对。”指着卡片上的落款日期,是两天前。 两天前,邵成去了上海,专门定做了一套婚纱寄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是对我旧情未了?还是……挑衅? 奕大手一挥,婚纱燃成灰烬。 这婚纱看起来挺贵的,就这样烧了,还真是可惜啊! 见我眼神忽闪一下,奕挑眉:“怎么?心疼了?” “我没有……” 他把我按在墙上,那眼里的愤怒渐渐升腾起来,我知道他是醋坛子,之前是沈辰逸,而现在又是邵成寄来的婚纱,仿佛只要跟男人有关,就能刺激他理智。 他气愤地扑在我身上,不断地亲吻、吮吸起来,俊美如神嫡的脸,写满了愤怒,他没想到,已如丧家之犬的邵成,竟然会明目张胆地寄来婚纱,这是赤果果的、对他的一种挑衅。 良久,奕深呼吸地搂着我:“看来,他是在逼我食言了。” “食言?”我想起奕曾经答应过我,待到了厮杀的那日,他定会听我的。 我不会杀邵成,奕是知道的。 但,他现在竟然想要食言了。 “奕,你冷静一点。”我希望结局不要有流血,也不要再有人死去。 “你没听说过吗?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他赖在我身上:“我生气了。” “小气,你可以不相信他,但不能不相信我。”我说过跟他断了,那就是断了。 我看着纸箱上的邮寄地址:“或许,我们可以从这上面查查看。”怪不得这段时间邵成一直未露面,原来是去了上海。 奕压根就不考虑查查:“他仍在江城,根本就没有去上海。” “你知道?” “我的人,一直跟着他。” “你的人?” “还有冥界的人,鬼眼在他身上,冥王不会轻易让他溜走。” 我想到冥王就想到鬼胎,再回忆奕对纳兰新翠的处置,我问:“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吧!” “你想说什么?” “鬼胎,是邵成的替代品,对吗?” 在我的逼问下,奕终于承认:“是。” “这是冥王的计划,还是你的计划?” “是我们一起的计划。”奕知道,我这个人不喜欢被隐瞒,既然已经被识破,他便坦坦荡荡的承认了:“鬼胎的降生,是邵成的替代品,但鬼胎绝不能与纳兰新翠有任何联系,需在地藏王菩萨座下接受教化、不断加持。” “如果,你们替换了邵成,他会怎样?” “会废,或许……还会死!” 237.白水逆流 “奕,可不可以……别让他死。” “小九,你关心他?” “不是,只是我……” “别说了。”他转过身:“你也累了,好好休息一下。” 我知道他听到这话很不开心,但跟邵成的性命想比,我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他打开门:“好好睡一觉。”,没有任何迟疑,带着那包裹的纸盒,以及盒子里的灰烬,离开了…… 我实在太累了,头刚刚沾到枕头就睡着了,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 我梦到一行白面红腮的小鬼抬着一顶红色的花轿,抬到了我的门前,那小鬼脸上贴着一对铜钱眼,殷红的嘴唇一张一合:“林九九……林九九……我们接你回家了……” 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起来,走到大门外。 虽然我知道这是一个梦,但梦境却太过真实,而且邪门得很,让我浑身发冷。 鬼使神差的,我打开了大门,轿子门无声地开启,里面黑洞洞的,似通往幽冥界的通道,看到那发出寒气的洞口,我愣了一下。 我问:“是谁派你们来的?” “是你的夫君啊!” 夫君? 内心的那道说话声再度涌现出来:“想想看,是谁跟你拜过堂、入了洞房、喝了交杯酒?” 一些原本遗失的记忆,随着他的引导渐渐浮现,我想起来了,我跟邵成真的拜过堂成过亲。 只是那时的我,不太情愿罢了。 我为什么不情愿?好像跟另一个男人有关。 “走吧!上轿吧!回家了……” 心底的声音催促着我,我木然地向前走去,刚刚碰到轿门,便清醒了过来。 邵成已经不是当初的邵成了,他现在,手上沾染着那么多条人命。 也不知是鬼眼控制了他,还是他的心魔控制了他和鬼眼,邵成学会了算计、学会了苦肉计、学会了用欺骗、不择手段地缔结生死契约让我留下。 脑子瞬间就恢复了,我怒瞪着眼前的小鬼:“是邵成派你们来的吧!” 一开始,我以为那是梦,哪有这么真实的梦境呢?我在梦中,竟然会有感觉,有思想,这是普通梦境很难出现的感知。 “你们回去告诉他,我跟他已经没有关系了,也不是什么夫妻,别想蛊惑我!” 那群小鬼被我识破,嘭的一声就消失不见了,我睁开眼,发现自己真如梦游一般站在门前。 这个邵成,我不去找他,他到三番两次地找上门来。 当然,这件事我没敢告诉奕,以他的性子,若是知道邵成派小鬼来我门外,企图将我骗走,一定会杀了邵成。 刚才好险,如果不是我意志坚定,很可能现在已经被掳走了。 原来邵成邮寄那身婚纱是这个意思,这才刚刚入夜,就派人来接我了,还真是安排得妥当呀。 而且还是趁奕不在家的时候上门。 我站在黑暗中,细细地想,手中的红宝石戒指忽闪一下,那流光溢彩的宝石光映红了墙壁,又很快黯淡下去。 我想到刚才蛊惑我的那个声音,自从戴上了这枚戒指后,就经常会有人在身体里跟我对话,在沈家别墅时,再到刚才,看来是戒指的问题。 我打开灯,将戒指取下来,放在了桌上,这枚戒指是牙叔交给我的遗物,炼鬼张家的传家宝,原本我以为这枚戒指将成为我的神助攻,没想到坑起人来也是杠杠的。 我摸着戒指,不敢再随身佩戴了,找了个小盒子存放起来,待需要的时候,就拿出来用用。 放好之后,我正准备去找点吃的,沈辰逸给我来电了。 “喂,小哥哥,你又怎么了?” 他兴奋地告诉我,那些缠着他的鬼魂全都不见了,现在他想问问,身上的那些符咒能不能洗掉,他已经一天没出门了,憋得难受,想洗个澡。 “没事,洗吧!”那符咒用过之后,法力就会减弱,既然他说死鬼没有再缠着他,可以清洗掉了。 稍后,我去为他做封身的法事,一切就搞定了。 想到此,我问了一句:“小哥哥,我昨晚已经帮你处理掉大boss了,玉水滴可以还我了吗?” 结果他那头支支吾吾起来。 情况不对啊!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我想,或许他还不够信任我,想再拖延一番吧!结果,他却告诉了我一个噩耗。 “对不起八一妹子,那个玉……玉水滴,不见了!” “什么?”我差点把电话砸了,心头一股无名火噌噌冒上来,这个王八蛋,居然把玉水滴弄掉了,若是他在我面前,我一定踢爆他的蛋蛋。 “对不起,我……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掉的。” “沈辰逸,你确定不是在耍我?” “我发誓,我真的没有耍你。” “或许,你手里根本就没有玉水滴吧!” “有!前天我开保险箱都还在呢,今天再次打开保险箱,什么都没丢,唯独不见了玉水滴。” 听到这话,我直接炸毛了,这人是冲着玉水滴而来啊! “你家的保险箱,有谁知道密码?” “就我,因为这个保险箱是新买的。” “调监控、报警!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掘地三尺都要给我找出来,否则,我就算是冒着犯天谴的危险,也要置你于死地!” 阴行的人最忌讳心生恶念,用所学的知识去害人,但我已经快被逼疯了,为了玉水滴,我蹚了沈辰逸的浑水,结果外遇见了纳兰新翠和鬼胎,费了好大工夫才保住沈辰逸平安,结果却竹篮打水一场空。 给了我极大的希望,又给我失望,我气得两眼发黑,差点就一头栽了下去。 就在我急火攻心时,奕打来电话:“小九,你醒了吗?” “醒了。” “快打开电视,看新闻……” 我手一哆嗦,赶紧跑到客厅打开电视,江城卫视正播报着一条新闻,是一道奇观。 江城附近的一条河流,几百年前刘伯温曾赐名“黑水河”,就在刚刚,黑水河出现了短暂的断流,附近村民上到河滩,看到一块石碑露出头来,将石碑拉出淤泥后,上面赫然写着白水河三字。 由于河水断流,江水很快倒灌回去,形成了一道逆流的奇观,河里还未来得及上岸的人被大水冲走,失踪18人…… 我跌坐在地,黑水河,白水黑…… 白水逆流,终于出现了。 238.江城大乱 锁江断塔、白水逆流、龙斩七脉、三马偷日,此言皆应,方可翻江。 我的脑海中回荡着刘伯温的这句话,一个一个的画面在心中对应,锁江塔的倒影已经断掉;龙斩七脉也已经出现。 我的头又开始痛了起来,依稀有印象,但就是想不起来龙斩七脉是在何时、何地、何人身上发生的,就算想不起来,只有一道模糊的影子,让我记得这件事发生过。 接着再是今天的白水逆流,刘伯温当年为了阻止这事,特地把白水河改成了黑水河,结果河底不知何时变出了一块石碑,江水倒灌,印证了预言。 我在家里,开着电视看新闻,忽感觉江边传来一阵异动,江底压抑已久的至阴至邪之气涌出江面,一个巨大的气泡咕噜一声从江底冒出,带起一片浑浊的黑暗的泥土。周围的渔船被这股巨浪推开,风云忽变。 我看到电话还在通话中:“奕。” 他还在听:“我正在江边。” “需要我的血吗?”我知道,我的血能镇压江底仙墓。 他说:“不用,我舍不得……” 说完后,我听到一阵入水的噗通声,奕跳到了江里…… 今晚,我一直在家里等他,手机通话就让它一直通着,我要等他,等着奕浮上水面,告诉我平安的消息。 快到子时,外面下雨了,雨滴声是那么明显,就算从手机里传出都滴滴答答作响。 我静静地等,告诉自己,到了凌晨,如果奕还未回来,我就去江边,就算放光自己的血,也要阻止江底仙墓异动。 当那声打破宁静的水花声出现,我不自觉捏紧了手机。 “奕。是你吗?” “是我。”他的语气很疲惫,却掩饰不住兴奋:“你在等我?” “是。” 他低沉又嘶哑的嗓音穿入耳里:“我马上回来,乖乖等我。” “好。” 不过几分钟,他就到了眼前,身上满是江里的水腥味还有……尸臭味。 见到我,他扑上来,一把压在我身上。 “奕,你怎么了?” “受伤了。” “哪里受伤?” “哪里都受伤,需要疗伤。”他挤出一道轻松的笑,但我知道,这件事一点也不轻松,他不必再瞒着我。 “别闹了,江底是不是出事了?” 他坐起来,用手上的干衣服擦拭着身上:“确实。” “好好的黑水河,怎么会变成白水河?还逆流冲走了那么多人。” 奕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这件事我还想问你,玉水滴呢?” “跟玉水滴有关系?”我惊讶到无法呼吸。 “你先告诉我,玉水滴在哪儿?”他撩开我的脖子:“我让你戴着,可是,你一直不听。” 我结结巴巴地说:“玉、玉水滴……被、被那个谁,那个沈辰逸给弄丢了。” “弄丢了!玉水滴为什么在他那儿?”奕的醋意,还真是说来就来啊! 我这才老老实实地将之前发生的一切,二婶见鬼,我为了给她保平安,将玉水滴给了她,没想到她经不住诱惑,将玉水滴给了沈辰逸,再接着昨晚,玉水滴弄丢。 奕听到最后,那张脸何止是臭啊,都可以做臭豆腐了:“小九,之前林子英没跟你说过,玉水滴是何物吗?” “不就是林家的祖传圣物吗?” “不,不止如此。”他一本正经地告诉我:“它还是控制白水河的一把钥匙!” “什么?” “你以为,阻止白水河逆流,就这么简单吗?当年刘伯温设法将白水河变为黑水河,用的,便是压制、封印之法,而林家的玉水滴,就是解除封印的一把钥匙。” 怪不得……怪不得好巧不巧,玉水滴昨晚被盗,今天就发生了白水逆流。 “没有人告诉过我。”我都快急哭了,若是知道玉水滴那么重要,就算打死我也要随身戴着。 只是我不解,爷爷为什么没告诉过我呢。 奕摸摸我的小脑袋:“这件事不怪你,有任何罪责怪下来,我担着。” 可这件事跟他没关系,是我自己的失误。 “谁让……我是你老公呢!”他粲然地笑起来,露出好看的贝壳牙:“别担心,仙墓不会那么容易就垮掉。” 是啊,还有三马偷日呢!我记得张三丰带我们去看的那出悲情剧,说的就是三马偷日传说的由来,这世间,也只有梦兮能够造出三马偷日之像,她此时此刻被压在江底,出不来,怎么实施? 所以,这个预言是不会出现的。 我安慰自己,虽然我也觉得,这安慰十分地苍白无力。 到了夜里,我和奕相拥而眠,睡到半夜,忽听窗外打雷下雨,雷声阵阵炸响在窗外,一道闪电如坟墓里的鬼爪,向着我们探来。 奕见状,一个转身,将我护在怀里。 “没想到,这次那么快……” 我猛然惊醒,睡意全无:“怎么回事?” “上面来人了。” “上面!”是神仙吗? “我去去就来。”他撑在床边,黑暗中,赤裸的上半身渐渐俯下,亲吻我的额头:“乖乖等我回来!” “不行!”我感觉有危险,这次的事全都怪我不好,老天爷就算天打雷劈,冲着我来就是,欺负奕算什么本事? 奕说:“我不在,很可能会有人捣乱,你不许胡思乱想,更不许乱了方寸,听我的,联合八大阴行,江城的安危,全靠你们了。” “奕……”我知道,他给我说那么多道理,就是为了让我好好留在这里,至于那些难以对付的人,全都由他独自去扛。 这晚,我是含着泪目送他离开,望着高高瘦瘦的挺拔背影,我说:“记住你说的话,回来娶我!” “一定。” 这一去就是三天,我由最开始的失魂落魄,心绪不宁,渐渐恢复正常。 我每天都在担心,不知道他会不会有事,每次担心他时,我就会偷偷地看一看天,或许,就能看到他的影子呢? 当等到第三天,我终于坐不住了。 江城猛然间爆发了许多的糟心的事,先是流感病毒在江城大爆发。 虽然冬季确实是流感的高发期,但往年几乎都没有发生过死亡案例,今年却有些邪门,光是一个流感就让江城近30万人感染,门诊、医院人满为患,三天内死了十几个人。 弄得人人自危,能不出门则不出,就算出门也戴着医用口罩、全副武装起来。 接着,江城各处都发生了闹鬼的事,学校、商场、住宅、殡仪馆……大街小巷,不断有人见鬼,因为见鬼而引发心脏暴毙的人已有六个。 还有就是,江面上开始“吃人”了。 就在今天上午,原本风平浪静的长江,在午时期间,祝圣桥不远处,猛然间狂风大作,波浪滔天,瞬间就淹没了两条作业的渔船,船上7名渔民落水身亡,救援队出动后,搜了好久,直到现在尸体还未搜上来。 这些事绝非偶然,逼迫着我,是时候站起来了…… 我拿出牙叔留下的戒指,以守宅林家和炼鬼张家的名义,向八大阴行发出邀请,今晚,聚福楼‘共话江湖’包厢见。 239.八大阴行再聚首 收到我的邀请,其他阴行大家或许还未当一回事儿,当看到牙叔的红宝石戒指后,所有人都重视起来。 当天,我早早地来到包厢里,按照爷爷口耳相传过的聚会规矩,先点好了一桌宴席。 整只烤香猪、本帮熏鱼、北京烤鸭、苏州卤猪蹄、上海东坡肉、冲汤活海参、广式黄鱼干、红烧狮子头、十二月月红、甲鱼汤…… 看到我的菜单,点菜的服务生犯了难:“女士,这些菜我们菜单上都没有。” 我不急不慌:“拿给你们老板看,他明白的。” 爷爷曾说过,在江城有一家老字号的聚福楼,开了几百年了,一直都是八大阴行聚首的场所之一,而这些菜,唯有聚福楼的老板会做。 服务生窘着脸下去了,把我当成一个疯子,结果过了一会儿,聚福楼的老板,一个精瘦精瘦的老头敲响了包间的门,见到我后,恭敬地点了点头:“原来是位小师父。” “老板,请务必帮我准备好这些菜,今晚我要宴请八方。”这句话也算是我们的行话,老板听后点头:“老身明白了,这就去准备。” 他走之后,我静静地看着时间,朝着饭点原来越近了,不一会儿,有人推开了门。 来人是点金叶家的小儿子,叶无双,他年纪比我稍稍大几个月,却已经是下过好几次墓穴的行家里手了。 简单的打招呼后,他就坐在位置上,玩起了手机,听那声音,似在玩消消乐? 过了一会儿,又来一人,是拍棺王家的一个小徒弟,叫二毛,小时候我见过他,脏兮兮就像个小乞丐,或许是因为儿时见过面,他对我的态度好了很多,我们闲聊一阵各自的近况,当然了,在这样的交际场合,说的多半是场面话。 临近六点,赶尸博家的博二叔到了,他之前是最疼我和莽子的,经过这么多事后,见到我也只是点头招呼的情分了。 接着,纸扎吴家的吴三叔火急火燎地赶来,对着大家说:“对不住来晚了,最近江城死的人特别多,我们纸扎铺子都要忙翻天了……”他呵呵笑着,仿佛死了人他还挺高兴的,因为有生意上门了。 吴三叔前脚刚到,后脚绝尺毛家一个眼生的小徒弟也推门而入,那小徒弟长得倒是十分英俊,叫飞鹤,就是太过高傲。 现如今,八大阴行,还有神算白家的人还未到来,我们大家都在等,等了一会儿,忽听得楼下发生一阵骚乱,我叫来服务生:“发生了什么事?” “楼下有个乞丐要进来,说是来吃八方饭的,应该是个疯子,被我们保安赶走了。” “什么?吃八方饭?”我眉头一拧:“赶紧,帮我请过来!” 那人一定就是白家的传人,不然,为何会知道我们今天在吃八方饭? 很快,乞丐就被请到了包厢,刚进来就散发出一股酸臭味儿,脏兮兮的长发都凝成一团一团,脸是黑的,手和指甲缝也是黑的,也不知多久没洗澡了。 看到他,五十多岁的模样,疯疯癫癫的,似曾相识,结果我还未开口,他便笑着说:“原来是你啊,新娘子!” 然后打量了我一眼:“你不是新娘子了,你变了,变成了仙子!” 我当他是在说胡话,让服务生下去后,赶紧问道:“前辈,好久不见,请问你是神算白家的传人吗?” 原本在座的各位,捏着鼻子十分嫌弃这位乞丐,当听到问话后,终于正眼打量他了。 他嘿嘿一笑:“这世间没有神算,因为人算胜不过天算呐。”一边说,一边搓了搓手:“我只知我是来吃八方饭的。” “请坐吧!”我说。 他一靠近,所有人都避瘟神般躲开了,叶无双嫌弃至极:“要我跟一个乞丐吃饭,这饭不吃也罢!” 结果还是吴三叔和博二叔看出了老者,大叫一声:“您是白家太爷?” 太爷? 博二叔坐在我身侧,悄悄耳语:“这白家已经死绝了,就剩一个太爷爷还活着,活到现在,估摸着也有一百来岁了,我小时候有幸见过一面,就是他,没错!” 那老头儿真是一位百岁老人?完全看不出来呀! 老头儿似乎知道大家嫌弃他,伸手抓了那只烤香猪,怀中抱了一瓶茅台,流着哈塔子走到一旁的角落里,独自去啃了。 我刚想劝阻,博二叔就拦住了我:“白老太爷自在惯了,随他吧!” 然后二叔招呼一句:“老太爷,您慢点吃,吃完了还有。” 那脏兮兮的乞丐,我少说也见了几次,之前在给强子收拾回龙湾赌场前,就曾在江城的商场门口遇见过他,那会儿他拽着我,让我别去,还说了一些不着边际的话,让我真以为是个疯子。 第二次,是邵成打着红伞出现在街头,这疯老头对我道喜,说我是新娘子,还唱了贺词。 而今,是第三次见面了,这次他说我是位仙子,应该跟我沾上了仙气有关吧! 不管怎样,我和这位白家老太爷,还真是有缘。 想到他能活那么多年,还青春常驻,真是位高人啊。 人已经来齐了,上菜的时间刚好,当最后一道菜端了上来,服务生恭敬地说:“各位,你们的菜上齐了。” 我举起酒杯:“感谢各大阴行前辈、同仁,能在百忙之中抽空过来,守宅人林九九就此先谢过大家!” 还记得上次八大阴行聚首,是莽子意外身亡时,那天我昏迷不醒,是牙叔代替我过去的。 见我举杯,吴三叔清了清嗓子:“你这个小辈,果然是不懂规矩,数数,场上有几个人?” 我知道他的意思,他在提醒我,炼鬼张家的人还未到。 “各位,不用等了。” 我哽咽地掏出牙叔留给我的红宝石戒指,轻轻放在了旁边的空位上,在那里,有一碗米饭,冒着热气,我将筷子竖着插到了饭里,手中的酒水洒在身旁的地上,见我此举,所有人都惊呆了。 博二叔问:“九九,你这是做什么?” 240.分出阵营 我强忍泪水:“各位,炼鬼张家的张海牙,也就是人称的牙叔,已经投江自尽了……” 说完,我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脑海中回荡着牙叔当初浸入江水前,那诀别的一道挥手。 听到我的话,叶无双终于放下手机:“牙叔跳江?自尽?我们为何不知道?” 吴三叔也赞同:“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你说他死就死了吗?” 二毛动了动嘴皮子,没有说话,也没有站队,持观望状态。 博二叔虽然也十分震惊,但他是看着我长大的,自然了解我的性子,当初莽子死了,他曾顶着压力帮过我,怎么说都有些感情。 “九九,你告诉二叔,刚才那话是不是真的?” “千真万确。可是,我没办法给你们提供尸体。”话音未落,桌上就炸开了,那些人你一言我一语,简直就是轮番轰炸。 到了最后,是毛家的小徒弟飞鹤砸碎了杯子,一声刺耳的脆响,让所有的人都停了下来。 “听她说完!”飞鹤冷静地控制住场面。 我朝他投去感激的目光,将曼妮姐惨死,牙叔人脸疮断裂,即将魂飞魄散,在临走之前将炼鬼张家托付给我,接着去江边跳河,所有的事都一五一十告诉了大家,虽然叶无双和吴三叔不太相信,但这时二毛终于弱弱地开口了。 “相信在座的各位都认得这枚戒指,确实是张家的传家宝,牙叔从不离身。” “那也可能是……”叶无双还想说下去,却被飞鹤一道冷冰冰的眼神给瞪回去了:“没有证据的事,不要妄加猜测。” 博二叔赞同:“张家的本事谁人不知?老牙子那性格古怪又狡猾,谁能对他下手?” 关于牙叔这事,暂时被压下去了,但吴三叔提醒我,这件事涉及到牙叔的生死和炼鬼张家的传承,我必须另找个时日跟八大阴行解释一番。 我点头,这不是问题。 在一阵不愉快的气氛中,我稳定情绪,再度举起酒杯,这一次,所有的人都仰头喝下了这口白酒,不管愿不愿意。 喝完之后,大家就边吃边聊。 我首先开口,提起江城这几天发生的怪事,然后主动承认了错误。 “各位,都怪我一时大意,竟然让有心人偷走了玉水滴,令江城陷入水火之中。”说完,我心里难受,仰头再喝了一口。 那叶无双阴阳怪气地说:“我就说,几天前夜里不安宁,明明是在阳世,却如下到了墓穴之中,阴冷至极,原来都是因为你!” 二毛摸着自己稀少的头发,叹道:“最近来找我们拍棺门的事主多到需要预约,看来,周围邪祟涌出,定跟这仙墓有关系。” 听到这事,博二叔就窝火:“鬼怪横行还能怪谁?要不是那个阴人咬我们博家一口,夺了这赶尸的活路,现在,我们早拿着手铐、脚镣捉鬼去了。” 提起这事我就想到邵成,当初邵成是因为我而去报复的博家,让阎王免了博家赶鬼的差事,由邵成担任阴阳摆渡人。 现如今,邵成堕入魔道,无心管辖江城的鬼事,导致江城到处都是妖魔鬼怪。 吴三叔若有所思地盯着我:“林九九,这件事吧,是你惹出来的,那理应由你去解决,找我们来,到底想做什么?” “我希望能够联合八大阴行,共同守护江城。” 听到我的话,吴三叔切了一声,我知道他看不起我是个晚辈,自然不会听我“发号施令”,但情况紧急,江城已经陷入一片混乱,整座城市的上空笼罩着一团乌云,那些失去亲人的哭声徘徊在空气中,令人感伤。 可是吴三叔却不以为然,我知道,死的人越多,他纸扎店的生意就越好,这人身上越来越没有阴行人该有的责任和担当,反而成了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 我知道自己劝不了他,也不打算多费唇舌了,道不同不相为谋。 我期盼的眼神望着场上其他的人,二毛说:“拍棺门这边,我回去禀告师父,他老人家最近也很忙,一直在处理那些邪祟的事。” “好,多谢。” 叶无双这方,一边玩手机,一边心不在焉地说:“当初,我们被赶出江城,只能去外地点金,现如今可不敢贸然回来,万一被上天责罚,说我们对江城图谋不轨,那可真是无事惹身骚啊。” 这话酸溜溜的,我明白,当时他们被奕赶出江城,做过约定,不能在江城点金掘墓,但,一码归一码,保护百姓,跟他们的仇怨有什么关系? “叶师父,我记得我爷爷曾说过,叶家一直都是盗亦有道,皆是源于一则祖训,所以,你们虽然表面看来跟百姓并无过多的交道,但我知道,你们每次点金回来后,都会接济百姓,修桥铺路,这般仁义之心,为何今日变了?” 他冷笑一声:“世人皆是不懂感恩之人,就算你对他们再好,这些人也会以德报怨。” 听叶无双这话,似受过伤啊。 罢了,他们都不遵循祖训,我还能说什么呢? “随你吧!我不勉强。” 然后目光投向飞鹤和博二叔,飞鹤朝我点点头:“我刚入绝尺毛家不久,这件事,师父年纪大,没法出山,唯有我临阵磨枪,能帮一分是一分。” 没想到这位年纪轻轻的飞鹤还挺有血性,问了一圈,终于有个人直接站出来支持我了。 “谢谢你,飞鹤。” 博二叔皱着眉头,连喝了三杯酒,喝得脸红彤彤的:“九九,这件事,二叔应承了你!” 他的话,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惊讶不已,原本以为莽子那事,守宅林家和赶尸博家彻底翻脸,没想到博二叔竟答应得那么爽快。 “不管博家人会怎么说,怎么做,总之,我是我,会将这件事担在肩上。”他举杯:“九九,咱们喝!” “好!”我十分地欣慰,动作也变得豪爽起来。 干完了这杯,角落里的老头子打了一个嗝,他疯疯癫癫地举起酒瓶子:“我也要我也要!” “白老太爷,你的意思是……” 他发酒疯,一脚踏在椅子上,酒瓶举过头顶:“我也要……喝!” 原来是说喝酒,但我总觉得那老头儿的眼里有光,似乎死去已久的心又重新活过来了。 这一顿饭吃完,各家的心思我都了解了,虽然没有全部获得支持票,但好歹也有几家连成一线。 我将博二叔、二毛、飞鹤拉了一个微信群,方便沟通交流,大家有些微醺,先各自回去了,明天,我们就要开始着手来应对了…… 241.闹鬼的洗手间 明天开始,我就要进入戒备状态,接下来的日子,一定非常的繁忙,也非常的危险…… 今夜微醺,我站在阳台上,吹着寒风,望着天上、望着很远的地方,不知道奕在做什么?情况如何? 我想,他的处境,一定比我现在更加危机四伏吧! 不过我相信他,无条件地信任,他一定会回来的。 这一夜,我沉沉地睡去,在梦里,梦到了一副很美很美的画面,天上出现了两个太阳,一道彩虹和喜鹊形成的鹊桥令人们惊呼,纷纷掏出手机来拍照。 我和奕也在人群之中,我举着手机,咔嚓一声,拍下了我和他的合影…… 大早,我是笑着醒来的,不管即将面对多么困难的事,只要想到奕,想到那些快乐的梦境,心里就充满了力量。 我们几人在微信群里统计了一下,发现灵异高发区主要集中在江城乾、兑、离、震、巽、坎、离、艮、兑八个方位。 于是我们几个划分了区域,二毛主要负责殡仪馆、坟场等西面地界;飞鹤负责学校、住宅区较多的北方;我负责市中心、商场、景区等东面繁华地区;博二叔对老城区和沿江附近的南面地界比较熟,自然就负责了那片。 分工明确后,我们就要出动了。 我在微信上说道:各位注意安全。 大家纷纷鼓励对方,这一次,我终于不是孤军奋战了! 我联系了一个专门进行无人机航拍的帮手,帮我航拍了整个江城,分为东南西北进行观察,很快就直观地看到了阴气较重的部分,同时我发现,云河公司的产业,一点阴气也没有,应该是奕做了防范吧! 我将图发给他们,可以为他们节约不少寻找的时间。 而我也出动了!第一站去了一家大型商场,这里是江城最大的商场之一,听说是沈家的产业。 提起沈家,我就一阵窝火,要不是沈辰逸弄出这一茬,玉水滴怎会丢?白水逆流怎会出现? 现在,整个江城犹如酆都鬼城,到处都是游魂野鬼,那些鬼,吸食人身上的精气神,人就容易得病,更容易产生消极磁场,自杀率将会上升。 这不,我刚到沈家的玉蝴广场,就有一个女人从楼上跳了下来,就砸死在我面前,身上的血溅到了我的鞋上。 那女人,从几十层跳下来,摔得血肉模糊,不成人形,周围的人吓得纷纷尖叫,保安冲上来拦住众人,赶紧报警。 “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我抬头向上望去,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站在天台上,正在往天空飞去,而地上的这名女子,鬼魂就飘在半空中,盯着自己烂成稀泥的肉身,嘤嘤的哭了起来。 见我能看到她,女子指着上面:“鬼……厕所有鬼害我……” 我捏紧拳头,对不起,是我来晚了!如果早来一点,或许就能挽救这条无辜的性命了。 玉蝴广场发生了跳楼事件,周围人窃窃私语,我听到有人在哭,死的人是她同事。 “小丽之前还好好的,怎么会跳楼了呢?” “是啊,刚才还去洗手间呢,不过那个洗手间我劝过她别去,她说太急了,另一个厕所人满为患,就过去了。” “难道是中邪?” “不知道啊!” 我回头,问他们:“请问是几楼的洗手间?” 突如其来的问话,让身后两个穿职业装的女孩吓了一跳:“三……三楼!没人去的那间。” 我拿着包包,直奔三楼而去。 三楼是服装区域,主要是经营女装,看着这些琳琅满目的漂亮衣服,我视而不见,向人一路打听,令人闻风丧胆的洗手间在哪儿。 一个年约六十的保洁阿姨正在拖地,听到我要去那个洗手间,赶紧劝我:“姑娘,千万别去啊!” “为啥?” “那个洗手间……不干净!” “怎么个不干净法?” “并不是说卫生不干净,而是……而是有脏东西!”她靠近我:“要不是为了这份糊口的差事,我也不愿进去,那里面死过人,很邪门的。我每次进去,都能听到哭声,只能快快地清扫一下,赶紧走!” “阿姨,没事,你告诉我,那厕所在哪儿?” “你真要去?” “嗯。” “那边!”她悄悄地给我一记眼神。 我拿出罗盘,发现三楼这里的磁场已经完全乱了,这就是有邪祟的表现。 顺着阿姨给我指引的方向,我快速靠近,在商场角落一道通道尽头,就是传闻中闹鬼洗手间的位置,这里果然有些不同,还未进去,只是在走廊上徘徊,我的脚已经凉透了。 眼下正值冬季,商场内的暖气很足,就在我头顶还有一个中央空调出风口,那暖气却始终敌不过冷气的侵袭。 罗盘到了这儿,疯了似的转动起来,一阵嘤嘤的哭声从里面传来,细若游丝,不仔细听,还不一定能听见。 这哭声,心大地说,就像出风口的风声,心细了说,就是有人在厕所里哭泣,还是漂浮在半空中哭出的。 那哭声传出的高度,不像是地面,而是……天花板! 我手拿照妖镜,推开门进去了,手刚碰到门板,就摸到一层细细密密的水珠,是阴气集结所成。 进去后,这里跟普通的商场洗手间没什么不同,进门处是左右对称的两排洗手台和镜子,里面是一整排的格子间。 这里,不知是不是窗户较小的缘故,还是阴气太重,总觉得一进来光线就暗了不少,窗外虽然是大白天亮着光,可是,却还不如头顶的灯泡给力。 那灯一闪一闪的,发出滋滋的电流声,我听见在洗手间最后一间格子传来呜呜声,正准备进去,就有一个女孩闯了进来。 那女孩应该是商场的客人,穿着一身貂皮大衣,手里提着一个袋子,匆匆往里面走去。 看见我,她瞥了一眼,快速地用脚去踹格子门,很奇怪,每一间都是锁上的。 “都有人?”她捂着肚子,向着最后一间冲去,一脚踹开,发现里面没人,可我分明看到有一截长发从门内飘出来,晃荡了一下,刚想劝阻那女孩,还没说出口,她就冲了进去…… 242.你是莽子! 当女人进去后,我试着走到其中一间格子门外,轻轻一推,那门就开了,可是刚才,那女人在我面前一个个用脚踹,这些门都是锁上的…… 很快我就想明白了,最后一间有问题,赶紧敲门:“快出来!” 里面有点烟的声音,女人不耐烦的说:“催什么催,有病啊!” “不是……” 我刚想说,突然感觉有人盯着我,抬头一瞧,隔间上面不知什么时候探出一颗人头,接着是两个、三个、四个……那么多头漂浮在上空,为首的一个是一名长发女子,看到后,我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几步。 那长发女鬼抬起头来,脸上的怨气很重,一双空洞洞的眼眶盯着我,满是威胁。 我知道,他们不敢靠近我,如果想害我,刚才进来早就下手了。 “多管闲事!”女鬼发出嘶吼,枯骨的双手趴在隔板上,一副随时都会跳出来的架势。 “哪里来的一群小鬼,竟然敢在我面前害人!” 我抬起照妖镜,刚闪到他们,这群鬼魅就四下里散开了,随之而来的,是门内传来一阵又哭又笑的声音,听着就令人起皮疙瘩。 “呜呜呜……嘻嘻嘻……呜呜呜……”活像一个神经病。 我意识到不妙,一脚一脚地踹门:“开门,快开门。” 咔嚓一声,门果然开了,紧接着是一阵冲马桶的声音,刚才进去的貂皮女人,穿着一双高跟鞋,手里夹着一杆烟,风骚地从我面前走过。 我一看那脚跟,一双恨天高往上抬起几分,细细的鞋跟悬空摆动,看来已经被鬼上身了。 我追上去,拽着对方的手指,一扯便扯出一个女鬼,女鬼是个短发的小个子,她从女人身上脱离,直接朝我扑过来,冲着我的脸喷出一口黑气,我也算是眼疾手快的,用照妖镜挡了一下,那黑气被镜面反射回去,冲女鬼自己的面门冲去,直接把她给冲散了。 可见刚才那一幕是有多危险! 假如没挡住,恐怕我也会中邪了。 我从地上爬起来,正准备找那个女人,就见到女子扭动着腰肢,垫着双脚出去了。 “小姐,商场内禁止吸烟!”刚才的保洁阿姨见到她,提醒了一句。 女人眸光变得阴冷,以正常人无法扭动的角度,扭过头瞪了一眼阿姨,吓得她捂着心脏差点晕过去。 我捧着罗盘,冲上前去,女人很怕我,飞快地向护栏外冲去,我见状后,赶紧叫周围的人:“抓住她,她要跳楼。” 一边跑,我的手一边伸进袋子里抓了把米茶盐朱砂,她回头看了我一眼,得意极了,屈膝、起跳、纵身一跃,就跟跳水运动员的姿势一模一样,应该是要头着地了。 这里虽然楼层不高,只有3楼,但如果头着地,也是必死无疑的。 我紧张到浑身僵硬,就在这时一道身影飞过,打横将她抱住,我抓住时机丢出手中之物,撒在女人的身上,她惨叫一声,身体里的鬼魂因为惯性冲了出去,消失不见。 女人的高跟鞋终于落在了地面,我也放心了。 她倒在那男人怀里,整个人都虚脱了,我瞧着那位勇士的背影,总觉得有点眼熟。 这时,商场的保安、工作人员组成队伍跑了上来:“小沈总,您没事吧!” 小沈总?沈辰逸? “没事,先把她扶去休息区,然后联系医院,联系她的家人。” “是!” 周围的人,对他冒出星星眼,一个又帅、有多金的花花公子,竟然见义勇为,帅气地救下了一个企图自杀的女人,引得众人纷纷拍照。 我知道,沈辰逸前段时间刚出了妮可的负面新闻,正愁没机会在公众面前“改邪归正”,结果,机会就来了! 见到女子没事了,我想到洗手间还有几只鬼聚集在那儿,得赶紧过去,没想到身后竟有人跟了上来。 “八一妹子……” “滚,我跟你很熟吗?” “生气了?见到我居然招呼也不打,要知道,我可是为了你才会救她的。”沈辰逸今天穿了一身浅棕色的呢子外套,里面配的是一件V领针织衫,衬得他的脸越发的英俊了。 我冷笑一声:“别想给我戴高帽,救她是为了什么,你心知肚明。” 他不好意思的笑笑:“这都被你看穿了。” 我没理他,一个劲地往前走。 “八一妹子,咋还生气呢!这两天我想找你,把玉水滴赔给你,你没给我机会啊!” 不提玉水滴还好,一提我就想揍他:“赔?你赔得起吗?” “多贵,开个价就是。” “我告诉你,我不找你,你应该去庙里烧香还神,再敢跟上来,信不信我用阴行法术弄死你!” “你不会的……”他贱贱地跟在我身后,那群工作人员不远不近地跟随我们,因为之前上过新闻,他们都认得我,全都在窃窃私语,猜测我和沈辰逸的关系。 我实在没心情跟他斗嘴打趣,便伸手,从包包里抹了一点碳粉,按在了他的脑门上:“你已经被我下咒了,不想死的话,就给我滚远点!越远越好。” 这一招我以前也常用,小时候,男生嘴碎,我还能上去打一架,一遇见女生,或者不能打的人,我就爱用碳粉吓他们。 因为白马镇的人都知道,我是守宅人,孩子们背地里叫我小巫婆。 为了让那些人怕我,我想到了这招,吓他们被我下咒了,为这事,他们家长没少上门告状。 原本我想,沈辰逸胆子那么小,被我这一吓,恐怕也得吓破胆,结果,他却不慌不忙,手背将额头的碳粉擦干净,将我逼到墙角:“又是这把戏。” “恩?”他知道? 沈辰逸伸出又细又长的胳膊,按在墙上,低下头来,这姿势就是传说中的……壁咚。 原本阴气十足的走道,被他弄得有些升温了。 “你……你想做什么?” 沈辰逸的脸压下来,见我真有被吓到,他侧过去,在我耳边说:“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总用这招骗人……八一姐。” 我全身的经脉都被这一阵气给碾碎,再接上,不断地冲击波又将我冲散:“你是谁?” “你觉得,我是谁?”他笑,邪气地笑:“你说我是谁,我就是谁。” 我回忆跟他接触的种种,醒悟过来:“你不是沈辰逸,你是莽子!” 243.商场捉鬼 沈辰逸笑了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但我心中已经确认了,他就是莽子! “我说了,你觉得我是谁,我就是谁……” 眼泪刷的留下来,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因为只有莽子才知道我们小时候的事,沈辰逸就算再有钱,也买不到我和莽子的回忆。 怪不得……我总觉得他熟悉,用手捂热石头才会让我坐下;会叫我八一妹子;现如今,连我用碳灰吓人的事都一清二楚。 “你哭了……”他见到我流泪,瞬间慌乱起来,这份紧张,这手足无措的神情,跟莽子一模一样! “你是莽子,对不对?” 我一边哭,一边打他,周围发出一阵轻呼,或许是没想到,我会哭着动手,而他们的小沈总居然站在那里让我随意打。 “对,是我!”他终于承认,张开双臂,将我抱在怀里,一米九的身高,我只能在他的肩膀位置,整张脸撞到他的胸膛上。 “你这个混蛋……”我的手锤着他的背,一拳一拳,打到最后,打到无力:“你回来,为什么不告诉我,还要瞒着我!” 我好生气,莽子竟然也学会骗我、耍我了。 “对不起,之前是因为时机还未成熟。” “时机?”我挣脱他的怀抱,是啊,莽子的肉身已经毁了,他此刻出现在沈辰逸的身上,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先跟你一起解决商场的事,中午吃饭,我慢慢说给你听,好吗?” “你这个混小子,我不仅要吃你的,我还要揍你!” “好,我让你揍。” 我擦干眼泪:“你来,也是为了处理闹鬼的事?” “对。”沈辰逸……不,现在应该叫莽子,他告诉我,这间商场是属于他名下的,所以出了闹鬼的事,他第一时间得出面解决。 原来如此,我将刚才员工跳楼,厕所闹鬼的事简单叙述了一下,他听后脸色不太好:“看来,要有场恶战了。” “不。”经过那么多事,我不再像以前那样非黑即白,觉得鬼魂来到阳世就是害人的,不再见到鬼就要捉拿、见到鬼就要大战,反而多了一点慈悲心,他们留在人世,就如我们留在异世,是很可怜、无家可归的人。 莽子看着我:“八一姐,你变了。” 对,我变了。 “今早的女鬼,她为了寻找替身,于是盯上了员工小丽,或许,那鬼魂无意害人,只是这世间有世间的规矩,他们没有别的办法送超脱。” “我见过的鬼魂比你多,这些鬼各怀鬼胎,你居然要放过他们?” “我不是放过,而是……帮助他们进入轮回。”我对他说:“阴行为什么被称为阴行,不是法门正道,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是因为,我们很少会有慈悲心。我们几大阴行大家,哪一家不是身怀绝技?但是我们的法子太过有效,短时间就能祛除邪祟,掌握鬼魂的生杀大权,帮的人不少,但积赞的阴德却少得可怜。” 便是因为,我们总是快刀斩乱麻,我们的出发点,永远都是以人为主,从未想过这些鬼魅邪祟为什么留在世上,为什么害人,为什么无法离开。 自打那天遇到了何秀花后,我感受到了菩提心带来的力量,或许,这才是鬼魂真正需要的。 “八一姐,你真的成熟了。”他笑了笑:“那我听你的,你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好。”我看着沈辰逸的脸,仿佛透过皮肉看到了莽子:“我们好久、好久没有并肩作战了!” 他眼眶都红了,还是跟以前一样,爱哭鼻子:“是啊,好久了,八一姐,我好想你……” 莽子让工作人员在外守着,跟着我一起进了女卫生间,看到我们一起进去,那些人简直都要炸开了,他们或许以为,我和莽子进去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回头,给了一记警告的眼神,也懒得解释,就锁上了门。 门内,仿佛是另一个世界,寒气森森地冒出来。 莽子躲在我身后:“八一姐,这里面可不止一只女鬼啊。” “是的。”这里是整栋楼的极阴之地,很多鬼魂都会聚集在这里。 我走在前面,里面继续发出一阵嘤嘤的哭泣声,我在门口和窗户上用朱砂画了符咒,将门窗封印住,就是防止鬼魂偷跑出去。 见没有去路,周围的鬼魂彻底发怒了,所有的门一开一合砰砰砰地作响,耳朵都要炸了;头顶的灯泡忽闪记几,突然间爆掉了,莽子见碎片飞来,赶紧帮我挡住。 “你流血了!”我拽着他的手,他暖暖地一笑:“没事,小伤。”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我对着最里面的隔间说道。 “究竟是谁欺人太甚?”那个领头的长发女鬼,从门口露出头来,眼眶中流下一行血泪:“我们不想伤你,你为什么多管闲事!” “你们留在人间,你们害人,就与我有关。” “不自量力,你以为,我们打不过你吗?” “打赢了我,你们又能怎样呢?”我问:“能让你们在世间少受一些痛苦吗?” 那女鬼龇牙咧嘴,莽子说:“八一姐,我就说吧,这些恶鬼是说不通的,只服打!” 莽子的话,激怒了那些女鬼,他们纷纷从隔间里窜出来,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疯狂地向我们冲来。 鬼通常是没有实体的,他们冲过来,对我们造成的伤害几乎为零,只不过身上的气场、磁场会影响人类,造成一些幻觉,产生负能量。 就如刚才他们能成功上身,应该是显像吓到了那女人,趁她心神不稳,进入身体。 而另一个朝我脸上吐黑气,则是希望通过自身的怨气、晦气等沾染上我,影响我的身体和运势。 所以,我和莽子不需要抱头逃跑,我只需要…… 我从包包里抽出一张红布,是用鸡血和朱砂泡过的,我和莽子多年的默契再度出现,我抓着红布的一角,向他抛去,他迈出一步,刚刚好接住,一道红布形成了一道墙,那些女鬼撞在上面,发出一阵哀嚎,白烟弥漫,我和他将红布按在墙上,掏出几颗棺材钉,分别钉住四个角。 当我们牢牢钉好之后,红布上显现出六张脸,试图冲出红布,却只能白费力气,那些狰狞的人脸,看起来就像吃人的怪物。 见他们被牢牢困住,我刚想松一口气,身后就传来了一阵凄凄惨惨的哭声。 我去,还有一个漏网之鱼? (今天25号,加更一章~~~别忘了哦~~~) 244.水鬼的痛苦 那女鬼就站在我身后,凄凄惨惨地哭了起来,我手里拿着照妖镜,回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半透明的白衣女鬼,女鬼年纪不大,模样只有十几岁,齐刘海、齐肩的长发,如果不是透着一股死人的青紫色,看起来还挺可爱的。 我拿着照妖镜步步逼近,那女鬼节节后退,最后退到门边,被符咒给弹了回来,她跪在地上:“师父,求求你放了我们吧!” “放了你?”莽子说:“放你们出来继续害人吗?” “我们不想害人的!”说完,她又哭起来,哭得我烦死了。 “行了,别哭了,你再哭我就放大招了。”我只是吓吓她而已,没想到她哭得更厉害了。后来还是莽子做出一个打人的动作,女鬼才止住了哭泣。 “你说你。”我想到他之前踹妮可的模样:“别动不动就打女人。” 他一副做错事的样子,站在一旁,我问那女鬼:“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陈晨。” “你们为什么要在这儿害人?” “我们没有地方可以去。”她说:“外面有好多的鬼,都是大鬼带小鬼,到处都在占地盘,我们好不容易从江底出来,不知道去哪儿,就学着他们占地盘。” 这些鬼也太社会了,一出来就知道圈地了。 “占了地盘,你们就开始做恶了,对吧!” “我们也不想的,但是……但是有人告诉我们,只有杀了别人,找到替身,我们才能进入鬼道,获得轮回的机会。” “是谁告诉你的?” “我不知道……我只听到了他的声音,是个男人。” 男人?难道是邪家? 我想到奕临走那晚曾告诉我,会有人捣乱,应该就是这些人。 见我若有所思,陈晨跪在地上向我磕头:“师父,求求你行行好,放过我们吧!我们都是被锁在江底的鬼魂,有老鬼,也有新魂,我们在水里是很苦的,你们不知道,水里泡着……又湿、又冷还喘不过气……” “每一道浪花拍在身上,就像被人打了一掌,每一条鱼从身上穿过,就如利剑穿心……” 陈晨告诉我,她也不知道是如何来到江底的,只记得她之前在岸上游荡,有一天下雨,雨滴打在她身上,就如子弹嗖嗖地穿过,浑身痛得难受,这时,她听到一阵号角,从江边的方向传出,便不受控制地跟着号角声而去,待她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在水里了。 “师父,他们也是水里的姐妹们,我们痛苦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被放出来,求求你放过我们,好吗?” 放过他们,他们又会害人,唯有送去该去的地方:“你们愿意改邪归正吗?” “愿意!” 我看着墙上的红布,原本狰狞的一张张鬼脸,全都哭了起来,上面留下一道一道的泪痕。 “那好,我会送你们去属于你们的地方……” 我将他们7只鬼魂收到了一个罐子里,稍后再送去城隍庙或者地藏王菩萨庙,让神明为他们超度,送他们进入轮回。 玉蝶广场的事解决了,我在小丽刚刚摔死的地方站立着,地上的尸体因为摔得太烂,听说是被铲子给铲走的。 看见小丽仍徘徊在她死亡的地方,我担心若不处理,她迟早会变成一个寻找替身的恶鬼。便广发菩提心,为她念诵了一段超度的经文,念完之后,小丽化成一道光影,消失在了这里…… 世上徘徊、停留的鬼魂,要么是怨气太重,仇恨未消,要么就是死得太突然、无法接受现实,或者是有心愿未了。 都是可怜人。 忙了一上午,我也饿了,正好,我着急想听莽子的故事,便催促他带我去吃饭。 莽子把我带到了玉蝶广场顶楼的全景餐厅,在这里,江城的景色一览无余。 看到那些服务生对他恭敬得要命,我问:“这也是沈家的产业?” “恩呐!”他说:“进去吧!” 我们选择了室外一个观景极佳的位置,远处就是长江和青色的山峦。 当一桌子丰盛的菜品上齐后,我一边喝着红酒,一边问他:“说吧,这是怎么回事?” 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莽子了,当初他死的时候,我还寻死觅活来着。 “八一姐,对不起!”这是他开口的第一句话。 第二句:“你必须离开奕!” “你说什么?” “你忘了,我当初是怎么死的吗?” “你是……”我的头开始痛了起来,很痛很痛,快要炸掉,那痛是一阵深入脑髓的痛楚,仿佛一万根电线插入了脑子里,同时发生电击,不断地电击。 见我头疼,他吓坏了:“你怎么了?” “头……头疼!” “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我趴在椅子上缓了一会儿,终于好些了,这时候我就特别想奕,想念他掌心传出的一阵凉意,能缓解我的痛苦。 莽子关切地说:“你不会病了吧?” “没有,我只是很多事情想不起来了,就比如……比如你刚才问我,你是怎么死的,我记得你是烧死的,但是,又觉得好像不是,有一些记忆我想不起来了。” 莽子问:“这些记忆,是不是跟奕有关?” 经过他的提醒,我想起来了,好像还真是跟奕有关!不然怎么解释那支录音笔? 他听闻后,捏起拳头狠狠地锤了一下护栏:“这个奕,还真是卑鄙啊!” “什么意思?” “原来,为了让你不恨他,他居然抹去了你的记忆!” 我感觉胸口有点添堵,有点发慌:“什……什么意思?” “八一姐,我是被奕亲手杀死的!” 高脚杯落地,红酒溅了一身,如我心头的血:“不可能,奕怎么可能杀你!” 莽子点开手机,里面有一段监控视频,我看到了,看到奕真的伸出手掐了他的脖子,把莽子掐死了。 视频戛然而止,我感觉似曾相识,我好像看过,这样的奕,真的好可怕。 “你说……是他杀死了你?” “没错。”莽子说。 我想起那时在双童大厦招魂,好像他曾说过凶手,不过,记忆有些模糊了,难道他说的那个人,就是奕? 果然,我和奕不是刚刚认识,应该之前就认识了,可是他为什么不说呢? 我感觉,他有很多事瞒着我,难道就如莽子所言,他为了掩饰自己的某段经历,而选择夺去了我的记忆? 见我又开始头疼,莽子赶紧制止:“别想了八一姐,都是过去的事了。” 他黯然神伤:“我知道,你跟他还是在一起了,罢了,那些事就不再提了。” 他欲言又止,肯定不简单:“说,把一切都告诉我。” “你确定?” “确定!” 245.男人的心机 莽子告诉我,他当天去双童大厦找奕,是因为从牙叔那里听说了,奕是杀害我父母的凶手。当时他气极了,冲到了双童大厦18楼,直接找到了奕的办公室。 “当时我质问他,既然杀害了你的父母,为什么还要跟你在一起?结果,你知道他怎么说吗?” “怎么说……” “他说,这又怎样?就算你知道你父母是被他亲手杀掉,也会死皮赖脸地跟他在一起。” 我看着天,奕,这真是你说的吗? “不可能,奕不会说这样的话!” “八一姐,事到如今,你还在袒护他?” “不是这样的,莽子,奕不可能说出这种话!” “那你的意思就是,我在撒谎咯?” “我……” “我发誓,我没有骗你。”莽子接着说:“所以,他说完这句话,我就忍不住骂了他,还说,会把这件事告诉你,他听到后,果然坐不住了,我就笑他:‘你刚刚不是很有自信吗?我把这件事告诉八一姐后,看你怎么解释……’,结果他就冲过来,把我给掐死了。” “八一姐,我死得好冤枉啊……”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起来。 奕真是为了掩饰这件事,于是把莽子杀了吗?我的父母死得早,我依稀记得爷爷说过,他们是为了镇河死的,怎么会跟奕有关系呢? 我激动到手都发抖,全身无力,我相信莽子不会撒谎,但我也相信奕,我相信我自己选的男人,虽然……我选男人眼光真的不怎么样。 之前选择了邵成,结果邵成变成了一个阴险狡诈的男人,现在我选择了奕,结果莽子一出来,便让我听到了这么难以接受的事实。 “我死后,受到了各种势力的阻拦,还被抓走,我没办法投胎,唯有不断躲避,不断逃亡……”说到这儿,他仰头喝下了一整杯红酒:“我好几次差点魂飞魄散,后来躲到了吊颈岭,看到纳兰新翠与沈辰逸在林中交欢。” “纳兰新翠找上他,用完之后,她不想留活口,便显像把沈辰逸给吓死了,我就趁着他灵魂出窍的那瞬间,尸体还在温热时,上身夺魄。” 我想起莽子之前曾被白晓慧夺魄,去做了一些损阴德的事,现如今他也去别人身上夺魄,还真是天道轮回啊! “我夺魄之后,心神不稳,不留神就被那只老鬼溜了进来,没办法,为了驱逐他,也为了驱逐那些打主意的恶鬼,我才出此下策,请你出山。” “那玉水滴……” “玉水滴的事我确实没有骗你,我是跟二婶换来的,我答应给她在江城一套房,房子的房产证和钥匙都给她。” 我怒了,一套房就把二婶给收买了! “那天晚上,我鬼鬼祟祟去医院,就是不想你知道玉水滴被我拿走,因为我知道,玉水滴是林家的传家宝,于是偷偷去到病房,将你二婶名字的房产证等物件交给她,她将玉水滴给我保平安。” “我原本想,玉水滴放在身上,妖魔鬼怪都不敢近身,待解决好后我就完璧归赵。结果,沈辰逸身体里还住着那只老鬼,老鬼趁我睡着,将玉水滴丢到一旁,希望借助其他鬼魂上身的力量,把我给挤出去。” “后来,幸得你出马,将他给拉了出去,又给我画了符咒,那些鬼怪不敢近身,我的灵魂才慢慢与这具躯壳完全融合。” 真没想到,这些天跟我接触的人一直都是莽子,真是瞒得我好苦啊! “你这个小王八蛋!要是早点告诉我,我……” “八一姐,说实话我真的不敢。”他说:“我知道,你成了云河公司的女主人,你和他在一起了。” “你是怕奕?” 他点点头:“他曾亲手掐死我,又派人一路阻拦,想让我魂飞魄散,如果知道我夺了沈辰逸的身体,我怕他又会杀我。” “不会的,奕不是一个胡乱杀人的恶魔。” “你就这么相信他!”他眼神十分受伤。 莽子又调出一段视频,我看到视频中,是夜间拍摄,就在江边,奕的脸比死人还可怕,瞳孔是灰色的,画面中,他远远地蹲在河滩上,抱着一根手臂啃了起来。 看到这画面,我食欲全消。 “看到了吗?这就是他的真面目。” 事实就在眼前,由不得我不信,但我仍旧怀有念想,我觉得这件事,必须要从奕的口中问出真相,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莽子见我没有完全相信他,伤感地说:“八一姐,你真的变了……” “是啊,我变了。” “你太爱这个男人,爱到失去理智。” “莽子,我明白你的心情。这件事,不管怎么说,我一定要亲口问他。” “好吧,你这个人,不撞南墙不回头。”说完,他转移话题,轻松地笑了笑:“我重获新生,还是那么棒的一副躯壳,八一姐,你不敬我一杯吗?” 服务生给我换上新杯子,倒上酒:“别的先不说。就冲着我还能见到你,见到一个活生生的你,干杯!” 我好久都没有吃得那么畅快了,好像只有跟莽子在一起,我才能吃得最有味儿。 高兴归高兴,我也有一些担忧:“你说,你夺魄这件事,会不会遭天谴?” “哪有那么容易被查到?”他说:“目前为止,只有你和纳兰新翠知道我的秘密。” 我知道夺魄的人,如果没有被发现,则可以平稳过一生,假如被查到,很可能就会随时被带走,如果与灵魂契合的时间太长,很有可能导致肉身精神错乱,或者直接暴毙。 “莽子,你这样做,是逆天而为!”提到逆天这个词,我好像听过,一个女人告诉我,莽子违反天道,所以被她处决了,可这个女人,我却死活都想不起来了。 “我知道,但为了你……我愿意逆天!” “傻!”我与他碰杯,却没有注意到,角落里那个戴着鸭舌帽的女人,喝完酒之后,我还要去下一段个点,莽子想陪着我,却被一个电话给叫走了。 “怎么了?” “有点急事,我去处理。” “好。” “八一姐,待会你别一个人去犯险,等我。” “没事。” “别说没事,你一个人我不放心。”他摸了摸我的头,就像以前那样,我却有些不习惯了:“你丫的,又占我便宜。” “哪有……” 他一步三回头:“我跟你说的事,考虑一下。” “什么事?” “离开他。”他认真地对我说。 我会考虑,但也要先知道真相,毕竟,我已经爱上了奕! 今天发生了很多事,我都还未来得及消化,也没来得及跟莽子好好叙旧,就要急着赶往下一段路程。下一个地点是酒吧街,为了省点时间和力气,我穿行了小道,结果刚走进去,就被人给了一闷棍…… 246.绑架勒索 我的后脑勺被狠狠地打了一下,也不知昏迷了多久,最后,是被一盆冰水给泼醒的。 大冷天儿的,被一盆凉水浇头,差点没把我冻死。 “谁!”周围好黑,我面前站着好几个人,却一个都看不清。 片刻,灯亮了,我的眼睛猛的被刺激了一阵,好一会儿才适应了光线,发现这是一个废弃的工厂,我听到了江水浪涛的声响,应该是在江边的某个废厂房里。 面前站着几个人,几乎都是我认识的,看到他们,我的心比刚才浇灌的水还凉,拔凉拔凉的。 为首的男人就是那个宿敌一般的无赖——阿勇,鸡声音是他的跟屁虫,自然是形影不离的。 看见他们,我还不算惊讶,但当我看到旁边戴着鸭舌帽的女人,这个人是——妮可! 见我醒来,妮可对勇哥撒娇:“哥哥,就是这个女人,就是她害得我流产。” 真是冤家路窄啊! 阿勇见到我后,油腻的脸上堆出一道令人反胃的淫笑:“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强子三番四次要保的小美女啊!” 下一秒,瞬间变脸,变得可怕、暴戾,青筋颤抖:“要不是拜你所赐,我……”他瞥了一眼自己的裤裆:“我兄弟能伤成这样吗?” 我浑身都湿透了,厚厚的棉袄里吸饱了水,就跟随时随地泡在冰水里没什么区别。 事已至此,我想,求饶是没用了。 “勇哥。” 当听我叫他名字,妮可愣了一下:“你们认识?” “何止认识,关系还不错呢!”阿勇说,意味深长。 “勇哥,咱们都是成年人,也是文明人,别搞得像黑社会啊!”我腆着脸说:“咱们谈谈交易吧!” “交易?”阿勇果然感兴趣。 可是妮可就不干了:“勇哥,哥哥,你答应人家的,要狠狠的教训这个贱人!” “哥知道,知道的哈!”然后让她去一边了。 我知道阿勇这个人是个地痞无赖,什么都能做得出来,就算我跟他谈成条件,也不会有好下场,但至少他愿意跟我谈,就可以拖延时间。 只可惜,我现在被五花大绑,身上的手机也被拿走了,没人知道我在哪儿,没人知道我被拐走。 这才是最可怕的! 如果今晚我死了,恐怕也没人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只有自己报仇了。 阿勇找了一颗矮板凳坐在我面前,笑得那叫一个猥琐啊! “小美女,你说我们还真是有缘呐。” “那是,缘分杠杠的。”然后我问他:“打听个事儿呗。” “说说看。” 我尽量镇定,故作轻松,其实紧张得要死:“妮可给你什么好处?” “可多了……又赔钱又赔色。” “是吗?”我对他说:“我给你开更丰厚的条件。” “什么条件?” “五百万,五百万够不够?” “五百万!”他贼笑贼笑的:“我没记错的话,你可是云河公司第二大股权人,才五百万,太小气了吧!” 说着,他让人拿了一把刀过来,那刀背在我脸上划来划去,我咬牙切齿。 “哟,还气着了,就冲着你的身份,还有你和小沈总的关系,就不止这点钱,五百万打发叫花子呢!” 看来是想狮子大开口啊! “那好,你开个价。” “五千万!” “好,成交!” 他没想到我竟然会那么愉快地答应,简直不知所措,那一副,早知道我就开高点的既视感。 我对他说:“勇哥,五千万不错了,你知道五千万现金有多少吗?够你们一人提俩箱了,要太多了,不好拿,不方便出境。” 他愤愤地瞪着我,刀在我面前忽闪忽闪的:“这么说,你还挺善解人意的。” “那是……” “少废话了。”他打了我一耳光:“先把钱给老子要来,不然……我这里那么多兄弟,够把你玩儿死了。” “我知道,我又不瞎。”然后,让他们把我的手机拿来:“录视频吧,方便一点。” “行啊!”他打开微信,我选择给两个人发微信,第一个是云河公司的大boss奕,另一个是沈氏集团的小沈总沈辰逸。 在视频里,我尽量放慢语速,屏住呼吸说:“我现在,被人绑架了,请准备五千万现金,具体交赎金时间,等候通知。我有损伤,不必付账。” “你说什么?”阿勇手中的视频还没发出去。 “我说,我若损伤,他们可以概不付账。” “你……”他不愿发,我笑说:“勇哥,这话我只说一遍,你不发,就算打死我,我也不再多说一个字,你瞧我,一边说一个五千万,加起来可是一个亿啊,我这么向着你,一家坑五千万送你,买个平安都不行吗?” “行……”听到多坑到五千万,他高兴得合不拢嘴。 我这样做,第一,有可能奕还没有从天庭回来,没看到我的信息,如果我把注全都压在他身上,很容易就会错过营救时间,到点拿不到钱,分分钟会被撕票。 第二,发给莽子,我又担心莽子看到视频后,会第一时间,不假思索地过来赎我,但是,我已经看到了阿勇等人的相貌,知道了绑匪的信息,他们必定是不会饶了我,拿到钱后,第一时间还是会撕票。 于是,我利用了阿勇贪得无厌的心理,他就算成功收到莽子这五千万,也不会贸然撕票,因为还有奕那边的五千万没到手。 只要有钱拿,我相信,他愿意多留我一会儿,只要奕收到消息,以他的本事,一定能救出我。 还有第三个方案,那就是他们都没有看到信息,或者在交赎金的过程中发生了任何意外,那么我只能选择自救了。 等了一个小时后,手机还是没有回应,我有点着急了,阿勇和鸡声音等人也等得不耐烦了,那鸡声音抬手就给了我一耳光:“小贱人,你该不会是在玩儿我们吧!” “你觉得,我会拿命跟你们玩吗?” 他还想动手,我笑:“打吧,我伤了,你们一分钱都拿不到。” “还那么嘴硬,告诉你,你的好日子到头了,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死忌。” 他离开后,我如坐针毡,看来不能再等了。我正想着该如何自救时,妮可走到面前,抬起高跟鞋揣了一下我的肚子,恶狠狠地盯着我:“林九九,我告诉你,这次你死定了!就算天王老子来也救不了你,你把我害得那么惨,我要你生不如死。” “是吗?”我说着,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两只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背上,一副被吓到的样子:“你……你走开!” 她被我的眼神吓到,往后看去:“林九九,你耍我?” 我这时演技爆棚了,缩成了虾米:“你的身上……怎么趴着一个孩子啊。” 247.鬼救人 当我说完这句话,她脖子上的丝巾,竟然无风自己撩动了起来,看到后,我都吓了一跳,我可是胡说八道的,竟然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妮可听到我的话,看到我的反应,再感受到脖子上丝巾飞扬的灵异事件,吓得尖叫一声,将阿勇和鸡声音等人全都吸引了过来。 “叫什么叫。”阿勇不耐烦道。 那女人趴到他的怀里:“勇哥,有鬼……” “鬼?” 我幽幽地说:“妮可,你别躲了,那鬼就在你身上,别把晦气沾染了别人。” 听到晦气俩字,阿勇赶紧把她推开:“滚一边儿去,妈的。”然后问我她身上什么有玩意儿,我说:“是婴灵。” “婴灵!”道上混的人,其实很信这方面,就从强子来说,他就虔诚地供奉着关二爷,后听人说古曼童可以旺财,便去请了回来。 因为像他们这样刀口舔血的人,最忌讳了,天天祈求有神明保佑,最好能刀枪不入。 “你不知道,她刚流产吗?”我望着妮可的方向,她已经被吓坏了,脸色发白,双唇发紫,那双眼睛左右轻瞟,想看到婴灵在什么位置。 我说:“别找了,就在你背上趴着呢!” 他们既然找上我,那必然已经打听过了,我是干哪行的,大家几人心知肚明。 既然我说有婴灵,他们便深信不疑。 一阵阴风吹过,周围就算是大男人都感觉到胆寒,一个小弟指着角落里的一个牛皮口袋说:“这是她……她的东西,要不要……” “对,里面一定有法宝。”妮可朝着我的牛皮袋子冲了上去,我用下巴点点那个装着女鬼的小罐子,在心里默默跟那七只女鬼沟通,请他们帮我这一次,我定当助力她们投胎,也希望他们在投胎之前,能够做一件善事。 “打开那罐子,里面有圣水。” 妮可这个没脑子的,完全不顾那罐子造型古怪,外面还贴着符,直接就相信我打开了盖子,这时,周围的气温突然降下了好几度,电灯也忽闪忽闪的,一阵指甲刮墙壁的声音传来,我冷眼望着四周,希望七女鬼能够顾念我的不杀之恩,我的超度之诺,给我些许能量。 一团黑影化成烟雾,从罐子口一一溜了出来,我耳边隐隐出现一阵凄凉的啼哭声,那是陈辰这个爱哭鬼的声音。 鬼本来就诡计多端,异常狡猾,但我仍对他们存了些期待,希望他们能帮我一把,千万别恩将仇报。 当黑烟在四周散去,哭声越发地大了起来,声音不是来自外面,而是在我们的头顶上盘旋,所有人都抬头看了一眼,却只能看到一闪一闪的灯泡,气氛越发的诡异了。 “你们听……”我开始借题发挥:“是婴灵在哭!” 妮可吓得尖叫起来,摔破了我的罐子,双手捂着耳朵,蹲了下来。 以阿勇为首的一伙混混,戾气全消,都惊恐地望着天花板。 就在这时,鸡声音啊啊地叫了起来,一边叫一边跳着跑到一旁。 阿勇吼道:“叫几把叫,吓老子一跳!” “勇、勇哥,刚才有人摸我的脚。” 他话音未落,又一个小弟也叫了起来:“有人在我脖子上吹凉气……”说着还跑到另一人身后,将嘴唇贴近对方的后脖子,张开嘴,哈了一口气:“就像这样。” 吓得另一个小弟缩紧了脖子:“你有病啊。” 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站着一个红毛小弟,小弟一直垂着脑袋,不说话,但我能看到他周身笼罩着一股很强的阴气。 那人肩膀耸了耸,就嘤嘤地哭了起来,特别伤心,而且声音不像个爷们儿,反而像个小姑娘,音调又高又细的。 这突如其来的哭声,把阿勇都吓毛了:“哭什么鬼!” 那小子抬起头来,面目狰狞,嘴歪到一旁,翻着白眼流着泪:“我死得好惨……” 说完后,原本只是弱弱的啼哭,猛地变成嚎啕大哭,然后一头撞到了墙上,也不知道是撞晕还是撞死了。 他一倒,旁边有人去扶,刚碰到就被上身了。 “我死得好惨……”分明就是个女人的声音。 阿勇和妮可等人围做一团,鸡声音一脚将妮可踹出去:“你这个贱人,你带来的鬼,自儿死去。” 妮可跟个疯婆子似的,坐在地上,双腿一抽一抽的,已经吓傻了。 看到现场乱做一团,我忽觉有人靠近,一个小混混,垫着脚尖朝我走来,用手势做了一个:嘘! 看他那吊起的眼神和脸色,我知道,这人已经被上身了。 他从裤兜里掏出一把小刀,悄悄交到我手里,然后走到人群中,跟周围的几个小混混默契地点了点头,这时才发现,原来那几人都被上身了,除了勇哥和妮可,场上的人全都中邪了。 看来,这群女鬼还有些人性,不仅没有趁乱逃跑,反而还想办法救我,那个哭哭啼啼的男人,应该是被陈晨上身了,其他的应该是她六个姐妹。 我悄悄地割断绳子,从身后站了起来,听到声响,阿勇回头:“傻站着干嘛,还不快抓住她!” 几个小弟对视一眼,露出一阵邪气的笑容,伸手就去抓阿勇,谁知刚碰到就被弹到了地上,其中有两个法力弱的,直接被弹出肉身。 一个穿着黑色蕾丝裙的长发女鬼飘到我身边:“他身上有个东西,好凶!” 阿勇见到周围的人都不对劲,又被弹开,也算明白怎么回事了,立马将脖子上戴的一串挂珠掏了出来。 那挂珠是白色的,下面吊着一个诡异的佛头,若说是佛门的法器,我不认同,因为那串珠上邪气很浓。 看见挂珠,蕾丝裙女鬼轻忽一声:“是人骨!” “人骨做的饰品?” “是的,好多鬼的怨念在此,比我们还要凶恶。”说完,她颤巍巍地说:“师父,对不起,我们帮不了你了。”说完就一溜烟消失了。 阿勇见到串珠有效,一个个的靠近,上身的鬼魂们吓得纷纷逃窜,逃不掉的就会被弹出,那些身体软绵绵地躺在地上,横七竖八。 我趁乱逃走,却发现大门上了锁,窗户也全都被木板封死了,不开锁根本没办法逃出去,我这儿还在想法子,阿勇那边就追了上来,眼看着脚步越来越近,我走到暗处,捡起一根钢管,埋伏起来…… 248.恶有恶报 我现在紧张得要命,攥着钢管的掌心正在淌汗,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干得过阿勇,虽然小时候我经常打架,但毕竟是个女人,女人和男人的力气悬殊,还是挺大的,再者他身强体壮,常年混迹黑道,想想都觉得不好对付。 但现在,没人可以帮我,奕和莽子都不在,女鬼也帮不上忙,只能靠自己了。 那脚步声很轻,我知道,阿勇刻意放慢了脚步,他在找我。脚步声越来越近了,我在心里默默地倒数,做好准备,随时冲上去。 “小美人……在哪儿呢?”声音就在附近。 “我发现你了!”他嘿嘿笑了一声,竟真的直奔我而来。 我屏住呼吸,汗流浃背,要是心脏还在,现在估计已经跳出来了。 阿勇探出头来,就在我面前,那张满是杀意的脸就在眼前,我看了看我俩之间的距离,发现手中的钢管够不到他,只能护在胸前,惊恐地盯着他。 我感觉,接下来会有一场硬仗,没想到这个阿勇还挺聪明,知道绕到我的对立面去,在一个空旷的地方出现,让我无法偷袭。 “你……”我刚准备开口,就被人扼住了喉咙,竟然一点声儿也发出来。 我咯噔一下,完了!连身体都不能动了。 结果,阿勇只是淡淡地瞥了我一眼,就扭头朝前方走去:“小美女,不要躲猫猫了,我已经发现你了……” 他一走,我脖子上的手松了,一道黑色的披风在我面前渐渐地显现出来,我惊讶得合不拢嘴:“砖灵!” “嘘!”砖灵一副古代翩翩公子的打扮,肩膀上还系着一件深紫色的披风,狐媚而柔美的脸上,挂着一丝笑意,他把我罩在披风里:“嘘,别说话。” 然后,带着我,悄悄走到里间,指了指房内,让我看。 我看到阿勇正揪着妮可的头发,一脚一脚地踹在她肚子上,妮可已经昏厥过去,阿勇却没有停下的迹象。 “小贱人!竟然敢躲着我,我今天就算收不到钱,也得弄死你!” 砖灵见我不明白,对着我眼前吹了口气,我看到地上被揪着打的人竟然是我! 应该是障眼法! 我这才想起,老猫爷爷留给我的那个小熊,刚才真傻,怎么没想起来呢! 我可以找替身的啊! 砖灵说:“没事了,走吧!” “走?就这么放过他?”再说了,看他那狠劲,再打下去,妮可恐怕会被打死。 砖灵说,放心吧,不会的! 话音刚落,我就听到一阵警笛声传来,砖灵手指一点,门上的锁就自动脱落了,警察全副武装,带着防护盾牌,手里拿着警棍,掩护带枪的警察进来,听到妮可的哀嚎,听到里面有动静,一窝蜂全上了。 那些警察一个个从我面前经过,似看不见我,除了一只警犬扭头对我汪汪叫了两声,没人发现我们的存在,见彻底安全了,砖灵掀开披风:“出去吧!没事了。” 这一次,阿勇和他的那群手下一个接着一个铐上了手铐,被带回了警局,作为被绑架的对象,我也去了警局,但妮可就没那么好运了,她受到了严重的刺激、惊吓,精神状态出了问题,再加上被阿勇拽的那些脚,她刚刚小产,还在修复的子宫受到了严重损伤,两腿间全是血,被救护车接走了。 在警局,我见到了一个姗姗来迟的人,莽子! 知道我被绑架的消息后,他怒不可遏,然后给我道歉道:“八一姐,对不起我来晚了,我手机被人黑了,压根就没收到你的信息。” 听到他叫我的称呼,砖灵在一旁,皱了皱眉头,那双漂亮的狐狸眼直勾勾地盯着莽子,而莽子也给了他一个回应,一记轻轻的点头。 在莽子出事前,他和砖灵就是朋友,俩人之间默契还是有的。 只是个眼神,砖灵就明白了,但他什么也没说,淡定得就像冰冻的湖面,波澜不惊。 难道,他早就知道莽子会回来?我想。 面前的刑侦队警察继续问话,我将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他,做完笔录,已经是大半夜了,我劫后重生,心里还有些后怕,这次要不是我机智、要不是有女鬼们帮忙、要不是砖灵及时相救,估计躺着去医院的就是我了,为啥不说躺在尸袋里提出去更惨?这种情况下,死了还算好的,活着才是受罪啊! 登记之后,我领回了自己的东西,莽子火冒三丈,气得脸都爆红了了,打电话给自己的律师:“给我把他们之前干的脏事全找出来,我要让他们牢底坐穿。” 砖灵走到他身后,手掌落在肩上:“好久不见,霸道总裁。” “你就别埋汰我了。”莽子放下手机,对砖灵一点脾气也没有。 然后主动过来帮我提包,就跟以前一样,我也无所谓,将包包丢给莽子,就这么一个举动,却让周围的警察纷纷侧过头来,他们应该也看了新闻,或许也觉得我和莽子有一腿吧! 尴尬气氛被刚从医院回来的民警打断,他一边走一边摇头:“妮可的伤势鉴定出来了,她的刚小产,被暴力侵犯后发生了大出血,卵巢都被踢爆了,现在在做手术,以后怕是再也怀不上孩子了……” 不能生孩子,对于一个女人来说,确实太残忍了,而且在妮可康复后,还要接受法律的制裁,蹲监狱去。我们唏嘘一阵,那民警见我们准备离开,赶紧提醒:“你们还是从后门走吧,前面全是记者。” “谢谢。” 我们仨做贼似的,埋着头从后门溜出去,果然,后门空无一人。 走到巷子口,头顶的路灯忽闪一阵,我看到路灯下出现了几道影子,全都是人的轮廓,排成一排地站在一起。 “呜呜呜……”那阵耳熟的哭声再度传来,是陈晨! “你们……”他们居然没走!这是我没想到的。 黑色蕾丝裙女鬼飘上来对我说:“我们一直都跟着你,只不过警局……我们不敢进!” 警局正气十足,警徽又有辟邪的作用,他们确实不敢进入。 “刚才的事,谢谢你们……” 我找了一个新罐子,将他们一个个装进罐子里,一个、两个、三个……当我收到第七个后,发现灯下还站着一个黑影,如果我没记错,这群姑娘都只有七人,多出来的第八人是谁? (对不起各位,今天更晚了~~) 249.多出的鬼魂 见到这第八个鬼影,我整个人都是懵逼的,难道是路上的孤魂野鬼? 结果,还没等我开口,那鬼魂就自个儿说话了:“刚才……废钢厂……丝巾……” 是个男人!而且他说话好吃力,好像很累的样子。 经过他的提醒,我终于想起来了,刚才在废厂房里,妮可的围巾飘动了一下,那会儿商场女鬼还没被放出来,我还纳闷呢,不过就算瞎扯淡的事,居然还发生了灵异现象。 男人又开始说话,仿佛喉咙里长了一块息肉,多说一个字,说快一点都会被疼死,他讲:“我是……妮可……孩子……” 就这样断断续续聊了一路,我们终于听明白了。 这个男人叫阿军,是来妮可身上投胎的阴人,他来过三次了,却活生生被打掉了三次!怨气很重! 原本第一次,他是怀着报恩的目的来的,上一世,他是一个打过越战、保护过国土的军人,被炮弹炸到了胸口,伤到了气管,所以说话很困难。 而妮可上一世是他的战友,当时把他从死人堆里拖出来,背在背上找医生救回来的,虽然后来,他还是不治身亡,但阿军一直都感念妮可前世的恩情,便在阎王面前发愿,希望能投胎成为恩人的孩子,做一个孝顺的儿女,孝敬恩人一世。 他等啊等,好不容易等到妮可怀孕,结果,刚投身进去,就被打掉了,那次是妮可跟同学偷尝禁果,还在读书,不得不打掉。 于是他又耐心地等,等到第二次机会,是妮可和一个有家室的男人,那个男人说,只要妮可怀孕,他就离婚娶她,结果妮可怀孕了,那个男人却怂了,妮可年纪小,不可能带着一个拖油瓶,于是拿了一笔钱后,又把他给堕掉了。 然后,前段时间就是第三次! 阿军告诉莽子,妮可的孩子,确实不是他的。妮可是一个嫩模,为了赚钱买奢侈品,除了跟沈辰逸在一起,还同时跟好几个男人一起,有时间还会兼职去一些场子供有钱人玩乐,挣点快钱。 所以这一次,为了成功降生,阿军安排一个老实巴交的暖男和妮可接近,妮可不开心的那晚,跟暖男发生了关系,怀的就是那暖男的孩子。 阿军想,这一次找到了一个靠谱的男人,应该可以出生了吧!结果……他低估了妮可的不靠谱。 妮可见怀孕后,竟利用别人的孩子来纠缠沈辰逸,谁知竟然又流产了。 我和莽子非常愧疚,还以为阿军这次来是报仇的,结果阿军摇摇头:“不是……我……我的死,不是……你们害的!” “什么?” “是……妮可!”他充满了恨意。断断续续地告诉我们。那天在我家楼下,妮可确实受到了影响,出血了,但在阿军的保护下,腹中的胎儿一点事儿也没有。 到了医院后,医生只是说动了胎气,要好好养胎。 可妮可哪里坐得住?特别是看了网上疯传的打人视频后,她心生一计。 她联系了一家私人诊所,又联系了一个邪家师父,偷偷去小诊所流掉了孩子,取出了拇指那么大的一个小肉块,交给邪家,让邪家把婴灵做成降头或者鬼牌,成为供她使用的小鬼! 听到此,我身体不自觉发抖,这女人得有多残忍、多冷血,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掉孩子,并且,狠心将自己的骨肉做成鬼牌和降头,生生世世禁锢孩子的灵魂。 “所以……我……逃了……”阿军说,他在妮可将婴儿尸骨交给邪家时,就溜走了。 “那个邪家……好……好可怕……他虎口……有……有伤……脸上有两双眼睛!” 听到虎口有伤,我瞌睡都醒了,然后仔细问了一下阿军,那个邪家的衣着,果然是我要找的人!而且,这次多了一条信息,四只眼。 “他们在哪儿见的?” “江……江边……” 没想到妮可竟然能联系上那位神秘莫测的邪家,看来,我们可以从她这处深挖下去,又是一条线索。 我感觉,阿军跟着我,不会是专门跟我诉苦,或者是给我提供线索的,一定有某种目的,我问他,他点点头:“我……我想投胎!” 因为三次投胎失败,让阿军对妮可由报恩变成了抱怨,所以,当他察觉到自己想弄死妮可后,便赶紧醒悟,如果再这样下去,他会变成一个恶灵。 “求师父带我走……”他朝我跪下,带着哭腔说,他对妮可已经失望透顶,经过这么多次的伤害,他对妮可也算是报恩了,如今妮可不能再生,他也放弃了,希望我能带他进入轮回。 见他也是个可怜人,我点点头,将他收进了另一个坛子。 我无奈地说:“看看,你们这些人的圈子,真是乱,也不知道造了多少孽。” 莽子说:“他们是他们,我是我!” “你可是花名在外啊,若不是你,外面能有那么多记者围着?” 莽子无法反驳:“好啦好啦,你说什么都对。” 莽子见我安然无恙,终于松了口气:“八一姐,你知道不知道,刚才吓死我了!我第一时间就是报警,然后……” 我看着他两手空空地来:“五千万呢?你居然第一时间报警,不给我取钱!”我生气了,掐着他的胳膊:“莽子,钱比我重要?” “怎么可能!钱我叫助手去处理了,第一时间肯定得报警啊,跟着警察想办法部署救人啊!”莽子说,同时还派了人去地藏王菩萨庙找阿金求助。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我没找砖灵,砖灵却会出现的原因?” 砖灵点头:“我那时不知是他,只知道有人前来,说你出事了,我就赶紧出关来看看。” “出关?”莽子这才打量他,其实刚才在路上,在警局,很多人都在打量着砖灵,他一袭青衣,长发飘飘,身上披着一件斗篷,如果配上一把宝剑,妥妥的电视剧里的剑客一枚。 实在是太扎眼了!还好砖灵脸皮够厚,也不惧别人的目光,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刚从影视城下夜班呢! 砖灵那娇俏的小样子,哼了一下:“当然得出关啊,不然等谁救九九?等你么?” 也亏得砖灵前来,将我的位置发给了警察,然后随时告知里面的情况,警察才能这般神速地到达,并且直接冲了进来。 怪不得……我还以为警察不在乎绑匪撕票呢,竟然直接进门,就跟扫场似的,原来都是砖灵在通知。 这次营救,多亏了大家的配合,我由衷的感谢,摸摸自己的小胸脯,还能活着真好,还能蹦跶真好! 忙活了一天,我肚子也饿了,大家商量着更深露重的,别在大街上伫着,有什么话去找个暖和的馆子,咱们表聊边吃。 前脚刚到一家烧烤店,博二叔的电话就来了…… 250.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我这才发现,原来刚才漏接了好多电话,光是博二叔就有十几个未接来电,吓得我赶紧接通:“二叔。” “喂,小九,你在哪儿!” “在外面。”我可不敢告诉他实话。 “我刚刚看手机报,你被绑架了?” 现在的媒体,行动力真是杠杠的,他们不要睡觉吗?大半夜的发什么新闻呢,看把博二叔吓得。 “是,不过已经搞定了,我这不没事吗?” “没事!你希望有事?我就说今天出去,眼皮子咋一直在跳,原来是你这个丫头。” 不管我怎么劝,博二叔都不放心,死活都要看到我才放心,我没办法,只能由着他前来。 我对莽子:“你二叔待会会来。” “我听到了。”他吃着香喷喷的烤鱼,若有所思,我知道,他在纠结着,不知道要不要跟博二叔相认,跟二叔相认后,就代表着整个博家都会知晓。 莽子夺魄这件事,本来就是逆天而为,当然越少人知道越好了。 我想,这就是为什么,遇到我被绑架那么紧急的事,他也要派人去通知阿金,而不是自己前往,或许,就是怕露出破绽吧! 砖灵喝着一点小酒,眸光流转,落在莽子身上,一副看透他的模样。 我说:“你们俩,能不能别这样眉来眼去的?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莽子说:“要不我回避一下?” 砖灵小酌一口:“怂!”然后对莽子说:“现在除了我们,谁知道你的身份?人还没怀疑你,你就先自我怀疑了,这叫做贼心虚。” “这不是怕你们商量什么机密,我不适合听吗?” “其实啊,也没什么机密,就是大家一起商量怎么处理江城的鬼魅。” “那我……就留下吧!”听到博二叔要来,我感觉莽子已经有点坐立不安了,以前二叔是最疼他的,博家老爷子脾气暴,恨铁不成钢,只有二叔像个长不大的孩子,疼他,跟他玩在一块儿。 很快,二叔、飞鹤还有二毛都来了,虽然飞鹤还是一贯的高冷,但我明白,忙活了一天,那么晚了还出来见我,多少还是关心我的。 见到我砖灵,博二叔并不陌生,而飞鹤和二毛俩人的表情有些搞笑了。飞鹤明显被雷到了,眼睛变大了几分,而二毛则是满眼冒星星,恨不得扑上去揪一揪砖灵的头发,看看是不是真的。 而莽子则是正襟危坐,可能跟博二叔有关吧,他收敛了很多,也不再嬉皮笑脸了,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被砖灵白眼了一下。 大家相互介绍,当介绍到莽子时,我还没开口说是沈氏集团的小沈总,博二叔就吼了一句:“我知道,就是这个富二代,害的你!新闻上说了。” “二叔,也不完全怪他。” 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总之博二叔横竖都看他不顺眼。 大家一起围着火炉吃宵夜,今天的惊心动魄被我轻描淡写地过了,说得就像绑匪无聊绑了我,然后良心发现放了我,一点也没受伤,这么简单。其实我脸上的耳光还在火辣辣的疼呐。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想到他们要牢底坐穿,我就得意地笑,世上终于少几个祸害了。 想到阿军的话,我给莽子安排了一个任务,让他明天抽个空,去医院,问问妮可,究竟是在怎么联系的邪家,有没有什么新线索。 妮可那么“喜欢”沈公子,应该不会有所隐瞒的吧! 绑架的话题,也算是翻篇了,见到我没事,大家也都松了口气。 我们隔着升腾的雾气,在沸腾的汤汁中夹着鱼肉,正好碰头,我们汇总了一下今天各自的收获,结果发现,我这儿是收获最少的。 二毛先开口:“今天殡仪馆有好六个中邪的,还有一个老人在起棺的时候诈尸了,一个接一个,忙都快忙死了。”一整天,二毛就没停过。 我想到他们拍棺的绝活儿,需要在将中邪的人带至祖传棺材处,通过拍棺材的声响和节奏来驱邪:“每一个人都忘家里带吗?岂不是累死了。” 二毛笑道,点开手机,我看到视频上全写的是:师父。 “九九,现在科技那么发达,谁还像老一辈那样,扛着棺材,或者扛着中邪的人到处跑?多费事啊!你看我,自从教会师父用微信视频后,我出去跑腿,师父在家拍棺材,相隔千里都能驱邪。” 二毛的话倒给了我一个启发,现在不都提倡与时俱进吗?二毛他们拍棺一门,若是依照古法,估计得饿死的命,穷则变通,也是解锁了新属性,新技能。 “可以啊,二毛,很机智嘛。”我说。 “那当然,现在啥不能上网去做?算命、改命、开光……就连清明上坟都可以网上请人开视频,啥不行。”然后他说,通过这一路拍棺,他将那些恶鬼钱都赶到了坟场。 “为什么是赶?”莽子问。 二毛说:“这些鬼魂,多半都是江底放出了鬼魂,想想也挺可怜的,而且没地方去,我就把他们赶到了坟场,设了一个万骨窟,将他们留在坟场,算是有了一个家。” 所谓万骨窟,并不是下面真的埋着尸骨,而是要先跟土地神沟通,获得允许后,划出一块地留给师父做万骨窟,据说要进行专门的仪式,还要去请一些蜂巢回来埋在土里,由菩萨或者师父的仙法加持,给无主亡魂设置一个地下巢穴,就如现在的一些胶囊旅馆,供鬼魂进行居住。 说完,他撩起裤腿,上面满是泥巴:“你看,我刚从老猫岭回来……” 看他这么辛苦,我先跟他碰了一杯。 接下来轮到飞鹤开口了,飞鹤是老猫爷爷的关门弟子,他之前就曾说过自己刚入行,话虽如此,但我能看出,他道行也不浅。 “我这里,没有他那么累,主要是用傀儡术,驱使傀儡去捉鬼,再借由纸船载鬼魂顺江而下,漂去黄泉……” 驱使傀儡术是很累的活儿,虽然看着并没有去哪儿,但主要是神伤,他那么累,居然没有休息,还赶过来,我竟然有点感动到了。 “光是今日,我就赶了将近三千的恶鬼。” 听到后,所有人都对他投来赞赏、羡慕的目光。 说完后,所有人看向博二叔,二叔说:“我……我好像做错了一件事。”说完,他坐立不安:“恐怕把地府给得罪了!” 251.又一个鬼眼? 得罪地府可是大事啊!想当初因为邵成的阴谋,让地府和奕生出了嫌隙,地府直接通过东岳大帝将奕告到了天庭,虽然过程我不知是如何处理,不过,好在奕安然无恙,摆脱嫌疑。 想到奕,我就分了神,刚才,我被绑架的时候,其实好好怕,无比期盼他能出现救我,可是……我没能等来他。 也不知他去天上情况如何了,那里的信号塔也太差了,连我的信号都收不到。 如果知道我被绑架,他一定急疯了吧! 博二叔轻轻咳了咳嗓子,将我拉回现实:“我完了,我害死博家了。” 听到博家有事,莽子急了起来:“怎么了?” 博二叔一副‘又不是你家,你那么着急’的眼神,说:“我用博家的赶鬼术将鬼赶到了鬼门关,擅自打开了关口。” 不就是打开一个关口吗?这有什么稀奇的,我知道很多的茅山道士,还有法力高强的阴行师父,都可以自由穿梭冥界,打开一下关口又怎么了?博二叔这是小题大做了吧! “问题是,我好像放了什么东西出来!”他轻叹一句:“好像是……好像是鬼眼!” “不可能!”我说:“鬼眼我知道在哪儿,在邵成的身上。” “你见的鬼眼,是什么色的?” “紫色。”这问题压根就不用想。 博二叔说:“可我见到的,是黑色的。” “怎么会?难道鬼眼会变色?” “这不就不懂了吧!”他取出一根筷子,用筷子头沾酒,在桌上画了起来,是一个太极八卦图。 “你看,我们的江城,江水呈S形,形成一道绝佳的九山抱一水,一水分两城的太极八卦图,在过去,河岸两边府城和卫城的府衙位置就是阴阳鱼,一阴一阳,互为变化。” 道理我们都懂:“你别卖关子,说重点。” 他说:“在阴曹地府,也需要一阴一阳相互制约,不然,一家独大,可是会出事的。”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鬼眼也有一阴一阳?” “正是!”博二叔常年跟地府打交道,知道很多普通人闻所未闻的事:“据我所知,这鬼眼紫色的是阴,黑色的为阳。既然你刚才说,紫色的鬼眼已经寄养在人身,那阳的这位必定也会去找适合的阴身寄养。” 所以,正因为博二叔不知鬼眼去找何人寄养,身在何妨,所以才着急上火,万一地府严查,发现是从他私自开启的关门溜出,博二叔和整个博家都是要受罚的。 适合的阴身……我想到了纳兰新翠的那个鬼胎,难道鬼眼是去找他了? 八九不离十!之前我就听大胡子钟馗说过,要练就适合鬼眼的阴身是十分罕见的,这也就是为何,邵成伤得快要魂飞魄散,一天找不到适合的隐身,冥王等人一天就得前来给邵成续命。 想到那鬼胎待在地藏菩萨座下,我就放心了,就算鬼眼找上了鬼胎,也不会出任何岔子,有菩萨盯着呢! “别怕,二叔,我大概知道,那鬼眼会去什么地方?” “真的?” “不过,现在不能告诉你们,如果地府的人来找茬,我再带他们去寻。” 听到后,博二叔终于松了口气,我笑他,那么大年纪的人了,竟然被冥界的人吓得瑟瑟发抖。 “你这个丫头懂什么,我个人就算下地狱都不打紧,但,牵扯到博家,我就……”他连喝了三杯:“不跟你们这些年轻人说了。” 虽然我打了包票,能找到黑色鬼眼去了哪儿,但博二叔始终忧心忡忡,但不想让人担心,他只能一个劲地喝酒,将心中的情绪压下去。 酒过三巡后,大家都有些困意了,开始商量着明天怎么做。 飞鹤说:“明日我需要休息一下,只要江底不再出现异动,城内鬼魂不再激增,我负责的区域,应该不会出乱子。” “拍棺门这边。”二毛说:“我争取再建一个万骨窟,省得这些鬼魂无处安身,出去祸害人。” 博二叔这边犯了难:“我可不敢再轻易打开关卡了,谁知道明日又会放出什么东西,到时还是别怕麻烦,引魂去城隍庙,一步一步按照正常流程走吧!” 说完后,所有人齐刷刷地看着我这边,我尴尬一笑:“今天出了点意外,我只收了八个魂魄,明天我努力。” 二毛问:“需不需要帮忙?” “不用了,我找了这两位帮手。” 我们都散了,夜里风大,又喝了酒,莽子叫司机开车送三位回去后,返回来接我们,当那辆宝马车停在面前时,我也没察觉出有什么异样,只觉得起风了,寒意更甚,而司机可能熬夜加班有点情绪,从我们上车前就一言不发。 但我们仨却兴致很高,说着一些过去的事,看着砖灵和莽子相互打闹,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快乐的时光。 聊着聊着,大家竟然睡着了。 在睡着之前,由于坐副驾驶,我还瞄了一眼前方,心里嘀咕一下:这是什么路,怎么这么眼生? 好像是出城的道路。 出城啊……出城干嘛呢? 上下眼皮子打架,我终于撑不住,沉沉地睡去…… “谁开黄帝桥山冢,明月飞光出九泉……”一阵歌声,唱着令人难懂的歌词,忽远忽近,飘忽不定,细细密密的嗓音如曲径通幽,令人产生无限的瞎想和……恐惧。 一种本能的危机感,渐渐升腾起来,不知别人有没有这样的感觉,到了危险的地方,会油然而生一种害怕,阴行将这种第六感称之为显映,也就是祖师爷、家中祖先、守护神给人的一种警示。 我记得之前出现过这样的感觉,是在我落水那年,那日,爷爷给人驱邪去了,听说很凶,不适合带我过去,结果我一个人在家,便坐立不安起来,心里躁动得厉害,好像会遇到什么事。 为了让心里舒坦一点,我出门买了一根冰棍吃,冰棍却没能给我带来些许透心凉,反而更激发了我内心的某种渴望,于是,我便大着胆子下河去了,发生了水猴子锁脚,差点溺死的事。 时隔多年,这样的躁动感,危险来临的紧迫感再度出现,而我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傻乎乎,往死里走的傻姑娘了,直觉告诉我:林九九,这里透着古怪,快醒来,快睁开眼…… 252.诡异的路途 我本能地、挣扎着想要醒过来,但身体好沉,沉得就像鬼压床。不能动、无法醒、叫不出来,就连动动手指,都比登天还难。 耳边又继续唱了起来,还是刚才那道忽闪忽闪的声音,宛若在水中,载沉载浮,我甚至脑补了一幅画面,在宁静的、漆黑的河面上,无光无月,一个脑袋漂浮在水面上,一边唱着歌,一边回过头,尖尖的獠牙轻触水波,一双又细又长的眼睛,如弯弯月牙,透着荧光,谁见了她,便堕入地狱…… “狼藉藓痕磨不尽,黑云残点污秋天……” 女人的声音,离我越来越近了,水波声一浪接过一浪地传来,我身下的座椅也摇晃起来,仿佛不在坐车,而是在坐船。 远处,随着空灵的歌声一同前往的,是一片惊涛骇浪,足足有一座山头那么高,正朝着我们涌来! 想到之前在电视上见过的印尼海啸,眼前的浪花竟比海啸还要可怕,所到之处生灵涂炭,河里泡着的全都是死魂…… 我感觉自己做了个噩梦,但这个梦好真实,真实得好似我就在现场,看到了那场灾难,遮天蔽日的水,淹没了周围的村庄、农田,人们甚至还来不及逃跑,就被卷入浪花中,吃人的浪花。 眼前的人不断消失,无助地在水中朝我伸手,我奔过去,想抓住他们,却一个也抓不住。 那一刻,我好难过,胸腔里压抑的悲伤忍不住爆出来,为什么,他们做错了什么?要遭此劫难? 没人回答我,歌声依旧,浪花滔天,我跳入水中,与水搏斗,一拳打下去,却只能打到软绵绵的水,我想,我是疯了,也只有一个疯子,才会去与水搏斗…… 人怎么可能打得过水呢? 那个歌唱的声音也是同样地挑衅着我,渺小的人类,怎可能斗得过无形的水。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挣扎着起来,这时,一阵急促的鸣笛声传来,车灯闪过亮如白昼,直直地射到了我的眼睛,那几秒钟短暂地失明后,我在心里暗骂:擦,这些该死的远光狗。 原本还软绵无力的身体,经过这一吓唬,再一刺激,彻底地清醒了。 这儿是哪儿?眼前是一条完全没有路灯的盘山公路,路的两边,一侧是莽莽大山,另一侧是悬崖绝壁。 而这个司机师父,油门踩到了近70码,方向盘左打一圈、右打一圈,把车内的人甩来甩去,没个正形。 怪不得……我就说为啥会做那么奇葩的梦,合着都是因为他啊,话说话来,我们要哪儿啊?不是回家吗?怎么开到了山路上? “那个……师父!”我觉得这人有点过分了,虽然大半夜的叫他加班确实不对,但也只是偶尔,他用得着闹脾气吗? 人都说,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开车的司机师父,在我们白马镇,之前有个小媳妇嘴特别不饶人,一次出去,把人司机师父得罪了,说到了人家的父母,还跟他置气、吵架,结果师傅一脚油门,开下了桥,整车人都死了。 所以啊,对于掌握自己生杀大权的人,都要小心地相处着。 想到此,我语气柔和地跟他聊了起来:“师傅,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去藤沟。”他冷冷地说,我一头雾水:“藤沟是哪儿?” “你不需要知道。” “好吧,那你累不累?需不需要靠边休息一下?”话还未说完,就被他猛打方向盘给甩了一下,头撞到了玻璃上,我揉着脑袋:“师傅,你悠着点,这可是山路十八弯啊,你怎么猛,很容易出事的。” “这条路我熟。”他心情很烦闷,叼了一根烟在嘴上,点燃后打开窗,寒冬腊月的冷空气,嗖嗖的灌进来,夹杂着他的烟草味。 “师傅,你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他抽着烟,吧嗒吧嗒嘴,那烟就吸掉了大半截:“我心里烦。” “烦什么?” “不知道,就是很烦。” 直到现在,我才觉得,这一切有点不太对劲了。 “师父,你告诉我,大半夜的为什么要去藤沟?” “你问小沈总!” “他?”莽子现在睡得跟猪一样,别说问了,你在他耳边放鞭炮也不见得能醒来。 “刚才你们出来,我问他去哪儿,他说去藤沟!大晚上的,去那百多公里远的破地方作甚?我家里小孩今晚病了,在医院里吊盐水,他不是不知道,来时跟我说得好好的,送几个朋友回家,就在市区,我就来了,结果跟我说去藤沟!” 我心头似压了块大石头,刚才出来时,我虽然有点喝高了,但意识还是很清醒的,我听到莽子确实跟他说了我家地址,但他愣是开出了城,这其中一定有炸! “师傅,那个藤沟是什么地方?” “是我老家,一个疙瘩角的地方。” 这就更奇怪了! “师傅,你能不能先松一脚油门。”我咽下唾沫,尽量安抚他的情绪:“我知道你赶时间,但现在是开夜车,你还得平平安安回去接孩子,对不对?” 果然,车速降了下来,我开始跟他慢慢说道:“接下来我要跟你说的事,你千万别害怕。”我告诉他:“今晚,我们从夜宵店出来,我明明听到小沈总跟你说的是我家的地址,全程从未提过藤沟这个地名。” 他不相信,我捋清思路接着说:“你好好想想,你家乡一个旮旯角,小沈总这样的人物怎会知道?他去那干嘛呢?去游山玩水?不见得吧!” 闻言后,他终于冷静了一点:“好像……好像是这个理,不过,我真的听他说了,我没骗你,我孩子还在医院呢!” “我知道。”他没有撒谎,是真的听到了有人叫他去藤沟,不过,那个人绝对不是莽子,而是另有其人。 周围的气氛突然又降了几度,非常的明显,窗玻璃上开始结霜,我们赶紧关上窗户,慢慢地沿着双向单车道的山路行驶,准备找个开阔地掉头回去,就在这时,眼前出现了一条明晃晃的大路,那条路豁然变宽了两个车道,白花花的水泥路十分笔直,上面上没有一辆车。 看到那条路,师傅嘀咕了一句:“什么时候修了新路?” 一脚油门就朝着那条大路驶去,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心里的烦躁感,危机感再度出现,直觉告诉我,这条路不对劲! 我猛的一把抢过方向盘,车头回转,由于角度太大,车尾甩了起来,半截轮胎擦到了路基上,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 整辆车倾斜了一半…… (对不起,亲们,今天更晚了,姑娘月底了特别忙,不好意思,周末一定存稿) 253.阴阳死路 车已经完全失控,在蜿蜒的盘山路上打转,司机从我手中抢过方向盘,将车擦向山壁的一侧,强烈的撞击、深深的刮痕,那石头与铁皮的摩擦声令人起鸡皮疙瘩。 过了好久,摩擦了好一段路,车身才在摩擦力的帮助下稳稳当当地停了下来,车身忽闪忽闪的,在漆黑的路上异常显眼。 “你疯了!”司机骂道。 我喘着粗气,胸口一起一伏,眼珠惊恐得快要爆掉:“谁疯了!你自个儿看看!” 我朝刚才的路上指去:“你自己看看,那边是什么!” 他的头,从破碎的窗玻璃探出去,只一眼,就吓得浑身僵硬,再也不敢多说一句,靠在椅背上连抽了三支烟后,他的手终于不那么颤抖。 “看清了吗?”我问他。 他点头,额头上受了点小伤,伤口不断渗血,半张脸都被血水染红,看着还真挺吓人的:“刚才好险,还好、还好有你!” 身后传来一阵迷迷糊糊的声音,似刚睡醒:“怎么啦,好像地震了一样。” 莽子搓着眼睛,懒懒的说。 而砖灵则是从梦中惊醒,醒来后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刚才是不是出事了?” “是啊。”砖灵这个马后炮,不是号称千杯不醉吗?一点酒就放翻了他,刚才撞车那么大的响动,他都没醒过来,我对他的酒量表示怀疑。 “不是我喝醉了,而是刚才,有人压着我,不让我醒来。” 砖灵告诉我们,刚才他做了一个梦,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梦,而莽子也点头:“我也做梦了,梦到发大水,好多死人。” 怪了,三个人竟然都做同一个梦,看来,这不仅仅只是梦那么简单,特别是梦中的那两句歌词……应该别有深意。 砖灵无奈地说:“那不是歌词,是诗歌,不过谱了曲罢了。” “这是什么诗,听着怪可怕的。” “这首诗,是唐末的徐夤写的,名叫《追和贾浪仙古镜》,形容的就是上古时期洪荒的模样。”说到上古,再联系到翻江倒海,我只想到了一个人——第一代神明,梦兮!也就是葬在江底仙墓里的人! 难到,刚才这梦,与她相关? 这一点,我们无从考证,仅仅只是我的猜测罢了。 不管这样,三个人同一时间,在变幻的山路上做了同一个梦,证明对方的磁场异常强大,已经大到可以影响我们几人,特别是砖灵,连他都没能醒来,而我却醒了过来,还及时化解了危难,不得不感叹一句:多谢上苍保佑! 莽子这会儿彻底醒来了,看着自己的爱车毁了大半,心疼得要命:“张师傅,究竟怎么回事?”、、 张师傅又接着抽烟,都抽了一包了,一地的烟头:“小沈总,这事真不怪我。” 我承认:“你的车是我弄的,不过,你得自己估算估算,一车重要,还是我们一车的性命重要?” 他听后不说话了,这时,我和张师傅开始给他们还原,刚才发生的生死一瞬间…… 刚才,我们行驶在山路上,张师傅看到前面有一条宽阔的、明亮的新路,于是准备朝前方开去。 就在那一瞬间,我产生了不祥的预感,脑子里闪过一丝疑惑:大山里没有路灯,天上也没有月亮,山路全是漆黑一片,怎么前方的路是白的呢? 就这一秒的思考时间,我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前方的路,不符合常理! 还来不及细想,直觉告诉我,那里有危险。 我承认错误:“我抢方向盘确实不对,但事出紧急,也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张师傅惊魂未定:“好险,若不是这位林小姐,我们刚才就冲下悬崖了。” 结果等我们撞车后看去,身后哪里还有大路?分明就是一个黑乎乎的山谷。 “一定是有人想害我们。”砖灵说:“我们车上坐的都非等闲之辈,竟然差点着了道儿。”我想,一定是跟我们白天所作的事有关。 我们的捉鬼、赶鬼行动,一方面保护了江城百姓的安危,但另一方面,却触及了某些阴邪的利益,比如那位邪家。 “我们有所行动,看来,他们也按捺不住了。” 我赶紧电话通知博二叔、二毛和飞鹤,听到他们平安的消息,我就放心了。 惊魂的一夜,就这样过去了,我看那开车的张师傅运势不太好,兴许是遇到邪祟沾染了阴气和晦气,送了一道护身符给他。 莽子问:“咦,土公鸡今天拔毛了?” 这人,嘴巴就是贱皮子,他不说还好,一说,我就兴起了:“羊毛出自羊身上,他给你开车,我给他护身符,相当于我的符在保护你,给钱!” “你这个人,讲不讲道理。” “我是你八一姐,跟你讲道理?” “行,多少?爷现在有的是钱。” “五百。” “我还以为多贵。” 我话音未落,接着说:“五百……万!” “你去抢吧!”他飞快的跑去,阔少爷人设完全崩塌,放飞了自我…… 我看着他和砖灵,有时候人真的需要朋友,若没有这俩活宝在身边,我遇见刚才那事,准保吓得要死,好久都无法恢复。 但有了他们,说说话,斗斗嘴,那压在头上的乌云也就随之消散了,虽然我们刚刚差点没命,虽然我们身边危机四伏,但,那又怎样? 至少我不是孤军奋战,我有他们…… 只是,每当夜深人静时,我就会想起心里的那个人,他在天上,在我的梦里,有时真实,有时虚幻,我甚至不确定生命中是否真的存在过他,或许,只是一个美丽的梦呢? 奕,你在哪里,你知不知道,我们差点就再也见不到彼此了! 似乎是我的内心呼唤起了作用,天上的云层消散了,露出一轮弯月,温柔的月光照在我身上,就如当初在他的别墅上看星星,就连月光都充满了温度。 第二天,睡个自然醒,虽然刚刚捡回一条命,但活儿还是要继续的,毕竟生活仍在进行时,时间永远也不会停下来等我喘息。 砖灵又回到了我的小屋,给我做丰盛的早餐,我坐在餐桌前打开电视,美丽高贵的新闻女主持播报了一条好消息,关于江城的这场流感,目前为止已经没有再发生死亡的人数,并且,感染的病人从30万人左右降到了10万以内。 妖魔鬼怪清空了不少,江城的空气都没有那么浑浊了。 我正准备开始新的一天,别人的小目标是赚一个亿,而我的小目标,是收一个亿的鬼。 砖灵说,我的愿望还真是有个性啊! 我和砖灵今天一起并肩作战,刚开门,就看到一个老妇人站在门口,见到她,我和砖灵都很惊讶:“陈姨?” 254.曼妮的骨灰 陈姨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看样子在我家门口待了一会儿。 “你来了,怎么不敲门,怎么不进去坐坐呢?”说着,我就拽着她进屋,而她怎么也不愿进去。 “九九,陈姨怕忍不住哭,让你沾上晦气。”她说着,眼泪就哗哗地流。 在江城,确实有这样的说法,去别人家不能流泪,不能伤心,否则对主人家不利,将让他们全家染上晦气。 见她哭得那么伤心,我说:“陈姨,你遇到了什么事,告诉九九,我就是你半个闺女,一定帮你撑腰。” “哪有人会欺负我这个老婆子啊,我来,是想告诉你,曼妮的骨灰到了,可惜老爷想不开,去跳了江,到死俩人终究还是没见着啊!” 说着,我这才发现,她手里提了一个布袋子,里面有个四四方方的盒子。 “陈姨,你就这样把曼妮姐带来了?” 这个陈姨,还真是心大啊!要知道,鬼魂的尸首、骨灰、金骨是最怕被太阳直射的,一般都地撑着伞。 还有,抱骨灰盒的正确方式,应该是抱在怀里,而不是吊在膝盖处,这是对死人的大不敬。 不过呢,不知者不怪,陈姨不是阴行的人,不懂很正常,毕竟平时牙叔在说阴行的事时,陈姨是回避的。 “我现在也只能找你了,毕竟老爷家里没人了。”她早该离开的,却一直守在别墅那里,为的就是等着曼妮姐的骨灰回家。 我看着这骨灰,好歹尸身是回来了,但,曼妮姐的鬼魂却不在这里,有可能还在在泰国,也有可能在某一站丢了。 我本想做法召唤曼妮姐回来,但后来想想,牙叔不是说他会去找吗?这样的相逢机会,还是让给牙叔吧。 “这骨灰,我送回曼妮家,可是,他们家人却不收。” 当初曼妮嫁给牙叔,遭到了家人的强烈反对,但她还是一意孤行,背着包包跟着牙叔就走了,这样的胆量,这样的气魄,有几人能做到? 而牙叔这个人,还真是后知后觉,早看清人生真谛,便可早一日获得幸福。 陈姨说:“我思来想去,太太和老爷就应该在一起,虽然老爷死在了水里,尸骨都找不到,但我们可以想办法,让他们在一起。” “你的意思是……我们将骨灰撒在江里?” “是啊。”陈姨沟壑纵横的脸上浸满了泪水:“九九啊,老爷和太太生前最疼爱的就是你,所以我想……想请你和我一起,把太太送回到水里,跟老爷能够相聚。” 想到牙叔和曼妮姐的音容笑貌,想到我们最开心的日子,在牙叔家院子里喝着啤酒吃烧烤,我的鼻子便酸了起来,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如果生命可以倒带,我想回到那个无忧无虑的时刻。 “好。”我答应她:“不过,我还想带一个人,我们一起。” “都听你的。” 我含着泪告诉莽子,牙叔和曼妮姐死亡的消息,他在电话那头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故作坚强地说:“八一姐,你是不是骗我的?牙叔其实和曼妮姐好好的,是你们恶搞我。” 我怎么可能拿别人的生死恶搞他呢! 良久,他终于相信了,在电话那头对我说:“十八号码头,等我!” 我和陈姨、砖灵来到了约定地点,一艘游艇早已经停在了码头上,上面有沈氏集团的logo。 莽子姗姗来迟,脸上挂着一个大墨镜,看着虽然没什么,但我知道,他的眼睛一定已经肿了。 “这位是……”陈姨看向他,然后认了出来:“沈公子。” “恩。”正好,他们都在牙叔家见过,我也省得解释了。 他心情非常不好,看到我怀里捧着一个黑色的骨灰盒,他周身低至冰点:“走吧!” 我们上船,开到祝圣桥附近,也就是牙叔跳江的那里,游艇停在江面上,我们几人,穿着黑衣,表情肃穆,每一个人脸上的悲切都是相同,还有……眼里的那份舍不得。 我颤抖着,打开曼妮姐的骨灰盒子,没想到那么美、那般妖娆的女人,到头来只是这小小的一盒,你说,人活着有什么意思呢?像牙叔和曼妮这样,生前挣了那么多钱,买了那么大的房子,奔波了一生,到头来,死不带走。 唯有记忆和感情,是能够超脱人死亡,跟随鬼魂到阴间的专属物品。 骨灰盒一开启,江风吹来,四下散开。 我们每个人,手里抓一捧灰白的骨灰,浮现出各自的记忆,默默地流泪,轻声地啜泣,向天一撒,今生再也不见! 我想到第一次见到曼妮姐的样子,她站在阳光下,瀑布般的长发随意地搭在肩头,我仍清楚的记得,那天的她穿了一身姜黄的裙子,她皮肤很白,衬得越发地雪白通透。 我和牙叔悄悄走到她身后,见到她四十五度仰角,正看着树上,听到脚步声,她回眸一笑,阳光正好落在她的脸上,那混血儿的五官和恬淡美好的笑容,让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原来世上还有如此美好的画面。 牙叔问她:“在看什么?” “那树上有只毛毛虫。” “毛毛虫有什么好看的?” 曼妮姐白了他一眼:“那你呢?你有什么好看的?” “我……”他哑口无言。 “就算是一只毛毛虫,也可以有人喜欢,有人关注啊!我喜欢的东西,喜欢的人,一直都很独特……” 说完,她朝我嫣然一笑:“你就是小九?” “是啊。” 那一天,我和她一见如故。 当手中的骨灰慢慢撒尽,当我脸上的泪已经风干,我笑着说:“曼妮姐,祝你们幸福!” 她和牙叔,还有一段阴缘要续,而回忆和失去他们的痛苦,则是留给我们活着的人。 船继续前行,我们有自己的路要走,而他们……再见了! 游艇朝着上游继续开去,快到梓娘娘庙门前时,河岸上多了许多彩色的花灯,这些灯很美,里面装着人们的祈愿。 “今天是什么日子?”不是初一十五的,也不是逢年过节,为什么要放河灯? 陈姨想了想:“今天啊,今天是梓娘娘的寿辰啊!” 陈姨不算是她的信众,但她的朋友是梓娘娘的信众:“昨天我那些老朋友说,让我跟他们一起来庙里许愿,我还答应了呢。” 说完,她便让船靠近梓娘娘庙附近的码头,她准备上岸去凑凑热闹。 结果,船还未靠近,我便隔着水岸,看到了一个不可能出现的身影,我朝思暮想的身影…… 255.情感危机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有多么熟悉? 我问着自己,那只是一道身影,真的是他吗? 心底给了我答案! 岸上的黑色身影,宽阔而平坦的双肩,衣摆下露出的一双大长腿,浑身的冷冽,说话间的细微摆动,都让我笃定,他就是奕! 奕回来了? 我本该是高兴的,但却开心不起来,因为他的面前站着一个女人,那女人很漂亮,看起来温柔又端庄,高雅的气质宛如湖面的白天鹅,但不知为何,喜欢美女的我,却对她有着本能的排斥,好像……我们前世有仇! 看到奕,砖灵的眼神也忽闪一下。 而莽子,明显也看到了他,可是却一点反应也没有,按理说,奕杀了他,他不可能这般平静。至少……正常人的气愤应该有吧! 我见他看得专注,丝毫没有发现我的盯着他,回头望去,好巧不巧,看到一对相拥的倒影……不,不是相拥,而是女人抱着他。 奕张开双臂,挣脱了怀抱,女人还想上前,却不知听到了什么话,梨花带雨地哭了起来,惹人怜惜。 似听到有船在靠近,奕回过头,我们隔着一道水岸,在空气中眼神交互,我定定地看着他,为什么回来了,却不回家?为什么来找她,却不找我? 我的情绪,一瞬间被触发,心头一股无名火,然而更多的,是那份令人窒息的难过。 我天天都在想他,每晚像个傻瓜一样看着天跟他说话,甚至在生死关头,不求他踏着五彩祥云出现,起码……事后给我一句关心、一句安慰也好! 可是他,明明回来了,却不露面,不联系,如果不是今天恰巧见到了他,是否还会继续躲着? 我的眼睛本来就哭了一上午,现在又红了。 我与他的对视,长久得彷若千年,终于,船靠岸了。 我红着眼睛,从船上跳下,踩在柔软的沙砾上,砖灵飞身下来拉住我,让我冷静,可我怎么冷静?我男人,悄悄回到人间,竟然第一时间跟别的女人在一起。 他们还……搂搂抱抱了! 我甩开砖灵的手,大步地走了过去,那女人见到我,眼神很是心虚,我感觉,她应该认识我,或许在奕的口中也听说过我。 砖灵跟在身侧,捂着眼睛,总觉得要有一场大战发生,我才没那么傻,难道要像那些失心疯的原配冲上去扇耳光、揪着头发、大吵大闹一番? 我林九九不是这样的人,纵使小时候被人欺负,我也坚决不打女人,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如果这事真如我想,那便是一个巴掌拍不响,我对奕的恨意,绝不会少! “奕!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云淡风轻地脸上,挂着一道自己都不明的笑意。 “刚刚。”他说。 我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看到他既不反抗,也不反感,女人的眼神很受伤。 我没有在乎她,至少……我表现得没有这么在乎这个女人的存在,而是微微一笑:“奕,回家。” 我用最简短的两个字,插入了她的心窝。 小姐姐,我和他有家了,住一块儿了,你自己长点眼力劲吧! 奕微微一笑,转而搂住我的腰:“回家。” 我们踏上游艇,身后传来信众的歌声: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五彩的河灯顺水而下,我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凄凄惨惨的哭声,看去,是那女子捂着脸站在沙滩上,柳条般地晃动起来。 看见她哭,我有些不忍,但也没办法,谁让她惦记我男人呢! 船远离之后,我冷漠地抽出手,将他推开,我的力气很大,他撞在护栏上,发出一阵闷响:“小九。” “几天不见,奕先生好气色啊!”我开始给他观相:“眼波流转、面带红光,看来是桃花旺啊!” “小九,你吃醋了?” “没有。”我往甲板上走去,冰冷的江风吹着我,周围的人见到我气场不对,纷纷让开,一个人,逆流而上,穿越人群,走到我身侧,给了我一道眼神,那手自然而然地穿过我的手指间,与我十指相扣。 “你……”我整个人都惊呆了,莽子这是干嘛? 奕跟上来,见状,愧疚的脸转为愤怒,比河底最幽暗的洞穴还要深沉。我头都大了,莽子这个人,还是孩子的心性,没看到我已经很乱了吗?竟然还给我添乱。 “放开!”我轻声说。 “不放。”他转过身,隔着墨镜都能看到那眼神,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认真,但只有我知道,他只是为了帮我,觉得我在奕那儿受了委屈,他帮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但真的没必要!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放开你的手!”那握着我的手指,微微用力,我感受到他的心跳声,怦怦地跳动着,似要蹦出胸膛。 “从今往后,不管你怎么说,怎样拒绝,我都不会放手,我知道我和他之间的差异,但有一点,是他永远也比不上我的,那就是专一。” 不知为何,当莽子对我说出这段话时,我的心里是有触动的,别人看来,他是花花公子沈辰逸,但我知道,他的灵魂是谁。 他是那个和我一起长大的莽子,我知道他喜欢我,也曾经无数次拒绝了他,为了这份友情,他忍了,埋下了那份爱意,如今,受了奕的刺激,他再度向我说出口,认真得令人心疼、令人无法拒绝…… 那一瞬间,我竟然有点动摇,自私地想,如果不是选择了奕,而是选择莽子,或许,我这一生会平淡而幸福。 莽子对我的喜欢,从一而终,我知道,这个世上没有哪个男人,会比他对我更好了。 可是,感情不是交易,更不是谈条件,我心里的位置给了谁,只有自己最清楚。 奕已经彻底地红了眼睛,这次是红,我清清楚楚地看到。 “小九。”他学我,阔步走到身边,不动声色地搂着我的肩:“回家……” 我松开了莽子的手,嘴型对他说:“对不起。” 莽子,别傻了,也别等了,不值得…… 我向他发了这条信息,和奕走到船尾,我知道,他也是真的生气,真的受伤了,但我也很难受,没有恋爱经验的我,对感情的处理简直是糟糕透顶。 良久,吹着江风,他终于开口:“小九,请相信我。” “你叫我怎么相信?” 256.红衣厉鬼夜半索命 我曾经多么相信他,这份信任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可到头来,却看到他悄悄回来,跟别的女人在一起,我怎么相信? “我和她没什么。”奕淡淡地说。 “我不要听要结论,要听全部,没有任何保留的全部。” 他告诉我:“都过去了。” 听到‘过去’这个词,我整个人都要炸了:“她是你的老相好?” “从未好过,何来相好?”他远眺江面,似在看着什么,奕是聪明人,他一定能想通,如果今天避开了这话题,我们一定回不去了,信任一旦出现裂痕,便会越来越大,变成不可跨越的鸿沟。 “既然你们没什么,干嘛不坦然地告诉我?”我脑海中不断浮现着他们的拥抱,久久都挥之不去,看到女人伤心痛哭的模样,他们不可能没有什么。 “好,我把一切,都告诉你……”奕脱下衣服,盖在我的肩头:“这个故事很长,别冻坏了。”说完,将我轻轻拥在怀里。 淡淡的竹叶香缓解了我的悲伤:“说吧。” “我和她……认识了五百多年。”奕的话刚出口,就把我惊着了,他是异类我早就知道,也知他活过上千年的岁月,但那个女人……也是个神? 奕告诉我,她叫宋梓琳,是梓娘娘庙里的阴神。 我震惊了,阴神竟然这般厉害,可以幻化人形,还可以在阳光下出现,奕说,阴神不像我们想的那般脆弱,整日躲在阴暗的庙宇里,他们拥有比正神稍逊的法力,在显神通方面,比正神更受人欢迎。 为什么? 那是因为阴神不论愿望的好坏,都有求必应,而正神会进行分辨,对于心术不正的人,是不会同意其伤天害理的愿望的。 没想到她竟然就是梓娘娘!关于这个阴神,江城人无人不知:“传说,她是个忠贞不二的女子,为了反抗父母的包办婚姻,为了心爱的男人跳河自杀,尸沉江底,鱼虾蟹都敬重不已,不敢蚕食尸体。” “没错,但故事的真相并非完全如此。” 奕衣袖一挥,就在半空出现了一副投影仪的画面,影像般的片段出现,我看到一身嫁衣的宋梓琳坐在花轿里,红盖头下,是一张生无可恋的脸,她的手里,拿着一把折扇,应该是情郎送给她的。 吹锣打鼓,热闹非凡的接亲队伍浩浩荡荡朝码头走去,码头上静静停放着三只大船,船上挂着红绸、红花、红灯笼,随处可见喜庆的双喜字,看模样应该是坐船去夫家。 很快,花轿落到船上,三艘大船向着江心划去,这一划便是一整日,到了夜里,除了掌舵的老头还有下舱划船的脚夫,所有人都睡下了,江面上传来阵阵波涛,船舱里荡出一阵哀怨的、空灵的歌声,唱的,正是那首《越人歌》! 一个女人,穿着一身火红耀眼的嫁衣,掀开了红盖头,她一边歌唱,一边走到船尾,手中握着的折扇开启,画的是一幅江城春景图,那上面有祝圣桥的远景,落款为周生。 看来,她的情郎周生应该是在江城。 宋梓琳细细端详着折扇,似回忆从前,留恋、不舍,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扇面,浸湿了风景,江城下起了雨…… 她的嘴皮子动了动,好像在说什么,声音小得像蚊子,说完后,她站在船头,纵身一跃,落入了黑暗、冰凉的江水里,几乎没有挣扎,平静得就如沉睡,红衣躺在了江底的河床上,美而惨烈。 “世人都说,她是为了等待爱人,为爱忠贞,其实没人知道,是那男人背叛了她。”奕道出真相:“那个男人,是江城府衙的一名师爷,早已娶妻生子,却哄骗了她。” 所以,这就是宋梓琳为何答应出嫁,还是远嫁的原因,她主动提出走水路,为的就是来到江城,死在此地,化为厉鬼,找周生报仇! 她果然如愿,穿着红衣死去,怨气本就强烈,又死在水中,可谓是鬼魂中的超强者,因怨气太重,导致鱼虾蟹不敢近身。 死后,化为厉鬼的她,前去找周生索命。 那夜,江城飘起了绵绵细雨,碧水洗去风尘,整个小镇一片安静。 在上千年的青石板道,飘荡着一个身着红衣的女鬼,女鬼的裙摆下空空荡荡,不断地滴着水,水滴落在古巷道里,形成一条长长的水痕。 打更的,棒棒棒敲了几下,一道红光闪过,他揉了揉眼睛,见一嫁衣飘荡在巷子里,吓得尖叫一声,赶紧溜走。 而宋梓琳经过的每一寸土地,都被那浓烈的怨气所包裹,白墙灰瓦结了霜,墙上爬着的藤蔓,地上石头缝的野草,在她经过后,全都枯萎、泛黄、变色。 一户人家,在巷子的最深处,牌匾上赫然写着:周家。大红灯笼挂在门前,忽闪两下,烛光熄灭。 门板上出现一道水痕,是两个浅浅的手掌印,门嘎吱一声推开了…… 读书声从残破的窗框中飘出:“南有乔木,不可休息;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一个女人,坐在灯下绣花:“相公,这是何意啊?” “这……说的是一位樵夫,他对一位美丽的姑娘一见钟情,却难遂心愿。”说着,他瞟向窗外,那是江的方向。 心不甘,情难灭,周生痛苦,但年轻的妻子却不知他苦从何来。 “爹,你教我的那三个字,孩儿已经学会了。”一个年约3岁的小孩,跌跌撞撞地来到周生脚下,手里握着一根树枝,在泥巴地上写出了三个字:宋梓琳! 窗外闪现一双怨毒的眸子,却在这诗、这字出现的那一刹,怨气全消。 小孩笑嘻嘻的,等着父亲的嘉奖,周生摸摸他的头,却苦涩地望着那三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相公,这是何字啊?” “是这世间最美的字。”周生怀抱稚儿,一家三口挤在狭小的卧房内,生活清贫却苦中作乐。 红衣之上,目光灼灼,望着烛火映红的那张清秀、俊朗的面庞,在面对妻子时透出的为难,面对儿子溢出的父爱,以及望着地上的名字陷入苦思,她终究没能下得去手。 宋梓琳轻叹一句,胸中的恶气竟就这般消失了,只在门口放下了那把折扇,声声叹息。 一回头,便看到身后站着一个黑衣男人,男人周身笼罩着一股杀气,说:“放过别人,便是放过自己。” “你是何人?”她大惊。 “我是这江城的龙神,专食恶鬼……” 257.神的恩赐 听到他是龙神,不仅宋梓琳吓了一跳,我也吓了一跳,原来奕是高高在上的神兽啊! 宋梓琳吓坏了,她就算再凶,充其量也只是一个鬼魂,怎能惹得起龙神呢? 奕冷冷地站在她身后,脸上落满雨滴,直到这会儿,宋梓琳才明白,原来这位龙神,早就盯上了她,只是不声不响地躲在暗处,如果刚才她冲进去害人,恐怕现在已经被龙神给处决了。 怪不得他要说:“放过别人,便是放过自己。” 说完后,龙神消失不见了,宋梓琳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竟一时间不知所措了,她掩面哭了起来,哭自己年轻的生命就这般糊涂地逝去了。 她投江自尽,为的就是找到周生报仇。她以为,周生只是玩弄她的感情,却不想这个男人却真的爱着她,甚至不惜在妻子和孩子的面前,这般的怀念她。 宋梓琳望着屋内的人影,猜测这,她爱过的周生,不知道在看到折扇时,会是怎样的心情,恐怕,这一生都会沉浸在无尽的痛苦和思念之中吧! 她转身离去,回到她香消玉殒的地方,尸体的嘴里喷出一口黑血,怨气已散,她看着自己美丽的脸庞,被鱼虾蟹纷纷蚕食,此生已了,灵魂超脱。 一个男人,不远不近地站在江底,见到尸骨被蚕食干净后,转身离去…… 就这样,宋梓琳开始了作为水鬼的漫长日子,水鬼是很痛苦的,没日没夜地浸泡在冰冷刺骨的江水里,鱼儿穿过,似被刺穿;水浪拍打,似被掌诓,十分痛苦。 其他的水鬼,早早的就找到替身进入了轮回,而宋梓琳却迟迟不愿下手。 就这样,又过了两百年,周生早已作古,江城也轮回了好几代人,宋梓琳依旧飘荡在江里,这日,一搜船只载着江川书院的数十名书生去参加会试,当时,全城的父老乡亲皆在码头,敲锣打鼓喜相送。 这些学子们,是江城人的荣耀,承载着江城百姓的希望,他们坐在船上,意气风发,朝书院的先生同学、家中的亲人、围观的乡亲们挥手告别。 谁知船刚行至江中,突遭上游山洪暴发,江面涌来一股滔天大浪,掀翻了船只,这些天之骄子们一个个都不会水,全都沉入了浪涛里。 岸上发出阵阵尖叫,会水的渔夫赶紧下水救人,但他们离得太远了,根本就够不着。 这时,宋梓琳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冲向了倾覆的小舟,将书生一一拽出水面。 当时烈日当空,宋梓琳从水下冒出头来,还以为会被阳光炙烤、受伤,谁知竟然意外发现,她已经不怕太阳了。 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这是两百多年来从未有过的事。 一位书生咳了一阵,抓住底朝天的船身飘荡在水面,他转过头来,竟见到了宋梓琳,惊讶得又咳了一阵:“你、你是……” “我叫宋梓琳。”她淡淡地一笑,被一股神力加身,竟然从水中慢慢浮现出来,在艳阳之下,她残破的红色嫁衣被一件藕粉色的飘逸长裙替代,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支圣洁的荷花和莲蓬,周身被神光笼罩,不仅水下的人发出惊叹,岸上的百姓也都瞧见了,纷纷跪地磕头,大喊:菩萨显灵了…… 宋梓琳瞧着自己,彷若脱胎换骨,似感受到身后的目光,她回头,见到了江中的龙神,一袭白衣,长发飘飘,冷峻却带着三分邪气的站在身后。 “这是……” “神的嘉奖。”他说。 由此,她便成了这江城无人不知的梓娘娘。 画面戛然而止,奕告诉我:“我在江城一千多年,从未见过她这样的鬼魂,宁愿放弃轮回也不愿害人,所以,为了她的善良,我决定给她一个投胎的机会,她却不愿轮回,既然如此,那就让她成为阴神,保护这一城百姓吧!” “于是,你给了她神力,是你让她成为了梓娘娘?”我问。 “是的。”奕提起这事,有些悔意,虽然我也不知他在后悔什么。 “后来呢?” 画面继续出现,我见到了他们之后的三百年,快速地一闪而过。 似看到了冷漠龙神的恻隐之心,宋梓琳便大着胆子时常去找他,成为了奕千百年来第一个朋友,然而,那眼中的爱慕之意,却也慢慢地显现出来。 奕是明白人,始终跟她保持距离,但,她却一步一步地向他靠近,是朋友、是知己,是这漫长岁月里的唯一陪伴。 我觉得……我有点嫉妒宋梓琳了。 她能拥有无尽的生命,陪伴着奕长长久久地走下去,而我,却只是一个凡人,只能跟他相伴短短的一生。 我想起信徒们唱的《越人歌》,在她死前,这首诗歌是唱给周生的,成为阴神后,《越人歌》恐怕是唱给奕的吧! 这赤裸裸的表白,难道他听不出来吗? “我知道,但我不喜欢她。”奕的性子本就淡漠,这些年也没个朋友,宋梓琳的出现,确实排解了他的一些寂寞,比如,不再一个人默默地喝酒,不再几十年都不说一句话。 偶尔两人还能吟诗作画,只是宋梓琳一直未开口表白,他也没有当面拒绝的机会,只能委婉地透露出自己的想法,但宋梓琳每到这时就会装傻,于是,这友情之上,恋人未满的关系,一直持续至今,直到……我的出现! 我看到画面中,宋梓琳在一个雨夜,来到他的别墅里,哭着对他说:“我以为你不爱我,是因为你不知道何为爱,可你竟然……爱上了那个女人。” 她的每一句话都说得很用力,我能感受到那心中的痛苦与不甘。 “为什么?”她问。 “没有为什么,爱了就是爱了。”奕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优雅却太过冷漠。 “奕,你只是一时糊涂,对吗?”她蹲在奕的脚边,仰视着他,楚楚可怜的模样。 奕皱起眉头:“糊涂?”冷笑一声:“就算糊涂,我也要糊涂永世……” “她不过是个凡人,能陪伴你多久?” “不在乎长短,只在乎拥有。她尽可以老去、轮回,我会一直等她,陪伴她永生永世……” 听到他坚定地说出这句话,我的眼睛再度湿润。原来,我担心的事,他早已考虑过,他从未想过离开我,就算我只是凡人,就算我会老,会死,会轮回,他都会一直等我,一直守护着我,每一次生离死别,都是为了更好的相遇。 看到这儿,我再也忍不住,双手环住他的腰侧,紧紧地抱住了他…… 258.瑶瑶失踪 我的脸深深地沉入他的怀抱里,感受到一阵加速的心跳,以及渐渐升腾的体温,我张开嘴,朝他的胸脯狠狠咬了一口。 他吃痛,倒吸一口凉气,漂亮的瑞凤眼微微眯起来。 “怎么?痛也不喊。” “不痛。” “撒谎……”我靠在他肩头:“这一嘴,是为了惩罚你,随随便便就让人给抱了。” “不会有第二次。”他说。 “谅你也不敢!”我接着问:“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 他却没有再给我看任何画面,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后来,我拒绝了她,已经很久未联系了。” “那今天怎么就联系上了?”我总觉得奕有事瞒着我。 “今日是她的生辰,她去天宫找我。” “天宫?一个小小的阴神,能去天宫?”我感觉整个世界观都开始动摇了。 “她有特批。” “那她岂不是很厉害?” “再厉害,也没有你厉害。”他浅笑,我从他的眼神中秒懂:“那当然,她都搞不定的人,被我搞定了!” 他捏捏我的鼻子:“对,就你最厉害。” 但我又生气道:“我原本以为你无法回来,没想到你可以随意回到人间……”见我生气,小脸憋得红彤彤的,他柔声说道:“对不起,小九,我没有先来找你。” “是啊,你自己也知道错得多离谱。况且……况且我还差点死了,向你求救,可你却不管不顾,难道就不怕我真的死了,进入轮回,你连我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听到我的话,那寒意由内而外散发出来,冻得我脸疼。 “死里逃生?” “是啊!我那时向你求救,可你却……” 他压低了嗓音:“我没有收到任何信息。” “不可能,我明明发了……” 他掏出手机,翻到微信的位置,果然,除了我们之前的对话,发的小视频,竟然没有一条新的信息。 我知道奕不可能删掉信息,故意在我面前演戏,从他那急促、愤怒的脸上,我相信奕真的没有收到信息。 可我好好的、发出的信息,他怎会没收到呢? “我知道是谁。” 奕告诉我,他当时在仙界,必定是仙界的人动了手脚,一提到仙界,我心情就有点郁闷,莫名其妙的反感。 他抿紧嘴唇,愤怒令他的眸子化为绿色,望向天空,片刻后,他稳住心神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我将遭受绑架,以及出车祸的事告诉了他,奕听闻后,怒不可遏,但更多的,是关心我,担心我,害怕失去我…… 他紧紧地将我扣在怀里,把我揉进身体里:“对不起……” “这件事说开了就好,你不是故意不救我,是被人使了手段。”我也很生气,还好当时机灵,没有把希望全都压在奕的身上,不然,我早就成为一道冰冷的尸体了。 “对不起小九,我不会再离开你了!”他吻了吻我的额头。 我故意刺激他:“就算你离开我,也有别人保护我,有别人爱我,我有很多选择!” 他的脸色冷了下来:“你不会的。” “你知道?” “我知道,我相信你。” 我和他,就这样和好了,数日来的思念,让我们相互交缠在一起,他低头,捧住我的脸颊,深情地吻了下来,唇齿相交、忘情吮吸,在铺满阳光的船尾,交换着彼此的呼吸。 直到我几乎窒息,那霸道却不失温柔的吻才终于停下。 我气鼓鼓地对他说:“以后,离那个宋梓琳远一点,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遵命,老婆大人!”他笑道,欣赏我吃醋的小样子。 听他对我的称呼,一股热血冲上头颅,我的脸红了起来,红到了脖子根:“谁是你老婆。” “她!”他指着水中的倒影。 我们看着水中相拥的影子,他问:“是不是很般配?嗯?” “还好还好,你勉勉强强配得上我。” “是啊,还好勉强配得上我家小九,今后我会更加努力。” “油嘴滑舌……” 我们盯着水面入神,忽见那水下冒出一圈泡泡,频率不断加快,似有东西在冒出头来,一条金色的鲤鱼,足足有脸盆那么大,从水下探出脑袋,鱼嘴巴一张一合,眼珠咕噜咕噜转动一番,似在说话,奕的眉头蹙了起来。 “我知道了。”他挥挥手,鱼儿沉入水下。 我这还是第一次见他与水族沟通,那鱼不是普通的鱼类,应该是传说中的虾兵蟹将一类吧! “怎么了?” 奕凝重地望着我:“瑶瑶失踪了。” “什么?失踪?” “你最后一次见她,是在张海牙的家中?” “确切的说,是在牙叔家的别墅门口。”我告诉奕,最后的记忆是我和瑶瑶去牙叔家,结果刚开门就见到陈姨表情不对劲,接着听到了曼妮姐的死讯,完全忘了瑶瑶,也不知瑶瑶究竟进了门,还是仍在外面。 “我当时问过你,你说她可能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玩儿去了。” 他点点头:“因为瑶瑶之前也时常这样,发现感兴趣的,便一声不吭地追随而去,过几日就会回到龙宫。”结果这次,过了那么久都没有回去,也联系不上,龙王急了,派人出去寻找。 提起龙王,我脑海中不自觉闪现出一个山洞,一群仙家,还有一个头上长角、锦衣玉带的红毛。 “这么说,瑶瑶必定也是龙神咯?”我问。 “是的,虽然,我们不是同族,但都属于龙的一脉,龙神失踪是整个龙族的事。” 算算日子,离我们去牙叔家已经过了好几天了。 “这件事因我而起。”奕说,现在瑶瑶失踪,不仅惹恼了龙王,还让我和奕被龙族加以怀疑。 毕竟,瑶瑶是他叫出来的,而是跟我在一起后失踪的。 “龙族这边我不担心,只担心瑶瑶。”我不怕龙族,他们就算是天神,也不会随意伤人。 奕说,瑶瑶这么古灵精怪的姑娘,不管是发现了什么,还是被人掳走,一定会留下线索。 “那天你去了哪儿,做了什么,全都告诉我,我们重走一遍。” “好,那天,我们先去了沈家……” 259.龙鳞 因为涉及沈家,我自然要跟莽子说的,但是,并没有把莽子的真实身份告诉奕,我答应过他,就不会轻易说出去。 莽子和砖灵在船头吹风、喝酒,也不知道聊了什么,但直觉告诉我,他们说的话题一定与我有关。 俩男人看到我和奕手牵着手过来后,砖灵赶紧扶额,转过头去,眼不见为净。 莽子却直勾勾地盯着我:“我跟你说过的话,忘了吗?” 那天在全景餐厅,莽子说,是奕亲手杀了他,当时他让我离开奕,很可惜,我没有听他的。 “关于那件事,一定有误会吧!”我给莽子一记眼神,现在奕就在面前,如果他愿意公开自己的身份,完全可以当面对质,我相信他们一定有什么误会。 结果,莽子却闪躲了,手中的啤酒罐子随意一丢,转过身去,对着江面:“我还想好好活着。” 他的言外之意就是……如果说出他是莽子,奕还会再杀他一次! 弄得我也不敢开口了。 奕听着我和他奇奇怪怪,若有所思,却什么也没问,只是捏了捏我的手心,提醒我瑶瑶的事。 “哦,对了,沈公子,我待会得去一趟你的别墅,上次跟我来的小女孩失踪了。” “失踪?” “对,我们想沿路找找看,看是否有线索。” “行。”莽子郁闷得很,转过身去,不再看我们,或许是觉得碍眼吧!又或者是看到了我们恩爱的模样,难过了吧! 在尴尬的气氛中站了半小时,我们终于回到岸边,砖灵送陈姨回家,我和奕坐在莽子的车上,到了沈家后,他那个戏精“妈妈”再度出现了。 见到我前来,她笑得合不拢嘴:“林小姐来了,快请进。” 她目光往后一瞟,瞬间被定住了,直勾勾地打量着奕的脸:“这位先生好帅气啊!” 沈太太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人,自己儿子也是一大帅哥,但看到奕之后,那双发光发亮的眼睛就再也离不开了。 我腹诽:这个奕,怎么老是招蜂引蝶。 他给我一记眼神:怪我咯。 我对沈太太礼貌地笑道,小手不自觉把他揽在身后:“伯母,这位是我男朋友。” “男朋友,难道是……云河的老总?” 奕唇角勾勾:“我不是。” 他不是?这个大骗子,一定是不想惹麻烦吧!他倒好,自己低调又神秘,而我却被公之于众。 想到他那么腹黑,我就不爽:“伯母,你误会了,他不是云河的老总,我家那老头子啊,在家里养着呢,这个,是外面的男朋友。” “这样啊……林小姐果然是性情中人!”那打量我们的眼神都变了。 莽子催促她离开:“妈,你的牌局要开始了吧!刚才我见张太太的车来了。” “哎呀,对对对,那你们先聊,我呀,打牌去了。” 这阔太太的生活还真是丰富多彩啊。 她一走,奕轻轻掐了一下我的腰:“外面的男朋友……林小姐有多少个?” “要多少有多少。” “你敢,我让他们……全都抬不起头。” 抬不起头?片刻后我才明白,这个头是指什么头:“你怎么那么污。” “是你污。” 我们打情骂俏,莽子一脸菜色地走在前,到了之后,我们回顾了当天的事,发现并没有什么异样,奕问:“之后呢?” “之后,沈公子开车送我们去市区。” “车呢。” “在修理厂。” 莽子的车那天在路上出了车祸。 “可在车内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奕问。 “奇怪的东西?”莽子打了个电话过去,修理厂那边的人前去查看了一番,发现在驾驶座下面,有一块泛着红光、流光四溢的鳞片。 “是瑶瑶的。” “瑶瑶为什么要放一块鳞片在车上呢?”我不解。 奕说:“瑶瑶有一种能力,鲜少向人提起。” “什么能力?” “预知部分未来。” 我这才知晓,原来龙族里的每一条龙,都有属于自己的特殊能力,比如瑶瑶可以预知部分未来;而奕的便是食恶鬼。 恶鬼是天底下的怨气、尸气、浊气……如果没有特殊的处理,将会一直存在,影响世间安宁。 “所以,你的意思是,瑶瑶提前感觉这辆车会出事,所以摘了一片鳞片下来?” “龙鳞残留的法力,虽并不能完全避免意外发生,但可以提醒有缘人。” 正所谓佛渡有缘人,龙鳞在这里的作用也是同样,一切都是人的命数,意外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可它却能提醒有缘分的人,将灾难化小,但如果仍旧没感受到,便是命中注定的大劫了。 所以,我那天晚上,明明被怪梦缠得死死的,却仍旧能醒来,发现了不对劲,或许都是龙鳞的帮忙。 “现在,我们直接去牙叔家吧!”我对奕说。 “好。” 当我们到达牙叔家门口时,天色已是傍晚了,牙叔沉江,曼妮姐惨死,陈姨收拾东西回了家,整个宅子都空了下来。 到了门前,奕的手刚准备放在门上,却突然转了方向,指着院子里的一颗香樟树:“那边……去看看!” 我跟在他身后,走到了树下,不看不知道,走近了一瞧,发现树皮的缝隙上夹着一块龙鳞。 看到龙鳞还有光泽,他捏在掌心:“瑶瑶还活着。” “活着就好!” 只是,她为什么要把龙鳞留在树上呢? 奕脚底轻轻点地,飞身上树,不一会儿就在树叶里发现了一个蛹皮,那蛹足足有一人高,也不知是什么东西,恐怕孵化出来会是个超级庞大的怪兽吧! 我在那蛹里发现了一根类似于人类的毛发,捡起来一瞧,是一根长发,怎么有点像曼妮姐的头发呢? 我想到之前收集了一根曼妮姐的头发,当时还说要跟她的骨灰放在一起验DNA,结果没用上。 当我将曼妮姐的头发拿出来一对比,外表看去几乎一模一样,亚麻色、长而微卷,我问奕:“我有一个猜想,拿去做DNA比对。” “谁的头发?” “曼妮姐。” “好。” 瑶瑶的线索就仅限于此,再也没有任何信息留下,奕看着天:“应该是从上面离开了……” “上面?” 是被谁掳走,还是自己离开呢? 一切都是个迷…… 260.请鬼上身 在奕的帮助下,原本需要一周的DNA,只过了一天就出了结果,当我拿到那份检测报告,看到DNA鉴定意见写着:生物学亲缘关系成立的可能性为99.9999%时,我在椅子上坐了好久好久才缓过气来。 香樟树那么高,蛹藏得那么深,若不是龙鳞的提醒,我们根本无法发现树上藏了东西,而在那里面的一根头发,竟然是曼妮姐的,这怎么解释? 之前牙叔说,曼妮姐是去泰国出了事,陈姨说,泰国那边的大使馆打来电话确认的,接着,牙叔身上的人脸疮也断掉了,一切的一切都在让我相信,曼妮姐已经死了。 我真后悔,为什么要听信陈姨的话,把骨灰洒河里,如若不然,我就可以送去检测,一验便知骨灰是真是假。 从个人而言,我更希望曼妮姐还活着,但如果她还活着,一切就成了阴谋。 这个局是谁布置的,针对谁呢?针对牙叔?还是针对我? 不管是为了谁而撒谎,我都不能忍受,因为我是真的将牙叔、曼妮姐、陈姨当做自己的亲人。 我打电话给陈姨,想问问她是否欺骗了我,结果是陈姨的儿子接的,听到他在哭,我心中顿觉不妙:“小振,你先别哭,跟小九姐好好说,咋了?” 小振是陈姨的小儿子,还在念大学:“小九姐,我妈她……她昨晚……喝农药死了!” 陈姨?喝农药! “那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们送到医院的时候,妈妈她……已经凉透了……” 我接连遭受打击,牙叔走了,曼妮姐生死未明,现在连陈姨也接着走了,我感觉她一定知道些什么,所以才会寻短见的。 放下电话,我和奕、莽子、砖灵立马赶去了殡仪馆,陈姨真的走了,她安安静静地躺在玻璃棺材里,穿着一套褐色的寿衣,脸上泛着中毒的黑气。 我趴在棺材上哭,眼泪一滴一滴地掉在玻璃上,莽子也忍不住背过身去,捂着脸哭了起来。 想到刚来江城的时候,陈姨就像妈妈一样关心我们,她是一个活泼又开朗的俏阿姨,听到我们夸她温柔、善良又贤惠,还会跑回厨房里偷着乐。 和她在一起的记忆就像家人,是她,给了我们温暖的陪伴和家的记忆。 仍记得,我每次去牙叔家,开门迎接我的都是陈姨,每次都笑呵呵地问我,怎么才来?怎么好久没来了?是不是忘了你陈姨? 我怎么可能忘了她?只是今后,她再也不会给我开门,再也不会嗔怪地说我,再也不会另类的表达‘好久不见’了。 “陈姨,你起来啊……小九来看你了……” 奕搂着我的肩,我趴在他身上,哭湿了一片…… “我想给她招魂!”我红着眼睛对小振说。 “小九姐,人真的有灵魂吗?” “有。”我相信陈姨那么乐观的人,是不会随随便便自杀的,一定有什么隐情。 我请莽子和砖灵在周围寻找陈姨的鬼魂,却没有看到,恐怕,我们晚了一步! 像陈姨这样的自杀者,是没法进入地府的,想必昨天就已被带到枉死城,在那里,每一个自杀而亡的鬼魂,都会不断重复生前自杀的痛苦,直到阳寿耗尽,才能重返阴间,接受判官的审判,并且,今后绝不再投生为人。 这是冥界定下的规矩,为的就是惩罚不珍惜生命的人,毕竟能够投胎做人,是多少世积来的福分,轻易就结束掉,并不一定代表解脱,反而是另一个煎熬的开始。 所以,想要找到陈姨,我们必须去枉死城走一遭了。 奕说:“这件事交给我。” “可以吗?你和冥界的关系……” “无妨。”他摸了摸我的头,替我擦干眼泪,转身就消失不见了。 小振看到后,吓得两眼一翻,险些晕了过去。 不一会儿,奕回来了,他的身旁出现一道若有若无的影子,看不真切,我问他怎么回事,奕说陈姨的鬼魂有些奇怪,是残缺的魂魄,无法开口,也无法写字。 “那怎么问?”莽子说。 “上身!”我告诉他们,目前唯有上身才能令人感知陈姨的鬼魂,感知到她心中的秘密。 “我来吧……”莽子上前一步。 过去,莽子是半人半尸的体魄,很适合上身,但现在,他用的是沈辰逸的身体,且刚刚经过一场惊心动魄的夺魄战斗,好不容易封身、稳住了灵魂,是万万不能再上身的。 而砖灵和奕都不是人类,他们没法接这个活儿。 最后,我决定由我来充当被上身的那个人。 虽然他们强烈反对,但我已经决定,目前只有我最适合。 我们赶紧在棺材边布置了一个简易的香案,我坐在桌前,浑身放松,双手结成手印:“人守阳、鬼镇阴,阴阳不离,百无禁忌!” 将自己身上的三把火熄灭掉,脱了鞋双脚踩在冰凉的地上,开始放松身体,心里不断地念叨着:“陈姨,陈姨,我是小九……有什么事想要说,想要告诉我的,请来到我的身上,尽情地开口……” 念着念着,我感觉手指的指尖麻了一下,好像有人在碰我的手指,应该是陈姨。 手上的寒意越发的浓了,半只手臂已经麻痹,陈姨正在上身,动作缓慢,或许跟她灵魂残缺有关吧! 通常,灵魂残缺只能是人为,但我想不通,她一个老妇人,也没得罪过谁,为何会变成这样?一切,只有她上身后才能知晓了。 终于,在漫长的等待中,陈姨终于成功上身,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忍不住摆动了起来,就像北方的出马仙儿,南方的看米婆,我的嘴不受控制地张开,啊啊啊地说了几个单音节的字,没人能听得懂。 于是在心里默念:“陈姨,你直接在心里告诉我就好。” 陈姨听到了我的呼喊,不再张嘴,而是在身体里,以一种意识,或者说脑电波沟通的形式与我交流,谁是她的话,谁是我的话,一目了然。 我问她:“陈姨,你究竟为什么自杀?” 她回了一句让我震惊不已的话:“我不是自杀,是有人害我!” 有人害她? “是谁?” “我不知道,我什么也没看见,也不能动,就被灌了农药……”她伤心地哭了起来,看向我们,看着她的小儿子,似想到人生才刚刚开始享清福,就被人给害死了,她怨气难除! 最惨的是,她不能说话,被鬼差认定为自杀后,就被带去了枉死城。若不是今天我们请她上身,压根就不知道她的真正死因! 我有预感,唯一能让陈姨丧命的事,除了牙叔就是曼妮姐的事:难道是…… 261.曼妮的安排 我问陈姨:“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秘密?关于牙叔或曼妮姐的秘密?” 提到秘密,陈姨的神情变了,脑海中明显感觉到她由内散发的恐惧,这件事果然有蹊跷。 “陈姨。”我严肃地对她说:“你为了这个秘密,已经付出了生命的代价,难道还要付出轮回的代价吗?你可知,就算咬牙从枉死城里出来,今后投胎转世也不可能再次为人,且来生必定是残缺的肉身。” “真的吗?”她颤巍巍地与我沟通道,很明显,她害怕了。 “小九什么时候骗过你!” 陈姨明显不知道这件事的后果,将会伴随她生生世世。在我的提醒下,她认真地思考了一番:“好,我说!” 我俩用意志交流,外人眼里只是一瞬的事,其实已经说了很多很多…… 我得知了她到死也不敢说出口的秘密:曼妮姐真的没死! 既然没死,为什么陈姨和牙叔要撒谎骗我呢?陈姨将这件事从头到尾告诉了我,假死,其实是曼妮姐的计划,得从多年前说起…… 曼妮和牙叔在一起将近十年,刚在一起时,她就是个陷入爱河的小女孩,被牙叔独特的人格魅力所吸引,不顾家人的反对,执意要跟牙叔结婚,婚后第三年,她怀上了孩子,梦寐以求的孩子。 那天,是一个普通的艳阳日,在牙叔看来却十分刺眼,因为他的事业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因为一件损阴德的事,他法力尽失。 这件事陈姨和曼妮姐都不知道,是后来才知晓的。陈姨只记得,那天牙叔回家发了很大的脾气,把好几件古董给砸了,那些可都是牙叔平日里最喜欢的,清雍正的瓷器,吓得陈姨不敢露面。 接着,曼妮回来了,踏着雀跃的小步伐,手里拿着医院孕酮检测单和彩超的单子,她回到家,面露喜色,完全没有注意到牙叔脸上的怒气。 “老牙,今天有个好消息告诉你。”曼妮姐献上红唇,在他脸颊上落下一吻。 牙叔的手在颤抖,癫狂过后的余热还未散去。 “我怀孕了!” “怀孕?”牙叔的眼睛都直了。 曼妮姐以为他会激动,会欣喜,毕竟这是牙叔的第一个孩子。奇怪的是,牙叔并没有任何喜悦的反应,在很久之后,他红着眼睛,阴森地问她:“你怀了……我的孩子?” “是啊!” “真是天助我也……” 陈姨躲在一旁,看着牙叔脸上挂着一抹恐怖的笑意,好像有什么阴谋诡计,果然,到了曼妮怀孕八个月时,牙叔带她做了引产! 八个月,孩子已经有了意识,在肚子里会跟着音乐轻轻地跳动。 这是一个漂亮的小女孩,她渴望着出生,来到世上,成为家里的小公主,却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眼睁睁地看着母亲被父亲下药,将她带到黑诊所进行引产。 孩子出来的时候还是活的,身体因为害怕蜷缩成一团,却被牙叔亲手给掐死了,当孩子的脸变成青紫色,她就成为了牙叔手下的一个婴灵,被用作人脸疮的原型,怨气深重、无法轮回。 之后……曼妮姐醒了,牙叔骗她,说她突然早产,当送去医院时孩子已经没了。 曼妮姐痛不欲生,她几乎有一年的时间没有理牙叔,并不是因为过不去早产的坎,而是她早就知道,是牙叔做的这一切。 陈姨哭了,悲伤的脑电波窜入我的脑海:“曼妮其实什么都知道,她曾告诉过我,当时做引产,麻药早就过了,她一直忍着没醒,是因为她在赌,赌老爷看到孩子后,会舍不得动手,结果……” 结果,曼妮姐输了,她低估了牙叔的欲望,那是一种胜过亲情和爱情的可怕执念。 那段日子,对于曼妮来说,比地狱还要痛苦,她患上了抑郁症,每天都要吃很多很多的药片,在连续头疼了72个小时无法入眠后,她每天只有一个念头——解脱自己。 一个声音在她心中若隐若现,告诉她人世间的灰暗,牙叔的可怕,孩子的可怜,她不堪重负,在浴室里割腕自杀,幸得陈姨发现,报警将她送去了医院,也算是有惊无险。 而在医院的那日,医生检测到她再次怀孕了! 孩子的到来,让她重新燃起了生的希望,这一次,她选择了隐瞒牙叔,她想要孩子活下来,不想悲剧重现。 所以这件事只有陈姨知道。 陈姨把曼妮当成亲生女儿来疼,同为女人,她知道孩子对于一个女人而言意味着什么,当一颗小小的种子在子宫内播种,便与母体有了血与肉的亲密联系,那是超越万物的生命相连,这时,如果再夺取孩子,无异于要了曼妮的命。 所以那段日子,俩人过得小心翼翼,生怕牙叔发现端倪,会把曼妮拉出去再次引产或者堕胎。 每一天,他们都要在牙叔面前演戏,特别是陈姨,都不敢当着牙叔的面,送补汤给曼妮,她还帮曼妮出谋划策,等她肚子开始大起来,就帮助她离开牙叔,去她老家的小镇上修养,等孩子生出来。 可是他们等啊等,等了快四个月,曼妮的肚子都没有大起来,反而在肚脐眼的位置,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凸起,那道凸起慢慢长大,似花蕊,绽放出了一张皱巴巴的小脸。 这便是人脸疮,用他们孩子炼成的人脸疮! 人脸疮的种下,剥夺了曼妮姐成为一个女人的权利,她那么喜欢孩子,可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生孩子了,她由最开始的惊吓、疯狂、仇恨,到了最后,开始慢慢地接受这门邪术,好歹,她和孩子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在时间的修复下,在她和牙叔命运相连中,曼妮姐看开了许多,选择了原谅,既然事已至此,那就尝试着接受吧! 她一直在用自己的爱,用他们三人骨肉相连的血脉关系,试图感化牙叔,而牙叔这几年确实变了很多,他从一个唯利是图的阴行鬼师,慢慢地转变了心性,偶尔会做一些吃力不讨好的善事,帮助一些鬼魂, 曼妮姐的人生又开始看到希望,在她眼里,浪子回头金不换,牙叔虽然伤害过她和孩子,但最终仍旧回归正道,也不枉她深爱一场。 日子恢复平静,她找回了当初的自己,尽量过好每一天。 直到前段日子,曼妮姐无意间发现了牙叔的一个秘密,恬静美好的生活到此为止,那一刻,她终于醒悟,是时候要改变了…… 262.尸人蛹 我问陈姨,曼妮姐发现了什么事,竟会让她对牙叔再度动摇起来,莫不是孩子? 陈姨摇头,她的脑电波告诉我,不是孩子的事,这件事跟我有关,可具体是什么,曼妮姐没有告诉她。 总之,那件事与我还有整个江城都有关系,曼妮姐坐不住了,想到她在牙叔的身边待了十年,也认识了不少奇人,便私下联系了一些,希望能断了身上的人脸疮。 可人脸疮岂是那么容易说断就断的? 之前我就知道,人脸疮是炼鬼张家的独门绝活儿,把阴魂放在人体上修炼,在此过程中,彼此要朝夕相对,将鬼脸当活人来养,而且每当初一十五,就要进行交合,让炼鬼吸取法师身上的精气,且法师和养鬼的容器性命相连。 就如签了生死契,哪能那么容易断掉,搞不好两败俱伤,一起灭亡。 可曼妮姐还真就找到了破解之法——尸人蛹。 “这是什么?”我闻所未闻。 陈姨也不知道,她只在曼妮跟那苗疆女子交谈时,听到他们说了这个词。 当提到苗疆女子,我眼前立马浮现出阿娜金的模样,一身黑衣,以及那充满邪气的大眼睛。 我将脑中阿娜金的形象绘给陈姨看,她点头,激动地指着她,看来还真是阿娜金啊! 怪不得我没听说过人么尸人蛹,原来是苗疆的法子。 想想自从上次苗寨一别后,我就没再见过她了,不……不对!我好像还见了她一次,可具体做了什么?我想不起来了。 陈姨见我分神,赶紧将我拉了回来,继续告诉我,曼妮姐的计划。 首先,曼妮姐吞下了那个女人给的虫子,是一种白色的、剔透的、长有绒毛的小虫。 吞下后,她肚子上的人脸发出了阵阵怪叫,叫声宛如被扼住了喉咙,难受到窒息。 曼妮一边轻抚着人脸疮,一边流着泪:“宝宝,没事……很快就好了……” 那人脸疮也是凶恶之物,一口咬住了曼妮的手指,差点给咬断了,不过咬了一会儿后,人脸疮就松口了,陷入了沉睡中,皱巴巴的脸再度收了起来,如含苞的花骨朵。 接着,那苗女嘱咐了曼妮姐一些话,陈姨没有听到,只见她凝重地点了点头后,就跟牙叔打电话说,想去泰国玩一趟。 牙叔算了算日子,嘱咐道:“去吧,记得农历十五之前回来,不然……” “我知道的。”曼妮姐假装出门的模样,将行李箱拖了出去,还买了机票,并专门委托了一个人,将她的照片进行PS,实时发布朋友圈。 而她呢?陈姨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儿,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所以接到泰国那边打来电话时,她还差点当真,以为曼妮姐真的死了。 “但我知道她没死。”陈姨告诉我:“我看到她了!她化成了蝶,背上有一双红色的骷髅翅膀,从我眼前一晃眼就飞走了。” 应该是尸人蛹成功了。 之后的事,陈姨就不知道了。 总之,陈姨演戏演得真是太逼真,把我骗得好苦啊! 得知真相后,我请奕出马,再去一趟地府,请地府的判官重新判定陈姨的死亡,并请阿金替她疗伤。 真正的离别开始了,陈姨附在我身上,握住了小振的手,千言万语在心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长久的对视后,地上冒出一道蓝光,是地府的人催促了,奕拍拍我的肩,陈姨眼泪婆娑,在身体里对我传来一句:保重。便消失不见。 “小振。”刚才陈姨在我身体里想说的每一句话,我都知道了,我告诉他:“你妈妈说,让你好好读书,家里的床板下面有她的银行卡,里面的钱,是这些年在牙叔家攒下的,全留给你……”我将密码告诉了他,拍拍他的背:“陈姨她平时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挣的钱都是给你们的,你哥哥已经成家,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困难就来找我,知道吗?” 小振趴在陈姨的棺材上,哭得几乎昏厥过去。 我很想陪陈姨走完人生最后的路途,送她入土为安,但现在时间紧迫,我们必须立刻找到瑶瑶,否则,龙王发怒,将会引发一场浩劫。 现如今,我们已经掌握了不少线索,瑶瑶是在发现人蛹后失踪的,那人蛹属于曼妮姐,她没死,而是变成了尸人蛹,法子是阿娜金提供的,只要我们找到阿娜金,就能找到她的线索。 事不宜迟,我和奕、砖灵、莽子连夜奔赴南花寨,上次我们前来,可真是困难重重,但这次,在奕的帮助下,什么瘴气、山精、白虎、障眼法全都消失不见,我们一路上直达南花寨的风雨桥下,似早就知道我们要来,阿娜金已站在桥上等候。 见到我,她笑得天真无邪,但我知道,她那副皮囊之下却是另一副模样。 婴儿肥的脸上,那双带着邪气的双瞳,不坏好意地瞥了一眼奕,而奕也是眸光深沉地对视着她,暗流涌动。 顷刻间就恢复常态,她朝我迎来:“林师父,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既然你料到我们要来,自然是知道为什么而来吧!” “不过就是尸人蛹嘛!”她那不屑的语气,好像我们来问她大白菜一个样。 “你知道?” “当然。”她一直都是坦率的性子,做过的事也必定承认,这也是我欣赏她的地方:“那个女人,给了我一笔钱,说要断了她的人脸疮,我就让她……破茧成蝶!” 人怎么可能变成蝶呢?又不是梁祝,难道阿娜金还懂基因工程? “她现在去哪儿了?” “无人知晓。”阿娜金笑得邪气:“翅膀长在她身上,我又怎能控制呢?” 不对,她的话不对劲,假设陈姨说的话全是真,曼妮姐为了阻止牙叔做某件事,同时为了解除人脸疮,所以挺而走险用了蛊毒,那么,她应该会目标明确,接近牙叔或者是接近我,可她并没有这么做。 牙叔已经跳江死了,我之后几次犯险,也没见到她出现,若不是陈姨撒谎,便是另一种可能,她被人控制了,身不由己! 看来,这个阿娜金并不老实啊,必须得动动真格的了…… 263.毒虫怪蟒,高手过招 我自认为还算了解阿娜金,她这样的人,不适合磨嘴皮子。 这个苗疆丫头,骨子里有苗人的豪放洒脱,但也有鬼师的阴险狡诈,唯有让她服气,才能让她乖乖说出真相。 我往风雨桥走去,桥下是潺潺的流水,发出动听的叮咚声,她手里扯着一朵野花,将花瓣悉数洒在水面,睨了我一眼:“怎么?你不相信?” 我踏上了桥,让奕和砖灵留在岸边:“鬼才信你!阿娜金,不如我们俩比试比试吧!” 我的话,让她两眼放光,星星一般照亮了廊桥:“比试?” 我轻轻一笑:“你曾经说过,苗人最记仇了,然而你却没有报复我,反而还帮过我,太不正常了,我想……你心里一定还恨着我吧!不如就趁此机会,咱俩公平地比试一番,赢了我,你报了仇;若是输了,我放你一马,但你要告诉我曼妮的下落。” 苗人好斗的性子,我之前就听闻过,特别是阿娜金这样的大牌鬼师,之前曾被我伤,毁了她的皮囊,我俩的梁子早已结下,利益换来了暂时的和平,但早晚要有一场硬仗。 听到我主动挑事儿,奕忽闪一下便出现在我身边:“不可以。” “奕,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我和阿娜金都有点男人的脾性,在我们看来,没有什么是一场掐架不能解决的,只不过人家是动手,我们是斗法。 她笑了笑:“你们汉人真狡猾,这场比试,不论输赢,你都是最后的赢家,不过嘛……我接受!” “好,爽快!”我感觉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奕见我斗志高昂,也不再说什么,只是拍拍我的肩,让我万事小心。 这个奕,就那么不相信我吗?还没比试,谁输谁赢说不定呢! “你想怎么比?”我开口问她,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发现脚下的风雨桥一阵晃动,变得软绵绵的,不知何时成了一条黑乎乎的多足虫,活像一只大蜈蚣。 “靠,搞偷袭啊!”我从包包里掏出一把牛角刀,抬手便是刀光闪过,大虫的背上被我割破,露出一道深深的划痕,里面有些东西叽叽喳喳在叫,一堆小小的甲虫,身子像蟑螂,头上长着一双红豆大的眼睛,还有一只倒刺的牙。 那些虫密密麻麻朝我涌来,换做一般女生早就吓得四处逃窜了,可我不怕,我站在原地,眼盯着蛊虫来袭的浪潮,掏出一张鸡血和朱砂染过的红布,猛地罩在地上,四根棺钉握在手,分别按住四个角。 蛊虫在里面动弹不得,我朝莽子喊话:“沈少,打火机!” 一只镶钻的打火机飞了过来,我帅气地接住,点燃了红布,火焰下噼里啪啦一阵翠响,还有一股烤肉味。 阿娜金见我毁了她的虫儿,两只眼珠狠狠一瞪,袖子里不知飞出了什么,落在了河里,河水中冒出几道黑色的影子,是头上长着凤尾花的大蟒。 这大蟒绝不是人间之物,指不定是用什么毒物练出来的。没想到几日不见,阿娜金的功力见长啊! 见我愣了几秒,阿娜金骑坐在多足虫的头上,兴致勃勃地盯着我,这个女人,一定以为我怕了吧! 乍一看,确实挺吓人的,那几条怪蟒张着血盆大口,一副要活吞了我的模样,但我知道它们伤不了我,因为蛊毒是一种很神奇的巫术,它有自己的致命弱点,必须作用于人身。 它们现在无法接近我,就证明蛊毒对我无效,一切的一切都是障眼法,若是害怕,反而会中了阿娜金的下怀,从小爷爷就教会我勇敢,恐惧会让人露出自己的短处,让阴邪有机可乘。 这些滑溜溜,身上带着黏液的怪蟒开始向我发出进攻,我稳定心神,不断躲避,脚下是软绵绵的虫身,眼前是怪蟒腥臭的大嘴,我泥鳅般地闪来闪去,可这样的躲避也不是办法,我不可能一直闪躲不去还击。 可是还击,需要找到真正的主儿,就如刚才的虫子,水里的怪蟒,这些东西都只是些皮毛,周围一定有什么古怪的毒蛊,是跟阿娜金性命相连的。 养蛊之人,必有命牵,说的便是蛊毒的反噬,只要我找到与她性命关联的蛊,便可以破了的她的法阵。 而这蛊,在哪里呢?。 是脚下的大虫子吗? 不是。 是怪蟒吗? 也不是。 我一边闪躲,一边注意观察,发现阿娜金的手背上,有一个水泡大小的白虫,跟金蚕蛊的蚕蛹完全不一样,这只蛊虫通体雪白,发出寒光,扭动着丝线般的身子,似乎在控制其他的蛊虫。 我掏出照妖镜,咬破了手指,鲜血染红了镜面,镜子开光后,金光盛放,一只大蟒袭来,我转身,铜镜的光芒射在怪蟒的凤尾花上,那花瞬间枯萎,怪蟒的头被自己的黑气笼罩,蛇身疯狂地甩动起来,撞在了长廊上,坠落水中。 一道风从耳边滑过,我被一阵猛烈的撞击掀翻在虫背上,虫子的皮肤下是密密麻麻的凸起,小虫在蠢蠢欲动,让人一阵恶心。 我爬起来,回头便见到两排獠牙在我前,张嘴就要咬我,手中的照妖镜微微颤抖了一下,竟自动飞到了蛇的嘴里,替我挡了,当獠牙合上,照妖镜进了它肚子里,那蛇痛苦地摆动起来,在夜色中宛如水草浮萍,被外力所牵动身子,难受到了极点。 气氛变得紧张起来,我盯着阿娜金,她的脸色有些泛白,手上的白虫子在不断翻滚,夜风来袭,吹动了我的丝发,我杀气十足地与阿娜金对视,颇有种江湖高手华山论剑的既视感。 甚至连水滴、叶落、蛙跳……这些细微之物都能感知得一清二楚。 风雨桥廊古朴的檐角上,飘落一片飞花,滑过我们之间,落地的那一刹那,怪蟒嘶吼一声,身体竟裂开了一道口子,缝隙里金光盛放,我迎着风儿,缓缓地举起双手,结成手印,点在眉心处。 “人守阳,鬼镇阴,阴阳不离,百无禁忌!” 手指离开眉心,移向怪蟒:“九星顺行,元始觉醒,天地同生,驱秽除魇。”一股无法形容的力量汇集在指尖,我指向那怪蟒伸出指尖“破!” 264.小九入魔 随着我一声令下,那怪蟒的肚子被划破成数道碎片,冒出一阵乌黑的血水,跌落在河里,很快便淹没不见。 阿娜金猛地吐了一口血,那血就落在白虫身上,原地打滚的虫子重获新生,颤抖着站了起来,我伸出手,高高举过头顶,照妖镜回到掌心处。 摊开手掌,镜子在掌心旋转一周,身边的怪蟒全都化为烟雾。 “阿娜金,还有什么花招,全都使出来吧!” 她气得脸上现出青紫的血痕:“林九九,你可别得意,快看你的情郎啊……” 她邪邪的对我说,我往岸边望去,见到奕如当初在温泉池子的模样,疯了似的抓着自己,却没办法抓到身体游走的两个小点儿。 他身上的青筋突突地冒了出来,皮肤跟阿娜金脸上一模一样,青紫一片,痛苦令他不受控制地哀嚎起来。 “奕!”我顾不上阿娜金,纵身一跃就跳了下去,砖灵扑了上去,控制着奕不要抓破自己,而莽子呢?则是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着奕的痛苦。 见状,我握住牛角刀,朝着他的心口狠狠地扎了下去! 当刀尖刺入皮肉,我感同身受,愤怒,让我红了眼睛:“阿娜金!果然是你!” “我说过,我们苗人有仇必报。” “那你为什么不报复我!” 她故作惊讶地望着我:“他竟然没告诉你?这蛊啊,就是从你身上传过去的……” 从我身上……传过去的…… 不对,我和他……之前……明明…… 我的头开始痛了起来,好疼好疼,痛得快要炸掉,仿佛脑子里种下了一只蛊虫,在脑髓里不断翻涌、蚕食,那密密麻麻的、带着倒刺的虫腿,勾住我的血管,将脑子搅成一堆血水。 一些残缺的,模糊的记忆,在我眼前不断滑过,一条黑色的大鱼从记忆深处游来,在暗无天日的水里,出现在我面前,呵,原来是个人! 他面容干净,面色白皙,俊美而邪气的脸,在月色下发出动人的气息,湿润的头发耷拉在脸上,朦胧而性感。 “今晚陪我看星星” 游艇上,邵成仰望星空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糊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他! “吻我,快!” 这张令人晕眩的脸近在咫尺,我在载沉载浮的水中搂住他,呼吸不畅地吻了上去。 “我来动吧,蠢女人!” 他粗暴地把我双手囚在身后,下身传来一阵刺探…… “林九九,你信不信命?” 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似有某种神秘力量,令我晕眩:“命……” “如果,遇见你是命中注定,我认了!” “遇见你,也是我的命中注定啊!” “林九九,你赢了!” “林九九,我也爱你……” 所有的一切,就如隐藏在身体最角落的烙印,终于重见天日,我捂着头,滑落在地…… “以后,不要再说怀上我的孩子,我最恨别人骗我,你说一次,就会痛一次……” 他的残忍和暴戾,让我痛到昏厥:“对不起,是我错了。” “我错了,我不该对你抱有幻想……更不该怀了你的孩子……” 手机上,我和他唯一的一张合影,被按下了删除键。 一切的一切,我都记起来了! 当双手落下,当头已经痛到极限,我站了起来,望着天,发出疯狂发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令在场所有的人都心生寒意。 我笑啊,老天爷,你是买到假药了吧! 让我吞下仙丹,抹去与奕所有的记忆,接着……残忍地用邵成替换了他!差一点我就跟邵成双宿双栖了,你们果然够狠,让奕永远也得不到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落入别人的怀抱,将心中的爱,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 而他,则将永生永世活在痛苦之中。 如果不是瑶瑶主动来找我,如果不是去了别墅那七日,我和邵成应该已经结婚了,或许,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也不会知道,原来,我真正爱着的,是另一个男人! 他是江城的龙神,是我心中大闹天庭的英雄。 虽然,那一次以失败而告终,但在我心里,他已经赢了! 而他身上的蛊,确实是从我处染上的,在南花苗寨的那一夜,若不是他及时赶来,我已经被苗王玷污了,想起瑶瑶说的话,那晚,我应该是中了舍身蝉。 但那情蛊又是何处得来呢? 我问阿娜金,她似被我的眼神吓到,终于说了出来:“那晚,在苗王家中的长桌宴上,我对你下的是舍身蝉,情蛊可不关我事。” 看来,是我弄错了,舍身蝉是出自阿娜金之手,而情蛊,则是苗王借此控制我的蛊毒。 “你的情郎,还真是爱惨了你!”她说:“我特地让人告知,你身上中了两种蛊,他眼也不眨就来了,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阿娜金接着说,世间男子,多胆怯而无情,听到蛊毒都会被吓破了胆,唯有奕,竟然不顾两种蛊毒的蚀骨之痛,毅然决然地帮我承受了。 “阿娜金,你故意的!” “对,我故意的,我说过,我需要你帮我找到邪家,我要报仇,但我没说过会放过你,既然你的肉体凡胎无法承受,那,我就找个人替你受过,痛在他身,你也能挖心剖肺。” 我又笑了,疯狂令我散发出阵阵嗜血的笑声:“我未负世人,世人皆负我!” 我想不通,我和奕究竟做错了什么?竟然会落得天理不容,众叛亲离的下场! 一个接着一个阴谋,全都围绕着我们而来,而他,一次又一次地保护着我,替我扛下了所有。 心头蹿起一阵杀意,我没有开玩笑,我此刻特别想杀人,想感受鲜血染手的快意,那猩红的,温热的血,充满了魔力,我忍不住想要亲手杀尽这世间所有! 手中的照妖镜,不知不觉升腾在空中,变成一张硕大的天镜,飞到了苗寨的山顶上,镜面是血红一片,鲜血翻江倒海在天空之中,下起了红色的血雨,河水暴涨,我听见山上传来一阵尖叫声,比百灵鸟的歌声还要悦耳。 “尽情地杀!”这是我向它下的一道号令,阿娜金惊恐地望向狂风暴雨的山头:“林九九,你快住手!” 265.回头是岸 住手?我为什么要住手?当我撕心裂肺求他们住手时,有谁停手了? 我和奕,曾拼了性命去保护江城,守护一方安宁,可到头来却得到了什么? 天君的惩罚、世人的不解、阴邪的记恨,以及无数的背叛、欺骗…… 所有的一切我都记起来了,仇恨在我心中疯长,无法抑制,如燎原之火,吞噬我最后的理智。 天地不仁,我便不义!大不了同归于尽,灰飞烟灭。 心中的恶意在照妖镜中浮现,血雨跟火星从天而降,南花寨的山上一片火光,尖叫声响彻山岗,我站在山脚下,看着那些逃窜的影子,无法控制地涌出满足感。 石板堆砌的山路上,涌来逃窜的人群,远远地,我看到几张熟悉的脸,是阿金石和他的家人们,阿金石穿着一件单薄的毛衣,赤着脚踏在冰冻刺骨的石板上,因为逃命,连鞋子都来不及穿。 阿金石的出现唤醒了我的记忆,在人群簇拥的石阶上,乡亲们唱着歌儿的欢送,阿金石冲出人群,折了一只小小的蝴蝶送我,他的阿妈为我绣了一张苗绣手帕,上面是苗族女神蝴蝶妈妈。 “蝴蝶妈妈是我们苗族的女神,师父你是好人,愿蝴蝶妈妈保佑你……” 心中的柔软被触及,火星消失了,血玉由淅淅沥沥,变成了绵绵细雨,苗寨的寨火仍在继续,我迷茫地望着每一张脸,今夜,我究竟做了什么? 冰凉的大手,轻轻捂住了我的眼睛,他轻吐:“别看。”这话,有一种安定的力量。 我感觉到天上下雨了,很大很大的雨,在寒冬腊月里,雨冻得直击灵魂,清凉、痛意,纯净的天水洗涤着我的心。 我听见人们的欢呼:“火灭了。” 随后,头顶响起一阵闷雷,是老天爷在发怒,滚滚雷鸣朝我袭来,吓人的闪电划过,在我身后炸出一阵炮响。 抱着我的双臂猛地收紧,痉挛一阵。 “奕!”我挣脱他的手,见雷公在他背上落下了三道天谴惩罚,我知道,这天谴是冲着我来的,他为什么这么傻,要为我承受一切? 他的背上血肉模糊,血水混合着雨水流淌在地,晕染成花,刺痛我的心。 “小九,回来。”他咬着牙,湿润的头发耷在额前,眉头蹙起:“不要再错!” “为什么?” “不值得。”奕靠在我的肩上:“在我眼里,你的安危,胜过仇恨。” 瓢泼大雨,洗去了山寨的灰烬,却洗不掉我内心的魔障。恨意一旦冒出头来,就很难再压制下去。 而奕却给了我一个放弃仇恨的机会,他的安危,何尝不是比仇恨更重要呢? 心灭,镜落,照妖镜破了一道口子,丑陋得似毁了容,这是它帮我作恶的天谴,我心疼地摸着那道深深的口子,指尖仿佛感觉到镜子在哭。 阿娜金冲到我面前,给了我一个响亮的耳光,而后,却跌坐在地上:“我输了!” “你……” “是我不自量力,害了他们。” 我看着阿娜金低垂的头颅,这么高傲的女子,竟然在我面前承认自己输了,还很痛快。 “林九九,你比我想象中更可怕。”她低着头,抬眼透过刘海看我,模样诡异:“我毁了你的男人,你毁了的苗寨,我们算是扯平了!” 我知道苗寨在阿娜金心中的地位,就算苗寨的人怕她、避她,可她仍旧深爱着这片土地,深爱着苗寨里的每一个人。 念及此,我说:“不够。” “你还想做什么?”她手背上的雪白蛊虫随她激动地站起来,随时进攻的小模样一本正经。 “不是你想的这样。” 我抬眼望去,原本依山而建、鳞次栉比的吊脚楼,被烧得乌烟瘴气,苗人千百年来赖以生存的苗寨,就这样被我毁了。 身上的戾气被奕的一场雨浇灭干净,我开始后悔,不该一时冲动祸及无辜。 “他们的损失,我来负责。”我对阿娜金说:“这是我的歉意。”虽然,我知道他们未必会接受。 “不必了,苗人的家园,苗人自有能力重建,不需要任何人施舍。” “我不是施舍,是赎罪。” 她冷冷地一笑:“我不会给你赎罪的机会。” 阿娜金衣袖一挥,横在河面上的大虫子恢复原状,仍是那古朴静谧的风雨桥,逃窜下来的苗民们,在苗王的组织下,纷纷躲进桥内避雨。 “以后,南花寨不欢迎你们!”她转身,瘦小的背影向前走去,边走边说:“你想找曼妮,就去江城附近的悬崖峭壁看一看……” 她步履沉重地踏上桥,很快,眼前一阵迷雾,河水、廊桥、山脉、吊脚楼全都消失不见。 奕胸口鼓起一个好大的包块,朝身后一吐,便吐出了一口黑血,里面有个小小的,类似于蝉的家伙,在地上动弹几下便僵硬了。 砖灵一脚踏破了虫身,发出一阵令人反胃的响声,吧唧一下挤爆了。 “这就是舍身蝉?” 奕点点头,脸色白得吓人:“情蛊还在,不过,不要紧。” 看来阿娜金是真的认输了,告诉了我们曼妮姐的下落,还解除了奕身上的舍身蝉,或许,是感到害怕了。 我望着双手,林九九,你刚才究竟怎么了?比地狱的恶鬼罗刹还要可怕。 这些人,曾是你保护的人啊! 你怎能下得去手? 可我当时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心,恨不得天地对换,人间沦为地狱…… 原来,人都是有心魔的,我的心魔在这个时候出现,身上按上了一颗定时炸弹。 若说我只是个普通人便罢了,再坏,大不了十八层地狱走一遭。可如今,我的能力令人难以置信,可怕至极,我终于理解,为何天君要处处防着我和奕了。 我们俩,一个是龙神,一个是行走阴阳的守宅人,两个人的法力都不容小觑,若是在一起作恶,必定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于是,他们未雨绸缪,结果却适得其反。 天上的雨停了,我扶着奕坐下,砖灵这才回过神来:“他呢?” 他?莽子? “对啊,沈少去哪里了?” “不知道,好像电闪雷鸣之后就没见过他了。” 莽子再一次失踪了,难道他知道我记起了一切? 266我们是强者 砖灵很担心莽子的安危,坐立不安:“不如,我去找找?” “去吧!”我也很担心他,但更多的,是希望找到他后,好好地谈一谈。 我想当面问清,为什么莽子要一次次地骗我?在记忆紊乱前,我就曾调查到,他是因白晓慧而死,死后被宋梓琳所救,用了博家的法术强留在世上,吸取了无辜百姓的精气神存活。 在双童大厦,奕并没有杀他,他是被碧珠杀死,毁了肉身。 而莽子,却一再地欺骗我,在双童大厦招魂时,他就曾骗我,是奕杀了他。 过了这么久,他竟然一点悔悟也没有,不久前,我和他在全景酒店午餐时,他旧事重提,仍一口咬定是奕杀了他,并以此劝我离开奕。 这件事,往了小了说是莽子自私,在爱情的角逐赛中,他使了一些手段,希望搅黄了我和奕;往大了说,我怀疑他身后有人出谋划策,否则,一切怎会那么巧合? 他去双童大厦找奕理论,偏偏就死在那里,录像消失,将所有脏水泼给了奕。 又那么巧,沈辰逸在吊颈岭见鬼,而他恰好出现,夺魄成功? 这些疑点我不是没想过,而是不愿去想。在我心中,莽子永远都是白马镇上那个憨厚的大男孩,阳光、帅气、爽朗,虽然胆子小,爱哭鼻子,但他心地善良,喜欢小动物,是我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可现在的莽子,越发让我看不明白了。 他真的是为了爱情吗?我不敢确定。正好,让砖灵去找找他,查查他。 在砖灵临走前,我拍了拍他的肩,手劲特别大:“砖灵,找到他后能帮我做一件事吗?” “什么事?” “跟着他,别打草惊蛇。” 砖灵的狐狸眼徒然瞪大:“你怀疑他?” “是的。若能证明他清白,只是因为爱情,我可以跟他说个明白,一切皆大欢喜。如果他真的勾结了邪祟,我定不会饶他!” “好。”砖灵认真地看着我:“我帮你查。” “谢谢。” 砖灵走后,偌大的树林里就只剩我和奕两个人了,他休息了一阵,体力恢复不少,缓缓撑了起来。 原本就白皙的肤色,在乌云散去的月色下,越发地苍白无力了。 “你怎么样?” “不好。”他颜如玉,气如兰,带着三分邪气压在我身上:“需要某人疗伤。” “滚!”我现在没心思开玩笑。 “怎么,还在生气?” “如果说生气,那也不是气你,是气我自己。”我抱着头,不敢回想刚才的画面,无辜的苗民正在家中熟睡,突然天降血雨和星火,燃烧了他们的家园。 他们做错了什么?竟然成为我发泄的牺牲品? 奕拥我入怀:“你记住,你只是一个凡人。” 奕的声音出奇的轻盈,如蝉之翼,轻轻颤动,引得我心头一软。 “世间万物,本就是阴阳正邪两对立,你只是一介凡人,无需自责。”他的唇瓣贴着我光洁的额头:“没有人能永远的善良,就连圣人、就连天君都做不到。” “是啊?可我还是做错了。” “无妨,我替你还!”今夜,他受了伤,挨了天谴,却仍旧在我面前露出笑意,故作轻松。 “这是我造的孽,你已替我挨了天谴,剩下的,就让我来还吧!” “傻瓜,你以为那么好还吗?苗人骨子里倔强,他们不会接受的。” “那……那我找别人出面。” “你宁愿找别人,也不找我?” “我……” 他搂着我的肩,挥动手臂,一道青光笼罩在南花寨的上空,很快消失不见。 “你这是干嘛?” “作为偿还,我为寨子下了三百年的咒。” “下咒?你还会这玩意儿?” “当然。”他骄傲的扬起下巴,四十五度仰角星光璀璨,散发出一股自信:“我保寨子三百年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我心头一动,果然还是奕考虑得周到,想要偿还勤劳又倔强的苗家人,没有什么比让他们风调雨顺,稻谷满仓更好的方式了。 “谢谢你,奕!”他对我做的一切,我都记在心里,也只有跟他在一起,我才能微笑面对人生的一道道难关。 回去的路上,我望着奕的背影,今天还好有他,如果不是他及时地蒙住我的眼,用雨滴压制我的怒火,或许,南花寨就要从世上消失了。 奕说,我是凡人,有七情六欲,这不是我的错。我知道这些年,他是看着我一路走来的,虽然我从小到大虽然蛮横了点,但内心一直都保持着善良和做人的底线,或许因为爷爷的教导吧,我从小便谨记,做人要积德行善,不得做损阴德的事。 而我今天,却因为心中的怒火和仇恨,酿成大错…… “爷爷,对不起!小九让您失望了!”我心里默默地说,不仅让爷爷失望,连我自己都挺失望的。 那一瞬间爆发的负面情绪,翻江倒海,足以将我毁灭,将世界毁灭。 在过去,我是那个半桶水叮当响的林九九,而今日,我的力量强大到令人害怕。 “今天的事,天宫的人已经知晓。”他凝重的对我说。 “知道又怎样?难不成还想像之前那样,斩断你的七脉,混乱我的记忆?” 他的眸子,在黑夜中散发出宝石的光:“你都……记起来了?” “没错,全都想起来了!” “小九,你怪我吗?” “你说哪一件事?” “所有!”他艰难地开口,苦涩味浓:“我对你所有的残忍,我和宋梓琳的假结婚,我在天宫没能护住你……” “当然怪你!这些,我全都记在这里。”我点了点胸口:“以后,有的是漫长岁月向你讨回。” 他松了口气,荡开一道笑容:“好,我等着你!” 我和他手牵着手走在林中,就算前路未知,就算荆棘密布,那又怎样?只要我们坚定的并肩作战,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我见识过奕的能力,也不断探索自己的能力,我们两个加在一起,确实足以让天君胆寒,因为,我们是强者! “奕。”我对他说,温柔得像猫儿:“今晚,我想喝酒,不醉不归。” “我陪你。” “喝了酒,我可不敢保证规规矩矩。” “好巧,我也是……” 267.好深!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说的便是我此刻的心情,在一场大战之后,在我差点堕入魔道,及时悬崖勒马后,我和他坐在江边的别墅里,围炉饮酒。 这酒,是他在树下挖出的桃花酿,我喜欢它的味道,不浓不淡,香味正宜,是酒不似酒,味醇且缠绵。 一嗅到酒气,我就会想起七日之期,与他在廊下醉饮的那一霎,小脸颊烧着了,滚烫一片。 他替我温酒,当热水浇灌在酒壶上,那修长的手指将热水晃动一圈,酒壶的盖子里浸出香甜的酒味来。 “你的伤好些了吗?”我问。 他刚刚才从水里出来,体温好似变烫了,皮肤上的冷水遇到热肤,发出阵阵的白雾,笼罩在周围。 “我没事。”他刻意避开我的视线,将一袭丝质的墨蓝色睡袍罩在身上。 我怎么忘了,他可是“水养植物”啊!只要泡泡水就会痊愈,只是不知,这痊愈的过程该有多痛苦。 外面下起雨来,狂风暴雨,雨点打在窗玻璃上很是吓人,但屋内却围炉暖照,酒香四溢,静谧如世外桃源。 “怎么下那么大的雨?” “老天的惩罚。”他淡淡的说。 “老天?不是你掌管江城的天气吗?” “除了我,这里还有别的龙神。” “你是说碧珠?”想到碧珠,我就想起她凶狠的模样:“那日天庭见过之后,就不知她去了哪儿。” “只要能远离你,其他一切我都不关心。” 酒暖透了,冒出热气,奕卷起衣袖,露出曲线柔和的手腕,执起莹润碧绿的翡翠玉壶,倒在了酒杯里,做出一个极雅致的请。 我对酒文化和传统礼仪不是很了解,作为粗人的我,在白马镇当了二十多年的假小子,突然间换了环境,跟奕接触后,好像对“非酒无以成礼”,有了一点点的感触。 果然是活了一千多年的人啊!真会享受生活,我定定地看着他。 “你以前一个人时,也是这样喝酒的?” “还需焚香、奏琴。” “真是讲究。”然后又问:“你和梓娘娘呢?” “以礼相待。”他见我一副探听前女友八卦的小眼神,解释道:“过去,我邀她喝酒,一起以礼为先,宴请之前发出请柬,约定时日和地点相邀。到了时日,她携请柬而来,席间畅饮弹唱,吟诗作对,虽饮酒作乐,但我时刻自持,从未失言、失态。” “你们倒是有趣,明明挺熟的,还要做这些假把式。” “不是假把式,而是礼仪。” “那我呢?你对我,什么时候以礼相待了?”我故意刁难他,好像从记事起,他就没有把我当个女人看,更别说像对宋梓琳这般费心了。 说实话,我还挺嫉妒的,这种感觉就是……他们才是一路人,我这个半路杀出来的,根本无法融入他们的生活。 奕低着头,手指轻轻捏住我的下巴:“遇见你,是个意外。” “意外?”我不高兴了:“不是说,我是你的命中注定吗?” “是命中注定,也是意外。”他只手撑着身体,邪魅而俊美的模样让人心动:“我所有的自控力,在你面前,消失殆尽。” “有吗?” “不信……试试?”那狡黠的样子,恨不得吞了我。 “行啊,试试啊。”我嘴上虽然说得洒脱,但还是低头喝下了一杯酒,以此掩饰我心中的害羞。 那原本捏着我的手指,轻轻滑过我修长的脖颈,吓了我一跳。 我赶紧转移话题:“奕,跟我在一起,你很辛苦吧!” 想到他一次又一次地为我犯险,心里就酸酸的。之前宋梓琳就曾让我远离他,因为我总让他受伤。 “辛苦?”他笑了:“没有你的日子,才是辛苦。” 指尖轻轻滑落在手腕处,他扣住我手指,相互缠绕,轻轻用力便将我拥入怀中:“小九,谢谢你。” “谢我?” “因为你,让我找到了存在的意义。”他认真极了,长长的睫毛上水珠的颤动。 “是吗?” “从今以后,我,只为你活!” 我从不相信男人的鬼话,但他的话,我信了。 灼热的吻,落在了我的脸颊上,他的体温渐渐升温变得滚烫,一反平常冷冷冰冰的模样。 手指穿过我披散的、柔软的头发,墙上光影交错,那黑色的剪影,勾勒出两道胶着的影子,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手指轻挑,影中人衣衫滑落,高耸的双峰被双手抚上、揉捻,我忍不住发出一阵颤栗,进而低吟,今夜,一室旖旎…… 女人是需要滋养的,这句话之前或许不明白,此刻算是彻底明白了。 经过昨晚,我整个人容光焕发,如雪的肌肤变得光滑细腻,明媚的小脸上,始终挂着两抹红霞,就连嘴唇都有些发肿、发红。 镜子里,身上满是斑驳的痕迹,特别是锁骨的位置,留下了几颗深深的小草莓。 浴室传来一阵水声:“水温刚好。”他探出头来,满怀期待地望着我。 “你洗你的,我洗我的。”我扯过浴巾,转过身去。 浴巾的另一头被他捏在手中,轻轻拉扯就把我拽了过去,贴在他结实的胸膛上。 “干嘛!” “洗澡。” 脚下猛地一空,我被他抱在怀中,放进了浴缸,双人的大浴缸冒出升腾的水柱,我躺在水下里,感受着水柱冲刷的酥麻感,很放松。 水面上飘荡着一层薄薄的玫瑰花瓣,浴室里满是新鲜、自然的花香味。 “你的按摩浴缸不错啊!” 他笑了,水蛇般缠上我,明明有自己的位置,却偏要来挤我。 “一边儿去。” “不去。”他轻咬下唇,性感得要命:“昨晚,小九辛苦了,我得奖励一下。” 昨晚……不提还好,一提起来我就浑身发烫,恨不得躲在水下。 昨晚我莫约是喝醉了吧,又一次扑倒了他,疯狂地撕掉他的睡袍,小小的手掌按在他胸上:“我要在上面。” “好啊!”他双手枕在头下,饶有兴致地盯着我,我咬着牙,轻轻地坐了上去,坚硬如铁地大冰棍很快就触到了最深处。 “好深!”我红着脸说,肚子猛地收紧。 “是吗?”他腰身一挺,坏笑着说:“坐稳一点,马儿上路了……” 268.修炼千年的大保健 见我发呆,他的眼神躁动起来,汹涌的水柱冲刷着我,也不知是怎么了,只要跟他在一起,身体就变得异常敏感,就如平时的按摩水柱,却变成了某种充满情趣的玩具。 他朝我靠近,吻了一下鼻尖:“小九,需要特殊服务吗?” 我噗嗤一下笑了:“奕,你们云河公司,该不会是做大保健起家的吧!” “好像……还真是。”他的手不动声色地攀爬在我身上,每扫过一处,都有一种麻麻的感觉:“想不想试试,修炼了千年的大保健?” “没钱,试不起。” “免费服务。” “免费没好货,不要。” “包你满意。” “你臭不要脸。” “想当初,是谁不要脸的?”他眼望浴缸:“好像就是在这儿,某人搂着我的脖子,又亲又啃的?” “你!”我被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是你耍诈,骗我说只是做chun梦,所以我……” “这么说,你在梦里还是挺豪放的。” “反正都是梦,不睡白不睡,对吧?”我嘚瑟地望着他,一千年都没开封过,竟然被我搞定了,怪不得宋梓琳恨我入骨。 “也只有你敢这般对我。”小腹上抵着的一物,渐渐地胀大起来,我惊恐地望着他,不是吧,昨晚折腾了大半夜,今早又……我想到他之前的话,如果不是顾及我,他可以一直弄我。 老天爷,你确定奕是龙神而不是种猪怪吗? 你们龙神是不是天天都在OOXX提高生育率呢?你们仙界是不是生一个孩子,奖励几个亿? 见我再度失神,他眸光凛了凛,一脸邪恶地吻住我的唇:“小东西,你发呆的模样,真是折磨人。” 说完后,疯狂地吸住我的嘴唇,挑逗着小舌,狂乱地掠夺着我,那双黑曜石的眼睛,似有千般柔情,充满了幸福感。 我们的额头抵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燥热的呼吸以及着对方的体温,一种莫名的感觉弥漫开来,汹涌的热浪从我身内涌出,他嘴角带着笑意:“只是一个吻,就让你湿透了。” “哪有。”我别过头去,却被人用力地分开了双腿,摩擦感在腿间游走。 浴室的玻璃反射出我的脸,媚眼如丝,脸色潮红,就连呼吸都乱了起来。 身体,是骗不了人的。 他一边盯着我,一边坏笑地拧了一个按钮,身下的按摩水柱猛然加强,冲在身上的穴位,让人忍不住低吟起来。 “嗯……” 这感觉好……好羞耻啊! 他的脸上,充满了不明的微笑,只手锢住我的手,高举过头顶,另一只手分开我的双腿,欣赏着我被柱撩拨得哼哼的模样。 “太大了……受不了……” “什么大?”一阵激烈的撞击声传来,啪啪的脆响,混合着一些黏腻的抽搐声,在浴室里回响。 “它大还是我大?嗯?” 玻璃上、不锈钢的水龙头上,反射着我们的声音,他的撞击,我的颤抖,表情虽然痛苦,却快乐到无法形容。 “奕,轻点……” 我还来不及说出口,就难以抑制地发出了一阵销魂的呻yin,用力地咬在他的肩头…… 折腾了一早上,这个澡,怎么洗都洗不干净,反而搅浑了一池的水。 “你这个坏人。”我揍他。 “这是疗伤。”他回过头,我惊讶地发现,昨晚被雷劈的几道伤痕,竟然愈合了!虽然没有完全好,但已无大碍。 “怎么会……” 他躺在我身侧:“你的功劳。” “我还能替你疗伤?” “不然呢?你以为我骗你?” “看来,以后可以出去开诊所了。”我又发现了一条谋生之路,财源滚滚滚啊! 却没发现某人野兽般的眼神,正慢慢靠近。 “你想跟别的男人……” “我可没说,你别瞎说。” “看来,是我未能满足你!”说完,他将我拦腰抱起,我只手扛在肩上,一边走一边打我的小屁屁,发出清脆的啪啪声。 “疼……” “还知道疼?我怕你早已忘了疼!”说完,把我丢在床上,朝我压了下来。 “我错了!”我感觉身体已被掏空,不能再弄了。 “哪儿错了?” “错在胡思乱想。”我勾住他的脖子:“我是想多挣点钱,好跟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是吗?你连撒谎都不会。”他刮了刮我的鼻子,宠溺道:“赚钱的事,有我的就好,你只需貌美如花。” “不可以,女人一定要有自己的事业。” “你的事业是什么?守宅人?” “那当然,林家到我这代,只有一根独苗,总不能让家中法术失传吧!” 他撑在我身上,一本正经地考虑这件事,很快就考虑好了:“那我们多生几个,让他们……去学!” “什么?” “守宅人,是时候需要新传人了。” “你这人,怎么三句话不离这个?你平时脑子都在想些什么。” “想你。”他眸光下移:“没穿衣服的你!” 我一口老血。 他委屈道:“古时的生育率比较高,你难道不知是为什么吗?” “以前的人无聊呗,吃完饭没啥娱乐,索性就关灯吭哧吭哧地造人呗。” “我也是个无聊的人啊,所以……” “所以?”我惊恐地瞪着他:“所以你不会也想这样吧!不不不,我这个人很有聊的。十一二点夜生活刚开始。” “是吗?精力那么好,从今往后,你的夜生活归我了。”说完,他又开始厮磨,到最后,我眉头微蹙,轻咬朱唇,再一次欲火焚身,而他,却戏谑地起身离开。 “再来,牛都要累死了,果然,世上没有耕坏的田……” “你!”这个混蛋,让我情不自禁,却又突然离开,真是…… 他递上衣服:“我怕忍不住把你给玩坏了,穿上吧!来日方长。”然后坐在一旁,静静地看我穿衣,一脸的欣赏。 我转过身去,不想被他盯着。 从屋子里出来时,已经是中午了,我一边走一边生闷气:“都怪你,耽误了一上午。”我们还要找曼妮姐打听瑶瑶的下落。 奕双目直视前方,手掌握着方向盘:“我已经查到了曼妮的活动范围。” “什么时候?” “你睡着的时候。”他淡淡的说。 我惊讶得合不拢嘴:“你是什么变的,昨晚……我们……你还有精力去追查曼妮姐,今早还……” “我精力旺盛。”他话中有话,得意地笑了起来,很快就收住:“不开玩笑了,我查到曼妮在你父母葬身的河岸附近!” 滚马乡附近? 如果不是他刻意提起,我都快忘了,我的爹娘变成了河神,守护着一方百姓的安宁。 曼妮姐,为何会出现在那附近呢? 是巧合?还是……计划之中? 269.威胁天君 “你怎么查到的?”我问,一脸崇拜地看着他,有这个得力助手在旁,真是省了不少心啊! “问土地神。” “就问土地神?你也太省事了吧!我还以为你昨晚出去了……” 他眼角忽闪,那坏笑再度浮现:“某人下面把我咬得那么紧,我怎么走!” 好好好,他说的都是大实话,我脸庞都要烧起来了。 “不对啊,你既然没有离开,那怎么问土地?” “意念。” “意思就是,昨晚在床上,我睡着后,你用意念问了土地……” “还有河神。” “好吧,还有河神,然后得到了曼妮的消息?” “是的。” “那你为何一早不这么做?害我跋山涉水去找阿娜金。” 奕手指轻轻点在方向盘上:“我也要知道关键信息才能发问。”他给我解释,就如百度搜索,也得有关键词才能搜索。 所以,昨晚他用了曼妮的身份、相貌以及尸人蛹,还有江城附近,悬崖峭壁去询问土地公,不断地筛选,最终,察觉到我父母守护的滚马乡附近有异相发生。 “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几天,滚马乡的土地神发现,周围经常有人失魂,在失魂之前,皆会狂风大作,风沙迷眼,似乎有大鸟飞过。” 滚马乡,是长江上游的一个乡镇,离江城有一段距离,那里是江城人的菜园子,家家户户都在搞绿色养殖,到了节假日,许多的车辆排到乡镇,为的就是体验农家乐,体验采摘的乐趣。 奕告诉我,滚马乡能发展农业,那么多年风调雨顺,多亏了我的爹娘,他们作为河神恪尽职守,保护着老百姓。 听到他们有关的故事,我心里还是很有触动的,虽然我出生后就没见过他们,对他们的记忆还停留在一张黑白照片上,但自从了解到他们是为了百姓而牺牲,我的心结就彻底解开,也不再怪他们早早就撒手人寰。 正是因为他们舍弃了小家,才换来滚马乡和附近的乡镇千家万户的安宁。 我问他:“奕,我们林家生来就是为了牺牲的吗?” “或许之前是这样,但之后,便不再是。” “为什么?” “你是我的妻,如果还让你牺牲,我算什么男人?” 听到他的话,我感觉到了阳光照在身上阵阵暖意:“你这小样子,真man!” 我刚想夸他两句,结果,胸上就覆上了一只大手,轻柔地捏起来。 “放开!交警蜀黍说过,开车不摸奶,摸奶不开车。” 这一说,把他给逗笑了。 我气得两眼发昏,从前怎么没发现他这般不要脸呢? 真是越来越不要这帅的一比的脸了。 一路上,我们打情骂俏,就像两个新婚的小夫妻,空气中溢满了甜蜜。 快到滚马乡时,奕突然认真地对我说:“忙完这阵,我们结婚,好不好?” “你这是求婚吗?” “不是,求婚怎能没有仪式感!” “算你懂事。”我晃着小脑袋,心里乐开了花,天知道我等他开口已经等了多久,面对他,我恨不得时时刻刻扑上去,狠狠蹂躏一番。 “擦擦口水。”他忍着笑意。 “哪有口水。” “小九,我们结婚,好不好?”他再次问我,因为紧张,手指都在颤抖。 “我考虑一下。”我才不会那么轻易答应他,之前我哭着求他娶我,结果……一想到他和宋梓琳的婚纱照,那一对璧人天造地设的模样,我就心窝子疼。 他一边开车,呼吸也变得小心翼翼,仿佛是不经意问出的一个问题,其实我知道,他早已在心中徘徊已久,只不过故作轻松地说出口罢了。 “小九,过去的事,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可以,我想请你忘了它们。”他的声音低沉得不能再低。 “可我不想忘。不管是快乐的,还是痛苦的记忆,都属于我们俩,你凭什么让我忘了伤痛,却自己记得?这不公平。” “我不想你伤心。” “我不伤心。”虽然,我眼角带着泪,但我知道,过去的一切都是他保护着我,如果没有他的谋划,我们的孩子……隽隽,也不可能留下。 想到隽隽,作为母亲的我,整个人都充满了愧疚之情,眼泪簌簌落了下来,隽隽是如此懂事,他一直都记得我是他的妈妈,一直都在等着我,而我却险些忘了他。 一想起他纷纷嫩嫩的小脸,想到他一次次伸出双手,索要抱抱,我心里就难受。 我知道隽隽就是我的孩子,江城的事一日未解决,我就一日不敢接他回来一家团聚。如今,孩子能存活于世,一切安好,已是上天对我最好的眷顾。 见我哭了起来,奕心乱如麻,车子紧急停在国道边上,我的泪越发不可收拾,他将我按在怀里,低头吻住我的眼角:“对不起,对不起……” “不怪你。”我环抱着他,一切都是天意弄人,不关他的事。 只是心中有个疑问,之前天君处处提防我们,奕为了保护我,还故意与我撕破脸,故意造成我小产的假象,怎么此刻却能光明正大地与我在一起? 我问他,他听到后,避而不谈,只告诉我,他说服了天君。 “你竟然能说服他!” “这有何难?”提起天君,他眼眸中闪过复杂的神色:“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恰巧,天君的弱点被我找到了。” “你威胁他?” “借用你的一句话,我凭本事威胁他!” “你就不怕……” “此刻寝食难安的人是他,不是我。”他摸摸我的小脑袋,安慰道:“我从一出生,就注定是不祥之人,这些年来也没过什么好事,理应是他们怕我。” 为什么说他从出生就是不祥之人?我追问,可他却不愿回答,只在我唇边落下一吻:“待时机成熟,我会告诉你,关于我的一切……” “好,那我等你,你说话算话!” 车轮再次启动,我们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 这是一个山环水绕的乡镇,到处都是宽敞的柏油马路以及干净整洁的农舍,周围的廊亭传来阵阵歌声,清透的池塘随处可见。 正值冬季,是滚马乡的旅游淡季,游人们十分稀少,我和奕的到来,在乡镇上十分扎眼,估计是因为他那辆骚包的跑车吧! 他默默地戴上一枚墨镜,就算这样也抵挡不住脸上俊美和浑身冷冽的气质。 他伸出手牵着我,刚准备去河边的悬崖峭壁打探一番,就听见一阵吹吹打打的哀乐传来,一群人披麻戴孝,街头一哭,整条街直至街尾都听见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扛着一口黑木棺材朝我们走来,面朝崖壁的方向走去。 270.崖墓葬 待棺材靠近,我这才看清上面盘腿坐着一个人,披着一块黑纱,这人不正是二毛吗?他怎么会在这儿? “二毛!” “九九!” 我俩皆为一惊,他指了指哭丧的人群,示意我跟上去,我正准备迈开步子,就被奕拦在了身后,他眉头紧锁地盯着那口棺材,从面前经过时我才听到,棺材里发出咚咚咚的捶打声。 里面的人没死? 奕摇头:“不是没死,而是起尸。” “起尸!”我勒个去啊,听到这个词,我就不自觉想到江川大学图书馆看米时见到的那群行尸,想到他们刨土的模样。 遇见起尸,不应该找二毛,应该找博二叔啊! 我很想多管闲事把二叔叫来,但奕阻止了我,也对,这活儿是拍棺王家先接的,博家来掺和不太合适。 且跟去看看吧,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一群人,浩浩荡荡朝着崖壁走去,到了河对岸,渡棺的竹筏早已停在了码头上,河水清澈地拍打着鹅卵石,抬棺人穿着草鞋踏入水中,将棺材稳稳当当地放在了竹筏上。 说来也真是奇怪,棺材里的动静可大了,可二毛坐镇后,棺材唯有响动,却一点晃动也没有,四平八稳地落在水面上。 奕点点下巴,我这才看到在二毛垂腿间的双手中,有一只小小的棺材,棺材是木质的,常年被人攥在手中,已经覆上了一层油脂,光滑透润。 二毛指尖轻轻拍打着小棺材,嘴里念念有词,也不知在念什么。 过一会儿,河岸那边准备好了一只轮滑工具,由木头组成,一些手腕粗的绳子放在船上,静静地等着棺材过去。 河岸的另一边,水深处的崖壁上,密密麻麻全是崖洞,喀斯特地貌让这块山崖被侵蚀得像块海绵。肉眼望去,崖壁上的洞窟中,全都是大小不一的棺材,看起来有一些年头了。 “崖墓!”我惊呆了,没想到旅游胜地滚马乡,竟然藏着沿袭千百年的崖葬风俗。 怪不得……我早就听闻滚马乡附近的濂溪风光秀丽,有人曾乘坐竹筏顺流而下,一篙一妙境,恍若置身仙境。可不知为何,村民却不允许政府开发此地,看来,应该是为了保护崖墓吧! 古代的江城人,最开始来到江城地界时,遇水而安,泽水而居,却不想死后也是临水而葬。 正在我们发呆时,二毛正襟危坐,腾出手来指了指我们:“他们,跟随我一道过来。” 一个船夫摇着竹筏靠过来,将我和奕接到船上,刚上去,我对水的恐惧再度出现,奕搂着我的胳膊,将我静静抱住:“别怕,有我在。” 是啊,我怕什么?他可是龙神啊! 上了竹筏后,在一阵哀乐的相送下,死者的亲友们只能送到河岸边了,一衣河水永相隔,从今便是陌路人。阴阳两界皆有路,缘分已尽魂无归。 看到他们悲戚的模样,我想起了牙叔,陷入江水中的背影,从此,天人永隔。 原来,天底下所有生离死别的悲伤痛苦,都是相似的。 竹筏滑动,透明的河面下,满是斑斓的鹅卵石,头顶上是错落有致的崖洞,里面放着泛黄的棺木,离得近的一处,因为河水湿气重,棺木早已腐朽破损,里面露出一截枯骨。 汉人视死如归,讲究入土为安,没想到滚马乡的乡亲们却愿意将棺木放置在地上,虽然高耸的崖壁和湍急的河水能阻挡一部分盗墓贼,但终究是防不住的。 河岸上传来乐声,竹筏聚集在崖壁底下,看着那高耸入云的悬崖怪石,我的心有些颤抖,产生了错觉,总觉得天上的棺材会一个个倾斜,掉到水里,噗通一声扎在河中,又漂了出来。 似感受到我的紧张,奕与我十指相扣。 二毛念完咒语后,棺材里的东西就老实了,他挥挥手,旁边的小船靠过来装绳子,几名壮汉将绳结套在棺材上,打了一个活结,轻轻一抽就收紧,绳子的另一端连着崖顶的一只轮滑,崖上有人在出力,河面也有纤夫在帮忙,两边同时发力,很快,二毛坐着的棺木便缓缓升空。 “他……他不怕吗?” 我见二毛盘腿坐在棺材板上,那棺材板是有弧度的,若是棺材晃一晃,他很容易就会滑落下来,那么危险,他竟然一点也不害怕,连绳子也不扯一下。 二毛俯视着我,悄悄对我比了个V的手势,嘚瑟得要命。 如此,我不得不佩服,拍棺王家的厉害之处。 果然,江城的八大阴行,没有哪家是吃素的。 待棺材升空,所有人都抬起头看着旋转的棺木时,奕搂住我的腰:“抱紧了。” 脚底轻轻一蹬,竹筏微晃,水波荡漾,不知不觉中便已身处在崖洞里,二毛渐渐冒出头来,见到我俩已在洞内,吓得一哆嗦,险些不稳。 “你们……”然后望着奕,便不再多问。 到了选好的洞穴,二毛从棺木上站了起来,吓得几百米下的人们一片惊呼,而脚底的棺木却连晃都不晃,他张开双臂,双腿一曲便跳到了洞穴内,掏出一个钩子,将棺木上的绳子勾了进来。 待棺木全部入洞,他选好位置,割断绳子,棺材应声落下,激起一片尘土,我赶紧捂住鼻子。 片刻后,他走到棺木旁,完成了最后的仪式,这才瘫软地坐在地上,拧开随身携带的水杯,咕噜咕噜喝了一杯水。 “累死我了!”二毛也不顾形象了,浑身湿透地靠着墙壁:“这位是……” “我未婚夫。” 二毛双目放光:“九九的男人,果然不是些凡夫俗子。” 我没闲心跟他瞎扯:“你让我们来,不会是让我们看你显摆的吧!” “哪敢在九师父面前献丑呢?” “别皮了。” “行吧,我呀刚才见你们赶来,就寻思着,能让九师父出马,跑到这穷乡僻壤,也只有这等子邪事了。” 他指着身旁的大棺材,里面彻底的老实了,说:“打开看看吧!或许有你想要的。” 271.恐怖的头发 我望着漆黑的棺材,仍记得刚才来时路上,听到里面发出吓人的咚咚声,虽然现在没动静了,但我心里仍不免害怕,不知道棺材里藏着什么吓人的东西。 二毛见我不敢上前,说道:“放心,他已经死透了。” 好,看就看吧,有奕还有二毛在这儿,怎么着都能对付着。结果还没靠近,奕就挡在了我身前。 “小九,回去。” 命令式的口吻不容置疑,我伸出的手悬在半空,之前,不论是我和莽子搭档,还是我一个人混阴行,都是独当一面惯了,冲锋陷阵永远在首位,却从未想过终有一天会有一个真心爱我的人挡在前面。 我看着他朝棺木走去,手掌浮在棺材板上,手心冒出一阵蓝色的幽冥之火,嗖的一声从棺材缝里钻了进去。 片刻后,火焰出来了,火光变成黑橘色,在奕的手掌心内跳舞。 奕跟火焰对话,嘴皮子动着,却不知在说什么,他眉头越来越紧,完事儿后轻轻一吹,火焰就灭掉了。 二毛和我对视一眼,我俩都十分惊讶,没想到奕居然还能驱火探路。 火焰熄掉,他的手指探到了棺材的缝隙处,手腕稍稍用力,密封的棺盖就嘎吱一声开启了…… 黑烟从棺材里涌了出来,夹杂着一股让人恶心的尸臭味,奕一道眼神,洞外就刮来一阵清风,将尸臭味全都吹散了。 待黑烟飘出洞外,我和二毛分别从两个方向朝棺材靠近,我下意识地捂着胸口,虽然胸膛里早已没了心跳,可仍旧能感受到心口处由内散发的恐惧。 奕背对着我,双目紧盯着棺材。 “这是……”我探出头去,棺材里哪里还是个人,全是一簇簇亚麻色、长而卷的头发,头发从尸体的肚子里破皮而出,尸体皮肤上横着一道道勒出的血痕,不难猜想头发原本如裹尸布般缠着尸体,如今全都失去生命,四散开了。 我问二毛:“这人是男是女?”棺材里的头发太多,密密麻麻草堆似的,把人的脸都盖住了,看不出本来面貌。 “男人,一个精壮的汉子。” “他是怎么死的。” “是刚刚被我给困死的!” 此话一出,我惊恐地看着二毛,难道我猜的没错?棺材里的人是活的? 二毛解释道:“我说的死,并不只是肉体上的死亡,他的肉身昨晚就死掉了,但身体里的生命却仍在活着。” “怎么回事,能跟我说说吗?”看到那丛亚麻色的头发,我心里已经笃定了几分,这头发跟尸人蛹里发现的一模一样,应该就是曼妮姐的头发。 二毛贴着棺材软骨头地滑了下来,头与尸体的头部靠在一起,仅隔一块薄棺。他掏出一包福贵烟,问奕要不要,奕摇摇头,他自己抽了起来。 “昨晚上,我在家里暖被窝睡觉,大半夜的,突然有人来拍门,说是滚马乡有人中邪了,让我赶紧去看看。” 二毛娓娓道来:“摸着黑,趁着夜色,我跟着来人赶到了滚马,听到一户院子里传出丝丝的吞吐声,还有女人的哭声,便赶紧来瞧,一进门,差点没被吓死,那院子里密密麻麻全都是头发,连空中都有,跟蜘蛛结网似的。” 带他来的男人是死者的弟弟大华,大华告诉二毛,这件事,或许一个女人有关! 大华的哥哥大志是镇上搞运输的,刚拉了一车的冬季蔬菜去深圳那边,大晚上的正火急火燎往家里赶呢,就在半路上捡到了一个女人。 那女人长得就是副混血儿的模样,长头发,大眼睛,凹凸有致的身材,在月色下甚是迷人,让人一眼就被勾住了魂。 女人站在路边拦车,大志看到后,心头一动,便停了下来。 “大妹子,三更半夜的,你一个姑娘家怎会在国道上?”当时他怀疑这是个女鬼,但从镜子里看,她确确实实是个人,而且有脚,便放心了不少。 女人哭了起来,说,她和男朋友路上吵架了,男人把她丢在了半路,开车走了,她现在身无分文,手机也没有,只想搭个顺风车去到乡镇找亲戚。 听了她的话,大志骂道:“你男朋友真不是个男人!”转而嬉笑着说:“不如,你跟哥走吧。” “好,谢谢大哥。” 那女人上车之后,便开始断断续续地哭起来,哭得大志的心都乱了,月光下,小美人的脸惨白惨白的,眼神婉转动人,大志也不知着了什么魔,心中竟产生了一丝邪念,他想,大半夜的,国道上又没人,或许…… 心里想着,他便慢慢把车开到了一个预留的停车处,那里藏在小树林下,周围别说是人了,鬼都找不到。 看到他停车,女人害怕地问:“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大志倚在副驾驶上,朝她靠近:“小美人,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你既然坐了我的车,总得付出点什么吧?” 她吓坏了,但很快就顺从地点了点头,然后说:“那好,大哥你要对我温柔点……” 车灯熄灭,车窗紧锁,大志扑在了女人的身上,露出了兽性的一面…… 跟小美人完事后,大志身体异常疲惫,便靠在椅子上睡着了,临睡前,他突然一哆嗦,总觉得黑暗中,除了小美人之外,还有另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冰冷、怨毒、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在这煎熬中,大志还是睡了,一觉睡到了天亮,若不是车内还有女人身上的香气,他甚至怀疑自己只是做了一个chun梦。 而小美人呢?早已经不见了…… 大志当自己只是桃花来了挡也不住,路遇美女打了个野炮,心里美滋滋的,回味着女人身上细腻的肌肤和动情的娇喘,哪是他乡下老婆能比的? 回去后,看到自己那一脸雀斑、衣着土气的婆娘,面色不悦,挑了个由头说了一顿。 却在饭后悄悄把这件事告诉了自己的亲弟弟大华,大华听到后,虽然内心羡慕着大志能有这般艳遇,却也担心道:“哥,你该不会是遇到什么山鬼了吧?” “管她呢!反正我也没损失,还爽了一夜,就算是山鬼也认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说完,他咳了一下,总觉得喉咙里有什么东西,毛毛刺刺的,触手般往嘴里冒。 他也没往心里去,喝了两口烧酒下肚就回房睡觉去了,待他老婆忙完家务活,哄孩子睡下后,回到房间一瞧,就看到满床的头发,从大志的身上源源不断地冒出来。 “大华,大华……快来啊!”女人叫着弟弟的名字。 大华的家就在隔壁,听到杀猪般的叫声后,他赶来一瞧,七尺男儿都吓得腿软,很快就意识到大志中了邪症,对女人说:“嫂子,你抱孩子先去我家,我找师父来……” 272.诈尸 于是大华就半夜去敲了拍棺王家的大门,王老师父年纪大了,腿脚不便出门,这外出瞧事的活儿,都变成二毛跑腿。 他听到来人的呼喊,便一骨碌爬了起来,赶去了滚马乡,刚进门就见到房子里缠满了头发,吓人的头发。 “这事邪着呢,我觉得跟大志半路遇到的女人有关系,但现在,不管那女人是人是鬼,还是什么山精水怪,我都没法子去找了,只能先处理大志这边的事。” 二毛将拍棺门的副棺,就是那巴掌大的小楠木棺材掏出来,指尖轻轻敲击,感受着棺材传来的回响。 蹦蹦蹦……邦……邦…… 就如别人听不懂的摩斯密码,一来一回地在交谈着,很快,棺材就瞧出了点苗头来。 “祖师爷告诉我,这件事跟一个女人有关,也跟一只大蛾子有关。” 他还想多问两句,就感觉头顶传来一阵邪风,漫天黄沙,飞沙走石,房子里的大志着了魔,突然冲了出来,在夜色中,二毛眯着眼睛一瞧,竟然是被一簇簇头发给带出来的。 大志如提线木偶,被这些头发给控制着,正踩在头发上,脸上挂着活人无法发出的怪笑,朝门口飘来。 二毛见状后,二话不说,指尖摩擦棺木,擦出一道明黄的火焰朝头发烧去,烧得噼里啪啦作响,头发烧断后,大志死猪般落在地上,两只眼睛只有眼黑,没有眼白,甚是吓人。 他们赶紧过去,探出双指一瞧,发现竟然没了呼吸,但为了保险起见,二毛放了一根细细的棉线在大志的鼻子口,若是有呼吸,棉线必然会动。 等了快一个小时,大华的身体渐渐冰凉,变硬,心跳没了,呼吸也没了,是彻彻底底地死透了。二毛无奈地对大志说:“唉,还是晚来一步,你哥哥这一切都是命啊!” 既然人死了,二毛也不好再待下去,刚准备走,就听见后面传来一阵丝丝声,一簇簇头发从大志的嘴巴、耳朵、鼻孔、眼珠……以及肚脐眼的位置冒出来,将他活活给缠成了一个大蛹,也不知里面在做什么,他们竟发现大志动了动,那嘻嘻的笑声回荡在院子里。 见到他诈尸后,二毛赶紧让大华去准备一口棺材,待棺材运来后,二毛有节奏地拍着手里的副棺,手指一划,就有一道青光笼罩在棺木周围。 他和大华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大志搬到了棺材里,当棺材盖一合上,里面便发出了咚咚声,闹腾了一夜…… “所以,为了安全起见,我劝他们第二天就赶紧下葬,最好是火葬,可他们这里有自己的规矩,尸体从不火化,没办法,只能依照当地的民俗进行崖葬。” 二毛告诉我我,刚才我们看到他坐在棺盖上,那会儿他正在斗法,与棺中的邪物你来我往的过招,最终,邪不胜正,二毛终究战胜了这簇头发,顺利地将棺材送到了崖壁上。 听完他的故事后,奕冷冷地说:“太蠢。” “什么?”二毛烟头一摔,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 “留个活口,还能多问点线索。” 二毛胡子都要翘起来了:“你这个人,别以为长得帅就可以瞎说,我有你说得那么傻吗?昨晚早就问过话了,可这些头发就像没有思维的水草,压根就问不出个屁。” “你没本事,不代表别人没本事!” 说完后,奕手指一挥,那棺材里的头发就颤栗地动了起来,看到头发在动,我问:“还没死?” “已经死了。”奕告诉我,他这么做是在寻找头发上的残留物,果然发现了一点新线索。 “花粉。”他告诉我们:“夜来香的花粉。” 这夜来香虽然名字很优雅,也曾被作为歌名,被千家万户熟知、传唱,但很少有人知道,夜来香是属阴和招阴的花朵,夜间开放时,不仅能吸引人们的目光,同时也能吸引一些“好朋友”过来观赏…… 听到夜来香,我就感觉不好,能让头发沾染上夜来香花粉,必定是在大片种植的地方,而那里应该就是一片积阴地。 奕说完后,深沉的背影面向洞穴伸出,轻轻跺了跺脚,地上就冒出一堆土来,好像有只小鼹鼠在往外推土,结果冒出来的是一只蛇头。 这是一条三角头型的毒蛇,头顶是铜钱状的花瓣,吐着信子。看到蛇头恭恭敬敬地对奕鞠了一躬,然后一人一蛇用蛇语嘶嘶地交流起来,我猜想,这应该就是土地神的传话筒,或者是土地的化身吧! 奕这个人,还真是会利用职务之便啊,不过他的做法没毛病,谁都比不上土地神对本地辖区的了解。 果然,他很快就问出话来:“土地说,这儿真有一片夜来香园地。” 这片夜来香,是在万花谷种植园里,万花谷是专门为江城培育园林景观的园区,花的品种就有上万种,所以获得了万花谷的美名。 蛇头告诉奕,万花谷的主人杨老板特别喜欢夜来香,便在山中修了一个温室,专门培育夜来香,因为此花喜温、湿润、需要充足的阳光,娇弱得很。而每到夜里,据说这个杨老板会准时准点到夜来香原地,在浓郁的花香中饮茶、写诗。 他倒是个雅致的人,只是,我现在有点担心起这个杨老板,如果曼妮姐真的在万花谷,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 二毛听后,也感觉不妙:“你们赶紧去看看吧!这段时间,滚马乡死了好几个男人了,虽然前面几人没有大志死得这么夸张,但都是类似的死法,都遇到了一个女人,且狂风大作后,尸体会有异样。” 他告诉我们,此次他亲自护送棺材上崖,就是为了撬开其他的新棺材一探究竟的,所以,我们决定兵分两路,二毛在崖墓探查近期死者的尸体,并进行善后、超度。我和奕则马不停蹄朝着万花谷赶去。 一路上,我和奕的话少之又少,听到二毛的讲述后,我确定大志半路遇到的美艳女子就是曼妮姐,她现在不仅变成了尸人蛹,还开始作恶害人了。 想到害人,我就想到了天谴,只是有一事不明:“奕,你们天宫的规矩,是不是因人而异啊?” “怎么说?” “同样是作恶,你、我、莽子、邵成为何很快就遭受天谴,而邪家还有别的一些妖魔鬼怪,却始终没有遭受惩罚呢?” 273.天谴的套路 奕笑了:“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这是什么歪理?为什么我们的报应就来得那么快。”我不服气。 “那是因为,老天爷给的不是天谴,而是警告。” “意思就是,如果无视警告,才会发生天谴。” “正是。” 这个理由说不通啊:“那他们为什么没接到警告?” “他们?你怎知道,他们没接到警告?”奕不痛不痒的说:“这是老天爷在给世间万物以回头和赎罪的机会。” 原来上天还有人性化的一面,给人留有悔过的余地:“既然接到警告,他们为什么不悬崖勒马,还要继续作恶?” “这便是执迷不悟。”奕耐心地给我解释,之前我们去过的金蟾王庙,那道雷劈就是上天给蟾蜍精的一个警告,让它迷途知返,重回正道,虽然它的法力尽失,但好歹保住了性命。 又如邵成,那晚他想利用邪术跟我缔结生死契约,又因挑拨离间、污蔑龙神而受到天神的警告性惩罚,便是上天顾念他是鬼眼的容器,给他一条生路。 包括我,那夜在南花苗寨,天降三道雷劈,都是在对我发出警告。 “如果无视警告呢?会怎样?” “自有天灭、人灭,鬼灭,万道之灭。” 天灭就是老天爷出手对付,刑罚很严重。奕告诉我,天上那些老家伙,整天没事就在研究怎样添加、完善刑罚,所以,如果到了天灭的地步,将生不如死。 而人灭,就是我们这样的师父,或者一些下凡的仙家,或者国家正直的官员,以肉体凡胎的人身,前去借鉴天道、人道、宪法惩罚恶人。 江川大学副院长李明曦就是人灭的例子,据说他已经被判下来了,在警方调查取证后发现,那个研究生并不是自杀身亡,而是被李明曦给折磨至死,造成了自杀的假象。 一审下来,李明曦数罪并罚,被判了无期徒刑,在人灭之后,便开始了鬼灭,那就是被早早等候的鬼差给拘走,带去地狱受无边无尽的折磨,惩罚之后,这样的恶灵若还不悔改,便会消失在万道之中。 原来天谴是这样玩的,我终于搞懂了他们的套路,老天爷给了那么多次机会让作恶之人浪子回头,只看对方愿不愿放手,愿不愿悔改了。 想到这儿,我就想到了邵成和曼妮,邵成已经遭受了老天的警告,而奕现在对付他,便是在进行人灭环节。曼妮姐呢?她又遭受了什么惩罚?又为了什么而执迷不悟? 我们满怀心事,刚到万花谷,就看到花园闭馆了,门上贴着一张A4纸,上面写着临近过年,万花谷的老板和员工放假回家过年去了。 “这么巧?” 奕笑了笑,手掌轻抚门锁,那锁就掉了下来,我们大摇大摆地进了谷中,沿着蜿蜒的道路,径直朝着大山深处的夜来香温室走去。 万花谷建在河谷底下,江水潺潺流过,两边皆是肥沃的土地,很适合养花。 虽然是冬季,除了梅花之外万花凋零,但仍旧能看出园中的规模。走着走着,我竟犯花痴,想到春暖花开时节,我穿着仙气满满的婚纱跟奕在各色花海中拍着婚纱照,那画面简直不要太美好。 “到了。”当奕提醒我,我才回过神,我们已经到了夜来花温室外。 他自然地挡在我身前,一阵阴气笼罩在前方的玻璃房内,黑漆漆的,肉眼都可见。 在房里,一个男人,穿着一件灰色长款复古棉袍,脖子上围着一根红围巾,背对着我们,正伏案桌前,奋笔疾书在写写画画着什么。 围着他生长的夜来香,原本应该只有绿叶,因为此刻是白天,夜来香不可能开花,可是,那白色的花儿却大朵大朵的盛放着,一股淡淡的香味从玻璃房里溢出,闻着确实很香啊,让人情不自禁地想多闻几口。 我的眼前开始迷离起来,山间云雾缭绕的,就如淡淡的山水墨画,一笔一划之间,皆是作画之人心胸之间的洒脱,万物灵秀,让人心旷神怡。 我已经完全陷入这美好的境遇里,却听得耳边传来奕的声音:“不好!小九……” “什么不好?明明很好。”我朝他招手:“奕,来啊,快来啊,这里好美!” 脚下的山川河流磅礴大气,万山丛中云腾雾绕如白龙翻滚,奇峰耸立怪石穿空露出峥嵘,深谷林莽古藤如织,山猴攀援飞禽啼鸣,晨曦透过松林光柱斑斓耀眼,山花散发阵阵清香,画眉跳跃枝头高声鸣唱古松挺拔山风吹拂,构成一幅诱人的风光画卷。 而远处的山顶上,朝阳升起,宛若佛光。 看到这么美的景象,我险些哭了出来。 只见在毓秀的天地间,飞着许多仙子,其中几人朝我招手:“来啊,快来啊……” 那一刻,我腾空而起,不禁在想,这是仙境吗? 正想着,前方的天空裂开了一道大口子,天地间化为灰烬,我听见奕的声音传来,见到他大如巨人的手从裂缝中伸进来,想抓住我。 我费力地伸出胳膊,但还是错过了他,身体狠狠地下坠,坠到了一张软床上,正襟危坐地呆在红盖头下,如每一个新嫁娘,心里怀着无限的忐忑,却也憧憬。 我的夫君是奕吧!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就成亲了。 想到奕身穿喜服的模样,我就小脸羞红。 红床暖帐前,停下了一双华丽的靴子,边角竟然还有金线绣的花呢! 来人身上寒气很浓,他轻轻揭开我的盖头,熟悉的眼眸,熟悉的脸庞,不一样的,是那只紫色眼眸变得越发深邃、可怕了。 “娘子,久等了。” 是他?是邵成? 我晃了晃脑袋,总觉得这个场景有什么不对劲,却也说不上来,无法拒绝、无法脱离这个世界。 看到他漩涡般的眼睛,我不仅没有沦陷,反而更清醒了:“邵成,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一直都在啊。”他笑起来的样子显示出沉沉的心机:“九儿,我一直都在等你。” “你等我?等我做什么?”我觉得我跟他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不该在留恋我。 “我等着你回来,等着迎娶你啊!”说罢,他捏住我的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不要急着拒绝我,看看她的下场……” 他把我的头扭过一边,对着大门外的院子里,月光下,曼妮姐赤身luo体被绑在一根石柱上,她的肚子上,是一块丑陋的疤痕,那是人脸疮的位置。 而她呢,则是陷入了昏迷中,神情痛苦,就连身后的翅膀都无力张开。 “邵成,你对她做了什么?” 274.三生石上的名字 “做了什么?”他笑,笑起来露出两颗尖尖的獠牙,让我心头一颤,这个邵成,又变成了我刚认识的样子,恐怖、阴郁、满肚子坏水。 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是在学校泳池里,诡异的迎亲队伍,差点将我带到阴曹地府;第二次见面,他站在红伞下面,穿着一身黑色的婚服,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我,似看着猎物;第三次是在医院,他身上的阴气令人动弹不得,满身的尸气袭来,将我带到了洞房内…… 后来,是什么时候变了? 自从阴兵出现后……特别是在我怀孕期间,他很照顾我,无尽宠爱,跪地求婚。 从那时起,他就变了,身上的阴气和尸气不知不觉消失不见,差点就让我改变心意,觉得跟他过一辈子也挺不错。 那段时间,我是迷茫的,被许许多多刻意营造的表现迷惑,忽略他的本性是很难改变的,邵成过去就对我用过下三滥的法子,想强留我的在身边,而后,更是不惜用苦肉计挑拨离间,甚至想签订生死契约。 洞房下药、谎话连篇、阴谋诡计,他的可怕也在一步步的升级。 见我发愣,邵成俯下身来,双色妖瞳里全是我的影子:“九儿,你说……我应该对她做什么呢?” “杀人的事,是你强迫她做的?”当我问出这句话,几乎就是肯定,而不是疑问句。 邵成的脸隐藏在黑暗中,透出伤痛的神情,眼皮子微微皱了一下,身上的杀伐之气溢出:“在你心中,我就是这般?” 眼睛也红了起来:“九儿,你知道我这几日在想什么吗?” 我没敢接嘴,生怕再次说错话。 “你我本应是一对,柴米油盐共一生,欢喜悲伤病老死,俗尘渺渺恋三世。”说完,身旁的镜子出现一幅画卷,里面是一块三生石,上面赫然写着我和邵成的名字。 他指着石碑说:“我在想,我和你才是命定的姻缘,是他,那个卑鄙小人抢了你,锢住我,你我被迫分离。” 说到这儿,我算是明白了,如果邵成没有骗我,我和他真是三生石上注定的缘分,一切就可以解释得通了。 他从前世追着我到今生,为的就是再续前缘,却不想见我爱上了奕,于是便发了狂。 可是,爱情不是三生石上的一个名字,或许也不是月老手中的某根红线,而是一颔首,一回眸便心动的缘分。 虽说奕总是对我讲,我和他是命中注定,但我知道,就算是命中注定,也是我选择了他,而他也正好选择了我。 “邵成,放手吧!”我劝他:“我知道你对我的情义,但这辈子你我缘分已断,对不起……” “是因为他?” “不,是因为我自己。” “我不相信!”他疯了似的开始砸周围的东西:“你可知,我为了你付出多少?你一句话,便断了你我的缘分,而我们才是注定三世同行、本应相爱的恋人,而你……” 他的手掐着我的脖子,突如其来的暴戾让我来不及反抗,一身红衣印在镜中,脆弱得就像飘零的红叶。 我近距离地对着他的眼,深深的眼窝里,那紫色鬼眼中映出一个孩子的轮廓,青黑、怨毒的小脸对着我,耳边出现一阵催促声:“杀死她!杀了她,你们就能在一起了!” 是她,是这个小女孩在说话。 邵成的脸上狰狞得皱起来,手指捏着我的脖子不断用力…… 我绝望地闭上眼睛,如果,我的死能让他心里舒坦一点,放下对世间的怨念,那便杀了我吧!任由他继续下去,只能增加世间的戾气,伤害更多的无辜百姓。 当呼吸渐渐微弱、接近停止,当眼球快要被压迫得爆出,邵成突然松了手。 他疯狂地捂着脑袋,一只手拧成鸡爪状,伸向那紫色眼瞳,想要触碰却又无法靠近。 我跌在一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怎么了?怎么身体里有两股力量在抗衡? 一个,是眼眸发出的紫光,另一个,是他青筋满布的右手。 “九儿……快走……”邵成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五官因痛苦而蜷缩成一团,看来是他的身体和鬼眼出现了排斥。 见我没有动静,邵成一把将我推了出去,周围的桌椅板凳、房屋都变成墨色晕染开来,心中有个熟悉的声音催促我,让我快点,再快一点,不然等墨融到我的身上,我也会糊掉的。 或许是危及到了生命,这次我比狗跑得还快,跑到院子里后,还不忘将曼妮姐从柱子上放下来,背在背上一路前行。 曼妮姐最近瘦了,瘦得像一根枯柴,凹进去的脸颊靠在我肩上,有气无力的呼吸喷在我的颈窝中。背上的翅膀扑哧扑哧地煽动了几下,却无法张开,只能丧气地耷拉着。 天上再度列出一道口子,白皙而修长的手伸了进来,我听见奕的声音:“小九,抓住我!” 我伸出手想要抓住他,却还是错过了,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怎么才能够得着? 可身后的墨迹如洪水猛兽般袭来,我看到前方已经没有路了,是空白一片,不觉咯噔一下,没路了,不知过去后是个什么模样。 前路未明,身后凶险,我咬着牙没有停歇,如果不继续前进,就会跟身后的一切化为墨迹,不复存在…… 我望着前方,就像在对着悬崖峭壁,闭上眼,从路的尽头掉了下去,身体刚刚下沉,就被一双有力的手往上提住。 是曼妮姐,她什么时候醒来了? 她看着我,深邃的棕色眼眸思绪复杂,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将我丢了上去,我抓住了奕的手,回到现实…… 回来后,我发现自己正坐在玻璃房内,周边的夜来香全部枯萎、凋谢,在花房中,那个伏案写写画画的杨老板,一动不动地坐在桌前,他的面前画了好多、好多的水墨画,有我之前见到的灵秀山川,也有我刚才幻境里的仙子图,以及邵成和曼妮姐的形象。 “这是……” “这是画灵。”奕的手伸入了画卷中,缓缓地抽出来。 而这个杨老板却早已成了一具空壳子,就像蜡像馆里的人像,与真人无异,却只是一具空壳子。 “画灵?” 早年我听爷爷说过,万物皆有灵,之前遇到砖灵就觉得挺新奇了,这次又见到了一个画灵。 奕手中焚出一捧蓝色的火焰,那杨老板就在我们面前,人体自燃,瞬间化为灰烬。 “你怎么把他给烧了?” “这副躯壳已毫无用处,留着,只会被其他阴邪趁虚而入,这里唯一有用的仅有两条线索,第一条便是这画。” 说完,他将花卷摊开,在刚才的画卷下还有一幅画水墨画,画面笔墨还未干,画中人正四下逃窜,就被奕用一块砚台给压住了…… 275.画中人 “这是什么?怎么还会动啊?”我看着那宣纸上的笔墨,总觉得眼花了,这不是宣纸,而iPai的屏幕,播放着黑白的中国风动画片。 古色古香的小城,赫然就是古时的江城,没有现如今开发的那么大,只有沿河一带修建了密密麻麻的徽派建筑。 青砖灰瓦,檐角飞翘,曲折狭小的巷子里,满是歪门“斜”道,密如迷宫。 这分明就是一个缩小版的《清明上河图》嘛,亭台楼阁真实地勾勒出来,里面的人物各不相同、惟妙惟肖,就连小指头那么大的糖人老爷爷,脸上的褶皱和嘴角的痣都画得清清楚楚,独具特色。 这些人,就像活人般动起来,轿夫抬轿,起起伏伏;小贩叫卖,腮圆肚阔;船夫划桨,水波四散;小娘子过街,团扇捂脸…… 如果不是刚才深陷其中,我一定觉得这画面很有趣。 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砚台落下的地方,一个小小的人儿,穿着一件乞丐衫,在砚台下奋力地挣扎着,却动弹不得,只能歪嘴斜眼地瞪着奕。 奕见到他,指尖蹿出火焰,明明没有任何热气,却能燃烧宣纸,被烧到的人和屋舍就跟真实起火一般,惊得画中人纷纷逃命,叫着走水,被烧到的地方,则是冒出滚滚浓烟,一阵一阵的烧焦味传来。 那火焰不偏不倚,正朝着小乞丐蔓延开去,见火焰快要烧到他,乞丐终于大叫起来:“君上饶命!” 火焰戛然而止,与那人只有一步之遥。 “奕,他是谁?” “画灵。”他的声音比腊月天还要冷。 得知小乞丐是画灵,我忍不住用手捏了捏他,他举起双臂推着我:“别碰我,疼!” “原来你也知道疼啊。”我摸着的脖子,刚才好险,我差点就被掐死了。 那小人却郁闷地说:“当然会疼了,画中一世界,万物皆有灵。” 奕将他揪了起来,捏在掌心里,小人儿还是薄薄的一块纸片,却站了起来,不服气地说:“你怎么发现我的!” 奕说:“你这雕虫小技……” 在他们的一言一语中,我这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 刚才我们在花房门口,闻到了一阵夜来香的香味,那花香将我的魂魄引入了画中,当奕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而他却又入不了画,便只能伸手强行入内,希望能抓住我。 我笑道:“你堂堂的大神,竟然入不了一幅画。” 他给了我一记眼神,我竟读懂了,这是对我发出警告:晚上算账! 这信息传来,吓得我一哆嗦,不敢再置疑他,不过嘛,经过这事,让我发现了他其实并不是无所不能。 奕把气撒在画灵的身上,捏得画灵的脚一阵冒烟,疼得那小乞丐嗷嗷直叫:“住手,快住手,你个不讲道理的神灵,我要告你!告你!” “道理?我的话便是道理。”他扬起下颚:“我问你,为何用邪术害人?” “这是害人吗?”他不解地说:“我分明是成全一对有情人啊!可惜了可惜了,还差一点他们就修成正果。” “是吗?”奕杀心再起,而画灵却毫无察觉,依旧开口:“她和邵成,是三生石上命定的缘分,你倒好,仗着自己的身份,活活拆散了他们,还好意思找我算账?” 听到画灵的怒斥,奕的脸黑如碳灰:“找死。” “诶诶诶……被我说中了吧!还恼羞成怒了,照我说,你就应该放手,让他们去了了自己的缘分,我呀,是看不下去,拔笔相助罢了!” 这个画灵,说起话来突突突的跟机关枪一个样,还特别理直气壮,我见奕的神情,从一开始的高傲不屑,到烦躁反感,不知接下来会变成什么样。 我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看他如何对待。 画灵接着说:“我存在世间三百余年,最恨这等世间的不平之事,为了避世,我化身为花农,日日与花草打交道,但还是免不了听到这等烧心窝子的事,你说你一个高高在上的天神,世间女子千千万,干嘛非当小三插足,这不是给人找不痛快吗……” “烦死了!”奕终于受不了了,手指一挥就封住了他的嘴唇,那嘴唇还在吧嗒吧嗒地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双手环抱胸前:“奕,你真的当小三,插足了我和邵成?” “胡说八道!” “既然没有,你紧张什么?” 他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是你眼花。” 不说就算了,我眼神瞟着那小东西:“你把他嘴给取了,他怎么说线索?” 他皱着眉头,虽然难掩烦躁,却还是把嘴给恢复了,恢复之前,他对画灵发出了警告:“我问,你才可答,多说一句废话,遭一次火刑。” 画灵听到火刑,跟蛇被拿捏七寸一般,赶紧点头,恢复后,他果然老实了。 “我问你,你是如何认识邵成和曼妮的?” “邵成?就是那男的吧,我不认识他,是他来找我的,一来就跟我打赌,说让我见一个从未见过的新物种,我激动啊,高兴啊,我画灵在世间少说也有几百年了,还有什么东西是我没见过的?” 提起这个新物种,他现在仍旧激动:“我和他打赌,他带我去见了一只蛾子,就是画中女妖,一个娇滴滴的美人,竟然是个蛾子,太美妙了!你知道我的感觉吗?就像……就像这之前的几百年都白活了!竟没发现世上有这般完美的存在。” 说完,他自己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最特别的,是她肚子上还有一个孩子,那孩子的脸好丑,皱巴巴的,一个天使的身上长着一个恶魔,简直是太美了!” 那叽叽喳喳的声音,吵得我耳朵疼,叨叨了很久之后,奕打断了他:“那个女人在哪儿?” “在哪儿……在崖墓上啊,就像画中,被绑在一根柱子上,好可怜的样子。” 看来曼妮姐真的被人挟持了,那个人就是邵成。 “男人呢?” “男人……他呀,打赌打赢了之后,他跟我说了三生石的故事,请我帮助她重获心上人芳心,我这个人,眼里见不得不平之事,听到他的请求后,我觉得这只是举手之劳,还积阴德,何乐不为?只不过我还没画好,这丫头就跑到了我的画中,搞得一塌糊涂!” “我……”是我愿意进画的吗?分明是他用夜来香迷惑我。 “这么说来,刚才那只是画中人?”我问:“并不是真实的。” “非也非也……” 276.画中痴的圆满 小小的画灵摇头晃脑,活像个古代的教书先生:“不知姑娘有无听过这句话‘书无形不能成字,无意则不能成为书法’,此言绝妙,且通于画,如此说来,你怎能讲画中人不是真实的呢?” 说的都是些什么啊,我头都绕晕了,什么书法,什么画,就不能说个明白吗? 奕难得愿意与人多说几句,对他言:“画美有三,形质之美、虚实之美、灵性之美,此乃虚实性灵,以实显虚,以虚显性。” “原来还是位行家。”画灵找到了知音,之前还说奕是个小三,现在恨不得抓着他畅谈三天三夜。 结果,奕却摇摇头:“可惜,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你的画,没有性灵之美。” 他的话,比那火焰还要凶残,让画灵愤怒到颤抖:“你凭什么这么说!” “就凭你眼界太低,不知世间善恶,非一面之显,急于想创作出‘性灵之美’的佳作,结果却沦为了别人的棋子。” “你、你、你……”画灵被他气得头上冒出青烟,很快就及窘迫地低下了头。 奕拿起画灵的画作:“苍天令你在凡间磨炼,便是要你求得‘心灵的圆满’,既然你不珍惜,就别怪我不客气……” 画纸被蓝色火焰燃烧殆尽,只剩下画灵被捏在指尖,原本多话的他,自刚才奕的那番话后便沉默了,过了许久,终于承认道:“你说的没错,我的画确实没有性灵之美,于此,我才会跟他达成契约!我、我还以为,只要帮了他,让他们在画中圆满,我便也功德圆满了。” 我看他们一人一句,我完全插不上嘴,也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明明不是在说邵成吗?怎么变成说学术了,最后还说到了圆满? 奕见我不明白,解释道,世间之灵,皆因发愿而来。 比如砖灵,便是被人刻下灵字,发愿要从冥界带一个活人返回阳间。遇见我,砖灵圆满完成任务,便获得了圆满,恢复自由身,可以选择自己的去处。 而画灵,若是没有人发愿,它们标配的圆满便是创造出世间至纯至美的画作,圆满完成后,画灵便可摆脱自己的身份,不拘泥于画,可畅游天地间。 我还是第一次知道,灵也是有宿命的,只有完成了夙愿,才能超脱、做回自己。 奕说,不仅是灵,世间万物的存在,都有自己的使命,比如他和我,或许,就是为江底仙墓所生。 我最近也隐隐察觉,仿佛仙墓的事一日不解决,我和奕就没个安生。 但我也在思考,老天爷给我的设定究竟是什么?是让我守护仙墓吗? 可是,我一直都在守护啊,为什么还不能获得圆满呢? 我有感觉,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在阻止着我过上幸福生活,这或许跟我守宅人的身份有关吧,我注定为了江城和仙墓而来,跟祖先一样,世世代代以命相搏,却鲜少有善终的,也无法获得普通人应有的幸福。 这让我不得不怀疑,自己的宿命究竟是什么。 难道,我要耗尽一生,用生命和热血去换取人生的苦难吗? 这便是我的圆满? 我开始动摇了。 奕又跟画灵说了几句文绉绉的话,画灵听到后,整个人都不好了,纸片手捂着耳朵,原本挣扎着要爬走的身体,蜷缩成一团,皱巴巴的,被人看透之后,他气焰完全消失:“别说了,别说了,我都告诉你还不成吗?一定要把我说死才满意吗?” 我盯着奕:“这是什么套路?” “孙子兵法,攻城为下,攻心为上。”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难道这就是别人说的扎心了? 原本巧言令色的画灵,被他无情地拆穿,快被他唐僧念给念死了,然后就被攻破了心防,一切都招了? 最近的事,总觉得异常的顺利,也不知是奕的缘故,还是别的原因。 眼看着要大战三百回合,却轻描淡写的过去了,是我太幸运还是这其中有别的什么隐情,我就不得而知了。 不用一分一毫,不用流血流汗,奕就动动嘴皮子把画灵搞定了,画灵终于老实了,不再多说废话,直接切入主题:“我确实是跟他达成了协议。” “可我……可我真的以为他说的都是真的。” “是以为,还是刻意相信?”奕又给他打脸了。 画灵轻叹一句,只能细细道来,几天前,邵成找上了他,告诉他三生石以及被横刀夺爱的故事,画灵当时听闻后,也曾怀疑过这个故事的真伪,但他太需要圆满了,于是便动了心思,就算是假的又如何?他画了那么多真的,到头来,仍旧无法超脱。 于是,便出现了那些画卷。 “此画非我画。”画灵说,那几张画卷,他并没有执笔,而是用邵成血液混合的墨汁洒了上去,笔头就自己动了起来,是邵成用残存的气韵画出了那些场景,引我入画。 而后,便发生了这一切。 “悔不当初!”画灵一边叹气,一边哭嚎着:“凭什么……凭什么我就无法圆满呢!我画过万物,后听人说世间花儿最美,我就呆在万花谷里,春夏秋冬与花常伴,却仍画不出至纯至美的绝境,这是为什么呀!” “所以,当他用这个世间最奇特的事物吸引我时,我……我就应了!那个女人,据说叫尸人蛹,她可是世间最美的妖物啊……” 我发现这个画灵说起话来颠来倒去,就像一个神经兮兮的疯子,也不知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在他的一片感慨声中,被奕的火焰化为灰烬。 我急了:“你这就杀死了他?我还没问够呢。” “你想问邵成的下落,对吗?” 似感到他语气不悦,我抿着嘴笑了一下:“哪有……” “邵成早就离开了,画灵是不可能知道的,充其量只是颗棋子罢了,他已经彻底疯癫,留着也是祸害。” “可他万一知道曼妮姐的下落呢?”虽然之前他提到过曼妮姐在崖墓,但我不太相信:“你把他烧了,岂不是断了线索?” “真正的线索,正在来的路上了。”奕仿佛未卜先知,盯着我的手机看了看,下一秒,手机屏幕亮了,是二毛发出的信息,他在崖墓洞穴里见到了一点怪东西,让我们赶紧过去瞧瞧…… 277.天书再现 过去,我总有一种感觉,奕好似会读心术,总能猜到我心中所想,从他刚才的反应来看,还会未卜先知了!信息未到,就已经提前知晓。 “没想到,你还有预知的能力?” “信息来之前会产生电波,如果你的手机放在音箱边上,会有干扰,在我这儿也一样……”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就算知道有信息,可你怎么知道是线索?” “感觉。”他随随便便地敷衍我后,催促着说:“赶紧去崖壁吧!” “好,那这儿……” “万花谷已经废了。”说完后我才发现,周围的夜来香都枯萎、发黑了,外面的花圃本就是枯枝一片,连片片晶莹的梅花都消失不见。 “怎么会这样?” “我说过,是他不珍惜,连老天都在帮他,让他看到世间的美好,他自己急功近利,毁了道行。”奕一边说,一边搂着我的腰:“抓紧,要起飞了!” 这不是奕第一次带我飞,每一次瞬间变换场景,我都会吓得肌肉紧绷:“奕,你既然可以瞬间移动,为什么之前还要开车,还要走路呢?” “我们是不可以随意展现神迹的,有人的地方,我们便要尊重人道的法则,非特殊情况,不得胡乱施法。” 原来神灵也要守规矩,这还是首次了解。 “那我呢?我是凡人,你在我的面前频频展露神迹,不怕受天谴吗?”我扎巴扎巴大眼睛,是真的很关心他。 “不怕,你是内人……” “又占我便宜!”我愤愤地咬着小牙龈,他笑意渐浓,带着我落入崖洞之中,就像游戏玩家选定了定位,直接落到目的地,就在二毛身后。 我们突然出现,吓得二毛一哆嗦:“你俩怎么一点声儿也没有,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 “堂堂拍棺门传人,胆子猫儿那么大,笑死个人!” “你也不看看这周围,阴风阵阵,到处都是棺材,诡异得很呢!” 我这才注意环境,我们身处在一片漆黑的深处洞穴里,是一个天然形成的溶洞,身边虽有石笋、石柱和奇形怪状的石钟乳,但没有想象中那么潮湿,或许是因为位置高的缘故。 相比外界,周围已经不算阴冷了,与常理无异,洞穴是冬暖夏凉的,但或许因为身处墓葬群中,确有几分阴冷。 “行了,别说鬼故事了,你叫我来看什么?” “对对,你赶紧来看这个!”说完,二毛举起手电,照向了一处洞壁,洞壁上出现了歪歪扭扭的鬼画符,全是天然的红色印记,看到这儿,我总觉得似曾相识。 “天书。”二毛提醒我,掏出手机百度的图片:“你看,像不像红崖天书!” “还真像啊。”我仔细端详起来,确实跟红崖天书很相似,其中有一些圆形、方形等几何图案,还有一些比较复杂的,类似汉字却又进行了变形,比如最明显的一个王字,却在第一横上面多了一道弯弯绕绕。 据了解,红崖天书被发现于贵州安顺晒甲山半山,全国仅有此处,不知为何,江城附近滚马乡的崖墓里竟会藏有类似的天书。 我想起爷爷说过,红崖天书不是书也不是字,而是地图,其中记载着朱允炆的陵墓,那这里的天书又是怎样的地图呢? 只可惜,我没有爷爷那般道行,也没什么渊博的学识,参透不了。 但二毛却研究了起来:“你看,这个字,跟红崖天书图片上的,类似于讞字的一模一样!” “还真是。” 我们仔仔细细对照之后,发现就这一个字相同,我问奕是否知晓此图案,他这才回过神来:“这个图……我在河底见过。” “河底?” “就在我们脚下的濂溪,河底有一处布满青苔的石碑,上面就有这副图。” “红崖天书、滚马乡崖墓、濂溪河底同时出现同一个图案,也真是太奇怪了,这绝对不是巧合!”我用手机拍了照,打算找到瑶瑶后回一趟白马镇,在门上贴上这个字,请爷爷解答。 还未等我拍好照片,一阵空灵的,让人头皮发麻的歌声从身边的洞穴中传来,不远不近,仿佛唱歌的女子就在不远处,就在黑暗的洞穴中盯着我们。 断断续续的歌声,反复唱着几句歌词:“土反其宅,水归其壑,昆虫毋作,草木归其泽!” 我不太明白,问奕,奕解释说:“这是一首上古歌谣,名叫《蜡辞》,是古时祭祀的歌曲,也算是一种咒。” “说的什么意思?” “唱的是上古时期洪水泛滥,昆虫成灾,草木荒芜,颗粒无收,人们唱着歌谣,借助神明的力量,改变天地。” 在黑漆漆的洞穴里,周围堆满了大小不一的棺材,洞穴里飘出一阵歌谣,还是上古时期的咒,让人不得不害怕啊! 我下意识地抓住了奕的胳膊,他拍拍我的手,将我搂在怀里,二毛掏出副棺在手,那棺材竟然隐隐发光,一跳一跳的。 二毛说:“有邪祟出没。” 我感觉皮袋子里也有异动,掏出来一瞧,发现祖传的两件宝贝:一个照妖镜、一个古罗盘,全都躁动不安,特别是照妖镜,也发出了一道青光。 就连奕都皱起了眉头。 二毛说:“要不,咱们快走吧!” 我也想走,但是,却挪不动腿了,因为我听出来了,唱歌的人是曼妮姐! 那轻轻柔柔的声音,不似人间所有,刚开始有些沙哑,还未听出任何感觉,这会儿声音越发明显,就是曼妮姐的嗓音。 “二毛,谢谢你发现了线索,这件事很危险,你就别掺和了,先回去。”我让他走,毕竟这事跟他无关,他来滚马乡,不过就是解决大志的事,现在大志已经成功安葬,二毛的任务也完成了,没必要跟着我们犯险。 二毛有过一丝犹豫,但很快就走到我身侧:“八方饭咱们都吃过了,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这事我觉得不简单,不是冲着某个谁来的,而是冲着江城。” 在大是大非面前,二毛还是很有立场,这一点我非常欣赏他,他大声地说:“赶紧的,别磨蹭了,这歌声啊,明显就是想催我们进去,既然人家相邀,我们就去看看吧!” 说完后,他给我使了个眼色,我回头一瞧才发现,我们刚才来时的路已经被堵死了,哪里还有路?只有一道湿哒哒的墙壁。 278.活山探洞 看到后路被堵死,我瞪了二毛一眼,刚刚还在心里夸他,觉得他是个明白事理的人,在大是大非面舍得牺牲,结果……只是因为后路堵死了。 他小声地说:“不管你信不信,我保卫江城的心是真的。” “行,我信。” 我走到来时的洞穴,用手臂敲了敲,确实封上了,奕表情怪怪的望着四周,让我别费力气了。 “这应该是障眼法吧!”我一边说,一边用照妖镜照去,发现镜中确实是崖壁,真是怪了。 奕捏住我的小手:“不是障眼法,这座山是活的。” “活的?”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山是活的,难不成这山跟小金龙脉一样,是某个神明的化身? 奕告诉我,我们眼下在的这座山头,跟小金龙脉类似,但不完全相同,这座山,属于上古时期的仙山,就连奕也是第一次见到。 “此山是活物,虽然外貌被定了局,如人体的骨骼构造定了型,但内里却是千变万化的模样。” “可是之前也没听说过呀,如果这山会动,会改变内部结构,早就火了。” “那是因为,驱使它的人未曾下令。” “是这道歌声?” “应该没那么简单。”他在思考,眼睛深陷下去,眉头不自觉地皱起。 我想,这个仙山一定很厉害,不然,为什么连高高在上的龙神都会担心起来,对,就是担心,我感觉他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奕,你怎么了?” 他摊开手掌,蓝色火焰刚刚冒出火苗就熄灭了,他说:“我身上的法力全都消失了!” “什么?”他的法力消失?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别说他担心了,我都揪心了。 他可是我们之中的能力担当者,就连天君想要捉拿,都必须依靠我来威胁,若不是因为我,现在坐在天君宝座的,还指不定是谁呢! 奕这样的人物,竟然被困在仙山之后法力尽失,这股力量真是太可怕了。 我坚定地说:“没事,我会保护你!”一直以来都是奕在保护着我,关键时刻冲出来救我,是时候让我护着他了。 “傻瓜。”他说:“就算法力尽失,我也有自身的能力保护你,不必担心。” 既然现在我们的后路已绝,只有硬着头皮前进了,奕在前,我在中间,二毛殿后,我们三人组成一队,站在四个洞穴面前,歌声分别从各个洞口传出,我们无法分辨哪个洞口是生门,哪个是死门,若是不小心进入死门中,很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这时,奕的能力就凸显出来了,他是龙神,眼耳鼻舌以及触觉都比常人敏感不知多少倍,选路的事交给他,我们都很放心。 他耳朵动了动,指着左手边第二个洞穴:“在这里。” “好。” 我们跟着他进去,那歌声开始移动起来,想将我们引到某处。 我们跟着歌声进去,洞穴变得狭窄且崎岖起来,这是一处人工未曾开凿的天然洞穴,里面根本就没有路,我们只能沿着歪歪斜斜的洞壁行走,走了一段便开始佝腰,再接着俯下身子,只能爬动通过,弄得浑身湿哒哒的,难受极了。 越往深处,周围的水滴便多了起来,头上的石钟乳滴滴答答地如小雨落在身上,身下的石壁滑溜溜的,经过一道斜坡夹缝,我膝盖一滑,顺着斜坡掉了下去,奕朝我扑来,费力地伸出手,刚触到指尖,突然身下一空,半截身子掉了下去,我看到奕眼中露出的惊恐,他脚底用力一蹬,终于在我完全掉落时抓住了我,反手就是一爪扣在石壁上。 几块石子滑落,从我头边滚落下去,掉落了很久很久都没有回音,我低头一瞧,光束照在脚下,下面是一处万丈深渊,深不见底,顿时冷汗直冒,好险,刚才若是没有奕,我现在已经摔成浆糊了。 奕将我拉上来,拽回了来时的小道。 “没事吧!”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吓到了,反复地瞧着我,恨不得把我每一寸都检查一遍。 “我没事。” 他心有余悸:“洞穴里危机四伏,暗藏杀机,要小心。” “好。” 这一去,我们都小心了许多,奕循着歌声,挑了一些相对安全的路前进,也不知爬了多久,我感觉歌声一直将我们引向山体的内部,我们疲惫地前进着,周围安静得只有歌声、水滴声以及我们的呼吸,正当我们准备休息一会儿时,二毛突然往前冲了上来,用手推着我的腿:“快,快走!” 我回头一瞧,发现他脸色不对劲了,脸上发青,满是慌乱。 “怎么了?” “别说话,快,往前爬。” 他的话,让我感受到了一股恐怖的气氛,催促着奕往前爬去,刚没走几步,就感觉有人在摸我的脚踝,丝丝细滑地撩着我裤腿下露出的一截皮肤。 我整个人都炸了,二毛这个臭流氓,他在干什么! 我准备开骂,回头一瞧,差点就吓尿了,二毛脸上挂着一丝怪笑,原本油光蹭亮的脸,因为神情的变化,竟然有点像女人,眼珠子直勾勾地瞪着我,很明显是中邪了。 “嚓!”我骂了一句,二毛就朝我扑来,抓着脚就往我身上爬,奕听到响动,回头一脚踹在二毛脸上,他被踢了回去,张着嘴,发出吱吱呀呀的怪叫,也不知在叫什么,很愤怒的样子。 我赶紧咬破了手指头,挤了一滴血出来,按在他的脑门上,二毛的喉咙里冒出一阵惨叫,在地上打滚,过了一会儿后,一团头发从他后脖子钻出来,在地上爬了两下便化成黑水。 “二毛,二毛……”我晃着他,他微微睁开眼,刚看到我就吓得昏了过去,我有那么恐怖吗? 我对着奕,发现奕看我的眼神也十分的惊恐,漂亮的瑞凤眼变了形状,就连他的呼吸声都听不到了。 两个人同一种眼神盯我,说明了什么?说明我身上有东西啊! 自从确定身上有东西后,我紧张得要命,浑身四处都在痒,我撩开衣袖准备挠个痒痒,却看到手上不知不觉已经缠满了头发,恐怖的头发…… 279.嗜血恶魔 我去!看到那么多头发跟蜘蛛网似的,在我身上贴着肌肤一簇簇在动,我浑身起鸡皮疙瘩,从头麻到了脚。 刚才二毛也是这样中邪的吧! 我求救地盯着奕,奕立在面前,他很担心我,因为如果我中邪,他不可能像对待二毛那般给我一脚踹过来。 我就着伤口挤出一滴血,想按在自己的头上,却发现手臂动不了了。 而且身体越来越重,有什么东西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奕……”我张开嘴,却发现声音已经开始变了,音调特别高,还发出了几句吱吱啊啊的怪叫声,无法控制。 奕侧着耳朵,听完之后以我肉眼无法瞧见的速度,从我的头发中揪出一缕,我原本以为会很痛,毕竟是从头上硬生生扯下一团头发啊,但居然一点也不疼。 那簇头发被丢在地上,挣扎起来,一团团密密麻麻的,看得我整个人都麻了,奕抓住我的手指,上面有几滴鲜血,直接按在了头发上。 头发发出一股烧焦味,很快就不再动弹,它一消停,我身上的头发全都掉了出来,还有一些失去生命力的发丝在我的衣服里,我疯了似的将他们扒出来。 “没事了。”奕过来帮我清理头发,我这时好想要一个吸尘器,将身上这些不属于我的毛发洗干净。 待我们处理完毕,二毛终于醒了过来:“吓死我了……”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 “你这人也真是,刚才感觉不对劲,也不告诉我!” 二毛欲哭无泪:“我刚才爬着爬着,突觉后面有人跟着,就在身后,冰冷的小手还摸了摸我的脚脖子!” “是头发。”我指着地上满地的头发告诉他。 他听后气得骂道:“马勒戈壁,居然是头发,我还以为是鬼。” 就在我们说话间,奕做了一个怪异的举动,抓起头发闻了闻:“尸气,跟大志身上的一样。”既然跟大志的一样,应该就是曼妮姐的头发。 我开始心焦起来,一则不知前路如何,洞穴里错综复杂,一个不小心掉落到缝隙断崖里,很可能会摔到地心深处;二则,这件事有古怪,如果曼妮姐引诱我们进来,不到目的,怎会半路袭击呢? 真是越发弄不明白了。 “这是自然界一种捕猎的手法。”奕对我说:“掠食者将我们逼入陷阱,渐渐缩小范围,再变着花样将我们蚕食。” 听到这个话,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头顶的水珠滴答滴答落在脸上:“那我们岂不是死定了?” “没那么容易。” 提起自然界,倒是让奕想到了什么:“如果曼妮真的变成了尸人蛹,便由人变成了妖蛾,虽然是半人半妖,但身上必定有着蛾的本性。” 关于蛾,我除了知道飞蛾扑火之外,就没怎么了解过。 奕简单地叙述了一下:“蛾的一生极其短暂,分别为卵—幼虫—蛹—蛾—产卵—死亡。” 蛾的生命就是为了繁衍而活,繁衍了下一代,自己则油尽灯枯地死去,所以很多蛾子只有短短几天的寿命。 想着想着,我终于明白她为什么做这一切了! 明白她为什么会去找那些男人不断交配,就是为了产卵,繁育出更多的后代! 而她又为何落入了邵成手里,现如今为何出现在洞中唱歌?为什么要让我们中邪? 或许,很快就明白。 我们又继续上路了,这一次没有爬多久,在经过一个小小的转折后,我们终于迎来了一道曙光,里面是一个一百多平的洞穴,终于不用再趴着了。 进入洞穴后,头顶突毫无征兆地刮起一阵风,这可是一个几乎密闭的洞穴,哪里来那么大的风? 我第一反应就是头顶有蝙蝠,后来又觉得不对,蝙蝠哪有那么大的,那风跟大马力风扇无异,一些绒毛和粉末飘洒下来,奕将我揽在腋下,护住我的头,手臂向上一挥就抓到了一个大家伙,往洞壁砸去,咚的一声特别响。 二毛举着手电吓傻了,我顺着他的光看去,看见洞壁上滑落着一只人那么大的蛾子,蛾子长着人的身体,背上是一对滑翔伞那么大的翅膀。 曼妮姐?不对,不是她! 仔细瞧,这人跟曼妮真有点像,又不完全相似,至少下半张脸不太像。 “这就是……尸人蛹!”我惊叹。 二毛听到尸人蛹,面无血色:“尸人蛹?这是尸人蛹?!” “你知道?” “拍棺门隐术里记载过尸人蛹。”见我期待他说下去,他低声道:“隐术曾言,尸人蛹有一种飞蛾的特性,那就飞蛾扑火!面对世上最大、最耀眼的太阳,它们会不断繁育后代,前仆后继地接近太阳。” 二毛正说着,尸人蛹再度来袭,双目对着奕露出极其妩媚的眼神,嘴里一阵乱叫,奕冲上去与她对打起来。 我和二毛帮不上忙,只能站在一旁保护好自己,不给他添乱就好,二毛接着说:“按理说,尸人蛹喜欢太阳,没啥问题,但问题是,尸人蛹是靠人血而活,且也要与人而繁殖,待尸人蛹越来越多,便会形成吸血大军,世间将遭受一场劫难。” 尸人蛹还有这样的特性,这是我不曾听说过的。 “千真万确!我之前在拍棺门的棺材板板上看到过,尸人蛹出自苗疆,曾在江城作乱,不过被赶走了,那段时间是苗民的黑暗时期,据说苗寨死了不少人,尸横遍野,后来还是神明降下天火才灭了它们,据说已经灭光了,哪里还有虫卵?” 传说中的妖物,这么多年没有出现,现如今却冒了出来,确实令人生疑,可惜那时我被激怒,只顾着报复苗民,今后去,怕是再也找不到南花寨,也见不到阿娜金了。 我问他:“你们的隐术中有没有写,江城用什么办法赶走的尸人蛹?” “用幻术,遮天蔽日,制造了一个假的太阳,引诱尸人蛹飞到城外隐秘处。” 我想,这应该是绝尺毛家的本事吧!也只有他们能把傀儡术也就是所谓的幻术用到极致。 眼下,我去哪里找毛家的人来进行幻术?老猫爷爷躲着呢,飞鹤也不在。 我看着奕跟尸人蛹打斗异常激烈,失去法力的他能力明显弱了一截,但依旧身手矫健,但那尸人蛹也不是好惹的,她有翅膀,空袭异常猛烈。 这光溜溜的少女身子,但却透着一股邪恶的气息,身上的一对翅膀不断扇动着,露出一个骷髅头的纹路。 尸人蛹被奕一脚踢到了石钟乳上,她气急了,从天而降,对着奕背后便是一抓,奕反手折断一根尖锐如笋的石钟乳,往后扎去,将尸人蛹钉在了墙上…… 280.危机重重 我原本以为,尸人蛹会继续爬起来,接着再来一波猛烈的袭击,结果,她却软绵绵地挂在了石壁上,趁着奕分神的瞬间,被扎中的身体猛地打挺,血肉模糊地穿过石笋,朝奕飞了过去。 翅膀疯狂的扇动,一阵荧光绒毛和花粉扑到了奕的脸上,他甩了甩头,就连睫毛上都满是尘埃。 我感觉那花粉、绒毛不对劲,朝他飞奔过去,还未到跟前,就看到奕痛苦地捂着头,撞在了身边的石柱上,疯了似的。 二毛将副官握在手里,开始轻轻敲打起来,怦怦怦的声响在洞穴里异常明显,尸人蛹对声音比较敏感,听到后在空中乱飞了起来。 我顾不上二毛,双手捧着奕的脸,却发现奕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血色,见惯了他绿眼睛和灰瞳孔,突然变了色,反而更显吓人。 “奕……”我不停地叫他,可他却完全听不到。 我这想起刚才说的话,仙山“活”了之后,他的法力就消失了,跟普通人无异,只不过龙神的身份,比普通人底子要好许多。 现在看到他痛苦到满地打滚,我好慌乱,毕竟像他这么能忍的人都能痛成这样,一定比我想象的难受千倍万倍! 可我却不知道怎么救他,爷爷教授的知识里,没有对付尸人蛹的。 我问二毛:“拍棺隐术里有没有提到这个!” 二毛说:“没有……”他那边分不开身,因为尸人蛹已经发现他手上的法宝了,正冲过去抢夺。 怎么办?我不知道什么办法能救。 就在我心慌意乱时,想起刚跟他认识不久在游艇上,江底出现异动,是我的血镇压了仙墓。 既然我的血对仙墓有效,或许,也能对尸人蛹有效呢! 我在刚才的伤口上挤出几滴血,喂到了他的嘴里,结果,却一发不可收拾了! 他捧着我的手指,似觉得指头的血太慢,不能满足他,换到了掌心,在那里有一道疤痕,他看到后,恢复了些许理智,但很快就被吞噬掉,一口咬破我的手掌,开始拼命的吸血。 我傻愣着,不理解为什么奕要贪婪的吸血,突然想起刚刚才说,尸人蛹是靠吸人血而活,难道他中了毒?就像僵尸片里的尸毒,中毒后会慢慢变得跟僵尸一样,青面獠牙,浑身僵硬,最后以吸血为生? 等我想明白时,要推开已经来不及了…… “奕,你放开我……”我感觉到浑身血液正被他疯狂地吸走,身上越来越凉,原本就冷得瑟瑟发抖,更是冻到麻痹。 眼前也渐渐昏了起来,奕的脸在转,但他的脸色正在变好,红色的眼眸渐渐褪色,我最后支撑不住倒下,感受到心脏跳动了两下,久违的心跳啊,垂死挣扎般跳了两下…… “小九。” “九九!” 有人在叫我,我很想睁开眼,可是好累,身体好疲倦,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黑暗中,我隔着眼皮子竟然看到了奕和二毛的脸。 奕已经恢复原样,只是头上还有一些灰烬,二毛身上被抓了好几道口子,但好歹人没有大碍。 奕将我抱在怀里,二毛去接了水来喂我吃,这一切我都看得到,可就是没办法回应。 当冰凉的水滴滑进喉咙,我看到奕后悔、心疼、愧疚等各种情绪,比之前在江岸边手撕恶鬼时还要令人担心,因为受伤的人是我,伤我的人是他。 我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但他不会原谅自己。 奕……我伸出手,想摸摸他,却伸不出来,这时,一道黑影子轻轻柔柔地出现,朝奕和二毛的身后靠近,我看得清清楚楚,又是一只尸人蛹。 “奕!二毛!你们回头看啊,后面有东西!”我喊破了喉咙,却没办法叫出声音,那个尸人蛹很明显看到了我,又是一个跟曼妮很像的女人,她脸上挂着阴谋得逞的怪笑,朝着奕的后脑勺飞去。 不,不许你伤害我的男人! 我心里想着,竟然挣扎了一下飞出身体,灵魂飘到半空,我见到奕看我的眼神都变了。 也不知哪里来的力量,我冲着向尸人蛹撞去,一道光芒闪现,是地上的照妖镜,我的魂魄竟然跟照妖镜有了联系,清泉般的力量贯穿全身,我把尸人蛹撞飞了! 别说是奕和二毛,就连我自己都吓到了。 二毛大叫一声:“神通!你居然修到了神通!” 什么神通?我压根不知道啊! 我只是……只是本能地想保护我爱的人。 我低头望着双手,突然间,照妖镜里映出一行行字,就映在石壁上。 菜无心可活 人无心必死 若想留人世 赤窍锁乾坤 是那句诗!当初心脏被借走后听到的诗句! 当时奕还以此为由,骗我上了游艇,结果还是没有告诉我谜底,还是牙叔给我解释了一番。之后事情太多,我就把这事给忘了,现在旧事重提,还是祖传的照妖镜映照,应该跟我灵魂出窍,以及刚才那股子力量有关。 特别是最后两句:若想留人世,赤窍锁乾坤。 到底什么意思嘛? 我看着奕,奕也在看着我,终于有一次能让他抬头仰慕我了,过去,都是他高高在上,能力担当,终归有一次,轮到我登场了。 我本想问他这句话的奥秘,结果,尸人蛹再度来袭,怪叫再一次出现,我看着她,这个小怪物,一出生就是异类,无法留于世间,也算是可怜人,不知怎的,竟然怜悯起来了。 照妖镜中的光芒再度出现,如天上的太阳,耀眼极了,笼罩在我的身上,尸人蛹朝我飞来,我吓得赶紧躲避。 这尸人蛹本来就有喜光的特性,我想我们接二连三被袭击,也是因为光源的缘故。 没曾想到,我这个发光体,吸引来越来越多的尸人蛹,光数数就有快十个,其中有男有女,还有一些怀了孩子,肚子很大,皮肤上满是鼓出来的小颗粒点,密密麻麻叫人起鸡皮疙瘩。 现在,我躲也没用了,他们把我彻底围了起来,将我和照妖镜带到了洞穴的另一处,奕背着我的肉身,二毛继续拍副棺对付尸人蛹,结果尸人蛹飞得太快,副棺也不大起作用,只能让他们摇头晃脑不舒服罢了。 我努力想冲破尸人蛹阵营,却怎么也使不上力,好像刚才的洪荒之力已经用完,下一次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他们抓着我,叽叽喳喳地说着自己的语言,我听不懂,只能任由他们带我走,将我带到了一扇青铜门面前…… 281.青铜门 青铜门不似中原之物,上面满是南方少数民族图腾的印记。 且与洞壁严丝合缝,也不知什么时候立在这儿,更不知要立到何时。 青铜门周身古朴,锈迹斑斑,上面的花纹脱落了大半,大门的正中央有两个比老树还要粗的门把守,中间是锁眼,锁眼上的图案正是红崖天书、崖墓壁画、濂溪河底同时出现的图案。 之前我一直以为是地图,此刻才发现,原来是一把锁。 青铜门隔着两个世界,门的背后藏着什么,是鬼魅?还是世界的另一端?谁也不知道,那黑洞洞的锁眼透着神秘的气息,令人充满了好奇,渴望窥探一番。 尸人蛹纷纷围着我,将我当成了太阳,虔诚地跪在地上,嘴里唱着我听不懂的歌谣,这时,头上传来一阵与众不同的歌声:“土反其宅,水归其壑,昆虫毋作,草木归其泽!” 就是刚才在洞穴里引诱我们过来的歌谣,曼妮姐的歌声! 当我抬起头,曼妮从天而降,与她并肩的是一个我曾经以为很熟悉,实则却十分陌生的男人——邵成! “你们终于出现了。”我说。 见到他们后,我反而不害怕了,曼妮看到我,眼神闪动了一下,我知道,她有很多话想对我说,没事,我有的是时间,我可以慢慢来。 而邵成……想到他在画中差点杀了我,仍心有余悸,躲得远远的。 曼妮挥动着翅膀,她的肚子微微隆起,看样子怀了孩子,肚皮上的人脸疮呲牙咧嘴地朝我做了一个鬼脸,她说:“小九,请原谅我们用这样的方式请你过来。” “请?” 她脸红了,低下头。 邵成冷冷地望着我,紫色妖瞳里隐隐浮现出小女孩的脸:“九儿,你终究还是来了。” 我冷笑,双目如冷焰火:“你们做那么多动作,若不是想杀了我们,便是有事来寻。” 只是我不喜欢他们的相邀方式。 见我要走,曼妮姐抓着我的手,冰冰凉凉的指尖刺激着我,原本还因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她了,没想到…… 曼妮紧张地望着四周:“小九先别走,咱们长话短说。” “什么事?” “奕有问题!”这是曼妮姐口中的“重大消息”,然而,我却在很多人嘴里听到过类似的话。 牙叔说过,莽子说过,邵成说过,现在轮到曼妮姐来说了。 可我有眼睛,也长了心眼儿,最起码的分辨能力还是有的,谁对我好,谁一直在欺骗我,自有分晓。 邵成知道我不相信,逐开口道:“我知道,你有很多很多的疑问,也对我和曼妮有很多的不解,但我可以发誓,这件事,绝没有骗你!” 邵成承认,之前确实鬼迷心窍诬陷了奕,但今天要说的事,没有冤枉他,奕在筹划一件十分可怕的事。 这件事一旦成真,人世间将迎来一场的浩劫!就像曼妮姐口中唱的那般, 看到他们如此凝重,我决定先听听看:“你们说吧。” 曼妮姐先说:“小九,接下来的话不是天方夜谭,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你了解我,希望……希望你相信我。” 曼妮姐告诉我,牙叔其实没死,奕是包庇他的真凶! “不可能,牙叔是在我面前跳江的,我亲眼所见。” “小九,不要相信所谓的眼睛,你被人利用了。”曼妮姐告诉我,牙叔还活在世上,跟那位神秘莫测的邪家统一了战线,而奕早就知道这件事,他纵容了牙叔,等同于帮凶。 这件事信息量太大,我一时之间无法接受,牙叔跳江那天,我确实觉得奕怪怪的,他是龙神,以他的速度前想救人,不可能救不到,虽然他说牙叔施了法沉在河底,但毕竟尸首没有见到,谁也不敢确定。 我心中有怀疑,但并未表露。 曼妮姐接着说,之前,她偶然间发现了牙叔在神坛与一个身披黑袍的影子对话。 好像说要对付我,然后打开仙墓,让江城变成人间地狱。 当时她觉得是天方夜谭,不足以当真,结果后面我接二连三出事,江城也危机四伏,她开始关注起牙叔的动态,发现牙叔经常去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作法,使得鬼门大开,百鬼现世。 这便算了,最让曼妮姐看不下去的是,牙叔竟然开始谋划起了如何利用我! 曼妮不理解,牙叔现在有房有车,也有她在身边,生活已然圆满,为何还要去做那么多损阴德的事? 她曾尝试过劝阻,但牙叔压根就不听,还用人脸疮折磨她。 “老牙变成了一个可怕的人。”曼妮姐说:“若是普通人,我大可以背着背包离家出走,但肚子上有人脸疮,我没法走!” 曼妮曾经想过,大不了就是一死,她死了,牙叔人脸疮断了也会死,这是最惨烈的下场,轻易不会尝试。 “我还是希望老牙能够悬崖勒马,于是,我找苗女阿娜金人断了人脸疮,将我炼成了尸人蛹,只有这个法子,才能让我和老牙都安然无恙,可没想到……” 她没想到尸人蛹竟然会这般厉害,沾上就是无尽的繁衍,看来,他们还不知道尸人蛹的真正厉害之处,待繁殖到了一定数目,他们就要出去吸人血、找人繁殖,祸害一方。 曼妮又哭又笑的:“过去,我无比渴望拥有一个孩子,结果现在……这些都是我的孩子,可是我……我却爱不起来!” 所以,当邵成找上她,告诉她可以阻止这一切,阻止牙叔时,她义无反顾地跟他在一起,为了让我摆脱奕的控制,以正常的、合理的方式单独出现,他们唯有出此下策。 曼妮姐算是事出有因,但邵成呢? 邵成向我走近一步,我后退一步,他眸光黯淡:“你怕我?” “是的。”我曾经误将他当成爱人,无条件信任他,可他呢?却用苦肉计骗我;让红衣小女孩迷惑我,想与我立下生死契约;而后又让小鬼来我门前抬轿;就在这之前,他还利用画灵将我锁在画中…… 这样的男人,谎话连篇、诡计多端,我怎么敢靠近? 邵成叹了一口气:“九儿,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282.剧情反转 自从那天被奕识破后,邵成遭到了老天的警告,挨了几鞭子,而后消失了,他确实欠我一个解释。 “过去的事都是我的错,一切错误我都承认。”邵成难得坦白一回,感觉这次他出来后,变了很多。 “我让你离开奕,确实是有私心的,既希望你回到我身边,我更担心你的安全,也希望江城能平安无事。” 邵成告诉我,说起来,这些年,他也是江城的守护者。 在民国时期,他就曾带领手下保护江城不被流窜的土匪和其他军阀势力所叨扰,后来他被奸人所害,死后仍统领十万阴兵,保护江城的阴地,对这片土地,他的感情不比任何人少。 “过去,是我看不开,总把儿女私情看得太重,也做过不少错事,自从这次我离开后,四处逃窜,却没想到有意外收获。” “是什么?” “我发现,江城发生的很多事,奕并没有上报天君。” “你怎么知道?”我问。 “自有我的办法。” 邵成说,奕这段时间一直在盯着他,所以没有办法,他必须制造更多的麻烦,让奕转移注意力,比如拐走瑶瑶。同时也给我制造一些小麻烦,让奕不得不跟随在我身边,如此,他们才好进行调查。 结果,还真发现了一些端倪。 首先,碧珠被奕囚禁了,折磨得不成人形! “私囚仙家是重罪。”邵成说:“可惜我没办法救她。” 他曾想去冥界将此事告诉冥王或者东岳大帝,也只有这样的大神亲自出马,才能找到并救出碧珠。可是,他根本就无法入地府,因为地府的人也在找他,他们找到了新的阴身代替邵成养着鬼眼,急于将鬼眼拿回去。 但他们不知,鬼眼与他早已融为一体,若是强行拿下,他即刻便会灰飞烟灭。 所以,碧珠现在仍在饱受折磨,奕将她囚禁后,江城的江底就失去了一道防卫。 “黑水逆流预言实现后,这件事闹得很大,但奕却将此事悉数压了下来,不然,哪里轮到你们出手,天君早就派天神来管制了。” 确实,黑水逆流发生后,江城大乱,爆发流感病毒,到处闹鬼,人心惶惶,但却没有任何神明来普度众生,唯有我们几个阴行大家在努力地驱除鬼魂。 “作为江城的龙神,作为仙墓的守墓神兽,他竟敢瞒住此事,这便是问题。” 这是第二点,还有第三点,便是对我! 邵成说:“我这次见你,发现你身上出现了隐隐的仙气,你的法力也大不相同,可是修炼了什么仙术?” “并没有。”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邵成说:“奕将自己的仙法渡给了你。” 渡给我?为什么?难道想让我长生不老? 邵成摇头:“凡人的身体,哪里能承受仙法?你是否觉得现在无法控制力量?” 想到在南花苗寨那一幕,我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力量确实变得可怕,且不好控制。 “那是因为,他需要借助你的身体,暂存仙法,过渡给另一个人。” 听到这话,我心中已有人选,难道是她? “是梓娘娘!” 此话一出,我险些站不稳,如果我没记错,宋梓琳在天庭替他挨了两道天火,差点魂飞魄散,就在前几天前,我在江边见到宋梓琳,她已经没有了仙法,与常人无异。 当时他们正在说什么,宋梓琳一把将他抱住,那个拥抱直到现在都让我觉得很刺眼。 “为什么?他想渡仙法给她,可以直接渡啊!” “不可以。”邵成坚定地望着我:“他是龙神,她是阴神,两个不同的道,如何渡仙法?唯有通过你这个人,将仙法进行暂存、净化,才可渡给她。” “不,不可能!”我不相信奕是这样的人,我不信他会利用我。 “这件事你可以不信,但我现在说的,你思量思量,你难道没发现吗?他正在一步步地将你引入一个奇怪的境地,你确定你们现在做的事,是保护江城吗?” “怎么不是呢?”我们一直都是为了江城百姓而奔波劳苦啊! 邵成苦笑一声,曼妮姐挥挥手,两个尸人蛹就带着一个小女孩出现在我面前,看到她,我几乎要哭出泪来:“瑶瑶!” 几天不见,瑶瑶瘦了很多,浑身也脏兮兮的,她见到我,立马就哭了出来:“九师父……” 我朝她扑去,双手摸着她的小脸,这一趟我们就是来找她的,既然见到了人,我便放心了:“没事了,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听到回家,瑶瑶往后退了一步:“不,我不要回家!” “为什么?” 瑶瑶水灵灵的大眼睛充满了无限悲伤:“我必须留下来,阻止哥哥酿成大错。” 怎么连她……她也认为奕在做坏事? “瑶瑶,你听谁说的?” 瑶瑶摇头,原本活力满满,鬼灵精怪的脸上,溢满了泪水:“是哥哥告诉我的,他说……他说天地不仁,定会让老天付出代价!我原本以为只是哥哥泄愤的话,但这段时间跟曼妮姐和邵成哥哥在一起后,我发现哥哥真的做了好多的错事,我好害怕,如果他再遭受一次天火,一定会撑不过去的……” 她一边说,一边哭,哭到最后,整个人泣不成声。 “我不想要哥哥死,就算全世界都说他是坏人,想要他的命,可我就觉得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我不要他死……” 一个、两个、三个都在我面前说,奕在做一件可怕的事,我心中已有答案,他或许想要打开尘封了几十万年、几百万年……也不知道多少年的仙墓! 奕,你真的要这样做,借此报复老天爷吗? 可是,伤害你的人,是那高高在上的天君和仙界的众多神仙,并不是江城的百姓啊,为什么要让他们承受别人的错误? 耳边飘过一句话,是很早之前奕对我说过的,要我相信他! 我很想无条件地相信他,就像当日在仙界,他大开杀戒,我给他摇旗呐喊,让他多杀几个够本,但现在,要连累无辜百姓,我动摇了。 “这件事,我会问清楚。” “不可!”邵成说:“奕这个人心思太深,你这么问,他不会承认的,不信,你回到他身边且瞧着吧!” 说完,邵成给了一个黑色如黄豆粒的一颗药,装在密封袋里:“如果他真打算开启仙墓,这颗药,可阻止他犯下大错。” “你是要我对他下毒?” “不是毒,而是迷药,让他昏睡的迷药……” 283.朱允炆墓 这药就在面前,邵成、曼妮和瑶瑶都盯着我,似在逼我做一个决定。 我看着那药,如果我不收下,他们也会对奕下手的吧! 只不过不似我那么方便,他们下药的过程会曲折很多。 “好,我收下。”我将小小的药片卡在了照妖镜的装饰缝隙中,邵成和曼妮如释重负,眼神交错。 他们俩竟然已经熟悉到一个眼神便知晓对方的地步了? 我看破不说破,继续装作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姑娘。 “你们带我来这里,应该不是相聚、说几句真相那么简单吧!”我瞟向青铜门,古朴而神秘的门后,应该藏着某个惊天大秘密吧。 曼妮点点头:“我们知道你是守宅人,上可镇神邸,下可镇阴宅,这天地万物就没几样能难倒你的。” 他们说的,应该是我爷爷和我的祖辈们,至于我……只学过阳宅,爷爷并未教过我其他。 “所以你们找我来,是为了镇压这青铜门背后的家伙?”我在想,这青铜门后究竟有什么,竟会让他们大费周章地把我带来。 “这扇门,据说是夜郎国之前,也就是上古时期就存在了。”曼妮姐指着壁画,我这才发现,原来周围的墙壁上画着颜色暗沉的壁画,不过几乎都被水渍侵蚀了,都有些压根就看不清。 我大概扫了一眼,好像说的是青铜门的由来,有一些锻造的画面,还用请法师将青铜门缩小成扇状带进来按上的场景。 而门内究竟藏着什么,只有等打开才能知晓了。 不过,看这壁画,我倒是发现了一个细节,那就是壁画上的青铜门没有锁,压根就没有像红崖天书某个图案的锁。 既然有锁,那就证明这些年间,有人来过青铜门,进去过了。 所以,他们叫我来,一定是知道了里面的东西:“邵成、曼妮姐,你们都知道我的脾性,如果说实话,不管多么难以接受,只要是实话,我都会相信你们、帮助你们,如果你们继续隐瞒,不好意思,恕不奉陪。” 他们再次对视一眼,用眼神达成了协议,邵成说:“事到如今,也不必瞒着你了。” 邵成告诉我,这里就是建文帝朱允炆的陵墓! 就是这儿?不可能,这不是上古时期铸造的青铜门吗? “朱允炆何等聪慧,他凭借天书找到了这个地方,留下印记,这儿就是他最终的归宿。” 说到朱允炆,我脑海中并没有浮现出这位皇帝悲惨的下场和谜一般的命运,而是浮现出了爷爷的脸,爷爷说过,他曾参透天书前往建文帝的陵墓,与建文帝达成协议守墓五年,换来十年阳寿。 这扇青铜门背后,真的就是朱允炆的墓穴吗?除了陵墓,这里之前应该还别有用处,只是不知用来做何,为什么需要守宅人来镇墓。 “既然建文帝已经长眠,何必要来打扰呢?”如果我没记错,爷爷的病根就是从这时落下的,可想而知里面的凶险。 邵成温柔地对我说:“还记得钟馗吗?” “大胡子?记得。”我突然想起钟馗曾说过,想要救邵成就要下一个陵墓,难道就是……这儿? 邵成点点头:“没错,就是这里。小九,实话告诉你吧,我现在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的心魔了。” 他至少还能坦白,还能正视这一点,就还有救。 “我的眼睛。”他指着妖冶的紫瞳:“已经开始控制我了。” 怪不得在画中,我看到邵成身上有两股力量在抗衡,原来是他和鬼眼在对抗,可是邵成只是一个阴身,只是一个容器,他怎么能斗得过鬼眼呢? 更何况他刚才也说,鬼眼已经和他融为一体,强行摘掉他会魂飞魄散。 邵成走到这一步,虽然嘴上不说,但我知道一切都是为了我。 上一世,黄泉匆匆一瞥,他等了我不知多少年。这个一个阴鬼、统领十万阴兵的鬼将,为了跟我在一起,为了拥有强大的力量,铤而走险,放弃军队,修炼阴身,捆绑鬼眼,他的想法或许很简单,正如他所言——儿女情长。 很可惜,我心有所属,无法跟他在一起,白费了他一番心思,现如今他变成这样,我也脱不了干系。 于是我决定:“好,我可以加入你们,在你拿到想要的东西前,我会拼尽全力,不惜赔上性命,也要保你们平安。” 邵成终于露出笑意;“九儿,我就知道你心里还……” “不,我的心已经容不下任何人了。” 他浑身的阴气控制不住溢了出来,笑容僵在脸上。 “邵成,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偿还……” “别说了!”邵成的眼瞳开始放光,我知道,他的心魔又要出来了。 “好,我不说。” 他痛苦的捂着眼睛,走到我面前,祈求般地望着我,似一个虔诚的教徒仰望着救赎的神明:“九儿,求求你,说一句……就说一句我爱你,行吗?” “为什么?” “就算是骗骗我好吗?”他在哀求我! “对不起,我……” “我快控制不住心魔了,九儿,就当帮帮我,让我稳住心神进去这扇门吧!” 看他这般,曼妮姐无奈地摇摇头,想到了自己的伤心事:“感情的事,永远都是深爱的那位最卑微,低落到尘埃里。” 或许,她也在等,等牙叔对她说一句我爱你吧! “好。”我还是心软了,有时真恨这该死的心软:“我说,你别当真。” 他点头后,我整理了思绪,告诉自己是在救他,在帮他,开口说道:“邵成,我爱你!” 下一秒,我落入了他的怀抱,被霸道的索吻。 余光瞥见来时的洞穴,我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站在黑暗中,形成一具比黑暗还要阴郁的影子。 我挣扎着,与邵成分开:“你无耻!” 邵成果然被治愈,脸色恢复不少,妖瞳的光芒也被压制下去。 而奕,则是抱着我的肉身,一步一步朝我走来,那眼神看似波澜不惊,但只有我知道,他心里对我的在乎,他那肚子里沸腾的醋意。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不过已经不重要了,不管是那句我爱你,还是被强吻,都足以让他明白发生了什么。 “奕,你听我解释。”我飞到他身边。 奕将我的肉身缓缓放下,低着头说:“不必解释。” 284.男人间的战斗 我彻底的慌乱了,从未对任何一个人如此在意……不由自主的在意。 我担心,他看到我和邵成这一幕,心里该怎么想,他会不会生气,会不会吃醋,会不会……离开我! 这样的患得患失,这样的小心翼翼,压根就不是我,至少不是过去的我。 我曾经大大咧咧,跟莽子幻想、憧憬过爱情,本着人生如戏的洒脱心态,我说,我应该之后会谈很多很多次恋爱,每一段恋爱都尽情投入,抽身离开时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那时莽子就笑:“别瞎几把吹牛逼,等你真正遇到那个让你魂牵梦萦的人,一个眼神、一个单音节都能牵动你心,就知道爱情的可怕了。” 还真是被莽子说中了,爱情真的很可怕,它会让你变得面目全非,变成另一个自己。 我踟蹰不前,与他始终隔着一段距离,他摸了摸我肉身的脸,深情款款却又眼眸黯淡,我回到肉身,睁开眼第一句话便是:“你听我解释。” 我们历经千难万险才在一起,我不希望有任何误会。 不管怎样,我都要解释清楚,虽然我自己也觉得,刚才那一刻心软很渣,渣到了极点,那个时候,如果不是奕亲眼看到,我或许都不会提起。 现在好了,被抓个正着,他要怨我、怪我、折磨我,我都不介意。 奕看着我,没我想象中那么愤怒,只轻启薄唇:“我信你。” 短短的三个字,让我瞬间红了眼睛,哭得稀里哗啦的:“对不起……” 他低头,吻着我的泪,在幽暗的洞穴里,在那么多人面前,毫无顾忌。 然后抬头,面对邵成的眸子变成了绿色。 邵成这次没有再逃,他望着我们相拥,露出了一丝苦涩。 “邵成。”奕起身想飞过去,却发现自己在仙山只是肉体凡胎,根本没法展示神力,我想,这应该就是邵成没有逃跑的主要原因吧! 奕走到他面前,自带一股高傲与霸气,就算无法展示神力,他仍旧高高在上,像面对一个蝼蚁。 “奕,别来无恙。” 邵成现在很神气,在洞里,他和奕的能力反转,我很奇怪,为什么我们人人都没事,就奕法力全失? 奕没有任何胆怯:“你也是。” 眼神交锋,刀光剑影。 我从地上爬起来,很快就明白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邵成之前还好好的,突然便软磨硬泡哀求我说‘我爱你’,还强夺了我的吻,看来都是计划好的,他一定知道奕来了:“邵成,你真卑鄙!” 气焰高涨的邵成面对我,露出了愧疚之色:“九儿,对不起!” 他落寞地说:“我知道他来了,也知道……以后你不可能再对我说这三个字了。” “所以,你故意骗我!” 别说以后,若不是吃了那个假冒伪劣的仙丹,我记忆出现错乱,压根就不会跟他在一起。 邵成话音未落,脸上就挨了一拳,奕出拳的那一刻不是龙神,而是一个血性的男人,一拳一拳地落在邵成身上,邵成闪躲一阵,却抵不过奕出拳的速度,这个男人……还真是快啊! 所有的人都在劝架,瑶瑶和曼妮姐扑了上去,瑶瑶抱住奕的腰,曼妮拦住了邵成,我站在一旁,看着奕打架的样子,感觉很man啊! 这个时候,如果没点情绪,怎么是我男人? 瑶瑶鼓涨的巴掌脸怒对着我:“九师父……哦不,嫂子,你怎么还愣着啊,快来劝劝哥哥。” “为什么要劝,他又没做错。”别说奕了,我都想揍邵成。 我生平最讨厌谎言,最讨厌被人利用、将我当个傻瓜摆布,邵成这人心思深沉,满肚子阴谋诡计,过去就对我颇多谎言,甚至不惜使用阴招,虽口口声声说爱我,但充斥着谎言和算计的爱,恕我林九九无福消受。 两人接着再打一番,各自挂彩,这不是奕第一次为我打架,但我却感动到不行,只因他的那句“我信你”,以及这男人间简单粗暴的决斗方式。 正看得起劲,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二毛从缝隙中冒了出来,满头是汗,头发湿哒哒地贴在额头上,见到奕和邵成在打架,又看到曼妮姐和一群尸人蛹,他两眼发直差点没晕过去。 “马勒戈壁的,刚出了龙潭,又入了虎穴。”他抓着我就跑:“还愣着干啥,赶紧走。” “怎么了?” 我看到来时的路又不见了,二毛告诉我,这仙山似疯了,像狗一样追着他不放,刚才奕走得太快,他在在后面追赶,发现仙山正追着他变幻,堵住了他的退路。 “我的鞋子。”他指着自己的脚后跟,那里缺了一块:“我刚才不是过累了,趴在地上休息了会儿,鞋跟就被山体给‘吃了’。” 说完,我发现仙山确实又发生了变化,越接近青铜门,山体变化得越发频繁。 “这山,怎么跟吃鸡游戏一样,还自带缩圈的。”我嘟囔一句,二毛拍着大腿:“可不就是缩圈吗?圈子朝目的地越缩越小,待在圈外就是死,唯有硬着头皮往圈内冲去,硬钢啊!” “行了!”我喝住奕和邵成:“你俩住手,要打等出去再打。” 他们果然停手,瑶瑶哀叹一句:“早就叫你发话了,你看吧,一句话就让他俩停下了,我和曼妮姐姐拦了这么久,一点用也没有,白费力气。” 奕和邵成一人一边,奕刚刚被他的尸气冲到,嘴角还残留着血迹,邵成也没占到多少便宜,他身上全是奕落下的拳头印。 这俩人齐刷刷朝我看来,我指着身后:“赶紧走吧,仙山缩圈……啊不,封路了。” 二毛拖着我离开,我这才注意到,刚才站着的地方出现了一道明晃晃的赭石色光芒,如水波荡漾,光影交错后变成了岩石,岩石硬邦邦的,上面还有水滴顺着层层叠叠的石钟乳流下来。 亲眼看到山体变化,大家都紧张起来,现在不论是谁,是人是鬼还是天神,再耽误下去,都会被山体吞噬、消化。 “这是逼着我们进去啊!”我说。 气氛由激烈变为紧张,所有人的都神经紧绷,大家不知不觉集中在了青铜门面前,全都仰头看着那把大锁。 这门怎么进呢? 285.破解机关 青铜门安安静静地立在洞穴里,在历史的长河中,沧海桑田不断变换,而它却安居一隅,除了门上锈迹斑斑的印记,仿佛从未被世间万物叨扰过。 我抬头看着它,这门又高又大,当年得耗费多少人力物力来修建啊?而且这么大的门,完全是一整块铸造,又是如何运进来的? 难不成真有神仙相助?” 我试着推了推门,除了落下一道灰尘,青铜门几乎没有变化。 邵成说:“别费力气了,这门我们之前试过了,开不了。” 看来想进去,还得解开这把神奇的锁头。 只是谁也不知道这锁有何种玄机,摆弄了半天也没个反应。 我看着奕站在人群后,他的眸子若有所思,猛然间豁然开朗,好像想到了解锁方法。 我问他:“你是不是有了对策?” 他那清冽、充满智慧灵光的眼眨了一下,告诉我,一切都很简单,只是人们把它想得太复杂了。 “什么意思?” 奕捡起地上的照妖镜,我看到邵成的脸色都变了,他紧张的不是照妖镜,而是照妖镜夹缝里的那枚药。 能让他这么紧张,那枚药不简单啊! 奕将照妖镜拿举在胸前,对准了锁头上复杂叠加的图案,问我:“有什么不同。” 我朝镜中望去,发现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全都原形毕露,那些横竖勾捺不断地变幻,似蚯蚓在铜镜中游走,唯有一处,在不起眼的右上角,是唯一一个没有变幻的,我对照实物,发现是一撇红色的痕迹。 “那是什么?” “解锁的关键。” “你怎么知道?” 奕说:“我之前就在河底见过这个图案。” 我恍然大悟:“难道河底见到的有什么不同吗?” “没错,水有折射,我在水下和水面上,看到的是两幅图。”所以,奕想到这一幕,才会想到用照妖镜试试,结果,还发现了端倪。 现如今,我们发现了打开门锁的关键,却还是犯难,那高高在上的一撇,远看像只黑色的毛毛虫,不知有什么用处。 奕说,这就要结合建文帝的生平事迹,结合历史来解密了…… 我本就没读过什么书,更别说熟读历史了,知道建文帝朱允炆,还是在一些猎奇的书本上看过只言片语。 相传,朱允炆上位后推行新政,进行削藩,触及了燕王朱棣的利益,于是朱棣打着“清君侧”的旗号挥师南下,这便是著名的“靖难之役”。 当时,朱棣杀到南京都城,宫中燃起大火,火焰熄灭后,在废墟中发现一分不清男女的烧焦尸体,宫人们说这是建文帝,他自知大势已去,选择了自焚。 这鬼话,别说朱棣不信,市井老百姓也不信,所以,朱棣只是对外宣称朱允炆已经葬身火海,实则却在暗中不断寻找。更有甚者说,郑和下西洋,不仅仅只是彰显明朝的国威,真实目的是去寻找朱允炆的下落,因为有传言,朱允炆逃到了海外。 邵成说:“还有一种说法,建文帝削发出家,偷偷逃出了南京城,到了贵州高峰寺修行,我曾去过那里,庙中还供奉着一套古旧的袈裟。” “我这儿有另一个版本。”奕的声音冰冰凉凉,冷到刺骨:“他一直都没有放弃,就算流落在外,也想着有一日夺回属于自己的……皇位!” 奕是不会随随便便胡言乱语的,难道他知道什么? 他笑:“莫约600年前,我曾见过一个喝酒的和尚,法号求真,以弘扬佛法的名义进入江城,入住三宝寺。每到夜里,他便会到老城买一壶米酒,坐在江边,一边用江水泡脚,一边饮酒吟唱……” “去本为求真,日新以致远。”是那假和尚最常念叨的一句话,他,便是苟活下来的朱允炆。 他活得低调且小心,心中苦闷时就会看着南京的方向。纵使经历人生之大劫,他还是没变,想到他刚刚登基就实行新政,算是个有抱负的皇帝,却也是个可怜的皇帝。 一开始他颓废,醉生梦死,过了一个月没来买醉,再出现时,他变了一个人,变得器宇轩昂,雄心勃勃,他来告别,用酒水祭江,告诉将江中的鱼虾蟹,他要去做一番大事业了——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结果……便是很多年没有再见,大明也没有再出现朱允炆或者求真和尚的任何故事。 奕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结果,却在几十年后,见到一袭灰袍的老者,朝着江边走来,朱允炆长出了头发,满脸沟壑,看样子穷困潦倒,眼中的恨意,丝毫没有被时间给洗刷掉。 他怎么回来了? 奕在水下,静静地透过水面看着他,他身上笼罩着一股黑气,浑身都是地下的味道。活脱脱就是个坟茔里走出的死鬼。 牙都掉光了,却还在含糊不清地念叨着:“去本为求真,日新以致远。”这句话。 此后再也不见! 这句话,是个什么意思呢? “暗藏了他积蓄力量、厚积薄发的愿望。”奕说。 所以……恍然大悟! 我好像能理解,为什么如此复杂的图案,在镜中会变成浮游之物,只有唯一不变的一撇,那是因为一切虚幻物,皆在镜中消。 我们眼前看到的未必是真,或许,他也在表达自己的心中的不满吧!就算朱棣夺了皇位,坐上宝座,那又如何?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 真的帝王却陨落人间,混迹于江湖,无人能识,这是何等的悲凉啊! 眼看着身后的石壁越来越近,我们没有过多的时间考虑了,眼下能飞上去的人只有曼妮姐。我让她飞到了门锁边上,找到了真实的那一撇,先别轻举妄动。 身后传来一阵凉意,洞壁与我只有一步之遥了,我们很快就要被吞噬。 紧张让我汗流浃背,我和奕交换了一下眼神,看来我们想的都一样,他做出一个请的姿势,我让曼妮姐抚上了真实的一瞥,曼妮姐手指放上去,刚触及就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鲜血染红了那一撇,似触动了某种机关,陈旧的大门咔嚓咔嚓地响了起来,剧烈的震动让我心口发闷。 “就……这么简单?” 奕笑了,颔首望着我。 怪不得,他刚才说其实这件事没有那么复杂。 果然,最能洞察人心的,还是他啊! 朱允炆或许想要的也很简单,只不过被复杂化了? 不,不能单纯的认为,能够进入这扇青铜门,能够拥有自己的陵墓,朱允炆也不是什么单纯的人物。 青铜门缓缓开启,十分的沉重,门后的齿轮和链条经过千百年仍可运作,不得不说古人的工艺和智慧令人称奇! 片刻,门开了,里面漆黑一片,一股又湿又臭的阴气铺面而来,我们没得选择,硬着头皮踏了进去…… 286.龙魂镇墓 前方一片黑暗,充满了未知之数。 我们站在门后,不敢随意走进,青铜门似有感应,开启之后缓缓合上,我见那崖壁长到了门内,却在碰到青铜门的那刻缩了回去。 “你们看!”我指着不断倒退的崖壁,这辈子都没见过这等奇景。 所有人跟我一样,惊讶不已。 “原来,它怕青铜。”奕淡淡地说。 正所谓一物降一物,奕来到仙山内便法力尽失,而仙山活石却害怕青铜。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古人要用青铜门来隔绝了,唯有这样,才能将活石挡在门外。 不过我也有疑问,既然活石害怕青铜,为何青铜门还能存在山内,还能镶嵌在石壁上? “因为,这是两座山头。”奕的手心突然冒出了一团幽蓝的火焰,火焰精灵一般朝着身边飞去,点燃了门后两盏千万年未曾亮过的、加了硝石的宫灯。 火焰突突地蹿起,照亮了四周…… 我看着他掌心的火焰:“你不是……” 他指了指青铜门;“多亏了它!” 原来如此,青铜门挡住了仙山的石头,奕的法力就恢复了,见他又变成了高高在上的龙神,邵成脸色一黑,默默地退到了一旁。 “这是什么地方?”二毛关掉手中的手电,挠了挠自己的小脑袋,经他提醒,我们这才发现,眼前是一处悬崖绝壁,不过一米开外的距离,下面便是万丈深渊。 好险!我在心里想,还好刚才没有贸贸然向前跑去,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二毛往边上走去,他好奇地探出了头,刚看了一眼就一个跟头栽了下去,奕伸手抓住他的皮带,将他带了回来,而那手电一时间没握紧,晃荡了一下掉入崖下,很久很久,化为黄豆那么大也还未落到底下。这道大地的疮疤,似乎可以通到地心深处。 二毛心有余悸,吓得腿软,贴着青铜门站立着:“有、有股邪风拽我下去!” 不是邪风,这只是一股气流罢了。奕淡淡地说:“门后凶险,大家切勿轻举妄动。” 现在,我们站在悬崖边上,进退不得,总不能一直躲着吧! 奕说:“我过去看看。” “不行!”我担心他,话音刚落,就看到曼妮姐叽叽喳喳跟其中跟一个尸人蛹说了什么,那女孩子点点头,张开翅膀就飞了过去,刚飞出地面,就被一股狂风拽着往下拉扯,她费力地闪动翅膀,却仍旧敌不过风的强劲,我们还来不及救援,她就被扯下去,发出一阵惨叫。 见此,大家更不敢乱动了。 我吓得抓住奕的手,他冰凉的手,刚才好险,若是我没拦着,现在掉下去的人就是他了。 奕又开始思考了,说实话,我挺喜欢看他动脑子的样子,深沉、静谧、专注、帅气。 “想到了什么?”动脑子的活儿别找我,我脑子是废的,打架的事叫我就成。 奕说:“我在这股气里,嗅到了龙族的气味。” “龙族!这里怎么会有龙?” “我也觉得奇怪。”瑶瑶从身后冒出头来:“这里确实有龙气,不过,不是我闻过的味道。” 他仔细嗅着风中的味道,突然间变了脸色。 “怎么了?” 他轻轻按了按我的手,没有回答,独自走到了崖壁边上,用龙的语言——一阵动物的叫声,向着崖壁下方吼去,气势如潮,就连脚下的薄薄土地都动了动,我有点担心,这块地皮能不能撑得住,如若垮掉,我们都得玩完。 他一连叫了好几声,下面都没有动静,于是走到瑶瑶的身侧:“可以感应吗?” 瑶瑶点头,盘腿坐在地上,双手叠放在丹田处,开始吞云吐雾起来。 我知道瑶瑶有预知部分未来的能力,想到她竟然会跟曼妮和邵成为伍,劝我阻止奕,难不成她预知到了什么? 片刻后,瑶瑶的身体不由自主颤抖起来,她的脸色越来越白,脸上的汗一滴接着一滴滑落,嘴唇紧抿,就连眼皮子都拧成了菊花。 奕见势头不对,手掌放在她的天灵盖上,蓝光笼罩着她,她大叫一声,吓得浑身瘫软。 “下面……”她水灵灵的大眼睛因为害怕而发红:“有龙骨!” 龙骨! 那就是说,下面是龙的墓穴。 怪不得奕喊了半天都没人答应,原来已经死掉了。 我记得龙神是不老不死的,唯一让他们死亡的法子便是天谴。 既然是天谴,为何又会出现在暗无天日的洞穴里,这时我想到了一个合理的理由——镇墓兽! 它一定是镇墓兽! 将龙骨放在这里,便是要用龙骨牵制龙魂,龙魂镇墓! 我之前曾听爷爷说过,妖魔鬼怪或者仙家的灵魂也可以用来镇墓,只可惜没有实践过下墓,一直没有见识过。 这镇墓兽里也是有档次的,最次的便是用器物镇墓,好一点的用人镇墓,最上等的便是用神明镇墓。 之前知晓江底仙墓用龙神镇压,我就已经很震惊了,毕竟那是个仙墓,困着第一代最牛逼的仙家,不得不下点功夫。 但这里又葬着谁,需要动用龙魂守墓? 只是朱允炆的墓穴吗? 不可能!他纵然是天子,也达不到这个级别,别说他了,秦始皇陵都请不到仙家镇守。 既然是跟镇墓兽有关,那便是跟守宅人有关,之前爷爷定也是从这里进来的,他是如何通过龙魂这关的呢? 想到此,我从袋子里掏出一把米向着悬崖出洒去,米粒瞬间消失不见。 然后双手结成手印:“人守阳,鬼镇阴,阴阳不离,百无禁忌!”手指点在眉心处,我用意念操控着那些米粒逆风而上。 手指开始发力,颤抖起来,我感觉整个人都快被掀翻在地,奕的手掌附在我的头顶上,我感觉到一股清凉的清泉流遍全身,指尖变得轻松起来,那米粒逆风而行,最终到达了制高点,上面的情况变得一目了然。 我看到了,看到一抹青色的、大蟒蛇般的魂魄盘旋在我们头顶,因为太过隐秘,根本无法瞧见,这就是龙魂吧! 它正在沉睡中,身侧有一道漩涡,气流就是从这儿来的。 看到那漩涡,我想,唯有破法才能越过这道鸿沟了!我咬着牙,逼着那些柔柔弱弱的米粒靠近漩涡,保持在既不被吸走,又能进入漩涡范围内。 嘴里默念一句:破! 米粒怦的一声发生爆炸。 在画面消失的那一刻,龙魂睁开了眼睛…… 287.厮杀 头上的风向开始变了,明明密不透风的洞穴里,莫名的狂风四起,如台风来袭,而我们就在风眼处,周围包裹着一股毁天灭地的力量。 我被吹飞了起来,当双腿离地,感觉浑身都发麻了,奕转身勾住我的手,将我揽在怀中,稳若磐石。 曼妮姐也飞了起来,邵成一手扣在崖壁内,如钢钉焊接在了石头里,另一只手抓住了曼妮。 瑶瑶咬了咬牙,用蹲马步的姿势贴着青铜门站立,身边的尸人蛹机灵的都抓住了崖壁和青铜门,反应慢的全都被卷风中,在我们面前,就像被进了搅拌机里,瞬间被风撕得粉碎,血肉模糊一片。 我别过头去,这一切都怪我,可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毁了漩涡,解除这道妖风,结果没想到,竟使得龙魂苏醒,害大家的处境更为艰难了! 原本,大家还可以平平稳稳地站在这里想法子,结果被我一冲动,搅混了。 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必须想办法突破困境,而唯一的办法就是对付龙魂,不管是谈判也好,厮杀也罢,总之,没有别的办法。 可是就现在这么大的风力,我们想有任何动作也没办法施展,奕为了护着我,动弹不得,邵成稳住曼妮,瑶瑶自顾不暇,更别说那些尸人蛹了,上去就是送死。 就在僵持不下时,一道硕大的影子终于出现了,在风中穿来穿去,如鱼得水,奕眯着眼睛,脸上神情很僵,直觉告诉我,他认识这条龙! 这龙是青色的,体型跟碧珠有些相似,但鳞片的颜色却黯淡无光,应该就是死去的龙魂。 那鹿头马眼的脑袋穿过风壁,比卡车还要大对我们嘶吼一声,头上簌簌落下碎石,青龙神龙摆尾,大如游艇的尾巴横扫过来,奕转过身去,用背脊承受了龙尾的鞭打,啪的一声,巨大的冲击波将我们推到门上,他用手护住我的后脑勺,青铜门被撞得险些散掉。 我和奕的呼吸交错,他的心脏莫名地飙升,越发强烈…… “怎么了?”我小声的问,却发现奕陷入了痴呆,他在想事情,而这件事令他十分震惊,难以接受。 直到下一个神龙摆尾袭来,他终于回过神,抱着我闪避开,尾巴打到了青铜门上,发出震耳的响动。 瑶瑶见青龙势头过猛,立刻化身成龙,露出了真身——一条小白龙,朝着龙魂飞去。 一大一小,一虚一实的两道龙身在洞穴里追赶、厮杀起来。 龙魂一走,周围的飓风便散去了,我见到奕呆呆地望着青龙的方向,眼神中似乎有泪。 “奕……”他一定有事,可就是不告诉我,我在一旁看着,担心得要命。 他什么也没说,阴沉着脸,默默将我带到邵成身边,放在他身侧:“照顾她。” 然后摸摸我的头:“等我回来。” 他毅然地转过身,面朝悬崖飞快地跑了过去,一边跑,一边加速前进,就像百米短跑进行冲刺,跨腿、起跳,在黑暗中跃起,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变身为龙…… “奕!”我感觉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虽然……心不在我身上。 那帅气的背影,被修长的龙身所替代,隐入黑暗的洞穴里,这个洞穴很高大,足足有一个十个足球场那么宽,或许……比我形容的更宽吧,只是我看不见罢了。 山洞里结构复杂,在远处,微微见到一个房檐飞翘的檐角,其他地方满是石钟乳,有柱状的,有笋状的,还有葫芦状的,奇形怪状各种姿态,而三条龙身就在那石柱间穿梭,影影绰绰看不清楚。 他们从远处一直纠缠打斗,转了一圈又回来了,这时我才发现,这三条龙的状态各自不同。 青龙凶狠异常,龇牙咧嘴朝着黑龙和白龙袭来,白龙奋起抵抗,虽然不及青龙凶狠,但胜在娇小灵活,躲避之余还能偷偷还击一下。 但黑龙……就只能用奇怪来形容了。 竟然挡在两者中间,不仅拦着白龙的袭击,还替白龙挨了青龙的爪子。 以奕的能力,别说和瑶瑶合力对付龙魂了,他一个人都能搞定,他可是杀到天宫的奕君啊,怎么可能对付不了一个龙魂? 我想到他含泪的双眼,想到他发呆的神情,从未见过如此失魂落魄的奕,不禁暗想,这条青龙究竟是谁? 是恋人?不可能,奕说过,一千多年来,他唯独对我动过心,再无其他。 既然不是恋人,那便只有亲人了! 我好像猜到了她的身份。 也唯有这样,奕才会选择不还手,甘愿挨打。 只是,她不认识奕吗?不知道奕是谁吗? 就在三条龙难舍难分之时,曼妮姐误碰了一个机关,是一块不起眼的石壁,周围发出轰隆隆的声响,脚下的石板像舌头一般向前伸去。 头顶也有声响传来,一道黑乎乎的锁链桥,比手腕还粗,锈迹斑斑,上面应该有木头板子搭着,由于年代久远,板子全都烂掉了,只剩下几条光溜溜的铁锁链子。 看到那铁索,再看看脚下的万丈深渊,我咽了口唾沫,虽然我没有传说中的恐高症,但在这样的环境里,说不害怕,都是骗人的。 这下面幽深入海,想到电筒刚才掉下去那一幕,可用深不见底来形容。 铁链在前,摇摇晃晃,且锈迹斑斑,谁也不敢保证过了那么多年依旧能用。 邵成见状,将我护在身后:“我过去瞧瞧。” 他前往铁链旁,用手拽了拽,跳上去走动一番,身体随着铁链的摇晃变得倾斜起来,曼妮姐带着她的尸人蛹孩子们飞了过去,刚飞到铁链处,就莫名其妙地被铁链给吸附下来。 只能抓着铁链移动,那双翅膀挥动几下,却始终都飞不起来。 “这道铁链有古怪。”曼妮对我说。 现在,他们都在铁链上吊着,蚯蚓般慢慢蠕动,只有我还未上桥,我看着桥上人数众多,有点担心撑不住,只能等他们先过去。 很快,邵成就到了对面,那边黑乎乎的,看不真切,只看到有一个石阶,他松了一口气,回头朝我挥手,那刚刚放松的神情便定格在了脸上,手臂也僵在半空中。 “九儿……”他朝我喊来。 (ps:说点题外话,姑娘最近工作太忙,耽误了不少更新,感谢大家支持,谢谢!姑娘也在调整,尽量调整过来。) 288.金甲隐翅虫 邵成这是怎么了?他的眼神为什么如此惊恐?直勾勾地盯着我的身后? 按理说,他可是统领过十万阴兵的鬼将啊,竟然会发出如此可怕的表情,看来,我身后有非常可怕的东西! 我浑身僵硬,缓缓地转过身去…… 而后,足足愣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跑!赶紧跑! 在我身后的崖壁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堆虫子,虫子源源不断地爬出,每一个都有几十双又细又长的腿,也不知是什么物种,看着有点像乡下常见的竹节虫,但是是变种的竹节虫。 这些虫子爬得飞快,每一个头上都戴着指甲盖那么大的金色镂空头套,就像军队佩戴的头盔和铠甲,一簇簇朝我涌来。 “九儿!”邵成呐喊一声,重新回到桥上,锁链发出脆响,虫子听到响动后,飞快地朝铁索爬去。 我来不及多想,一把抓住生锈的铁链,也顾不上脚下的万丈深渊,飞快地踩着一跟手腕粗的锁链,走钢丝一般前进。 铁索疯狂地晃动起来,我双手拽着两边,一个不小心,身体打横摔下去,躬成了虾米状,手上传来刺痛,鲜血四溢,差点没抓稳摔了下去。 曼妮姐吓得尖叫:“小九,小心!” 我咬着嘴唇,不用照镜子也知道此刻的脸色,铁定煞白煞白的,我慢慢地绷紧肌肉,将铁索复位,身体摆正,一步一步朝着对方挪去。 虫子很快就爬了上来,在这里,它们可比我厉害多了,长腿金面甲虫在铁索上如履平地,眼看就要接近我了。 邵成在那边大喊:“小心,千万不能让它蜇到你!” 这些家伙指不定是什么毒虫呢,我怎么敢让它们咬到我呢? 可是,我现在前进困难,很难跑过它们的速度。 要不,搏一搏? 我加快了脚力,将两根铁索夹在腋下,脚底使劲一蹬就飞了起来,在飞的过程中借助重力往前滑了过去,然后又落回了铁索上。 别说,这个法子还真有点用处,比我一步一步走要快多了,而且剧烈的晃动后,还抖落了不少毒虫。 我接连试了两下,感觉已掌握要领快到铁索中央了,再往中心靠一些,邵成就能接到我了。 这时,肩膀上酥酥麻麻的,好像有东西爬上来了,我转头一看,正巧对上一个金色镂空的小面具,面具下是一对红豆那么大的、发蓝光的眼睛,一支又长又尖锐的毒牙从面具底下伸出来,狠狠扎进我的衣服里。 我腾出手,一把拍过去,但还是晚了些,肩上传来一阵痛意,我被咬到了。 一米开外的距离,又有几只毒虫涌上来,我绝望地看着它们,这次是跑不掉了。 没想到我林九九经历了那么多惊心动魄的场面,没被邪家害死,没被仙墓玩儿死,是被一只小小的毒虫咬死。 我抬头,望了一眼远处正忙得不可开交的矫健黑龙,有好多话想跟他说,却已经来不及了…… 我绝望地闭上眼,思考着是被虫咬死还是自己放手下去摔死? 还没想到最终结果,就听见铁索传来一阵刺耳的响动,蹡蹡几声,我脚底一空掉了下去。 “九儿!”邵成抓住我的手腕,另一只手缠在了铁索上,我俩重重地落下,最终撞在了崖壁上,差点把我的心肝脾肺给撞出来。 “抓紧了!”他手臂用力,将我往铁链上拉去。 刚才真是好险,是他果断地斩断了铁索,将毒虫全都隔绝在了断桥的另一面,这才救了我一命。 “谢谢!”我吓出一身冷汗,待身体彻底落稳之后,我咬着牙,忍着痛,缠着铁链爬了上去。 回到地面,我感觉右边的手臂已经发麻了,头上大滴大滴的汗珠滚下,难受到无法起身。 “小九,你怎么了?”曼妮姐问。 “毒虫……咬了我!”我费力地拉开外套,也顾不上邵成在场了,直接撩开衣领,肩膀上出现了一个紫色的小圆点,在圆点周围,皮肤已经发青了,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血丝,毒血已经流遍了手臂。 邵成看到后:“别弄,那可是金甲隐翅虫!”他赶紧将我放在地上,盘腿坐着。 金甲隐翅虫是什么东西?听着不明觉厉啊。 “九儿,你忍着点。”说完,他的妖瞳泛出紫光,手中的黑气作用于我肩上,这是什么法术,竟然比毒虫的毒液还要让人难受,又阴冷又酸胀,好像整个手臂都快废掉了。 邵成帮我封住身上的穴位后,说:“我修的是阴身,跟你的法术是相冲的。所以,只能暂时制住这隐翅虫的虫毒。” 曼妮姐扶我靠着一处崖壁休息,让尸人蛹接了一点水过来给我喝,我喝下后,感觉身体好受一些了。 曼妮姐问:“你说的这个……金甲隐翅虫是什么毒物?” 邵成看了看我,不愿说,我知道肯定很严重,苍白无力地望着他:“没事,你说吧,我撑得住。” 他说:“这是上古时期人工培育的毒虫!” 就算他不说,我也知道这毒虫是人养的,虫脸上戴着的金面具就是最好的例子。 “我是在阴间,听一个地狱鬼差说起过,相传上古时期,在江城地界,有一个氏族叫齾(yà),意思就是野兽吃剩的东西,而他们,是蚩尤一族留下的旁支血脉。” 蚩尤是上古时代九黎部落的酋长,也被人们称之为战神,传说蚩尤有八只脚,三头六臂,铜头铁额,刀枪不入。 炎帝与黄帝一起联合来共敌蚩尤,蚩尤率八十一个兄弟与黄帝在涿鹿展开激战,被黄帝所杀,帝斩其首葬之,首级化为血枫林。 蚩尤战败后,他的族人就分散开来,一路南下躲避追杀,其中散落在云贵川湘等地的苗族都是蚩尤的后代。 齾氏族也是其中一支,不过是比较小众的一个氏族,他们人数稀少,行踪诡秘,从不与人来往,独自住在江城附近的地界上,与世隔绝。 如果不是他们饲养的金甲隐翅虫大规模地暴动,伤人无数,或许这个秘密永远也不会被人发现…… 289.齾氏族人 这齾氏族人,可以说是蛊毒的始祖,他们在九黎部落直接受命于蚩尤,是他麾下一只专门培养毒虫的生化部队! 蚩尤死后,虽魂飞魄散,但他想统一天下的心,却始终没有覆灭。 所以,齾氏族人一直没有放弃,就算被迫迁徙,遭到追杀无数,都不曾放弃过蚩尤的夙愿,一直在培育一支杀伤力极强的生物战队。 结果,一路到了江城边上,他们终于试验成功了! “这些戴着面具的金甲隐翅虫,据说原本是一种长在密林深处,用瘴气、毒液滋养长成的飞虫,在培育的过程中,齾氏族人改变了这种飞虫的基因,让翅膀彻底废掉,只靠百足走动。” “为什么?”曼妮姐问:“留着翅膀,杀伤力岂不是更强?” “是的,但他们就没有足够的养分长出够长、毒性够强的毒牙了。” “而黄金面具,则是防止这类毒虫繁衍的隔膜,金甲隐翅虫是在头部交配,也是在头部产卵的。” 说完后,邵成担忧地看着我:“我听他们说……” “听他们说……” “说什么啊!”曼妮姐急得浑身都暴躁起来。 “此毒无解!” 鬼差说,金甲隐翅虫喜潮湿阴暗,避光而存,它们是如何被培育出来的?谁也不知道,只知它身上的毒乃世间独有,无药可医。 被蜇到的人,毒液很快就会流遍全身,但不会立刻死去,身上的肉会一块一块地被毒性分解化成血水,就连骨头都会被消融掉,待化一滩血泥后,金甲隐翅虫就会前来吸取汁液,它们靠吸汁而活。 “有一点很奇怪,这些说,这些虫千百年前就该消失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邵成自言自语。 我想到滚马乡独特的崖葬,这里的人跟汉人不同,跟苗人也不同,独树一帜,我想,他们就是齾氏的后人吧! 如果真是这样,就不难解释为何青铜门内会出现金甲隐翅虫了,一定是他们培养的,只是这么多年从未现世,所以,没有被人发现。 现在,金甲隐翅虫的来历已经知晓,但却越发让我慌乱了,当听到无药可解时,还真有一种濒死的感觉,我真的要死了吗? 好像是真的。 这种虫活了几百上千年,还不知是什么新物种,我甚至担心,就算不死,活着恐怕也会变成一个怪物吧! 想到此,我浑身发冷,打起了冷摆子,刚刚被封住的右手又开始疼了起来,全身力气被抽光,支撑不住滑了下去…… 当头砸在冰凉的地面,我难受到连呻吟都无法发出,邵成朝我涌来,曼妮姐发出尖叫,我歪斜着脑袋,看着不远处遍体鳞伤的奕,无力地伸出手。 奕看到我,只是匆匆一瞥,便知道我出事了。 他不再一味的闪躲,不再当人肉沙包,朝着身后的青龙怒吼一声,龙魂竟被他的吼声掀翻了数丈远,在石钟乳旁翻滚一圈,一起一伏地喘着粗气,盯着奕。 小白龙想冲上去,却被奕回头一个眼神给吓得不敢动弹。 奕张着嘴,发出一阵龙吟,也不知在说什么,那边竟然安静了下来。 在意识消失之前,我看到奕正拼命地朝我飞过来,越是靠近,便越是模糊,到了眼前,反而什么也看不见了…… “小九!”他朝着我大喊,虚虚实实,听不真切。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小身板仿佛上了千年冰山,接着又去了滚烫的岩浆里,一冷一热交替翻滚,每次难受到快要炸掉,又会被人捣碎了重新给塑起来。 “小九,快醒来!”我听见一道熟悉的呼唤,很想抓住,却只能抓到一团空气。 “奕,你在哪里!”我急了,满世界地找他。 “奕,这里好黑,只有我一个人,你到底在哪儿?”我不断地找,像着了魔,仿佛被遗弃在了世界的角落,这种漫无边际的孤独感,比死亡还要可怕。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传来,我看见一片虫子大军,正翻山越岭朝我袭来,浪潮一般翻涌,光是听到它们的“号子声”,就让我害怕到抓狂。 “救命……”我不断地往前跑,跑啊跑,跑到了断崖边上,在那里,无数具白骨在崖下向我招手。 “来啊……来啊……来跟我们一起,当做盘中餐啊……” 一阵痛意传来,清凉的真气从头顶灌入,顺着血液流遍全身,狂躁不安的情绪以及对毒虫和死人的恐惧消失了,我从这个世界抽离出去…… “小九,小九……”有人将我按在胸口,手指用力,却恰到好处,没有弄疼我。 那抱着我的人,浑身比冰川雪水还要凉,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着,因为紧张,他呼吸都有些不畅。 “怎么还未醒?”他喃喃自语,低头,正好对上我微微撑开的眼,惊讶道:“小九!” 周围的人全都围了上来,邵成的愧疚,曼妮姐的担心,看着看着,我总觉得少了个人,还来不及先,就被手臂上的痛楚给吸引了过去。 “你们……”然后我费力地裂开:“我还没死呢!” 我苦笑,觉得自己真是女人中的战斗机,之前刚被奕吸血吸得灵魂出窍,这会儿又中了虫毒,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挺过来的,居然没死。 我尝试着动动右手,发现手臂已经恢复了正常,只不过很疼,一时间只能耷拉着。 “这毒……你解的?”我问他,软软糯糯的窝在他怀里:“对不起,我又一次让你担心了!” 他的手一直、一直抱着我,吻落在我的额头:“我才离开一会儿你就出事了,让我怎么放心。” “这只是意外。” 我目光投向邵成:“刚才,还好有邵成,不然我已经完蛋了。” “你不必故意提醒,这件事我不会责怪任何人。”奕淡淡地说:“我只怪自己,没有照顾好你。” 邵成默默地走开了,曼妮姐见状,去给我找水喝。 奕的唇,如雨滴般落下来:“没事了,一切都没事了!” 我虚弱得躺在他的臂弯里:“刚才……你怎么做到的?不是说金甲隐翅虫的毒无药可解吗?” 290.奕的身世 他刮了刮我的鼻子:“因为,解药不是世间所有。”他不要脸地眨眨眼睛:“比如我,我就是你的解药。” “臭不要脸。”我嘴上虽骂,心里却是甜的:“奕,谢谢你!” 奕每次帮我,要么瞒着不说,要么轻描淡写,只有我知道,那些稀奇古怪的邪物有多么可怕:“其实,你不必每一次都帮我,我不想看到你受伤、受苦……” “比起失去你,这些都不算什么。”他的话,带给我一股力量,或许,这就是被爱的感觉吧! 我们一直以来都是苦命鸳鸯,越是靠近对方,便越容易摩擦出危险的火花。 曼妮姐用一块凹状的石头装了一点水过来,一边走一边疑惑地看着四周:“咦,小九,刚才跟你一起来的那个男人,他去哪儿了?” 经她提醒,我这才发现,二毛不见了! “二毛呢?”我就说嘛,好像少了谁,可又想不起来了,唉,这个二毛还真是没有存在感啊! 见我挣扎着要起来,奕按住了我:“别动,让我来。” 他说这句话时,man得让人少女心爆表,他霸气中却不失温柔,将我交给曼妮姐照顾后,化身为龙,朝着青铜门的方向飞去。 如果我没记错,二毛刚才进了青铜门,因为好奇站在崖边,差点被风吸了下去,后来呢……后来便是我看米,激怒了龙魂,一件事接着另一件,都十分紧急,便没有注意周遭。 这时我才想到,二毛压根就没有过铁索桥,我当时是最后一个通过的,回头还见到了密密麻麻的金甲隐翅虫,那上面除了虫子,别说人了,鬼都没有。 我担心起来,实在想不到二毛是什么时候不见的,是在龙卷风起来的那一刻?还是在毒虫出现的那一刻? 不管是哪一刻,他都凶多吉少。 老天爷,二毛千万别出事啊!二毛是拍棺王家的传人,算是王伯的关门弟子,若是死了,我不仅对不住二毛,还对不起整个拍棺门。 我一个没有宗教信仰的人,现在躺在崖壁边上,竟虔诚的念起了满天神佛,希望他们保佑二毛,千万不要有事。 很快,奕就回来了,手里拽着一个满脸是血的男人,男人身体软绵绵的,被他丢在了地上。 “他……” “放心,没死。只是磕破了头。” 曼妮姐赶紧将他带到一边去清洗。 奕晲了二毛一眼,多亏了他的法宝庇佑,不然他早就死了! 他告诉我,找到二毛时,看到二毛正面朝下趴在一副棺材上,就是他手里的副棺。 这个二毛,还真是命大啊!要不是祖传的宝贝,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终究是有惊无险,但我却发现奕对着二毛手中的副棺若有所思。 “在想什么?”我问。 “我在想,能否借棺一用。” “借?你想做什么?” 他的样子有点颓败,有点伤,仿佛野草地的一根芦苇,飘摇、卑微、让人心疼…… 奕对我说:“我想用它,安葬一个魂。” “龙魂?”我紧张地看着洞穴四周,青龙魂去哪儿了?好像刚才奕嘶吼一番后,龙魂就消失不见了。 他沉重地点点头,低头朝着深不见底的悬崖下,轻轻地说出了一句话,每一个字都砸在我的心头。 “她是我母亲!” 母亲?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说起自己的亲人,没想到,这沉睡在青铜门背后的镇墓兽,竟然是他的母亲。 虽然之前我也猜到了七八分,但从他嘴里听到,仍旧是震惊的! 怪不得他刚才只挨打,不还手,也不许瑶瑶出击,我都明白了。 他扶着额,很苦恼:“可是她已经不记得我了。” 奕告诉我,他刚才嗅了嗅气息,很快就发现这是他的母亲,他找了近千年的母亲! 奕活了一千多年,这么说来,他很小的时候,母亲就不在身边了。 “还记得青龙洞吗?”他问我。 “当然。”江川大学图书馆底下的溶洞,以前就叫青龙洞,只是不知后来为什么不叫了。 “因为她犯了一个错误,这个错误导致天地不容。” 是杀人放火还是毁灭地球了? “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生了一个不该出世的……我!”他仰着头,脸上的肌肉在颤抖,我知道,他说出这些过往,需要多大的勇气。 “你的父亲……” “对不起,我现在不想提他。总之在别人眼里,我就是没有父亲的怪物。” 当年,奕的母亲芸依是镇守江底仙墓的龙神,已经镇守了上万年,漫长的龙生就在这小小的江城度过。 选择芸依镇守仙墓,是因为芸依曾是地藏王菩萨座下的弟子,且家世清白,性子沉静,是守墓的不二人选。 结果,在一千多年前,芸依发生了一件让龙族蒙羞的事,她怀孕了,且生下了一条黑龙。 黑龙,自古以来就是邪龙,是邪恶的化身,芸依家族全是青龙一派,怎会生出黑龙?原因一定在那苟合男子的身上。 他们将芸依和小黑龙关了起来,他们害怕,怕功力深厚的芸依,被外在的邪恶势力所蒙蔽了心智,就如他们惧怕我和奕的结合一样,生怕仙墓会动荡不稳。 于是给芸依两个选择,第一个选择就是:供出孩子的父亲,然后处死孽子。过往的错误一笔勾销,她继续做被八方恭敬的龙神,镇守着天君都惧怕的仙墓,继续活上千百万年。 第二个的选择就是:她大可以咬紧牙关,不透露孩子他爹,结局就是她和孽子一起受死! 芸依当然不会束手就擒,她反抗过,也曾经杀到天宫,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杀红了眼的她,最终败在了天君的手里,是天君亲手处死了她! 至于奕是怎么活下来的?这是一个秘密,天后曾下过懿旨,关于奕的身世,以及他如何能活下来,又为什么能接替母亲镇守江城,一切都是个谜。 谁若提起,就会遭到天雷的袭击,而当年那些知晓此事的人,除了天君和东华帝君、地藏菩萨等几位大神,其他的小仙有些消失了,有些则被强行摘去了记忆…… “母亲遭受天谴之后,我一直在寻,却始终找不到她的尸骨,如今见到了。” 我问他:“刚才,你对她说了什么?她为什么躲着不出来了?” “我对她说……” 291.捡骨入棺 “我对她说,我是她的孩子,是她跟那个男人生的孩子!”说完后,他痛苦地一拳打在洞壁上。 “我很混蛋!”血顺着石头缝流下,当他的手离开洞壁时,我对面的石头裂成几瓣。 奕轻轻擦了擦手背:“她明明忘了我,忘了痛苦,是我,我让她想了起来……” 我从地上挣扎着爬起,紧紧的抱住了他,如果不是因为抽身救我,他也不会出此下策,也不会这么痛苦! 被天谴,被镇墓,本就是痛苦万分,更何况还要想起那些过往,怪不得龙魂要躲在下面不出来了。 按理说,母亲很久没有见到孩子,应该是扑上去,紧紧抱着痛哭流涕的。但我却很能理解芸依的心情,就如我想了起来,我知道隽隽是我的孩子,我知道他就在地藏王菩萨庙,但却没办法像普通的母亲那般面对他。 不是我不爱他,而是……有太多复杂的因素,唯有远离,才能保护他! 他痛苦地拥着我,如果不是经历过那么多事,我根本就不敢相信,奕还有如此悲伤无助的一面,我理解了为什么他过去这么冷酷无情,特别是对龙神和天神,从未有过啥好脸色。 我的脑子里回荡着邵成的话,奕最近的异动,知情不报,纵容邪家,看来,他确实有想反的理由。 我将头埋在他肩膀上,不禁在想,如果他真的助纣为虐,打开了仙墓,我该怎么办?是支持,还是……阻止呢? 我对天君也充满恨意,却始终认为,不应该用百姓的无辜性命报私仇,这是我仅有的一丝理智了,是我的底线。 虽然奕曾诱导过我,用圆满之说想让我放弃镇压仙墓,但,我始终都没有全信,这是我跟他唯一有过分歧吧! 说实话,我对天君的恨,不比奕的少,只是没想到一个天君,竟会伤害了三代人,芸依、奕和我,还有隽隽! 就像宿命的纠葛,我们几代人偏偏就跟天君给杠上了,只希望悲剧止于我们这一代,隽隽在地藏王菩萨的座下能够平平安安,健康快乐的长大。 奕的心情渐渐平复了,经此一事,也让我看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虽然我很不想用自己和他母亲比较,但还是不知不觉地产生了对比。 奕,对不起,我又一次让你为难了! 二毛已经醒来了,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掐了自己一把,然后呆呆地看着曼妮,嘿嘿笑了起来:“我还活着!” 起来疯跑了两圈,笑得比鬼还要吓人。 奕迈出大长腿过去,找二毛谈借棺材的事,奕想对母亲尽孝,但母亲却已经化为一道龙骨,唯一留在世间的龙魂,还是一个镇墓兽,何其悲凉。 也不知提了什么条件,二毛竟然允了,把副棺借给了他! 拿到副棺之后,奕走到悬崖边上,将副棺丢了下去,二毛从旁协作施法,很快,就看到一阵青光从悬崖底冒出来,一阵一阵的,还有一些细微的碰撞声,铿铿锵锵。 我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特别是二毛,一滴一滴汗珠滚落下来,好辛苦的样子。 “你们在做什么?” 奕做出一个嘘的手势,将我带到了一旁:“他在捡骨。” 正所谓,世间万物都希望自己死得其所,有个栖息之地。奕作为后人,为尊敬自己的母亲,虽不像世人那般大张旗鼓择一块风水宝地厚葬,最起码一口薄棺得有吧! 二毛的副棺,可不是简简单单的破棺材,而是拍棺王家的法器之一,能够将母亲的龙骨挖出,清洗乾净,按照龙体的构造,放入棺中,再入土安葬,一套简易的捡骨流程才算完毕。 “龙骨那么大,能放下吗?” “普通的棺材不能,但他的可以!” 我好奇:“你用了什么东西跟二毛交换?” 他摸摸我的头:“秘密。” 好吧,这样的回答,真的很……有奕的风格。 捡骨完毕后,奕对着悬崖站了一刻钟,而后转身离去,在他毅然离开的那一刻,我看到一个女人,从悬崖底下颤巍巍地飘了出来,我拉了拉他的衣袖,问他要不要回头看看,道个别。 他说:“不必了。”那神情十分洒脱,让我冒出个猜想——他或许有一天会将芸依带出去,他们一定还会再次重逢。 我对芸依的身影恭敬地鞠了一躬,感谢她赋予了奕生命,也全是一种短暂的道别吧,毕竟她成了镇墓兽,期满之前都无法离开。 进入青铜门后,我们就没有回头路了,经历了那么多的风浪,好不容易才通过了悬崖,大家累的累,伤的伤,特别是我,被金甲隐翅虫咬过之后,虽然毒血已除,但是,身体却大不如之前,双腿软绵绵的。 一个踉跄,我差点摔个狗吃屎,奕和邵成同时向我伸出手,却还是奕快了一步,将我揽入怀中。 “上来。”奕蹲下,后背留给了我。 这还是他第一次背我呢,我毫不客气地趴在他背上,双手吊着他的脖子:“背得动我吗?” 说完我就后悔了,他可是龙神啊!岂会驮不动一个渺小的人类。 他稳稳当当地站起来,手悄无声息地捏了一下我的小屁屁,嘴角使坏的笑起来。 偏偏大家都在周围,我不好发作,瑶瑶从身旁飘过:“这么明目张胆的撒狗粮,真的好吗?” 邵成眸光黯淡,默默走在背后,瑶瑶察觉到他的情绪:“邵成哥哥,你也别灰心啊,虽然你比我哥哥要逊色了那么一点,但是,相比其他人,你已经很出色了,比如……比如……我就觉得你比那个花花公子沈辰逸好得多了,而且你深情,我觉得深情是一种优良品质……” 这个话痨一开腔就收不住了,邵成为了耳根清净,加快步子走前面去了。 曼妮姐噗嗤一下笑了:“有你这么夸人的吗?” “我说的都是实话啊!”瑶瑶摇头:“果然是忠言逆耳啊!” 我趴在奕的背上,嗅着他身上的竹子叶子清香,虽然身处在暗无天日的地宫里,但却感觉到了一阵安心,或许,是因为他在身边吧! 走了近十分钟,突然,奕停下了脚步,前方传来了二毛的叫声:“我靠,快来看啊!这是什么鬼……” 292.傲因现世 能把二毛吓得惊声尖叫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们跟上去,奕手中的火焰再度燃起,四散开来,照亮了幽幽的地宫。 前方是一条甬道,青石砖砌成一个弧形的通道,在入口处,有一个“人”站在路中央,尖帽子、黑袍子,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这人不知是活的还是死的,就像一个守护者,站在甬道口已经千百万年,仿佛用手一戳就会化成骨灰给散掉。 地宫中突然冒出个人形,确实挺吓人的。 曼妮姐笑他:“不就是个孩子嘛?瞧你大惊小怪的。” 孩子?我以为自己看错了,擦了擦眼,不对啊,那么大个人,哪里是孩子?曼妮姐说的不会是大龄巨婴吧! 二毛反驳道:“你是不是瞎呀,这哪里是人,这分明是个怪物嘛!有点像以前看那个异形,你们各位都是大神,这个玩意我怕得很,交给你们解决吧!” 又成了异形? 我和奕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问:“你看到了什么?” 我先说:“我看到一个黑袍。” 奕说:“我看到的,是天君!” 为什么每一个人看到的都不一样? 我再度朝洞口瞧去,发现面前的人动了一下,落下了一只手,在虎口处有一道伤,十分刺眼。 邪家? 奕皱着眉头:“我好像知道了什么。我们……都看到了自己内心深处最恐惧的东西。” 是吗?原来奕最恐惧的竟然是天君啊!我还是第一次知道。 “为什么我们每个人都会看到自己恐惧的东西?” “是机关、是幻术,或许……是毒,都有可能。”奕的说法也不无道理,我们现在深入地下,在一个神秘的地宫之中,这是为谁而建?里面有多少机关暗道?我们一概不知。 想到那青铜门和铁索桥等机关仍旧可以使用,甬道口再设置一道机关又有何难? 再说到幻术,我觉得幻觉的可能性大一些,毕竟毛家绝尺的替身术和幻术我都是见过的,这不算什么新鲜事。 然而,最可怕的就是中毒的可能了……如果连奕都一起中毒,我们这一群人很可能都会在地宫中歇菜了。 就在我们商量的过程中,大概不过一分钟的时间,我看到面前的人转了过来,在那黑色帽檐下面,是一张苍白且俊美的脸,那张脸我并不陌生,是奕! 邪家是他? 我惊讶得说不出话! 不可能,邪家怎么会是奕呢?这一定是幻觉。 “在看什么?”奕在耳边问到。我没敢说实话,只说:“邪家动了。” 我感觉,眼前的邪家正在慢慢地苏醒,谁也不知道他醒后会做什么。 还没等我稳定心绪,二毛啊的叫了一声,拔腿就跑,抱着头在地宫中左闪右闪;曼妮姐双目露出惊恐的神色,而后便是哭了起来,哭得撕心裂肺;再看邵成,他没有惊慌也没有痛苦,只是面露一股痴迷样,双色妖瞳对着前方,抬起手好像在抚摸谁的脸庞。 还有仅剩的四个尸人蛹,也都煽动着翅膀在洞穴中飞来飞去,有一个直接自杀式的撞到了石钟乳上,就这样死掉了。 目前,唯一正常的就只有我和奕了。我们都知道这是假的,相对而言比较镇定一些,但我总觉得奕眼里有东西,在闪烁,在隐忍,我抓着他的手,刚想对他说,让他别受影响,肩上就落下了一只沉沉的手。 黑色的衣袖下,是一双布满青筋的手臂,我第一次知道,原来青筋如江河般暴涨、织成密网,是多么可怕的一幅景象,好像一个得了绝症的病人,正站在我身后,发出绝望而嗜血的阴笑。 我回头,对上奕的脸,隐藏在黑袍之下,邪魅地一笑,嘴角勾勒出阴谋的气息:“小九。” “走开!”我推开他的手:“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冒充我男人!” “小九,你这样说,我很难过。” “不要试图扰乱我的心,我不会上当的。” “你是怪我,怪我为什么变成这样,怪我为什么瞒着你!”他低着头,沉沉地说到:“我所作的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他的脸,似有某种魔力,在我眼前散发出光芒,虫洞一般让人晕眩,特别是当他说,说因为我时,那坚定的眼眸,让我深深沦陷下去。 “为了你,我甘愿与三界六道为敌,遇神杀神、遇佛杀佛,谁容不下我们,我便……让他们全部消失!”奕朝我伸出手,那只青筋爆满的手,手上的虎口处被利刃劈开过,看到那伤口,我竟然有点心疼。 奕接着说:“待我取代了天君,坐上万物主宰,你便是我的天后……” 奕一直带着我走,前面有一处宫殿,彩云和喜鹊围绕,在高高在上的阶梯顶端,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只是穹顶的壁画。 “来,小九!”他回眸,近乎妖邪的望着我:“跟我一起。” 而我,却再也迈不动步子了! “你不是他!”我说:“他从来都没有觊觎过天君的位置,也从不在乎高高在上的权力!” 如果他真的想坐上天君的宝座,当日在天宫中厮杀就不必顾忌我,一路杀过去,得偿所愿。 他之所以做出谋逆的事,无非是因为上天欺人太甚,处处将我们置于死地! 奕并非一个没有野心的男人,只是他的野心不一样,他不屑于去坐那把交椅,更没想过去主宰世界。 “小九,你在说什么?”他问。 “我说,你不是他!”说完的那一刹那,我从袋子里掏出了照妖镜,镜子照射到黑袍的脸上,低吟声传来,一双诡异的、玫瑰色的眼睛出现在镜中,身后伸出一只冰凉的手,捂住我的双目。 “别看,这是傲因。”奕的声音冷静且克制,将我慢慢地往后挪去。 傲因是个什么东西?我脑子里乱糟糟的,感觉前方有一个大东西在逼近,照妖镜都捏出汗来。 他附在我耳边说:“上古时期的妖兽,很危险。” 说完,奕发出了一阵嘶吼,是龙的警告。 293.吃人脑 我听过不少上古神兽的传说,最有名的就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除此之外,比较熟悉的就是麒麟、凤凰等,上古的凶兽便是混沌、穷奇、梼杌、饕餮。这傲因是什么?还真是闻所未闻。 奕附在我耳边说,傲因是一种已经灭绝的神兽,他也没想到还能遇到。 传说,这是一种以人脑为食的凶兽,专门袭击单身的旅人。 关于傲因的记载本就不多,世人只知傲因类人,穿着破烂衣服,手为利爪,舌头暴长,有时会伸出、盘在地上休息。 但鲜少有人知晓傲因的真实面目,以及它诱惑人的手段。 “别看它的眼睛。”奕对傲因吼道:“滚!你已经失败了,别碰她!” 说完,我整个人都轻松了,之前见到黑袍邪家的压迫感消失不见。 我庆幸,还好这只是一个虚幻的梦境,如果奕就是黑袍邪家,我怎么办,我会疯的! 一道沙沙声传来,奕终于松开了手,待双眼适应黑暗后,终于看到了傲因的庐山真面目! 还真是传说中类似于人的家伙,只不过……比人类更加的高大,却又驼背得厉害,有点像姚明老时的背影。 傲因背对着我们,皮肤有三分像鱼儿,一层一层泛着光,庞大的身躯显得有些笨拙,但我知道它一点也不蠢,反而能窥探到人内心深处的恐惧。 它是怎么做到的? 奕悄声告诉我,它吃了太多人脑,而人脑却是人身上最神秘莫测且永远变化的器官,曾有科学家发现,人的大脑竟然和宇宙有着惊人的相似构造。 所以,傲因吃掉了那么多“小宇宙”,很容易就知道人心的恐惧是什么。 只有找到人心最恐惧的恐惧,才能形成诱因,将猎物引入陷阱。 傲因对每一个人都只有一次下手的机会,若失败,他将放弃,另寻别的猎物下手。 我环顾四周,目前只有我和奕战胜了内心的恐惧,其他人仍被困其中。 一些宽厚布条从傲因的身上发出,将周围的人和尸人蛹卷在其中,远远看去就跟一个纺线锤子一般。 “这是做什么?” 奕说:“这是他的舌头。” 一听到是舌头,想到刚才自己应该也是被舌头给卷着,我就一阵反胃:“它……我……” 他闻了我一下:“还好,不算太臭。” “滚!” 都这个节骨眼了,他还有心情跟我开玩笑:“赶紧去帮帮他们。” “帮不了。”他事不关己的说:“一旦被傲因盯上,只有靠自己走出困境了。”忽而话锋一转:“刚才你看到了什么……为什么我听到了我的名字?嗯?” 原来他都知道啊:“我看到……看到你跟宋梓琳结婚了。”我故意的,谁让他之前跟宋梓琳差点就成了,还好拍了婚纱,现在想到他们的举行海报,我就觉得无比刺眼。 “吃醋了。”他虽然极力地憋着笑意,但仍旧掩饰不住内心的得意。 “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揪着他,使劲地掐他。 “好,回去肉偿!” 无赖啊! 我和奕现在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在旁边看着,可这样也不是办法:“如果他们走不出来,会怎样?” “舌头会进入他们的身体里,会吸食他们的脑子。”我总觉得奕对这个傲因太过客气了,之前遇到那些邪祟,他都是很快解决的,这次怎么就没辙了呢? 就因为人家是上古凶兽,奕就格外客气一点? 奕说:“我是上古的灵兽,他是上古凶兽,真要动起手来,他必定不是我对手,但我不想冒险,你还在这儿。” 毁了地宫,他倒是无所谓,大不了从废墟中想办法出去,一飞冲天,但我们太过渺小,很可能就嗝儿屁了。 他有他的考虑,一切都是为了我。 “可是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我拽着他:“你一定知道有法子对付他。” 果然,是有法子的,只是奕没有说出来,我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有戏! “本来还想让他们多吃苦头,罢了。”奕挥动手掌,蓝色火焰落在地上,地上散落着一些碎石,石头全被火焰炙烤到变色,散发出白色的水蒸气,很快便浮在半空中,像小孩子恶作剧般朝傲因打过去。 小小的石头打在傲因高大的背脊上,有种以卵击石的既视感,但奇怪的是,傲因吃痛了,他嗷嗷地叫了起来,舌头也缩回了一截。 奕继续烧石头去掷它,几番之后,傲因终于受不了,将所有的舌头都收回,捂着脸往洞穴深出跑去,那么大的身子,竟然能灵活地钻进拳头大的洞口中。 “就这样……让他跑了?”我问。 “穷寇莫追……况且,这儿它比你熟,追不上的。” 死里逃生的几个人坐在地上,茫然地望着四周,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很古怪,曼妮姐一副生无可恋,邵成则一副意犹未尽,二毛则是第一时间跑到一旁放水去了。 “邵成,你看到了什么?”我总觉得邵成的反应有点不同,邵成低着头:“没什么。” 奕一副‘我什么都知道,你瞒不了我’的神情,轻轻捏了捏我的手掌,我立马明白过来,难道他看到的是我? 唯有此般才能解释,为什么他脸上会有痛苦和痴迷的神情。 邵成爱我……真的如此之深吗? 我问奕:“为什么你看到的是天君而不是我,你就不怕我离开你吗?” “不怕。”他帮我理顺面前的头发:“我知道你不会的。” 唉,又被他吃得死死的了。 我们在横七竖八地躺着靠着休息,就听见甬道里面传来一阵银铃般的嗓音:“你们在干嘛啊,这么慢。” “瑶瑶?”我这才惊奇地发现,瑶瑶之前一直都没有现身。原来她早就跑进了甬道里了。 “她为什么没被傲因所惑?” 听到我们提傲因,瑶瑶一头雾水:“你们在说什么啊。” 奕笑道:“这丫头天不怕地不怕,心性纯良,纵使是傲因现世也拿她没办法。” 看来,瑶瑶内心敞亮,竟然连傲因都拿她没办法,阴差阳错还帮了瑶瑶一把。 见我们一个个神情怪异,瑶瑶愣了一下:“你们怎么了?一个二个怪怪的,老半天都往前走,赶紧进去看看吧,里面好热闹!” 294.禷的图腾 瑶瑶这个好奇宝宝,似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新奇事儿,拽着我就往前走去,奕硬生生扒开她的手,将我和她拦在了身后。 余光下,我见到瑶瑶勾了勾邵成的手指,不是暧昧的勾着,而是有什么阴谋。 下意识的,我攥紧了奕的手掌。 “怎么了?” “没事……小心点。”我知道瑶瑶不会害他,但,她消失的这段时间,已经跟邵成和曼妮姐统一战线,她相信奕做的一切都是犯天条的大事,为了劝他迷途知返,她不惜跟着邵成等人做戏,将我引过来,家也不回,家人也不顾,简直跟进了传销一般。 我盯着瑶瑶,瑶瑶朝着我眨了眨眼睛,然后示意我先别说话。 我们一行人连成一排走进了甬道里,奕走在最前面,我在第二,瑶瑶第三,曼妮第四,邵成第五,二毛第六,还有两个剩下的尸人蛹跟在最后,其中一个尸人蛹的肚子不断地在鼓动着,是个孕妇,看起来很是渗人。 一行八人,走在深不见底的甬道里,前方黑乎乎的,看不真切,走着走着,突然走到了头,这才发现原来是甬道里有一个九十度直角转折,转过直角,一阵烟雾袭来,比电视剧里的道具烟雾还要夸张,一波一波的,在甬道里蔓延开来。 “怎么会有烟?”我们赶紧往后退,瑶瑶笑道:“这烟没事,我刚刚都走过了。” 说着,她绕过我们,朝里面走去,边走边招手:“快来啊,马上就到了,前面有好玩的东西。” 奕让我待在原地,他和瑶瑶先去看看,没事的话就回来找我。 我虽然担心,但看到曼妮和邵成都在身边,一个瑶瑶再怎么狡猾也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瑶瑶根本不会伤害他,于是便点头:“好,我等你,你赶紧的。” 奕和她消失在了黑暗中,我们退出直角处,邵成手里把玩着金属打火机,掰开盖子就闪现一道火光,盖上盖子便火光熄灭。 曼妮仍沉浸在刚才的情绪中,默默地流泪。 “曼妮姐,你刚才是看到了自己的孩子吗?”我问。 “嗯。”她趴在我肩头:“我看到我的孩子她怪我……我看到她从我的肚子上分离开来,我……” “没事了,一切都没事了。”曼妮姐放不下的,始终还是孩子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甬道里安静得吓人,里面一点声儿也没有,我实在是等不及了:“他们会不会出事了?” 我向前冲去,曼妮拦住了我:“别冲动,让他去吧!” 然后挥挥手,让走在最后的男性尸人蛹去甬道前方探路,这一去,他很快就回来了,吱吱呀呀的跟曼妮姐沟通着,曼妮姐的神情很凝重,混血儿的漂亮脸蛋都挤作一团。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她说完后,尸人蛹回到了最后的位置,机警地看着后方。 “他说什么?”我急得都快跳起来了,邵成和二毛也围了上来,特别是二毛,害怕得几乎贴着邵成。 “他说,前面很热闹,他很想参与这样的热闹,但想着要先回来,便飞走了。” 这是第二个人提到‘热闹’俩字了。 “奕和瑶瑶呢?” “他没注意。” “不管了,你们要不原地等着吧,我先进去看看。”我背着背包,手执照妖镜往前走去,邵成拽住了我:“我陪你。” 二毛也追上来:“咱们阴行里的人,当然得同进退了。” “你确定不是因为害怕?”曼妮姐问。 “谁说我害怕了?” “不然你腿抖什么呢?” “走累了不行吗?” 就在他们俩斗嘴中,我们已经出发了,二毛和曼妮姐追了上来,后面俩尸人蛹也赶紧跟上,果然,刚走出几米的距离,又遇到了一个90度的转着,这回一转过去,面前就敞亮了。 这是一个修得富丽堂皇的宫殿,我们现在的位置,是在宫殿下方的城门,由台阶缓缓向上抬起,我这才发现,原来还在刚才的洞穴里,而宫殿露出的檐角,就是刚才在入口隐隐见到的一角。 这里与其说是个宫殿,不如说是天宫,在我们身后的正中央,有一道高大的石阶,足足有一截火车厢那么长,一层一层地垒到高处,下面是四方形,呈梯形向上缩减,彷若埃及的金字塔。 只不过……在塔顶上有一块方形空地,伫立着一座不似中原建筑的房屋。 房屋是木质结构,有三层,第一层是紧闭的大门,大门上方趴着两个金甲隐翅虫,都是类人的形象,其中一个颧骨高耸,双眼暴凸,手里拿着一只类似于戟的青铜兵器;另一个是女性的化身,长得有点像葫芦娃里的蛇精,双目黑乎乎的,比那蛇精还要邪气。 再看第二层,上面挂着很多陈旧的布幡,每一个都画着同一个古怪的图腾,图腾上的图案跟红崖天书和濂溪崖壁上的很相似,像字不是字,像图不似图。 图腾上方有点像羊角牛角,垂下来处有一道鬼脸,下面有点像人,一个渺小的人拖着长长的,弯曲的蛇尾,双手举过头顶,正拥护者鬼脸。 图腾,是古代原始部落的印记,通常代表着部落崇拜的神明,这么多图腾出现,看来,这应该是个古老而神秘的部落,我隐隐察觉到,红崖天书的秘密会在这里解开…… 看到这图腾,邵成压低了嗓音:“这是禷(leì)。” “累?” 他捡起一颗石头,在墙壁上画出了这个复杂到令人头晕的字:“是这个禷。” “什么意思?” “禷在上古时期,表示的是因特殊的事情祭祀天神。这旗子就是禷的标志。” 说完后,我看到图腾的旗子上面出现了波动,好像有风,一阵吹吹打打的宫廷乐声传来,里面有丝竹之乐,我能分辨的有古琴,合奏中有大量的笙乐,背景音里有编钟的叮咚声,果然热闹极了。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那么美妙和谐的乐曲,一阵小而轻柔,却能感觉在多声部吟唱的歌声,配合着乐声伴唱般轻轻哼了起来。 铜铃声叮叮当当从朝我们靠近,一群三米高的巨蟒头上长着鸡冠,身上挂着青铜铃铛,摇摇摆摆地排着队形向台阶下方的圆形祭坛游走过去。 似乎这音乐一起,莫名地就出现了很多很多穿着奇装异服的古人,手里握着火把,鬼魅一般出现在眼前…… 295.前世今生 天上飞出了几道影子,我们抬头,看到宫殿的第三层,是一座流光溢彩的宝顶,像是用地下的大型水晶块给整体雕刻出来的,瓦片晶莹剔透,不断泛着蓝光、青光和紫光。 一个美艳的女子,身上挂着一袭黑袍,每一个女人身上都有一件与肉体相连的乐器。 比如那个大眼睛的妙龄女子,她反弓着身子,身上拉着琴弦,有点类似西洋的月琴,另一个女子同样身着黑衣,在用这把肉体铸成的怪琴演奏着,每弹一下,琴女脸上的神情就很微妙,不知是难受还是暗爽。 除了奏乐的女子,还有一些类似于仙女的角色,也从水晶顶下飘了出来,悬在半空中,高高在上地望着脚下的子民们。 一个人、怪、仙组成的世界竟然和睦的相处,一点也不违和,还真是奇了。 这时,祭坛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古朴的黑色铜鼓,铜鼓边上蒙着牛皮,暗处站着一个男人,穿着件黑色及地的袍子,双手举着人鼓锤,锤子举过头顶,往下挥动,发出一阵沉闷的咚咚声。 古老的号角吹响,人们纷纷跪地,嘴里念着我们听不懂的语言,离我们最近的一个老太太回过头来,满是沟壑且瘦削的脸上,写满了疑惑,然后她朝我们招招手,让我们跟他们一起下跪。 “阿里多古娜,节兮兮……”祭坛上的人高举着鼓锤,发出了一阵呐喊,周围的人跟着他一起念,也不知道念个什么意思。 我的关注点早已不在呐喊的意义上,而是在呐喊的人,是奕? 好好的,他为什么会穿着黑袍站在祭坛上? 瑶瑶手里握着一支火把,她也身披黑衣,从人群中走来,边走边说:“你们相信前世今生吗?” “前世今生?我信。”现在别说前世今生了,说我是外星生物我都信。 瑶瑶将我们引到了祭坛上,在铜鼓的边上,有一口幽深的水井,与往常的水井不同,这口水井里面是发光的,就算在没有光源的洞穴里,依旧明亮如白昼。 “这是什么井?” 瑶瑶说:“只要照一照,就能照到自己的前世。” 说完,她首先上去,照出自己上辈子是唐宫里的一位公主。 这口井就像有某种魔力,让人忍不住想靠近,照一照自己的前世是谁。 曼妮姐首先进行了尝试,她问:“真的有这么神奇?” “所以我才说,这儿有好玩的东西。” 曼妮姐的脸伸到井口,一个清秀的男人面庞浮现出来,她笑道:“我上辈子是个男人!还是个秀才。” 她新奇地晃了晃自己的脸,镜中的脸庞也随之变化,她惊呼道:“还真是神奇啊!” 接着是尸人蛹上前照去,女性尸人蛹前世是一只苍蝇,男性尸人蛹上一世是一只猪。他们都是从畜生道转而成为尸人蛹的。 接下来就还剩下邵成、二毛和我了,看得出来,二毛很谨慎,他毕竟是拍棺王家的传人,从小见过那么多幺蛾子,难免担心会出什么岔子。但邵成的脸色就不同了,他则是面露菜色,担心照到这口奇井。 二毛想了想,豁出去了:“让我来看看我前世是个啥。” 结果一照发现,他前世是个大胡子道士,去捉鬼道行不够,反而被鬼给害死了,所以这辈子投生成为拍棺门的传人,便是要了了上一世的恩怨,才能过自己的人生啊。 接下来就是邵成了,邵成说:“我拒绝照井水。” 好吧,这是他的个人意愿,我们谁也不能勉强,但我总觉得,邵成身上有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不想说,更不想被人窥探,包括对我也一样…… 现在轮到我了,我问瑶瑶:“奕怎么变成了这样?” “哥哥啊,他前世是这里的大祭司啊,这就是宿命,轮回一般的宿命,哥哥照到这口井,找回了前世,他的子民才能苏醒。”我总觉得瑶瑶知道的好多,比我们任何人知道的都多,她真的是瑶瑶吗? “嫂子,照照吧!我很期待看到你的前世。” “万一也是只苍蝇呢?岂不是让你失望了?” “不会的,姐姐你上辈子绝不可能是堕入畜生道的鬼魂,照照吧。” 好,照就照吧,我的头伸向前去,刚出现在井口处,就看到井面上传来一道漩涡,一张苍白的,近乎妖孽的死人脸出现在水下,这张脸很美,标准的鹅蛋脸上有些婴儿肥,嘴角有一对浅浅的梨涡。 她醒着的时候应该是个美女,此刻却泛着死人的尸气,让人感觉极度不舒服。 瑶瑶看到后吓了一跳:“原来,你就是哥哥要守护的那个人!” “守护的人?他不是守护仙墓吗?” “难道他没有告诉你吗?他一直都守护着一个女人,就连我也只见了她一面。” 瑶瑶告诉我,奕这些年,一直守护着这个女人,也就是我的前世,这女人被他藏在江底仙墓的入口处,每日都依靠江底的仙气和邪气的对冲来维持肉身,瑶瑶不知道这个女人是哪朝哪代来的,只知道奕一直守着她,等待着奇迹的出现。 “哥哥一直都觉得,她没死,只是……只是灵魂出窍了。”瑶瑶对我说,世上有很多这样的案例,一个人变成植物人,无非就是元神溜掉了,一则是不愿回来,二则是找不到回来的路了。 我不知该不该相信瑶瑶的话,只觉胸前一顿闷痛,嘴里涌出腥甜的血来,却仍面不改色。 “瑶瑶,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 “你爱信不信吧!”她叹道:“怪不得……怪不得哥哥爱你爱得死去活来的,甘愿处处犯险,原来你是她的前世啊!” 听到瑶瑶自言自语,却又无比笃定的声音,我再也站不住了。 “告诉我,她是谁?”我指着水面上的死人脸问到。 瑶瑶想也不想就说:“是这地宫的主人啊!” 地宫的主人?我越发不明白了,瑶瑶解释说:“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地宫,你的前世,是蚩尤的后代!” 296.你究竟是谁! 我的前世是蚩尤的后人?现如今,肉身就在仙墓的入口处,是奕千百年来一直守护的人? 信息量有点大,我一时难以接受。 我不敢探究这件事的真实性,但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出现奕说的四个字:命中注定! 为什么他会说命中注定?难道,我们的前世……真的……有某种关系?所以,他才会在黄泉找上我,让我投胎,并阻止邵成找我,亲自守护我平安长大? 如果一切都是真的,我岂不是成了前世可怜的转世,亦或是……替身? 奕站在祭坛中心,擂动铜鼓的背影让我感到陌生。 “奕!”我想问问他,结果刚走上祭坛,就看到所有人都愣住了,那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这些身着黑衣的古人,天上飞的仙子,还有祭坛周围摇晃身姿的蟒蛇,全都停了下来,直勾勾地盯着我。 奕也看着我,眼神中竟出现了恭敬之色。 他可是高高在上的龙神啊,就算面对天君,他也没露出过这般眼色。 “奕……”我叫他,他却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仿若行礼,嘴里冒出一阵咕噜咕噜声,是另一个民族的语言。 周围的人被他的话惊醒,纷纷朝我磕头,情绪高涨,呐喊起来:“阿蒙阿利多耶……” 这些人,见我的反应怎么那么大? 瑶瑶示意我看看照妖镜,我照向自己,看到现在的脸竟然是那美艳的死人脸,镜中的女子正睁着眼,对我发出几分好奇的眸光! 那明亮如利剑的凌厉眼神,透着桀骜不驯,在这里,镜中人才是世间的主宰。 一切的一切,都让人猝不及防! 瑶瑶解释说:“照过轮回井之后,他们看到的就是你前世的模样。” “他们是人是鬼?”这些人是一瞬间出现的,虽然看着像活人,但谁知道是不是呢? 瑶瑶说:“不管是人是鬼,都是你的子民。” “瑶瑶。”我问她:“你究竟是谁?” 她笑起来,虽然还是瑶瑶的脸,但表情却太过老道,她轻启朱唇:“本宫乃南唐安然公主李玥。” 我想到刚才在井中看到她的脸,确实是唐朝时期的女子装扮,是唐宫里的公主。 我的头开始晕起来,仅存的理智让我快速反应过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李玥公主?” 瑶瑶刚才消失了许久,接着突然出现,将我们引了过来,一切都是计划好的! 瑶瑶……哦不,现在应该叫李玥,她狂妄的笑起来:“你都知道了啊……别用这种眼神盯着我,大家都是失意之人,你、我、朱允炆……我们都是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关于南唐,我知道的挺少,只记得南唐存在于五代十国时期,是建立在江南的政权,存在时间40年都不到,这时期,最出名的就是南唐后主李煜,他是一个失败的皇帝,却是一个成功的诗词作家。 我的头更晕了,一些混乱的记忆,噌噌地冒出来:“你为什么要将我们引到这儿?” “因为,我想拿回属于李家的天下!” 李唐的天下早已经过去一千多年,没想到还有一个李玥公主时刻惦记着夺回天下,殊不知外面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早已不再是传统的君主皇权了。 “你恐怕要失望了,天下是百姓的天下,谁也没有资格握在手中……”我刚说完就失去了意识,等我再次醒来时,发现有些不同了。 首先是头很重,我什么时候有那么长的头发了?盘了一个发髻在头顶上,还顶了一个银光闪闪的银帽,整个头最少有十几斤重,脖子都快断了。 身上不知何时换上了一套黑色的,胸前有一斜溜的月见草图案,看到月见草,我的心沉了又沉。 “阿勒。”有人在叫我,他们说的话我竟然都能听懂了,还会自动转换成普通话。这个阿勒是他们对我的尊称,有公主之意,也有漂亮姑娘,美丽小姐姐的意思。 铜镜中,是那张美丽却陌生的脸,皮肤白得发青、白得透明,有种近乎病态的憔悴。 我坐在一间宽大的屋子里,屋子外面很黑,唯有点烛才能照亮四周。 坐在镜子前,我任由侍女给我戴好镂空拉丝凤状银耳坠,面若冰霜。 “祭祀快开始了。”身后的侍从小声地催促我。 “嗯。”我站起身来,一块满绣满了五彩图的领子罩上,端庄威严,人们扶着我,身上一阵叮咚脆响,银器的碰撞交织成一首美妙的乐章。 我沿着阶梯一步一步地往下走去,刚出去才发现,我刚才居然在那做水晶穹顶的宫殿里,现如今就站在高高的台阶上,俯视着下面的群臣、百姓。 “阿勒!”他们纷纷朝我行礼,双手交叠在胸前,无比恭敬。 我自然而然地挥挥手,两旁的号角声响起,红色的缎子铺设在地上,缎子上镶嵌有上千颗珍珠,被火光一照,熠熠生辉。 一个人,个子高挑,脸上画着一道禷的图腾,就算是脸上涂鸦,也掩饰不住他与众不同的俊美之气,神秘、冷冽,仿佛天生就是阴暗无光的洞穴里蛰伏的怪物。 这个人就是奕,他的面貌没有任何改变,唯一不同的是,他脸色也很苍白,明显就是个肉体凡胎的男人。 “阿勒,时间快到了,我们下去吧!” 他走在我身侧,我领头款款走下台阶,在祭坛上,放置着铜鼓和一个刚刚宰杀的牛头,牛头的眼珠子还在动,脖子上斩断的肌肉依旧跳着。 一个女子,穿着一身素雅的唐装,头上戴着一朵新鲜的芍药花,正站在祭坛的另一边,看到我,她点了点头,她就是李玥! “阿勒。”她柔声叫道,我却冷若冰霜:“公主等候多时啊。” 李玥开门见山;“此次前来,我是携着圣意而来的。”说完她从衣袖中掏出一道圣旨。 我眯着眼,盯着那明黄的圣旨:“你的那套在此处毫无用处。”说完,我下令,埋伏在四周的黑衣杀手,将李玥带来的侍卫一刀毙命。 “你!”她吓坏了。 “别怕,我不会杀你,我只想让你明白,这里是谁才是王。”说完后,我走到她面前,比她高出半个头:“想要复国,就需要牺牲……以及求我……” 237.千年野心 李玥公主吓坏了,虽然亡国亡家,但可能从未有人敢这样对她,压根就没把她当个主子,她仰着头,看着我,半晌后眼角溢出了泪珠:“神女,我求你帮我……复国!” “好。”我很满意她的表现,对奕说:“这是第六个。” 她还不明白什么叫第六个,就被人架着放在了祭台上,周围开始奏乐,巫师们与蟒蛇共舞,群臣举着火把欢呼嚎叫着,我手起刀落,割破了美人的喉咙,用李玥的血浇灌了铜鼓…… 这些片段在我脑中强塞进来,我好难受,感觉就像受到了外来侵略。 为什么我会看到一千多年前的场景,这场景太过诡异,太过可怕,在这里,我亲手结束了李玥的性命,但李玥却压根不恨我,反而……跟我同一战线,难道我的前世真的是这个神秘而冷酷的‘阿勒’? 如果是真的,那我就太可怜了,我成了一个蚩尤后人的转世,成了灵魂的载体。 其实,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我害怕的是奕守护的人其实是‘阿勒’,而不是真心爱着我,这样,我就真的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可怜虫。 比起什么前世、什么可怕的梦境……甚至是死亡,我更害怕失去他! 李玥站在我身边:“我们用了很多的法子,终于再入轮回,想办法投生在了有能者的身上。” 大祭司投生成为了龙神奕,李玥公主投生成了小白龙瑶瑶,而我投生成了阴阳守宅人,这其中应该还有其他人吧! 不然,为什么我会说李玥是第六个呢? 李玥看着我:“现在,已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只需要放出仙墓里的邪神,让天下大乱,唯有乱,才能建立起新的国度。” “天下大乱……建立国度……”我笑道:“李玥,我没想到你私心那么重。如果需要天下人的牺牲来成全你的夙愿,恕我直言,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当皇帝!” “那你呢?你一直以来蛰伏在此,不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完成蚩尤战神的遗愿吗?难道你忘了逐鹿之战?你的祖先,就因为战败,被记入史册,称之为作乱,难道你不想改写历史吗?” “历史是永远不可能被改写的,纵使再来一次,蚩尤仍会战败,南唐也一样会亡国,你为什么要执着于手中那可怜的皇权呢?” “你变了。”她说:“你之前不是这样的。” “我一直没变。”我坚定地望着她:“我就是我,不是前世!我是林九九,不是任何人的延续!” 不管前世的我是谁,一碗孟婆汤下肚,便与前尘往事挥手说再见了。 话刚出口,我就看到李玥和周围的人变了脸色,那身上的皮肉在我面前快速褪去,变成一个个龇牙咧嘴的黑色怪物,我抱着头往远处逃窜,忽而被一只大手拽住,强烈的阴气袭来,我的手臂瞬间冻麻。 “别说话。”是邵成。 刚刚还友善的李玥和朝臣百姓们,一个个都变成了干尸,歪歪扭扭地在洞穴里游荡,邵成带我往石阶上爬去,神奇的事发生了,我刚到台阶顶端,眼前那扇又高又大的木门便开启了,就像为了迎接我而时刻准备着…… 门头上的金甲隐翅虫,竟然变换了一下姿势,双手交叉在胸前,做出敬礼的姿态。 我刚想问邵成是怎么回事,就见他双目无情,面色如冰地将我拽了进去:“九儿,回家了……” 回家?这不是我家! 他把我丢了进去,大门合上,门内只有我和他二人,周围伸手不见五指,却能感受到房子里的阴气和湿气,霉味扑面而来。 “九儿,现如今每一个人都被困在了前世里……除了我!”邵成说话的声音温度,冰凉刺骨。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所以他才不愿意照到井水。 “是的。”他告诉我:“唯有这样,我才能英雄救美一次!” 他朝我步步逼近,我蜷缩在地上:“你想干什么?” “九儿,你怕我?” 我能不怕他吗? 他自嘲地笑了:“你怕我也不是一两次了。”然后说:“现如今,只有我能救你出去。” 我等着他说下文。 他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发:“如果你需要我,我便带你出去。” 什么叫我需要他?很快我就明白过来,他是在跟我谈条件。 “九儿,现如今你们都陷入了这古古怪怪的前世里,他们每一个人都自顾不暇,根本无法顾及任何人,特别是那条黑龙,他好像很满意自己大祭司的前世,你看,他仍站在祭坛上,召唤着千年前的恋人……” 随着邵成的一指,我果然看到了奕背对着我们,站在祭坛上,身上是及地的黑袍子,背影是无比的苍凉可怜,像哀求上天赐予奇迹的虔诚信徒。 邵成很狡猾,轻易就能抓住我内心的恐惧。 “九儿,你只是他唤醒九公主的一颗棋子。”邵成说:“九公主当年被挖心而亡,你的心脏就是被他拿去的,此刻正安放在江底九公主的胸膛里!” 原来那个女人是九公主,原来是她是被挖心而亡,原来当初在鬼门关带走我的男人,借走我心脏的人是奕! 一切就像个筹划千百年的大阴谋。 可我却不断提醒自己,邵成是有前科的人,他谎话连篇,不值得相信。 “够了!”我不想再听任何阴谋诡计的鬼话:“你到底想干嘛?” “九儿,现如今他们都想害你,唯有我,对你从一而终,也唯有我,永远也不会害你!” “所以?” “所以,如果你点头,将血滴在这合欢花牌上结成生死契约,我立马就能将你带离这个鬼地方,而江底的仙墓也不会发生任何异动,你想保护的人,你想守护的城,所有一切都会平安无事。”邵成的眼眸在放光,越说越激动,等待着我的回答。 我望着黑暗中的那道阴气逼人的轮廓:“邵成,你威胁我?” “不是威胁,是……请求!” 他的‘请求’终于说出来了,我到底是答应呢?还是不答应? 298.镜通无极 我从未像现在这般讨厌邵成,之前他对我撒谎、对我耍阴谋诡计,我都没这么讨厌他,现如今,他就站在我面前,与我之间就如一场赤裸裸的交易,我心头反感。 我最很别人威胁我。 邵成说得好听是在救我,是在帮我,说难听一点,就是落井下石,或许这个机会他已经等了很久了吧! “如果我不答应呢?”我问他,嘴角挂着一丝无畏的笑,他把问题丢给我,我又把皮球踢回去,看看他如何对答。 “不答应……那我就只有……等了!”他消失在黑暗中,走的时候很气愤,我能听见他起伏的呼吸声。 我没有遂了他的意,是因为我知道邵成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他想要的根本就不是我的需要,而是占有我的全部! 可我却无法将自己和感情当做筹码,为了保命而轻易出卖。 这一世,我跟邵成是不可能的了,若我真欠了他,下一世再还吧! 我在黑暗中站了起来,周围发出一阵细微的响动,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的动,我想到刚才的金甲隐翅虫,难道是它们? 这毒虫比想象中更厉害,我只被咬了一口,就差点嗝儿屁了,若是被一群虫子爬到身上,很快就会消融成一滩血水吧! 想到此,我赶紧咬破手指,滴了一滴血在照妖镜上:“人守阳,鬼镇阴,阴阳不离,百无禁忌。” 镜子被开光之后,在幽暗无边的黑暗中亮起了一道荧光,若不是镜面上有一道丑陋的疤痕,这光泽足可以跟月亮媲美。 我稳定心神,举着照妖镜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到有一些大影子在晃动,看不真切。 那是十二根龙柱,间隔均等地围在一起,中央有一个石钟乳,水滴正缓缓滴入一个漏斗形的石槽内,石槽的下方连接着一条浅浅的水道,组成一个繁复的图案,一些水球在上方浮动,缓慢地变化位置,刚才的细细索索声就是石球滚动发出的声响。 这是什么机关? 我忍不住靠近,这时才发现,我脚下所站的地方,石板上全是弯弯绕绕的花纹,石钟乳上的水正在费力地滴落,石槽下清泉般涌出了一股水流,正蔓延开来。 水流推动石球滚动,撞击到边上的一些石块,我听到了机关的咔咔声,头顶闪现出一道星光,从水晶穹顶上投射下来,美轮美奂。 大厅里空空荡荡,除了龙柱和一个宝座外,就再无其他的多余的东西,邵成呢?早已消失不见了。 我走在大厅里,刚走出一步,周围就发出了金属的声音,我听着这声有点不对头,内心不安,或许有危险,连照妖镜也震了一下。 还没反应过来,就有很多银色的星星点点蹿了出来,我赶紧向一旁撤去,却发现周围连个遮挡物都没有,一只银色的飞镖朝我袭来,尖锐的刺尖就在眼前,我来不及闪躲,本能地抬起手中的照妖镜挡脸,头可断血可流,脸可不能毁啊! 结果,却没有我想象的那般惊险,身边的飞镖悉数朝着照妖镜飞去,逐一飞进了镜子里。 镜子什么时候学会吃东西了? 我低头看去,看到照妖镜竟变成了一个黑乎乎的大洞,画面很像当初在天台上观测的星云,只是这星云更加的黑暗、神秘莫测。 巨大的洞口,吞下了所有的暗器,很快,第一波飞镖全都被吸尽。 没想到我们林家的照妖镜,还有这等功能。 怪不得之前爷爷一直念叨,镜通幽,可聚阴,可化煞,可至无极之界。 之前我一直都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现如今,好像有点感触了。 我一直以为林家的照妖镜只可照妖魔,没想到,这块小小的镜子,竟然还有大用处,甚至可以打开这个世界的通道口,与另一世界相连。 我捧着镜子,人镜合一,此刻不是我在走,而是镜子在带着我走,一步一步朝着石钟乳的方向走去。 水滴声盈润的落在水面上,我一边靠近,一边感慨古人的智慧,没想到这玩意儿还真是个机关,过了这么多年仍旧可以使用,刚才若不是照妖镜帮忙,我早就被钉成蜂窝煤了。 镜中,我看到机关的背后,也就是宝座上坐着一个女人,女人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一袭黑衣,不怒自威,这个人,不就是我的前世,九公主吗? 我看着她,她仿佛也看到了我,惊讶之余赶紧召唤大祭司过来。 奕出现在镜中,就站在宝座旁,低头与她耳语,模样十分亲密。 看到他,我总有一种错觉,总觉得这不是他的前世,而是他掉了一缕魂魄,我忍不住开口:“奕……” 镜子对面,他听到了我的喊声。 我看到他明显的一怔,很快就恢复原样。 也不知说了什么,奕一步一步朝着石钟乳机关的方向走来,他的手心冒出一簇蓝色的火焰,镜子里伸出一只手,火焰就在眼前,点燃了头顶上的石钟乳。 直到此刻我才发现,这不是石钟乳,而是一个巨大的、蛹状的茧,当火焰触碰到茧的那刻,一股油腻腻的烧焦味传来,里面有人影,像睡着了,在火的炙烤下,缓缓地显现出来。 让我不禁想起了古时的一种刑罚——点天灯。 将犯人的衣服扒光,用麻布包裹着,再放进油缸里浸泡,入夜后,将人头朝下拴在一根高挺的木杆上,从脚上点燃。 火越烧越大了,很快,就将眼前的‘石钟乳’烧个干净。 这火十分有灵性,只烧了包裹的蛹,却没有烧到里面的人。 当那张死人脸出现在眼前时,我确确实实被吓到了,因为,那是九公主的脸! 九公主不是在镜中吗?为什么会出现在大殿上? 没有了束缚,九公主的尸身越飞越高,直到漂浮在水晶穹顶上,在日月星辉中,宛如睡着的仙子。 我不解地看着这一切,奕为什么要通过我的镜子剥开九公主的蛹呢? 就连我也糊涂了,一个是镜子里活着的,还在说话还在动的九公主,一个是漂浮在天花板上,只剩下尸体的九公主。 不,那不是尸体,因为……她睁开了眼睛! 299.九公主的故事 九公主在我面前睁开了眼,她看着我,我看着她,相互之间吓了一跳。 这种感觉太可怕了,我的前世,出现在我面前,还在盯着我,光是想想都起鸡皮疙瘩,更别说我们现在正相互凝视着。 看到我,她诡异地一笑,嘴里念叨着一串奇奇怪该的语言,我的身体被下了咒,飞了起来。 照妖镜在手中不安地颤动着,最后,变到了她的手中,她自然而然地捧着照妖镜,就像这是她的东西,现如今物归原主了。 照妖镜里,我看到自己的脸,苍白、无力、满是惊恐。 身体漂浮在半空中,九公主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脸蛋,手指触及的地方一阵发麻,冰凉刺骨。 “你……” 她将镜子照在我的脸上,下一秒,我被镜子给吸了进去…… 我又回到了这个鬼地方,唯一不同的是,这是我的前世,我穿着黑袍,挽着发髻,顶着几十斤重的银饰,坐在高高在上的王位宝座。 奕是我的大祭司,他站在我的身侧,是最忠实的守望者。 脚下的群臣来来往往,无尽的岁月里草长莺飞,洞穴中始终暗无天日,散发着腐朽的味道。 我想出去,可是,却被困在了洞穴里,那可怕的执念,蚩尤的遗愿将我困在这里。 我在黑暗中听着花开花落,刻意营造的笑声越发苍凉,我想出去!这是我唯一的念想。 “公主,军队已经准备好了。”有人提醒我,是时候出去了,可是我却退缩了,因为我知道,一旦出现在世人面前,将会掀起一番腥风血雨。 “罢了,下次吧!我乏了。”我冷傲地转过身,用冷漠掩饰内心的恐惧。 又一次,群臣来朝,提醒我,军队再一次准备好了,而我又一次拒绝,也不知拒绝了多少次,我的群臣们反了。 曾经爱戴着我,拥护着我的蚩尤后人,纷纷揭竿而起,他们想杀了我,杀了我这无用的公主。 大祭司握住了我的手:“你快走,我来阻止。” 天大地大,我又能走哪儿去呢?外界根本就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我不走。”我坐在这把漂亮的交椅上,看着人们潮水般涌来,飞奔到我面前,将我团团围住。 大祭司转身,一掌穿过了我的胸膛,掏出了我的心脏,他流着泪,对我说出三个字:“对不起……” 我的心没了,可是,却神奇的没有死,我看着大祭司当着大家的面,将我用麻布裹成了粽子,倒挂在穹顶上,头朝下,永远地困在了这里,百姓见我惨死,见我被点了天灯,终于心满意足地离去,四散在了山间原野。 一部分人远走他乡,将族人的秘密烂在了肚子里,另一部分,仍留恋这片土地,便在山脚下建立了山庄,但不管是在外还是留下,所有的人死后都仍秉承着蚩尤一族的传统——崖葬。 那是因为保留尸身,以供齾氏炼就僵尸,将来大战可用。 而大祭司,在我离开之后,便带着我们的圣物离开了,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已然成了世上的一个迷。 唯留我一人在地宫中守护,我混沌度日,以为千百年间再也不会有人进来了,却没想到……两个人的闯入,改变了我的命运。 第一人是个穿着袈裟袍的老头,看得出来老头身上带有龙气,他大摇大摆地朝我靠近,触动了好几个机关,却都能成功避过。 最终,他来到我的面前,对我恭敬地行礼。 “我知你听得见。”这是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你等了我许久,是吧?”我确实等了他很久,因为,只要收集七个同类的灵魂,我就可以启动天马偷日,阿娘曾告诉过我,想要兵不血刃地夺回属于我们的土地,唯有此法,伤害最小。 我问她,这是谁说的? 她说是我阿婆说的,阿婆是一个比我们更为厉害和残忍的公主,只可惜她活着时,军队还未准备好,她带着遗憾而终。 看到来人,我微微一笑,诡异的笑脸将他镇住,他看着我,说:“希望你说到做到,帮我夺回皇位。” 他年纪大了,脚也不利索了,却坚定地一步一步朝着外面的祭坛走去,割破了喉咙,血溅铜鼓。 我听到了鼓声的召唤,听到了来自地底的马儿在嘶吼,这三匹马,是当年蚩尤祖先的战马,听说来自于天,沉睡于渊,唯有集齐七个皇家血脉和怨气才可苏醒。 我兴奋得几乎破茧而出,我想看看祖先留下的天马是何种英姿,可惜……可惜我无法动弹。 然而,令我没想到的是,马儿仅仅只是醒来了一瞬,就被人给镇压了下去。 是谁,谁在镇压我的天马? 三匹天马又回到了深渊,继续长眠,我又开始了暗无天日的生活,也不知道沉寂了多久,这一次又有人来了! 这个人,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他的身上有一股很奇怪的气息,不阴不阳,不人不鬼,看到他,我甚至还有点隐隐的害怕。 他对我行礼,低声介绍自己,他叫林子英,是阴阳守宅人。 林子英看着我,似能看透我的内心,他告诉我,让我别等了,所谓的三马偷日,不过是一个谎言,从我的祖辈开始,就被一股邪恶的力量给瞒骗了,三马偷日并不能帮助我们蚩尤一族复辟,反而会陷天下苍生于水火。 我不信,他偏要我信,还说,与那个袈裟和尚朱允炆立下了契约,守墓五年,换取十年阳寿。 我冷笑,朱允炆岂会让他镇墓,他生前怀着巨大的怨念,郁郁而终,遗言便是夺回皇位,怎可能阻止计划前行? 我想问,却被困在蛹中,动弹不得,无法开口,只能任由这个老头住在了地宫中,一住就是五年…… 五年后,他来与我告别,这一天,他容光焕发,比起五年之前出现的那刻,面色红润了不少。 这五年,我与他朝夕相处,听他说故事,算是无聊日子里的唯一消遣,由于地宫太潮,他的腿落下病根,一瘸一拐的,每走一步都显得吃力。 “公主,老身就要走了。”他淡淡地说:“别人误会了你,但我老头子心里敞亮着,你为什么下场凄惨、被点天灯,无非是因为一个情字,你爱天下苍生,胜过爱皇权高位,但可惜,你的子民并不理解。” 那一刻,是我千百年来第一次流泪,泪水滑落,没有半分苦涩,唯有释怀。 这么多年,终于有人明白了我的苦心,可是……太晚了! 300.即世成佛 日子继续混沌度过,我长眠在此,一眼到头的岁月,变成了无尽的折磨。 直到那熟悉的幽蓝火焰再度出现,我再次苏醒,我的大祭司,穿着一身黑衣,苍白的脸庞在黑暗中异常显眼,他来了,跟过去相差无几,眉眼之间,以及一些微表情,都是我熟悉的模样。 他看着我,薄唇轻启:“九公主,我回来了……” 大祭司的怀中抱着一个小女孩,女孩7、8岁的模样,浑身都是腥臭的河水,他将女孩放在地上,这是时隔千百年以来,再一次敲响铜鼓,不是为了祭祀,而是为了召唤齾氏族人。 这一夜,在幽蓝的火焰和神奇的咒语下,我重获新生,变成了一个小女孩……林九九! 原来,这张苍白的死人脸不是我的前世,而是……真正的林九九! 是我替换了她,让她被囚于暗无天日的地宫之中,受尽折磨,而我却霸占了她的身体,忘掉了一切,平安幸福地长大…… 原来,奕一直守护的人,不是所谓的前世,而是……我! 镜中的女子看着我,她说:“你终于想起来了……九公主。” 女孩原本应该天真无邪地长大,却在八岁掉入水中险些溺死后,被奕带到了地宫之中,与我进行了互换,这么多年,我所经历的一切,原本应该是她的人生。 “我恨你!”隔着镜子,我都能感受到这张常年不照阳光的脸,挂着人世间最恶毒的咒言。 就算她不说,我也知道她恨我! 一个无辜的姑娘,被生生抓来替我受苦,就此毁了一生,她应该恨我,甚至……报复我! 知道了真相、想起了前尘往事,我竟一时间不知怎么面对她了,不出片刻,镜子里出现两道身影,一个高洁如荷,身上带着芬芳的水珠,可是只有我知道,她的内心是人世间最肮脏的沟渠。 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宋梓琳!在她身边站着的,是刚才消失不见的邵成。 他们在另一个世界,与真正的林九九并肩而立,一齐对着我,镜面都快挤不下了。 邵成说:“九儿,你这是何苦呢?”他轻叹:“如果刚才你肯松口,一切都不会发生,你还是林九九,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些见不得光的秘密。” 原来邵成的威胁是为了这个,他一定早就知道了。 那宋梓琳呢?她是何时进来的? 宋梓琳知道我疑惑,柔声地说:“我为何在此,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永远也回不来了……” 她手中的荷花轻轻一扫,我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奕不见了,宫殿不见了,所有的一切都被黑暗吞噬,天地只有一个颜色,我又陷入了牢笼中。 虽身陷囹圄,但我心里终于敞亮了,我终于知道我是谁,从哪儿来,也知道了奕一直以来守护的人就是我,根本就不是他们所说的前世。 而奕为了我,也不知做了多少违反天条的傻事,我现在反而很担心他,外面全是敌人,他该怎么办? 宋梓琳抚摸着镜面:“我会替你,好好照顾他。” 她笑了,笑得好可怕,她等这一刻应该很久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跟邵成勾搭上的,就如她所说,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我又一次陷入了沉睡,躺在一片水波之上,怪不得……怪不得我从小就害怕水和黑暗,这种令人无法逃脱的溺毙感,就是从这儿来的。 黑暗中,有人问我:“你后悔吗?” 是个女人,声音听起来年纪不大,却尝尽人间冷暖。 “后悔?我有什么后悔的?”我问。 “假若当年,你愿意出兵,一切都将不同。” 我认真地想了想,她说的话也不无道理,但是,倘若历史重演,群臣们举着火把让我出兵,我还是会扶额找个借口推掉的。 天下的子民,纵使不是我的子民,那也是鲜活的生命啊! 况且,我还没有做好当女王的准备,我甚至都没有真正见过外面的世界,所有的一切都是奕身边,轻轻说给我听。 “你在胆怯。” “胆怯吗?或许吧,我不确定我的军队能否敌过别人。”战争的残酷便在于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黑暗中,女人问了我好几个问题,问完后,终于到我问她了,我不关心她是谁,我只关心一件事:“为什么我还没死?” 我现在太想死了,如果这样悄然的死去,也算是一件圆满的事了。 女人认真思索了一番:“因为……赤窍锁乾坤。” “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现在,可以为我揭晓了吗?”我等了那么久,兜兜转转,没想到依旧没有得到答案。 女人离我近了三分,笑着说:“从你心系天下苍生那一刻,便永远不死。” 当一个人放下仇恨,放下执念,由心而生关心天下苍生时,便注定超脱人道。 她问我信不信佛,在佛教中,有一种圆满,叫即世成佛。 我倒是听那云游老和尚的只言片语,他告诉过我,佛说,人人曾是佛,心生堕念,才会堕落成人,实则,身上都存着佛根。 普愿见闻者, 悉发菩提心。 圆满佛子行, 成就无上道。 “你的子民误解你,甚至杀了你,可我却从未在你身上见过半分怨念,反而……是对众生的悲悯。” 她是谁?怎么说得好像陪伴了我多年的样子。 我确实没有怪过子民们,他们未得智慧,被仇恨所愚,唯有可怜,没有可恨,因为,打从他们出生起,就注定要背负着责任和仇怨。 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呢? 如果说,我跟他们不同,跟我的祖先不同,那便是受了奕的影响,是他让我看到了世间的美好,让我知道外面有阳光雨露,有山川海洋,是他让我知道人世间最简单的快乐,是他用一生度我,我又怎能辜负他的苦心呢? 此时此刻,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广发菩提心后,会拥有巨大的力量了,原来,在过去的千百年中,我早已即世成佛,只是我自己没有超脱,没有放过自己罢了。 于是奕费尽心思将我换到林九九身上,让林九九的身份来度我,现如今,一切都回到本位了。 我问她:“你是谁?” 她说…… 301.天地立心 她说:“我就是梦兮。” 梦兮?那个危险的,却苦情到了极点的第一代创始元灵? “你不是应该在江底仙墓吗?” “不,其实我无处不在……”梦兮笑了,笑中带着苦涩:“唯有有缘人,才能洞悉到我的残魂!” 我似乎感觉到心跳又回来了,刚才跟我对话的人,竟然就是梦兮!如果她能出来,那江底的仙墓镇着的,又是什么呢? 梦兮说:“这个世上,唯一需要压制的,只有秘密。” 我不知道她口中的秘密是什么,也不想去探寻,这件事既然令多方都如此紧张,必定不是件小事。 但是,她却丝毫不避讳地告诉我:“这里,有毁天灭地的法子。” 从盘古开天辟地,女娲造人起,所有的一切都是在围绕着如何令世间均衡、‘相互牵制’地发展,纵使有荣辱兴衰、朝代更迭,但终究在向着越来越文明、越来越现代化的方向前进。 就如一个永不回头的航班,假若有一天机毁人亡,上面的人谁也逃脱不了。 “你不是因为浊气而……” “你说的,是舍吧!”她给浊气起名为舍,为什么要叫那么伤感的名字? 梦兮噗嗤一下笑了:“舍字,你若是想着舍弃,那便还真是个伤感的名字,可是,我却想到的是舍,屋舍的舍,唯有他在,才有屋舍。” 原来,她将浊气看得如此重要,有他的地方才有家。 “只可惜,天地间容不下他!”她叹了一口气,不是愤恨,而是无奈:“过去,我一直看不开,不知自己为何错了,直到遇见了你和奕。” 梦兮告诉我,奕是龙神不假,他的身世与我和梦兮想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地藏菩萨向天君请愿,留下奕的性命,天君便交给了奕一项重任,那便是感化梦兮,若是成功,他便不死,若是失败,他必定遭天火而亡。 所以,奕是带着重担而来的,令梦兮奇怪的是,奕并没有直接找她,而是来到了幽暗的溶洞,选择留在了蚩尤后人的身边。 在这里,谁也不知他的身份,只知他是一个神秘莫测的巫师,他阴冷、孤傲,浑身散发着杀气和邪气,无人敢接近他,除了我! 我向来天不怕地不怕,我记得,在很小的时候,我就坐在了奕的膝盖上,听他说故事,听他告诉我,何为天下,何为苍生。 是他告诉我,什么叫“四海困穷,天禄永终”。 什么叫“捨一心之私,从万人之望,示天下之公”。 也是他让我明白,“为天地立心”。 梦兮说:“世间本无心,唯人有心。”她告诉我,在奕感化了我的同时,梦兮也被感化了,她说,她这些年一直在反思当年犯下的错误,甚至在面对我时,她会感到羞愧。 因为一己之私,她让天下苍生遭受劫难,那些死去的面孔,有一些已经进入轮回,但还有很多人,却仍旧看不开,依旧在世间游荡。 当梦兮终于放过自己后,她却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她的存在,已经与毁天灭地绑在了一起,无法分割。 “有时候,我真的很佩服你能牺牲自己。” 我明明有机会逃的,可是,我没有走,我希望用自己的血和性命让百姓们消气,让他们放弃仇恨。 但梦兮说,她做不到。 她想留存于世间,便不能轻易地散去,纵使明知自己的存在,会让世界有危险,她还是赖着不走。 “是我,封印了奕的一切,已成功感化我的这件事,除了他,世间没有第二人知晓。” 梦兮在我死后不久,将奕的一切进行封印,奕变成了一个没有心的龙神,他依旧一惯的冷漠、孤傲,唯有记得守护仙墓,其余的一切再也想不起来了……” 直到二十几年前,封印消失,他想起了一些事,一个计划便从当年开始谋划,直到现在! 这个奕,真是太傻了。 “我想回去!”我萌生了一股回到林九九时代的念想,我强烈地想要回去,短暂的时间也行,我想处理好一些事。 我不能就这样不负责任地回来,奕和爷爷、阿金、隽隽都在等我,我不能一声不吭就离开了,就算走,我也要跟他们道别。 也不枉我到世间走一遭。 梦兮邪邪的问:“你真想回去?” “想。” “那……做个交易吧!” 我和梦兮的协议达成,我歃血为盟,终于回到了这个世界,当我从照妖镜中穿出时,邵成、宋梓琳和真正的林九九都吓坏了。 “你怎么……”见到我最惊恐的,莫过于宋梓琳了。 我伸出手,照妖镜便回到了我的手中,林九九也无法再操控它。 我笑:“宝物有灵性,它也是认主人的!”看着林九九一副气愤的模样,我对她说:“借来用用,稍后还你。” 邵成也惊愕无比:“九儿,你……” “邵成,其实你爱的人根本就不是我,而是她!”我指着林九九:“你在黄泉见到的女子是她,你三生石上的女子也是她!你们才是宿世的因缘。” 他冷冷地说:“其实,我已经知道了,但……我还是无法控制地爱上了你!” “你我有缘无分,若是放下,之前咱们的恩怨一笔勾销,若是放不下……痛苦的也只有你一人。” 我心平气和,仿佛看开了一切,邵成军人般刚毅的脸上,因痛苦拧成了一朵狰狞的花儿:“九儿,难道你我就真无可能了吗?” “我们曾经试过,不是吗?” 提起曾经,他越发难堪了。 “放下吧!” “我偏不呢?就算用尽万般手段,我也要得到你!” “手段是得不到人心了,可惜你不懂,那就……对不住了!”我抱着铜镜,脚底渐渐升腾起来:“做个了断吧!” 我默念着林家的口诀:“天地同生,六道还形,万世本源,助吾神魂。” “金光速现,径达九天!”我几乎没怎么用力,就声若洪钟地念了出来,周围的一切都被笼罩在镜中的金光之下,邵成、林九九、宋梓琳无一逃脱。 邵成犹豫了几秒,双拳间渗出阵阵黑气,他说:“九儿,你别逼我!” 如果我不逼他做个了断,他会被自己的情爱执念所杀死,变成一具行尸走肉,被鬼眼所控制,天下苍生难逃劫难。 “出手吧!” “九儿,对不起……” 黑拳出击,一个鬼小孩从他的眼珠子里探出头来,在大殿之上化为鬼脸,朝我冲了过来…… 302.斗法 小鬼头是鬼眼的化身,我还来不及看清,她就飞到了我的面前,张嘴就是一口黑气。 我本能地闪躲,手中的照妖镜照到了她的脸上,邵成惨叫一声,捂着脸在地上打滚。 小鬼头消失不见,左臂传来一阵痛意,小鬼头咬到了我的手臂,硬生生被她咬下了一块肉。 疼啊,疼得我胳膊抬都抬不起来,不过这疼倒是让我清醒了不少,我将照妖镜抛向洞穴顶端,金光盛放的一面向下,如太阳般照耀着世界。 红衣小女孩捂住眼睛,惨叫一声,再度消失不见。 宋梓琳不敢直视这道光芒,躲到了石柱的背后,我觉得奇怪,她虽是个阴神,可也算是去过天宫的人,怎会害怕九天神光呢? 这是我用守宅人的法术向九重天借来的光芒,爷爷说过,这是守宅人比较高级的法术,之前我也只是听说过,从未敢使用,因为我这半桶水的道行,漫天神佛也不一定给面子,谁知刚才情急之下,竟然念出了法咒,竟然还成功了!我想,这应该跟我身体里的仙气有关系。 而这道神光,虽然是借来的,但是法力不比真正的九天神光逊色,就像师父请天神的化身下凡,那分身的神力也是相差无几的。 我听爷爷说过,这九天神光在妖魔鬼怪的眼里,就是炙热的太阳,是熊熊燃烧的火,足以毁灭他们的一切。 被神光照到,轻则法力尽失,如同下地狱油锅,重则灰飞烟灭,永不超生。 然而,神光只是对妖魔鬼怪起作用,普通的人类,善良的灵魂、天神见到神光,不仅不会觉得难受,反而还会有一股暖流绕身流过。 想到此,我对眼前痛苦不堪的几个人充满了疑惑,首先是宋梓琳,她连天宫都去过,是仙娥口中的梓娘娘,怎会害怕九天神光? 再则说林九九,我此刻已经将肉身还给了她,她的灵魂也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变回了守宅人,为何她也会痛苦呢? 最后再说说邵成,我刚才明明照射在了小女孩身上,但痛的人却是他,难道他已经和鬼眼彻底融合,被鬼眼操纵了吗? 我看着眼前满地打滚的三个人,忽听见林九九痛苦又惊恐地哭了起来,她就像一根蜡烛,亦或是点天灯那般,双腿开始融化,周围散发出一阵刺鼻的人肉味,跟一般的臭味腥味更浓,让人忍不住作呕。 “停下,快停下,你会害死她的!”宋梓琳撑着最后的力气躲到了石钟乳柱子背后,探出头来,脸色已白得像纸。 而我却没办法让镜子停下来! 看到宋梓琳,我就想起在天宫时的那一幕,想起她把我丢到枭婆婆的手里,害得奕战败,害得我们被迫跟孩子分离,这口气就咽不下去,我和她之间,注定也要大战一场。 这一幕让我想到了在南花苗寨的那一幕,我无意与照妖镜心意相通,愤怒让我失去了理智,让天雷和血雨洗刷了苗寨,那一刻,是我第一次发现,原来我的力量尽然会如此强大,而大量的杀戮和恨意也让我遭受了天谴。 我的眼前闪过一道发光的闪电,水蛇般略过,我的世界被这道记忆中的闪电劈开了裂缝。 我……我是遭受过天谴的人啊! 我是有七情六欲的人啊! 我是有仇必报的人啊! 怎么可能即世成佛呢? 我对红尘有如此多的眷念,我压根就做不到九公主这般的洒脱啊,被人所害,还不还手,这不是我的性子! 从小到大,我不知跟多少人打过架,就在刚才,我还忍不住跟邵成等人动手,我真的,即世成佛了吗? 我现在,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我看着逐渐融化的林九九,真是有些心疼她,她什么也没做错,就平白无故遭受这一切,现如今,看着我用了二十多年的身体在面前消亡,心里真不是个滋味。 我抚摸着她的脸:“对不起……” 为了制住邵成和宋梓琳,唯有牺牲她了! “来世,我定还给你!”我为了天下苍生,伤害了一个无辜的人,偏偏还是我用了二十几年的肉身,我心里怎能不痛? 原来,我也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在金光的照耀下,我一步一步走向邵成,邵成捂着自己的妖瞳,我毫不费力地掰开他的手,猛然间被一阵黑气给冲撞开,原来他阴我! 那些黑气在地宫中,化身为千军万马,领头的是一个络腮胡子的大将军,身后有骑兵和步兵,黑压压的一大片,气势汹汹,随时朝我开战! 我掏出了第二件法器——祖传的罗盘! 罗盘我使用得比较少,原因就是,看风水的机会比遇到邪祟的机会要少的多,每次遇到邪事我都会用下意识地掏出照妖镜,但其实罗盘也不容小觑! 罗盘又称罗经,取包罗万象、经纬天地之意义。罗盘由地天盘和地盘组成,象征天圆地方。 别的罗盘中央是一个圆形天池,守宅人的祖传罗盘中央是一个六边形图案,不仔细瞧还真看不出来,外面是铜面黑底金字的活动转盘,这是内盘或圆盘。 此刻,罗盘的指针疯狂地转动起来,我的小手拍在罗盘的底部,大声喝道:“虚危之间针路明,朗朗乾坤化物灵。” 罗盘飞升到了照妖镜的旁边,两个传家宝竟然自然地重叠在了一起! 金光透过罗盘,在光的照耀下,地上映出一道密密麻麻的巨大形罗盘,天盘和地盘的二十四山不断变换,这一切看着十分繁复,但终究不过是,几秒钟的事。 黑烟军队也站在罗盘上,红衣小女孩发出嘶嘶声,在对军队发号施令,很快,一队骑兵上前,铠甲下面全是死人的骷髅脸。 他们喊打喊杀地朝我冲过来,我用意念按动了指针,在骑兵面前出现了一条阻隔的河流,河水浑黄,波涛拍岸,异常汹涌。 水里,还有一个山头那么大的大型水怪,军队们下来一个,便被河水和水怪吞噬一个,大概下了20几个黑烟士兵之后,领头的将军皱了皱眉头,对他们挥动了一面旗子…… 303.看你们自相残杀 黑烟士兵纷纷后退,这是鬼眼和邵成没有想到的,待军队回到他们面前时,鬼眼在此喷出一口黑气,这次不再是军队了,而是一群凶神恶煞的地狱恶鬼,首当其冲的就是夜叉。 夜叉不能完全称之为恶鬼,他们是一群半鬼半仙的体质,夜叉们一个个身形巨大,他们全身的皮肤都是黑色的,头部如驼峰,脑袋上光秃秃的,满是青筋,狰狞恐怖。 在夜叉身后,就是罗刹鬼,我之前就曾听闻过,罗刹鬼是吃人的恶鬼,果然如传说中那般青面獠牙,须发血红,双眸发青。 再往后,还有一些牛头马面,以及地狱里面长着蝙蝠翅膀的恶鬼们。 一声令下,夜叉开始出动,他们一跃而起,飞过了江河,落到山丘上,走过的地方寸草不生,满是荒芜。 我赶紧拨动天盘和地盘的指针,罗盘转动,江河飞起水幕,先将后面的援兵阻隔,再行天崩地裂之法,地面裂开了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沟壑地下全是游走的蜈蚣与蟒蛇。 夜叉掉入地缝中去,我双指推动,地面合上。 这边,才刚刚处理好夜叉,罗刹鬼就冲破水幕过来了,来到河岸上,他们没有站在地面逗留,而是嗖的一声钻进了地下。 地面,一道道隆起的直线朝我袭来,脚下的地砖不断涌出,我接连后退,后面已是墙壁,我再度做法,周围生出几棵大榕树,我挂着榕树的树藤双脚刚离开地砖,所站的位置就被罗刹所冲破了。 冲出来的第一个画面便是血盆大口,吓得我赶紧上树离开。 我刚刚死里逃生,身后就传来噼里啪啦的灼烧感,热浪来袭,我这才发现,我所召唤出的大榕树从江边燃了起来,牛头马面纷纷操控着火球,三道火球在树林里发现了我,朝我飞来,其中一个向着面门,另一个对着胸口,还有一个攻击我的脚。 前有火球,下有罗刹,我没有别的地方跑路了,唯有双脚缠住树藤,直勾勾的坠了下去,蝙蝠般倒吊在树干上,三道火球与我擦身而过,火光烧到了我的头发,传来一股烧焦味。 火球没有烧死我,立马调转方向再度朝我来袭,我紧急操控罗盘,令头顶乌云密布,瞬间降下瓢泼大雨,将周围的大火浇灭干净。 雨在这大殿之上下了下来,哗啦啦地一片响,在雨幕中,我总觉得有人在盯着我,而且还不是一个两个。 一些长着翅膀的人,正静静地站在我周围的树上,他们双手双脚都长着爪子,指甲锋利无比,那双黑夜般的眼睛,正一动不动地盯着我。 靠,一个个轮番来对付我,是想把老娘累死不成?我脚尖用力,双手勾着树藤爬了起来。 周围的鸟人们一动不动,就像在等待着什么,玻璃般的眼珠子纷纷看向我的头顶,我感觉一股腥臭味袭来,抬头一瞧,竟然对上了一双大号眼珠,亮晃晃的,我都能看到自己的脸。 想逃已经来不及了,鸟嘴张开,哈塔子流了我一脸,是死人的味道,那嘴里长满了密密麻麻数千张口,嗷嗷待哺般等着我的这个猎物上门。 鸟嘴越来越近,我下意识地用胳膊去挡,不知道能挡住多少,晚死一秒是一秒吧! 我感觉到鸟嘴已经到头顶了,带来一阵风,死亡的恐惧让我脚底发软,我想,这一生总算是玩完了!好歹是战死的,也不算死得冤枉。 手肘上落下冰凉的触感,一道比风还快的身影将我拉走,衣角挂起一道风,飞到了远处,我熟悉的,淡淡的竹叶香出现,奕来了! 发现是他,我激动得要命,睁开眼见到那熟悉的、高高扬起的下颚,我想,就算是此刻要我去死,也死而无憾了。 “奕!”我一头扎进他的怀里,他就是我的救命稻草啊。 他一副很愤怒的样子,把我拦在身后,望着眼前飞奔而来的恶鬼们,伸出手掌,掌心的蓝色火焰飞出去,在黑暗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圆圈,将恶鬼包裹在内,他捏住我的手:“等我一下。” 纵身一跃就进了火圈里,我在火光中,隐隐绰绰看不清楚,只看见当初在江边生吃水鬼的相似情景,那些所谓的恶鬼,在他面前就跟手撕面包一般,奕只需轻轻挥动手臂就能将他们撕裂成好几块。 奕发了狂,在火光中杀红了眼,很快就杀得一个不剩,他的眼珠,又变成了灰色的瞳孔。 火焰熄灭,他回到我身边,眸子渐渐浮现色彩,是荧光绿色。 “你的眼睛……”我记得在江边那次,他也是杀红了眼,差点连我也一起解决掉了,那时的他完全失去了理智,也不认得我是谁,跟野兽毫无分别。 这次,他却能快速地转换状态了,看来,他的努力也不小! “你没事吧!”他紧张得要命,看他满头是汗,应该是找了我很久。 “我没事,只是……”我的战斗还未结束,没办法跟他多说。 奕转过身,弹指便让我的法器落地,照妖镜的九天金光消失不见,罗盘的山河万里也消失不见,鬼眼的千军万马仍在,却迫于奕纷纷不敢上前。 看到奕,宋梓琳冲了出来,楚楚可怜地望着他:“奕……救我……” 奕看也不看她,反而是对着地上被点天灯的林九九说道:“梦兮,你闹够了吗?” 梦兮? 此话一出,我、邵成、宋梓琳都被吓呆了,特别是我,我指着她,上下嘴皮子都在打颤:“她不是林九九吗?怎么会是梦兮?梦兮不是在江底仙墓吗?” 奕一副我要被蠢死了的无力感,也来不及解释,便朝着地上的女人走去,女人原本柔柔弱弱,双腿被烧得只剩下骨头渣子,却蹭的一下从地上爬起来,两条白花花的腿骨就立在地上,看着还真是疼啊。 “又是你!”这个所谓的林九九,不,现在应该叫做梦兮的女人,满脸的不耐烦:“还差一点我就成功了!” “成功什么?”我问。 她笑着说:“成功地看你们自相残杀啊……” 304.贱人就是矫情 梦兮说着,就像在台下看戏的模样,我整个人有点懵,一切的一切都太出乎意料。 先是看到前世今生,接着通过镜面与前世想通、交换,跟邵成厮杀,最后得知,我所谓的交换身体的女子,竟然是江底仙墓镇压的女神梦兮! 我的头都要绕晕了。 奕站在我面前,抓扎我的手:“别想了。”他说:“你就是林九九,不是任何人,记住!” 他的话充满了磁性,带着某种威严和魔力,具有安定人心的力量,我望着他的侧影,暗想,就算一切都是真的又怎样?千百年前,他就一直守护着我,现在仍站在我的身边,这一切足够了。 我是一个知足的人,拥有的不多,珍贵就好。 “真是太没意思了!”梦兮说完后,转身就消失了,奕想追也追不上了,宫殿里只剩下我们四人,梦兮就如她出现时悄无声息的隐藏在石钟乳里,走时也是一溜烟,就像从未来过。 但我,却吓得不敢说话:“这就是……就是那个梦兮!” 怪不得,我就说梦兮怎会在黑暗中与我对话,还跟我达成契约,原来她就在我身边,当时就在镜子的另一头看着我。 我有些心慌,不知刚才跟她的预定是否做效。 我不敢告诉奕,也不敢告诉任何人! 奕叹了口气:“她太过狡猾。”然后摸着我的头:“而你……还有你们,都着了梦兮的道了。” “梦兮怎么会出来?” 奕说:“这里连接着江底,我们所在的位置就是河底,待我们走通地宫,便已经是江城的底下了。” “这么说,你刚才走过了?” “是的,还好我及时赶了回来!”他嗔怪我:“你每次都不听话,我说了,让你留在甬道等我,为什么不听?” “我这不是怕你有危险吗?”我的一句话,让他瞬间软了下来:“傻,我都抗不过的危险,你来了,只能送死。” “送死怎么了?”其实死不可怕,可怕的是像九公主那般漫长地‘活着’。 “你再说一个死字试试!”他故意吓唬我,但语气却温柔得让人心颤。 我们无意在邵成和宋梓琳面前秀恩爱,但没办法,奕这个人,张嘴就是一波一波的温柔来袭,最后是在两道嫉妒与愤怒的目光中,我们终于收敛。 看到邵成,看到那紫色妖瞳,我叫嚣起来:“刚才没打完,再来一次!” 奕拽着我:“还要打?找死么?” “你别看不起人,谁说我一定打不过他?” “你心里有数。” 好吧,我怂了,刚才若不是奕及时出手相救,我已经嗝儿屁了。 邵成是真的下狠手要杀我啊!不过这样也好,我打得痛快。我跟邵成之间的恩恩怨怨,既然说理说不清,不如就打一架吧,你死我亡的这种结局,也挺不错的。 但是我确实没考虑过奕这方的感受,导致他再一次生我的气了。 宋梓琳又开启了白莲花模式,她本就长得柔若无骨,令人怜爱,刚才被我的金光照耀后,脸色越发惨白,都快比墙灰扎眼了。 “奕,好久不见。”说着,她吐了一口血。 奕的眉毛跳动了一下,最终还是忍住了。 我瞪他,小样儿,我就在面前,如果你敢当着我的面去跟她纠缠不清,不管是出于同情,还是出于男女之情,我可是要发飙的。 她抬眼看着奕,再看看我,眼泪一滴接着一滴掉下来:“我这次进来,是……是担心你!” “等会儿,我没听错吧!”我直接跟她撕破了脸:“你进来,不是为了我吗?” 她挤出一抹苦笑:“九九,我知道你恨我,上次带你入天宫,你我之间造成了许多误会,只可惜……你不给我解释的机会,这刚见面,你就出手……” 宋梓琳的话卡得正是时候,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说话技术,让人浮想联翩。 我眸光看向邵成,这里面能作证的就是只有他了,谁知这个怂包,竟然一声不吭地退到了几米开外。 宋梓琳又接着说:“自从我上次在天宫受过天火之后,差点就魂飞魄散了,连一般的鬼怪都不如,此番犯险,我别无他意,一则是担心奕的安全,二则是希望跟你解除误会。九九……你我曾经做过朋友,你知道我……” 不提朋友的事还好,一提起来我便火冒三丈,我当初把她当朋友,结果她是怎么坑我的?骗我上天宫,让我变成人质,害奕逼宫失败,我还被强行取走了孩子,奕龙斩七脉。 现在倒好,她一句误会,就想跟过去的恶事撇清了? 我正准备开口,骂死这臭不要脸的,奕便抢先说道:“感谢你为我挨过两道天雷,我也允诺会还你仙法,至此,你我之间再无瓜葛。” “奕,难道你忘了……” “再则,你此刻仙法尽失,想要进入地宫谈何容易,你背后的人是谁,最好别让我说出口。”当奕冒出这句话时,周围杀气腾腾。 宋梓琳还想再说什么,就在奕提到她背后的人时,她老老实实闭嘴了。 见她老实后,奕将目光转向邵成:“我给你两个选择。” “什么选择……” “被我杀死,或自行了断。”奕的话冷冰冰的,毫无温度。 我远远地看着邵成,刚才还拼个你死我活,此刻却有些同情起他了,但这只是一瞬的念想,我可不会开口让奕放过他,他现在已经没办法控制自己了,操控他的人,是那鬼眼。 听到奕说要他死,我已经猜到,他们找到了适合存放鬼眼的阴体了。 我觉得邵成也挺悲哀的。 过去,我曾以为邵成炼阴身,留于阳,甚至成为鬼眼的容器,这都是为了我,今日,是他让我看到了不同的答案,由始至终,邵成都是为了自己。 邵成想了想,对奕点了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做。”便转身离开了大殿。 我目送着他离去的背影,奕问我:“怎么?心疼了?我答应过你的事,永远奏效。” 我知道他在说什么,之前他曾答应过我,假如有天与邵成兵戎相见,他会尊重我的意愿。 我对他说:“你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 我刚才为什么要拼尽全力杀他,私心自然是有一点,他竟然在我危难之时落井下石跟我谈条件,还偷偷跟宋梓琳联手对付我,这算不算是对我因爱生恨? 而更可怕的是,回到现实,我发现他已经控制不了自己了,就如刚才那召唤阴兵和地狱恶鬼的本事,连我都难以招架,若是放在外面,还不知要死多少人呢! 想到此,我越发坚定:“他留不住了!” 305.这一世不再错过 邵成走了,大殿之中只剩下宋梓琳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她现在不再是阴神梓娘娘,只是一个法力尽失的可怜虫,唯有跟着我们才能平安地出去。 我问奕,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为什么梦兮能突然闯入。 奕说,这里是蚩尤后人建立的蚁穴王国。 在我们眼前的这些洞穴里,道路错综复杂,里面有众多的机关和暗室,简直就是一个系统繁复的地下国度。 “我刚才看到了这里的一切……你是这里的大祭司,这些都是真的吗?” “是。”他点头,我的心却沉了,如果我不是九公主,真正的九公主就是他要守护的人。 他知道我看到了什么,说道:“我一直告诉过你,相信你所相信的,而不要相信所看见的。”他确实在这里当过大祭司,而且,当时蚩尤王国的消亡也跟他有关系。 “那时我刚刚活下来,需要一件事证明自己。”为了完成天君的任务,他化身成人,进入了濂溪的洞穴之中,展示了几次神迹之后,他获得了蚩尤后人……尤其是九公主的信任。 奕带着我来到了大殿之中的机关处,伸手进水里摸到了一颗石球,球体滚动一番,机关的咔咔声再度响起,地面的砖块向两侧分开,一道如穹顶般的水晶棺材升出地面,棺材会发光,泛着黄紫色的光芒,棺材上有水波在流动,里面躺着一个雪肌玉肤的异族少女,高而挺的鼻子,发黄的毛发,有种病态的苍凉与美。 她很安静,就像睡着了一般,睫毛甚至还在颤动。 奕说:“她才是九公主。” 而她确实是我的前前前世! “这是怎么回事?”我问。 奕轻轻抚摸着水晶棺材叹道:“是我害了她,最终,她用自己的性命,换来百姓的平安幸福,也换回了我的良知。现如今,滚马乡实行崖葬的原住民都是蚩尤的后人。” 他说,其实想造反的人,并不是九公主,而是他! “我那时太年轻,面对天君,总是带着异样的仇恨,我鼓动蚩尤的民众,希望他们能造反,只要天下大乱,再次出现黄帝、炎帝、蚩尤的那场大战,我就可以直捣天宫,杀个片甲不留!” 我知道天君可恨,但从未想过他们之间的恩怨会延绵数千年,或许,就是从奕的出生开始吧!他的母亲在当年未婚先孕,还生下了一条邪龙,便是天地不容。 说起来,他的母亲也算是死得冤枉了。 “我没能成功,与其说是我来渡蚩尤后人放弃仇恨,不如说,九公主渡了我。”九公主用生命和鲜血让他明白,这个世上放不下的不只是仇恨,还有爱。 九公主一直爱他,他知道,可也深知俩人之间是不可能的!他是龙神,还是一个不受待见、脑袋随时别在裤腰带上的龙神,而她则是肩负使命的蚩尤后人,他们的结合,必定不会受到万人的祝福,反而会惹得天君猜疑,招来杀身之祸。 而最主要的原因还有一个——奕不爱她! “当我发现,我可以利用她,欺骗她时,我已明白,我不爱她。” 但九公主还是为了百姓,为了阻止他而选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我在她的脖子下面,看到了一截触目惊心的刀痕。 “后来……我疯了!”奕是真的疯了,他无法原谅自己,因为自己的私仇,他害死了一个爱他的女人,他圆满地完成了天君指派的任务,瓦解蚩尤后人的地下王国,让他们回归平庸。 可是他自己的灵魂,却受到了日日夜夜的煎熬,比地狱还要可怕! 他控制不住自己,漫天的雨水淹没了江城,这是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一次水灾,光是长江水系受灾人数就达到了千万人次。 溺毙的尸体被浑浊的江水裹挟着,入了海里,龙宫里的东海龙王坐不住了,天上地下的神仙都坐不住了,于是,他们对奕做出了一个决定——抹去他的这份记忆! 那日,看到已经失心疯的他,天君露出了满意的笑颜:“终究是个孩子。” 接着,拂袖丢下了一瓶丹药便转身回到了宝座,当奕吃下了丹药再度醒来时,他已经回到了江城,风平浪静,天朗气清,他寂寥地呆在江底,再也不想跟任何凡人接触。 他曾尝试过与人相处,但内心涌出的恐惧,令他不得不放弃,唯有蜷缩在水里,不断地沉睡……就这样过了多年直到认识了宋梓琳,终于有了一个朋友! 怪不得……他最初进入仙墓时,并没有出现任何异样,那时的他压根就记不起洞穴的一切。 奕说:“我离开的时候,洞穴里没有那么多机关,也没有我的母亲镇墓,看来之后有人来过。” 确实,我爷爷就曾在这里待了五年,虽然他说是来朱允炆的墓穴,跟建文帝达成协议,但我觉得应该没那么简单。 见过了九公主,也就是我的前前前世之后,我也摸了摸棺材:“如果你一切都忘了,为什么还能遇见我?” “不是我遇见你,是你,找上了我!” 奕在江城平安度过了几百年后,有一天,他做了一个怪梦。梦里,有一个身着黑衣,头戴银冠的女子,长得十分甜美,她不断地出现在奕的面前,巧笑倩兮:“奕哥哥,还记得我吗?” 奕的心揪着疼了一下,他好似记得这个人,却又想不起来了,只觉得眼熟和亲切。 他伸出手,抓住女孩的衣袖,女孩一边跑,一边回头,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奕哥哥,你记得来找我啊!” “你是谁?”他问。 “我是你的九妹妹啊。”她抽出衣袖,越跑越远,忽而哭了起来,很悲伤地说:“我撑了几百年,就是不想轮回、不想喝孟婆汤、不想忘记你,可是……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我终究要进入轮回,到时候你一定要来黄泉送一送我,好吗?” 奕从未做过这般古怪的梦,但女孩的脸和哀求,让他记在了心上,他下到了冥界,当时跟宋梓琳一起去寻人,可就是没有寻到她。 冥王看了看生死簿,对他说,他要找的人,是天君所不允许的触碰,就好比在冥界出现活人,这是不可能的事,如果真有可能,奕自然会遇见她。 冥界出现活人……他笑了笑,对冥王说:“一切皆有可能。” 而那个人,后来真的出现了,就是我! “你的上一世,其实就在黄泉等着我,很可惜缘分未到,我赶到时,你已经在投胎的路上了,不过好歹,我知道了你的去处。”他笑了:“这一世,我没有再错过。” 306.爱到危险的程度 “那你对我的感情,是九公主的延续?” 他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面对你,我毫无招架之力,爱到了危险的程度。” “有多危险?” “比失去性命还要危险!” 这是我今生听过最深情的告白,至于我为什么会听到、看到那么多匪夷所思的画面,奕告诉我,是因为浊气。 “这里有浊气?”我赶紧屏住呼吸,后来发现一切都是茫然,都吸了那么就,就算是毒气都吸光了。 “还记得甬道里的烟雾吗?” “那可是白烟,浊气不应该是黑的吗?” 奕白了我一眼,有一种‘被我气死’的既视感:“谁说浊气就一定是黑的,你们怎么如此爱用颜色来评判好恶?” 我知道,我的话触及到了他的痛处:“抱歉,我……” 他摇头,不让我说下去:“其实那就是浊气,当时我也没发现,进来之后也同样出现了幻觉,看到了所谓的热闹场景,而瑶瑶……她似乎有些不太对劲,竟然领着我找了前世井,当看到井水的那一刻,一切都想起来了!” 奕让我闭上眼,手掌附在我的眼珠子上,凉意传来,待我再次睁开眼,发现周围哪里还有什么富丽堂皇的宫殿,早已经是黑漆漆的破铜烂铁了。 除了穹顶依旧流光溢彩,周围全都是黑的,布满了蛛网,就跟我刚进来的时候感觉一样,只是不知不觉宫殿就变了,变成了一座光鲜亮丽,飞出仙子的宫殿。 这里已经是一座危房了,感觉一阵风吹过就能全部垮塌掉。 奕将我和宋梓琳带出去,到了外面,台阶已经被青苔覆盖,我看着这阶梯,暗想,刚才是怎么上来的? 阶梯下,是圆形的古朴祭坛,上面的铜鼓已经斑驳了,全是被氧化和腐蚀的痕迹,根本就没法敲响。 看到这儿,我问他:“你怀念过去吗?” 他说:“我憧憬未来。” 对我伸出手,我握住了他的手掌,宋梓琳跟在我们身后,怨毒的小眼神看着我的背影,我问奕:“她怎么办?” “只能跟着。” “我不想与她为伍。” 奕说:“真巧,我也不想。” “那你还……” “此去只有一条路,她走后面,我们走前面,各走各的。”他摸了摸我的头:“先去找人。” 我和奕在大殿前方,找到了散落的几人,二毛疯疯癫癫的,在那里大声叫着:“妖怪,看老道不收了你!”然后咿咿呀呀地念起咒来。当我们唤醒他时,他如梦初醒,呆呆地望着我们:“妖孽呢?” “什么妖孽?” “我刚才在收一个蜘蛛精啊,这蜘蛛精老厉害了,差点没把我给缠死。” “那蜘蛛精漂亮不?” 他一本正经想了想:“挺漂亮的。”然后瞥见宋梓琳,他炸毛地跳了起来:“妖孽!你居然还换了模样。”喊打喊杀的就要上去,把女人吓了一跳。 奕拦住他,我说:“看清楚点,这位就是高高在上,信徒敬仰的梓娘娘。” 我故意这么说的,就是想看看宋梓琳脸红不脸红,结果她还真的没有脸红呢! 二毛抓着头发:“梓娘娘,江城的阴神梓娘娘?您是来救我们了吗?” 我懒得理他,正好也让他缠着宋梓琳这个跟屁虫,跟奕去寻找别人,很快就找到了曼妮姐,她上辈子是个秀才,此时正摇头晃脑地在那儿对着石壁念诗呢! “王兄你看,今夜的江多美啊!接下来的飞花令不如就以春江花月夜的春字为题,如何?”她对着身边说道,然后笑起来:“哈哈哈哈,好,我先!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过了一会儿,她接着说。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我和奕唤醒她时,她眼睛都是混的,望着我们:“对了,到谁念了?” “这脑袋瓜子还没好呢!”我再弹了她一个脑蹦儿,她嗔怪道:“我刚才正做着美梦呢,梦里我跟一群文人雅士在江边饮酒,正欢畅着呢,大家玩飞花令,谁输了谁就脱一件衣服,可好笑了!” 结果一梦醒来,是在黑暗诡异的地宫里,不免唏嘘,人生如梦,梦如人生。 我们接着再去找尸人蛹,俩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现如今就只差瑶瑶和邵成了。 我们四下里寻找,在一个洞窟见到了瑶瑶,她将裙子的腰带取了下来,正准备上吊。奕眼疾手快,火焰飞去将腰带烧断。 落到地上后,瑶瑶冷冷地站了起来,还是李玥的口吻:“千年大业没想到却败了,我活不了,她也别想活!”她指了指自己的头。 奕的眼眸瞬间变了颜色,看得出来,他发怒了。 瑶瑶算是他唯一的亲人,是他的小尾巴,现如今被李玥缠着,奕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你出来,我不杀你。” “那不是她的前世吗?”我问。 奕压低嗓音:“什么前世,瑶瑶是被附身了。” 他下巴点了点我的铜镜:“照照看。” 我照去,发现照妖镜中确实是李玥的模样,只不过是个吊死鬼的样子,长长的舌头耷拉在嘴边,吓了我一跳。 “她不是被九公主一刀杀死的吗?” 奕没好气地说:“所以我才说,不要相信看见的。” 原来,我所看到的,听到的前世故事,都是每个人根据自己的立场添油加醋的故事,就如李玥,九公主当时没有收留她,没有同意她的请求,她便一怒之下吊死在了洞窟内。 她是吊死的,却让我看到了被九公主杀死祭鼓的场面。 想想也是,九公主这么不愿意大动干戈的人,怎么可能配合他们夺回所谓的皇位呢! 奕说:“但集齐七位失意皇族的血祭鼓,便能助他们夺回王位,这个传说确实是真实存在,不过还好,在朱允炆之后,便再没有来过任何皇族,现如今没有了皇帝,这个传说,也永远只是传说了。” 但李玥执念太深,她死得这般年轻,是为了复辟而亡,心中怨气难消,无法再入轮回,就连龙神瑶瑶,也敌不过她的恨意被霸占了身体。 奕没有任何的犹豫,将李玥一把扯出了瑶瑶的身体,三两下就撕成了碎片,一阵青烟飘荡在洞顶,那是李玥千年的怨气,已经烟消云散。 灰飞烟灭,对她而言,或许是最好的解脱吧! 我摇了摇头,现如今,只差邵成了:“邵成了去了哪儿?” 刚问完,就听见另一边传来一阵嘶吼声,是他! 307.九条残蛟 听到叫声,我们所有人都向着前方跑去,看到邵成正站在铜鼓面前,伸手挖出了自己的眼珠子,那眼珠正是紫色的妖瞳。 我记得之前邵成也曾尝试过,但是他失败了,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手,没想到今天成功了,将紫色妖瞳给拔了出来。 这是否证明,他战胜了鬼眼,控制住了自己的身体? 待鬼眼被掏出之后,便如一朵紫色的花骨朵,瞬间枯萎了。 我记得鬼眼不能离开他的身体,他作为容器,若是强行将鬼眼拿掉,将会引起冥界的大乱。 现如今鬼眼已经枯萎,我们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瑶瑶趴在奕的背上,自从李玥离开后就昏迷不醒,似突然感觉到了什么,她啊的一声叫了起来:“我看到了!” “你看到了什么?”我问。 瑶瑶指着邵成:“来自地狱的花儿已经枯萎,鬼门关大开,妖魔鬼怪游荡人间,将……将再无明日……” 说完后,她受到了很大的刺激,被极大的恐惧吓晕了过去。 二毛结结巴巴问:“她……她说什么?” 我没敢告诉他们,瑶瑶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唯有和奕对视一眼,奕顿感不妙:“是梦兮!” “梦兮?” “我终于知道,他为何能取出鬼眼了。” 我恍然大悟,我也明白了,怪不得之前邵成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手,今天在这里就成功了,原来是借助了梦兮的法术。 “是我大意了。梦兮出现起,我就应该防着邵成,不应该放他自行了断。”奕说,邵成若是死了倒好办了,至少鬼眼不会立即枯萎。 现在被强行拔出,鬼眼已经失去活力,必须马上找到新的容器,不然,冥界将会大乱。 “梦兮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出来!” “可是三马偷日不是还……”说完后,我预感不好,我总觉得这件事跟三马偷日必定有关联,特别是刚才瑶瑶醒来说的那句预言,再无明日,我一开始以为是没有明天的意思,现在也可以理解为,没有太阳的意思。 大地出现了颤动,奕背着瑶瑶,牵着我:“快走!” 我们向前跑去,还好奕轻车熟路,很快就找到了隐藏在崖壁间的一道暗门,打开门后,我们一个个向前冲去,经过一段狭长的天然洞穴,当我们来到下一个出口时,奕突然愣住了。 “这是哪儿?”他皱起了眉头:“不应该啊!” “怎么了?”我探出头去,看到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坑洞,里面有数条黑色的条形物在蠕动。 “你们照顾瑶瑶,我看看。”他这次飞到半空,很快就飞回来了:“下面全都是残蛟。” “残蛟?” “就是有缺陷的蛟龙。”这些也算是他的兄弟们,少说不下数十条,他也十分疑惑:“残蛟一般都活不过数日,看他们的模样,少说也活了上百年,真是奇怪。” 奕说,残蛟虽然不似一般的蛟龙,但也十分凶狠,我们路过时尽量小心,千万别掉下去,也不要发出大的响动。 虽然他不害怕这群残蛟,但始终是自己的兄弟,他不希望动手。 我们所有的人,都沿着崖壁慢慢、慢慢地过去,我屏住呼吸,浑身肌肉紧绷,没走几步肌肉便酸得要命,奕原本背着瑶瑶,直接一趟就飞了过去,落在了对面的暗门外,当他准备折返回来接应我时,我感觉到一股阴凉的力道落在腰上,还未来得及反应,我就掉了下去。 就算在掉落的过程中,我也不敢尖叫,是咬着牙掉下去的,第一反应便是:要死了! 结果落下后,我竟掉落在了一条条柔软的、冰凉的肉体上,那些残蛟一条一条地缠在一起,感觉像在做什么重要的事,根本就无心理会我。 我抿着嘴,朝奕挥了挥手,奕朝我飞来,在半空中突然停下了,正望着我的身后。 我艹,又是身后!不祥的预感再度袭来,我回头,对上了一只菱形的大眼睛,眼睛黑乎乎的,正好奇地盯着我。 我不敢动,片刻之后,他或许以为是个石头,便扭过了头去,我吓得几乎要尿出来,赶紧挥挥手,让奕快一点,结果手臂一挥,就碰到了一块冰冰凉凉、果冻版顺滑Q弹的身子! 我滴乖乖,这是什么! 一只蛟龙的头从肉堆中抬了起来,我的手正好摸到人家的嘴上。 蛟龙的眼眸变成血红色,愤怒地张开了嘴,腥臭的气味传来,奕猛冲下来,站在蛟龙的天灵盖上,硬生生把蛟龙的嘴巴给踩合上了。 似感受到外来者的入侵,洞底的蛟龙纷纷睁开了眼,我看到一双……两双……七双……八双……也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额头上的汗珠一滴一滴的滑落。 奕见势不对,只手揽住我,飞到了崖壁之上,为了不暴露大部队,他飞到了相反的方向,待他们全都抵达对岸,进入暗门中,奕抱着我:“抓紧了,坐过山车了。” “好。”我搂他的脖子,他带着我飞过来袭的九条残蛟,上下左右全是蛟龙的围追堵截。 在躲避的过程中,我几乎被甩得心肝脾肺肾都错位了,还好手臂紧紧锢着他,没有掉下去,就在这不断地躲避中,我看到了这几条残蛟下面藏着的东西,那是一个与九公主相似的水晶棺材,里面泛着红光。 在红光的照耀下,我依稀见到了一副龙袍,黄灿灿的很是扎眼。 “奕,下面有东西。” 他看了一眼:“原来是朱允炆的墓穴。”他笑道,飞身冲了下去,我这时才发现,原来那九条蛟龙尾部都被绑在了一个宽大的鼎中,就像一株株植物,鼎中有他们需要的养分,鼎在蛟在。 更好巧不巧的,我看到了那鼎边上出现了一块巴掌大的罗盘,怎么跟守宅人的罗盘如此相像? “难道这是爷爷弄的?” 我让奕放我下去,他摇头:“你疯了,现在下去无异于送死。” “让我试试吧,这好像是林家守宅人的物件。”自从看到是林家的东西,我也没那么害怕了。 奕拗不过我,站在我身边,来一个蛟龙他就挥拳打一个,没打多久,九条蛟龙就全都歇菜了。 “怎么样?”我仔细看着这口大鼎,上了年份了:“罗盘确实是出自林家之手,我想……这应该是一个镇魇!” 308.三马偷日应验了! 当确定这是林家之物后,九条残蛟也没有那么可怕了,看着它们再度苏醒,我掏出自己的罗盘。待它们簇拥而来,见到罗盘的那一刻,纷纷变得乖巧起来,九条蛟龙排成一排,对着我做出行礼磕头的姿势。 看到这一幕,奕也有些惊讶:“这是林子英……”碍于我的小眼神,他改口道:“爷爷设下的镇魇?” 我点点头,看来爷爷说的话,跟我现实中看到的有出入啊。 如果奕之前的故事没有撒谎骗我,年老的朱允炆为了皇位而来到这里,躺入了水晶棺材里,又怎会让爷爷镇墓呢? 唯一的解释就是,爷爷是与其他人达成了契约,镇压朱允炆! 下来之后,我近距离地观察了朱允炆,奕告诉我,还是几百年前的模样,一边也没变过,我隔着棺盖,看到这位失意的帝王,虽然已是耄耋之年,但面盘宽大,眉目端正,不难想象他年轻时候的模样,龙袍加身,接受万人敬仰。 只可惜,过去的事已经无力回天,他仍做着皇帝梦,也是时候梦醒了。 我对着棺材说:“建文帝,放弃吧,现在我国已经没有皇帝了。” 他似听得见我说话,眉头甚至还拧了一下,我拽着奕:“看到没有?” “看到了。”他的手掌附在棺木上,眨眼之间,棺木就变得暗淡无光,里面的尸体原本皮肤紧绷,质地柔软,却在一瞬间枯萎,变成了一具黑乎乎的干尸,奕说:“他已经走走了。” “这么快?” “他毕竟是在佛寺待过的人,也活到了岁数,没有李玥这般执着。”奕看着萤火虫般的腾飞物,目光向上展望:“生于帝王家,注定是痛苦的。”说得好像感同身受似的。 “你当过皇帝?” “没有。” “那你又知道。” “没做过皇帝,还没见过宫斗吗?”他揉揉我的脑袋,示意我看向身后:“朱允炆已经走了,它们怎么处置?” 奕用到处置这个词,让我十分难过,这些蛟龙也不知是从哪儿来的,个个都是残蛟,放出去是铁定不能活的,可是留在这儿,又不免太过可怜。 “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还是我带走吧!”他知道我为难,将麻烦事全兜着走。 “谢谢。” “傻……”他需要我的镜子帮忙,照妖镜可通幽冥之境,我将方鼎和残蛟收入镜中,待出去后就交由奕带走,也不知他会怎么做,不过,我相信他会妥善处理的。 九条残蛟处顺利通过,奕拽着我的手:“你每次都这么不小心,叫我如何放心?” 他提醒我,接下来或许还有别的凶险,希望我打起十二分精神,不说这事还好,一提起,我就想到刚才腰上挨了一掌:“我刚才是被人推下去的。” 他的俊颜渐渐收拢,写满了愤怒之色:“我记得你旁边的人是二毛。” “不是他,那股力量十分阴冷,应该是宋梓琳。”人群中,也只有她能对我下毒手了。 “她?”奕不屑地说:“她法力尽失,如何做到?” “梦兮。”我提醒他:“我方才在镜中,她、邵成、梦兮已经组队了。” 怪不得宋梓琳能够堂而皇之地进来,一定是有梦兮在暗中相助,而我们现在遇到诸多麻烦,也一定是梦兮的安排,不然如何解释奕明明已经找到了出去的路,却偏偏被改了路线。 “如此,她也不能留了!” 当一个男人狠起来,是不会顾及往日情面的,我问他:“你之前跟宋梓琳是挚友,如今下手,你舍得吗?” 也不知怎么了,进入地宫后,我试探了他多次,不断不断地试探,好像怕失去了什么,充满了不确定。 “我与她之间的友谊早已在天宫断送,现如今,我不欠她分毫。在此之前,我不曾想过与她兵戎相见,可她却得寸进尺,对你下手……” “罢了,这件事你别插手。”我从来都不喜欢男人对女人动手,更何况奕之前跟她是朋友,翻脸已经达到了我的目的,至于动手,还是我亲自来吧! “都怪你。”我使劲地捏他痒痒肉:“一天到晚拈花惹草,招蜂引蝶的,害我受累……” 他却嬉皮笑脸:“小九,你居然会说成语了,还是两个。” “你取笑我!”我气得追他满地跑,完全忘了这是在幽暗恐怖的地宫里,他突然消失不见,下一秒,我跌入了一道坚硬且冰凉的怀抱。 “小九,我们出去后结婚好不好?” “考虑一下。” 这是他第二次主动跟我提结婚的事,就算身处不见天日的地宫,我心里也盛开了粉色的月见草…… “不行,你必须答应,我等不及了!”他扭过我的身,低头拥吻,轻盈如蝉。 当我们手牵着手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宋梓琳的眸光黯淡了,我知道刚才那一掌是她下的黑手,深深记在了心里,此仇不报,我就不姓林! “走吧。”奕带着我先行走去,瑶瑶依旧没醒,二毛背着他,紧跟在我身后,队伍继续,这一路过去,便顺当了许多,只不过周围的湿气很重,前方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听起来水量还挺大。 一个指甲盖大的光点出现,在黑暗中异常显眼,走进了才发现,原来这里是一条地下河的出口,前方的水声越发刺耳,是瀑布! 我想到上次去龙宫,就是跟奕跌下了一道瀑布,至今我对瀑布还有无法抑制的恐惧感。 奕将我搂在怀中:“别怕,有我!” 我站在瀑布边,冰冷的河水浸湿我的衣裳,快把人给冻死了,伸头往下望去,这里是个风水宝地啊,瀑布底部是一处幽暗的水潭,水潭竟然是聚宝盆的形态,财源滚滚啊! “抓紧了。”他仿佛很享受抱着我飞来飞去的样子,可惜我一点也不开心,我害怕啊! “这次不许玩过山车,我需要平稳降落。” “都依你。”他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不知不觉把我的魂儿都勾走了,果然,男人还是要找颜值高的,这叫什么?秀色可餐。 天上的太阳露出云端,一道彩虹横在瀑布的前方,五彩斑斓。 他抱着我,慢悠悠的穿过彩虹,我竟然觉得有些浪漫得不真实。 就在我俩眉来眼去,情意浓浓时,头顶的阳光突然被遮住了,我和奕同时变脸,抬头望去,看到一群尸人蛹冲向了太阳,三匹上古时期的战马腾云驾雾也朝着太阳的方向飞去。 糟糕,三马偷日应验了! 309.又中招了! 当太阳完全消失时,世界竟然是这般模样,黑暗如窟,仿佛时间和生命都被冻结。 我和奕停在了一颗树枝上,我完全看不见四周,奕挥洒出一片幽蓝的火焰,滚动成一个蓝色的火球,向着天空升腾而去,暂时替代了太阳的角色。 看见三马偷日,预言实现,我和奕都是惊讶的,但很快我就发现,奕的眼中竟带着期盼。 “奕,你是故意的?”我记得他曾告诉我圆满之说,希望反其道而行,放出梦兮,这样我们才能摆脱宿命,真正地在一起。 他的想法在我看来有些自私了,如果我们的爱,需要苍生的血来浇灌,那我宁可放弃。 “对不起小九,我虽没有刻意为之,却也没有阻止。” 原来他都知道! 看来邵成和曼妮没有骗我,奕一直都知道这些的计划,甚至……我怀疑他也知道梦兮的计划,但为了一己私欲,他没有阻止,也没有上报。 “奕,你真让我失望……”说完,我松开了手。 大地再次发生颤动,我似乎听见来自几十里外的江城,那些如蝼蚁般的人们发出阵阵惨叫。 天上的太阳消失不见了,气温骤降,信号中断,人们纷纷走上街头,最开始还以为是发生了日食,但过了很久很久,太阳都没有再次显露出来,就如灾难片里的世界末日,在1999年没有出现,2000年没有出现,2012年也没有出现,到了现如今2018年,世界末日出现了! 江城开始下起雨来,天就像漏了一般,疯狂地下着暴雨,又冷又湿的天气中,还没有太阳的炙烤,世界乱了套。 我回到了家中,砖灵也回来了,他告诉我,莽子被一股神秘力量接走了,他无法跟上,唯有回家等我,见我失魂落魄地回来,赶紧温馨地递上了一杯姜汤。 “奕呢?” “别提他!”我握着杯子的双手微微颤抖,我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恐怖日子,已经连续两日没见到太阳了,世界变得太可怕。 江城卫视正播放着新闻,若不是留意时间,我都忘了现在是大中午了,窗外黑漆漆的,只有路灯的微光,我急得要命,却又不知如何应对。 “看来小俩口吵架了。”砖灵摇了摇头,坐在一旁:“现如今刘伯温的预言都实现了,周围邪气横生,鬼门关大开,你准备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我感觉自己好疲惫,累的不是身体,而是心。 喝着姜汤,我突然觉得有些反胃了,跑到洗手间去干呕一阵,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脸,苍白无力,小嘴都泛紫,我这是怎么了? 砖灵紧张地跟进来:“没事吧?” “没事,就是胃不舒服。” 他一副秒懂的模样,毫不掩饰地问:“小姐姐,敢问你大姨妈多久没来了?” 大姨妈……我感觉心揪了一下:“我……我不会又有了吧!” 就算再爷们儿,再无知,我也明白如今的身体状况意味着什么,算算日子,我好像晚了一个多星期没来姨妈了,虽然没有之前那般嗜睡,但这次是开始反胃了。 怪不得……怪不得我这两天总没胃口,晚上做梦还老梦见酸梅子,原来我又…… 想到奕让我疗伤的那些日子,还信誓旦旦跟我说会做好措施,结果……还是怀上了!这个老骗子!他一定是故意的! 想到此,我就气得牙痒痒,恨不得用小拳头砸死他丫的。 距离上一个孩子,这才不到半年呐!当我是种猪吗? 砖灵却倚在门框上,笑得贼兮兮的:“谁叫某人屁股大,好生养呢!” “滚!尽说风凉话。”我把他赶出去,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去买个验孕棒试试看,万一又“不幸”中了,我该怎么办? 现如今,世界遮天蔽日,百鬼夜行,我的孩子在这个节骨眼上来投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我甚至都不知道全人类的命运,我和奕的命运会如何。 万一我们都被毁灭了,孩子多可怜? 砖灵自顾自地喜悦着,就像当爹的人是他,却没有看到我眼中的悲伤之色。 这件事,我甚至还未想好是否要告诉奕,低头洗了一把脸,当我再抬起头时,镜子里猛然多出了一个人,黑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疯狂地从身后将我搂住。 奕怎么会来?想到砖灵那贼笑的模样,一定是那个家伙! “小九,我又要当爸爸了?”他激动得话都说不清楚,弯下腰来,脸颊紧贴着我,镜中的他因为太过喜悦,脸上的肌肉都在颤抖,或是怕将我锢得太紧,他赶紧松手,手足无措的样子像极了孩子。 “你这个骗子,都怪你!” 他笑起来,殷红的嘴唇合也合不拢:“是,都怪我,所以……我允你,生生世世向我讨债。” 想到之前怀第一胎时,他为了保护我,各种冷漠,各种折磨我,现如今看他激动到难以自持的模样,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他冰凉的手放在接近80度的热水了泡过之后,终于变得炙热,这才放在我肚子上轻轻抚摸着,好像隔着肚皮摸到了孩子,一脸的慈爱。 没想到冷若冰霜、高高在上的奕君大人,有一日竟然会跟常人一般,有喜怒哀乐,有父亲的慈爱,还有对未来的期待。 我耍性子,挣扎道:“别碰我,我们还在冷战。” 关于三马偷日的事,我仍在怪他,他低下头,手掌丝毫没有离开我肚子的意思:“这件事,我一直在补救。” 我这才想起来,三马偷日后,除了没有太阳,除了江城普降暴雨外,没有听说发生什么大的事件,甚至连之前流感病毒爆发的疫情也没有。 只是人们陷入了无尽的恐慌中,不知太阳何时才能出现。 奕说:“我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什么事。” “梦兮打开了仙墓后,她并没有出来。” “没有出来?这是为何?” “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在酝酿一场巨大的浩劫,又或许,是在等着谁。”他皱眉头的样子,让我的心软了下来。 奕接着说:“不过你放心,为了你,为了我们的孩子,我不会让世界毁灭,这是我,对未出世的孩子……做出的允诺!” 310.小九被绑 如果说,世界陷入黑暗,暴雨连连的日子万分不幸,宝宝的来临就是这不幸中唯一的幸运。 当奕陪着我从医院做完检查出来后,当听见医生对我们道出恭喜二字,我还真是悲喜交加啊! 喜的,自然是孩子的到来;悲的,是不知明日会如何。 “放心,我会保护好你。今天就搬去我家,我让瑶瑶照顾你。” “好。”我把砖灵也带上了,奕知道我的在担心什么,他对我说:“你二婶和二叔也稍后就会到来,我已经把信送到了林家老宅,爷爷看到后,自然会联系你!” “好。”没想到他竟考虑得如此周到。 到了别墅后,我将照妖镜中的方鼎残蛟放了出来,奕将它们带走了,他要去处理仙墓的事,另外,还得应付天君那处,忙得不可开交。 若是之前,我一定首当其冲,跟着他一起并肩作战,但自从有了宝宝之后,我变得不敢动弹了,就算不为自己着想,我也要为了孩子着想。 瑶瑶休养了两天后,当她回到我面前时,又变回了那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完全不知道李玥是谁,对于地宫的记忆,特别是被李玥上身的那一段,她压根就没有印象。 “嫂子,你居然又怀小宝宝了,我哥哥还真是生猛啊……” 看着她嬉皮笑脸的模样,我心想,不记得那些也好,我希望这黑暗的记忆统统消失,她还是那无忧无虑的孩子。 只是看到天地间变了样,瑶瑶叹道:“我本想跟邵成哥哥和曼妮姐姐阻止他,结果……还是失败了!” “罢了,连我都没有阻止成功,这不怪你们,事已至此,唯有想法子补救了。” 只是我隐隐担心,这三界之中都没有大动作,一切都太过反常,我总觉得,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不知三界一触即发会是个什么模样。 日子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着,天地间越发的冷了,室外的气温已经降到了零下,雨水虽然被奕给制住了,但沿江的百姓还是受了灾,这让我非常难过,总觉得因果很可能会报应在我们身上。 但这些担心,我没有告诉任何人,除了我和肚子里的宝宝,谁也不知道我心里的焦灼。 又是新的一天,又是暗无天日的一天,砖灵问我今天想吃什么,我说炖一条鱼吧! 砖灵和瑶瑶提着篮子,相约到江边捉鱼去了,临走前还特地嘱咐我坐在沙发上啥也别动,我手边放着一个果盘,一杯热牛奶,还有手机、充电器和遥控器,一应俱全。 我就跟老佛爷似的,挥挥手指,他们就出了门,当他们走了莫约十分钟后,我听见外面出现一阵响动,巨大的翅膀扇动着冷空气,哗啦哗啦响,叶子也掉了一大片,我警觉地望着落地窗外,院子周围设有结界,妖魔鬼怪都无法靠近,究竟是哪个不怕死的,竟敢找到此处来? 我怀中抱着照妖镜,走到了窗边,擦干玻璃上的水雾,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曼妮姐!” 我打开门,冷风呼呼灌了进来,我赶紧裹上厚厚的羽绒服:“曼妮姐,你怎么来了?” 曼妮神色焦急地对我说:“小九,我来是偷偷通风报信的。” “怎么了?” “你二叔二婶被邵成和邪家劫走了!” “什么?” “我刚才亲眼所见,你赶紧去救人啊!” 我刚准备踏出门口,就觉得不对劲:“他们抓我二叔二婶做什么?” “为了逼出你爷爷!现在,你爷爷和毛家的老师父已经出山了,他们正往江边赶来。” 提起二叔二婶我还没多大的感触,但提到爷爷,我便失去了理智:“你等我。” 我穿戴整齐,全副武装,胖得跟个球似的,临出门前我给砖灵和瑶瑶发了信息,然后带着我的牛皮袋子离开了奕的别墅,也离开了结界…… 当我前脚刚踏出结界时,曼妮姐从天而降:“小九,对不起……”她扑闪一道银色的粉末,我视线模糊起来:“曼妮姐……你……” 我没想到,我最信任的曼妮姐,竟然也学会了欺骗,学会了对我下手。 昏过去之前,我听见曼妮姐轻声说:“对不起小九,我还是没能彻底忘记老牙,对不起……” 曾经以命相搏,就为了保护我,为了人间安宁的曼妮姐,最终还是没有坚持住,她败了,败在了牙叔的手上。 她将我骗出了结界,也不知带去了哪里,我醒来时,是在一个黑漆漆的房间,绿色的烛火在身边燃烧,我躺在一堆死人骨头里,身下是排列整齐的头骨,光是看到都让人觉得毛骨悚然,更别说是睡在上面了。 “是谁!”我的手脚都被黑线绑了起来,仔细一瞧,哪里是什么黑线,这些东西都是又黑又长的头发! 在我的面前,放着一面巨大的镜子,镜子下方是一个血池,浓烈的血腥味令我翻江倒海,几乎要吐出来。 镜子里面,有一些人影晃动,虽然离得比较远,但我还是认出了是谁,那是爷爷的身影! 爷爷看起来比上次瘦了一些,他的腿还是没能好起来,坐在轮椅上,老猫爷爷站在他身后,很明显,他们看到了我。 “小九!”爷爷的眼眸中含着泪。 我的鼻子瞬间酸了起来:“爷爷,你在哪儿,小九好想你……” 爷爷在镜中说:“我现在就在江城,你在哪儿?” “我?我也不知道在哪儿。”话音未落,一道身着黑袍的男子出现在我的视线中,他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镜子,发出一阵沙哑的嗓音:“林子英,好久不见……” 爷爷激动地吼了起来:“舍,有什么恩怨,你冲着我来,别动我孙女。” 舍?原来他就是舍? 不是说他被梦兮一箭穿心已经死了吗?为什么…… 舍嘎嘎嘎地笑了起来:“不动你孙女,某人还像缩头乌龟不敢露面。” 他垂下了手,我看到虎口的位置确实有一道伤疤。 “我现在来了,你尽可以来找我。”爷爷气急了,我知道他最疼的就是我,看到我犯险,他铁定急血攻心了。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林子英,交出来吧!”舍侧过身,我这才看到,他竟然是没有脸的,黑色的帽檐下,只有一团黑呼呼的雾气,撑起了帽子。 他动一动手指,我手腕和脚腕就被头发勒紧,吊了起来,蜘蛛一般呈现大字在空中,手腕上的力量无比巨大,似将我撕裂。 “林子英,你多犹豫一秒,她便要多受一分痛苦。” 爷爷见我痛得无法睁眼,没有任何犹豫:“好,我说,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如此,甚好……” 311.雪蟾玉雕 从前,我一直觉得爷爷是个非常神秘的人,他的肚子里有很多很多不为人知的故事,没想到,还有舍想得知的秘密。 见到爷爷妥协,我竟感觉到舍露出了一丝微笑,然而他根本就没有脸,也没有任何五官,如何能笑?这应该是我的错觉吧。 “你想问什么?”爷爷有些等不及了。 “梦兮的心在哪儿?” “原来是这个?”爷爷如释重负:“她的心在哪儿,你比我更清楚吧!” 舍开始不耐烦,我手腕和脚腕的头发丝再度锁紧两寸,皮肤已经传来撕裂感,我想,要不了多久,我就会像芭比娃娃那般,被拆分成几份。 “我再问一次,梦兮的心呢?” 爷爷眸光深邃,指了指天上:“在那里。” “我给过你机会,看来……你是不想救你孙女了。” 说完后,头发丝开始收缩,我听见骨头作响的声音,大喊:“舍,你不讲信用,我爷爷都告诉你实话了,你……” “实话?”他疯狂地在我身边闪来闪去:“天上、地下……六道我都找遍了,根本就没有!” 原来他都找过了,但却没有找到梦兮的心,爷爷说在天上,他自然不会相信。 “舍,我没骗你!”爷爷说完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木头盒子,是一个古色古香的首饰盒,打开盒盖,天上就飞来一道光晕,流星一般落在盒子里,一枚七彩的、拳头大小的、跳动的心脏在盒中成型,难道这就是梦兮的心脏? 看到那颗跳动的心,舍竟然看呆了:“梦兮的玲珑心!”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鲜活,且漂亮的心脏。 手上的力道彻底松开了,我跌落在骨头堆里,舍背对着我,一步一步朝镜子走去。 爷爷将盒子放在掌心,等着他过去,当舍触碰到镜面,伸出手去握住木盒的那一刻,木盒中飞出了一只虫子,瞬间钻进了舍的身体里。 “林子英!”舍发怒了,回头想抓我,却发现我已经逃之夭夭了。 我躲在暗处,观察着舍的方向,只见爷爷笑了起来:“舍,同样的错误,你为何要犯两次?” 我这才明白,舍手上的虎口是如何受伤的,怪不得说爷爷是唯一伤过邪家的师父,原来是靠着梦兮的玲珑心成功诱骗了舍,只是第一次准备不够充分,他只伤到了虎口,这第二次…… 一道黑色的人影从老猫爷爷身后走出来,那是一张熟悉的,带着婴儿肥的小脸,只是眼神太过阴邪,完全不像个纯真少女。 阿娜金?见到她,我还真有些意外。 看到她突然冒出,我明白了刚才的毒虫是什么了。 舍的掌心已经变黑了,阿娜金的蛊毒果然厉害,他栽在阿娜金的手里也不算亏了,毕竟连奕都没法驱除阿娜金和苗王下的蛊毒。 “你们……” 爷爷说:“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既然能找到诱饵诱骗我孙女,我就能找到诱饵诱骗你出来。” 他们接下来进行了一场冷冰冰的对话,在对话中,我终于听明白了,原来,舍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唯有在潮汐之日,才能与见到梦兮的玲珑心,所以,上次爷爷能用玲珑心诱骗他,便是在潮汐之日,也就是他最薄弱的时候。 三界之内,弱肉强食,每个人都恨不得将弱点隐藏起来,唯有舍,会在身体最薄弱,法力渐失的时候与爷爷联系,很容易就着了爷爷的道。 我这才知晓,原来邪家消停了那么多年,是因为爷爷给他造成的伤,让他不得不蛰伏起来。 谁能想到,同样的潮汐之日,同样的诱骗理由,舍还是义无反顾,还是再次上当。 爷爷说:“我之所以忍着你欺负我孙女,就是在等涨潮的时机!” 当江水涨潮,舍便会法力渐失,当江水退潮,他的法力便会渐渐恢复。 听到舍法力渐失,我的恐惧也消失了不少,只是被困在这个世界里,不知道怎么出去。 舍之前只是手掌发黑,现在,那黑色的毒气已经延至手臂处,舍痛苦得有些撑不住了,双手扶着镜子,愤怒得几乎要将镜面击碎。 阿娜金微微一笑,至阴至邪:“我说过,我们苗人有仇必报!” 舍抬头,没想到被他忽略的这个小女子,竟然对他使了绊子。 阿娜金这个苗女,虽然手段歹毒,诡计多端,但不得不说,是我佩服的一个女子!她的身上,有苗人的坚韧和坚忍,以及恩怨分明。 “你最不该的,就是来惹我们苗人!” 如果当初邪家没有派出白晓慧上莽子的身,没有去偷蛊毒来害我,阿娜金此刻还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制蛊高手,我们也不会发生后面的诸多故事。 一切都是缘分使然,大千世界,茫茫人海,真的不能小觑任何一人,能够相遇便是缘,缘来缘去、缘起缘落、缘聚缘散、缘随缘尽,而还有一种微妙的缘分,那便是报应! 小小的苗女,在舍的眼中,或许只是蝼蚁一般的存在,但他却低估了阿娜金那股子不服输、不放弃的苗人精神,最终,栽在了阿娜金的手里! 我先,这一次,不止是虎口受伤这么简单了。 “你对我……做了什么!” 阿娜金轻描淡写:“没什么,就是在你身上留下了一点东西。” “蛊?!” 舍越发地痛苦,他的身上比刚才胀大了两倍,四肢肿成了水桶粗,我见着那皮肤底下全是密密麻麻如鱼子般的颗粒在鼓起,这蛊毒也太厉害了点吧!刚刚入身就反应剧烈,电影都不敢这么拍啊! “这是什么……蛊?”舍问她,阿娜金高傲地抬起了头:“这是我的新发明,我起名叫雪蟾玉雕,好听吗?” 雪蟾玉雕?这文绉绉的名字真是她起的? “你可好了,用的是我们苗寨特有的雪蟾,我亲自,在近三千米的高的雪峰上找出来的,然后将它灌满了蛊虫和毒药,看着它由雪白变为……漆黑!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吸干仇人的血,吐出……永远也解不了的毒!” 她的眼珠突然瞪大:“别担心,很快雪蟾就会出来了……” 阿娜金对着倒在地上的舍,犹如看一件完美的艺术品,眼中充满了期待,很快,一只与冰雪同色的蟾蜍从衣服底下钻了出来,接着……第二只,第三只…… 312.玲珑心 雪蟾一只接着一只出现,我原本以为很可怕,但看到那些雪蟾纷纷跳到人骨上,嘴里和腮帮子一吞一吐的,嘴里竟然吐出了一些洁白如冰的流动液体,这些液体散发着阵阵寒气,虽然诡异,但却让人没有任何反感。 随着雪蟾越来越多,周围有好几只都跳到了我的身边,开始吞吐起来,那些鬼气森森的人骨被它们的唾液所包裹,瞬间就凝结成冰,待雪蟾将骨头完全包裹之后,数百只雪蟾弹跳起来,轻轻一击,那些骨头都化成了冰,纷纷碎掉了。 冰堆成山,融化为水,水汇成川,浇灌大地。 原本一个可怕的,充满了怨气和煞气的世界,因为雪蟾的到来而变成了雪白一片,柔和起来,甚至在暗无天日的世界里,因为这一捧冰雪,甚至还散发出阵阵柔光来。 我有些惊讶,为什么蛊毒会有这样的功效?这分明不是毒,而是能够净化世间的力量啊! 阿娜金看到我后,虽然脸上还挂着上次我毁坏苗寨的恨意,得意的扬起下巴:“不要以为蛊毒只能作恶。” 我想起爷爷曾跟我说过,世间之法无善恶之分,唯有用法之人有善恶之分。 他耐心跟我解释说,一把刀本无罪,用来切菜和用来杀人,只在于操刀者的一念之间。 看来,被人们钉上了标签的蛊毒,其实也并不是如此般阴邪,反而还可以用作净化的神器。 “在寻找毒虫相斗的同时,也可以寻找神物相斗,最终胜利的,便是蛊中之王。” 神物相斗,跟毒虫想斗完全不同,神物比拼的是道行、是修为也是繁殖能力。 结果很明显,是雪蟾赢了。 我一直以为雪蟾只是武侠小说或者传说中的一个神物,多半是用来入药的。 爷爷在镜子那头告诉我,雪蟾是真实存在的,封藏于千年冰层之下,只有特殊之物才能唤醒,而这特殊之物,就是梦兮的玲珑心。 看来爷爷果然有梦兮的玲珑心! 我突然明白了,爷爷和阿娜金一定早就在一起合作了:“你们俩是什么时候联系的?” 爷爷叹了一口气,死活就是不说,倒是阿娜金挺爽快的,直截了当地说:“就在你毁了我的肉身,之后,你爷爷就找上我了……” 原来,阿娜金的这副躯壳是爷爷帮她找的,当时这个女生刚死不久,爷爷便与这个女孩子谈好了条件,躯壳让阿娜金使用60年。 也正因为爷爷帮我处理善后,我才能高枕无忧,不然,以阿娜金的性子,早就报复我了。 而后,他们便一直在调查这位邪家,当知道邪家的真实身份是上古时期的浊气——舍时,一个计划就在爷爷的脑海中慢慢生成。 正所谓世间万物皆相生相克,浊气存于世间,他的天敌自然就是天地间纯洁无瑕的圣洁之气,但两者交融,方可相生。与此同时,世间至阴至邪的浊气虽与舍是同类,但还是那句老话,一山不容二虎,两者相斗,必也相成,产生新的物。 于是爷爷就想了一个办法,用净化浊气的玲珑心,引出天地间的神物雪蟾,再让雪蟾与诸多神物相斗,再灌入至阴至邪的毒蛊,便形成了雪蟾玉雕这一六道之外的蛊毒。 到了舍的身体里,毒物相抵,雪蟾脱胎换骨,便出现了我刚才看到的那一幕。 大量的雪蟾涌出,消除邪祟,而舍……则需要与蛊毒作出争斗。 镜子裂开了一道缝隙,爷爷的手从缝隙中伸了出来:“小九,快出来。” 我知道,镜子是唯一与世间沟通的出入口,一旦被毁,我就出不去了。 我拼命地冲了过去,很快就抓住了爷爷的手,半个身子都进入了镜子里,世界在坍塌,感受到一双可怜的目光盯着我,我回头,这是第一次见到舍的脸,原来隐藏在了黑雾中,此刻雾气变淡,他的五官隐隐可见。 怎么形容呢?这是一张可以与奕媲美的面容,但更多的是高贵和冷漠,眉眼之间气吞山河湖海,此刻,他眼巴巴地盯着我,对我说了几个字:“梦兮的心……” 梦兮的心,他是没有办法得到了。 我没有见过像他这么痴的人,明知有陷阱,却还是为了梦兮而舍身。 我出了幻境,而他却葬在了幻境之中。 “爷爷!”我好久没见他了,一头扎进他的怀里,爷爷摸着我的小脑袋,我哭着说:“小九想死你了!” 爷爷跟小孩儿一般,嘿嘿地笑起来。 “你说,我们会不会太残忍?”我总觉得邪家还有改邪归正的那一天,他对梦兮如此痴心,倒是让我觉得愧疚了。 爷爷叹了口气,点燃叶子烟抽了一口:“让他出来知道真相,才是真正的残忍啊!” “你这话什么意思?” 爷爷跟我一边回去,一边说道:“梦兮的心是在我们林家不假,她过去曾深爱着舍不假,但近些年,梦兮的心变了。” 原来,除了人心会变,上古神仙也会变心啊! 漫长的江底生活,早已让梦兮厌倦了,为了寻回自己的心,也为了出去,她利用了舍。 “你是怎么知道的?” 爷爷把木盒打开,当七色的玲珑心出现时,我听到一阵八音盒般的美妙乐声。 “爷爷,这声音是……” 老猫爷爷和阿娜金则是一脸懵逼:“什么声音,没有声音啊。” 爷爷微笑着对我说:“仔细听听。” 我闭上眼,静静地听,是玲珑心在唱歌,再听,发现是在碎碎念,当我听明白它在念叨什么时,突然感觉到了人心的可怕。 人或许可以撒谎,但心却无法撒谎。 过了很久很久,我终于才回过神来,原来梦兮真的在利用舍,她希望通过舍寻找到她的心脏,并且破坏一个个镇压仙墓的风水穴,待她获得完整的躯壳,便可重现人间! 而重现人间的第一件事便是——杀死舍! 明明他们彼此相爱,在过去,她还因为舍而大开杀戒,我不知这些年她经历了什么,竟会变成这样。 爷爷说:“我也不知道,这个邪家,还真是个可怜人啊!” 我问他:“爷爷,那舍在镜子里的世界,是不是再也出不来了?” 他说:“出不来,起码还有命在,还能对她有个念想。” 说完后,爷爷摸摸我的小脑袋,眼神往下瞟着:“咱们小九长大了,又怀孩子了……” 话还没说完,我的脸嗖的一下就红了。 313.见家长 我刚刚死里逃生,所有人都还还沉浸在紧张感里,爷爷冷不防地冒出这话,真是跟周边环境格格不入啊。 “爷爷,给我点面子!”我的脸都烧透了,听听他那话,还刻意加了个‘又’字。 爷爷哈哈地笑了起来,老猫爷爷也是一幅忍俊不禁,笑过之后,爷爷说:“难得回来,也是时候见一见奕先生了……” 我知道,爷爷之前就跟奕相识,也见过不少次,但今天这次见面,却让我紧张得不行,我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带男友见家长的紧张感。 见我们要走,阿娜金跟爷爷点了点头:“林师父,有缘再见。” “有缘再见。” 阿娜金瞥了我一眼,我知道我跟她的恩怨还没有彻底了结,终有一天,我们还是会大战一场的,希望这场战斗等解决了仙墓之后再来吧! 她转身离开了,黑色的身影消失在了眼前,我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身处聚福楼的包间里,这聚福楼是八大阴行聚首之地,有几百年的历史了,爷爷刚回江城就来这里,足以证明,这间酒楼不一般啊! 外面的天黑得透透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只闻到一阵饭菜的香味,回头一瞧,发现包间的桌上已经放着一道鲜笋炖鹅的汤锅了,还炒了几个小菜,这菜的配置,不像是邀请八大阴行聚会呀。 “爷爷,你这是……” “今天不谈公事,我们只聊家事。” 他话音刚落,奕就推开了包间的门,刚进来就抓住我的手:“没事吧!” “我没事,倒是你们……” “没事就好。”他对着爷爷点头,愣了一下,叫了一声:“爷爷。” 那握着我的手掌也变得有些僵硬,我知道,他在紧张。 爷爷的脸上笑开了花,却还是尊敬地称他为奕先生。 “奕先生,都是一家人了,请别客气。” 这俩人,相互恭敬,还真是怪怪的啊! 入座后,没等爷爷问起,奕便先开了口:“我和小九的婚事,会按照林家的步骤一步一步来。” 我暗地里掐了他一下,他都还没跟我求婚呢,谁答应嫁给他了? 爷爷跟他喝了一杯,笑而不语,倒是老猫爷爷三杯酒下肚后,话变得多了起来:“奕先生,咱们阴行好久没有喜事了,你可要说到做到,风风光光迎娶我们小九。” 爷爷却冷静地说:“我相信奕先生,这场婚事,一定会让天上地下都充满荣光。” 奕双手举杯,敬了他们一杯。 全程,我都默默地低头吃饭,奕知道我喜欢吃什么,不断地夹菜放我碗里,若不是爷爷在场,他肯定又要亲自喂饭了。 每每我俩眼神交互,他都会暗笑一下。 “笑什么?”我轻声问。 “笑你。”他压低嗓音:“从未见过你如此老实乖巧。” 我哪里是老实乖巧,只是这婚还没结,我就怀了二胎,是个人都要脸吧!虽然爷爷比较开明,也了解奕是龙神,定不会辜负我,但,我还是会不好意思啊。 酒过三巡后,老猫爷爷醉得昏睡过去,爷爷终于进入正题了。 “外面情况如何?”他问奕,奕摇头:“很糟。” 能让他说很糟糕,并皱着眉头,我能想象外界的情景,别说别人了,我这里都是一团糟。若不是爷爷和阿娜金及时出手,我现在指不定还怎样呢。 看着爷爷不慌不忙,救我时还不忘点菜,我好像明白了什么,雪蟾玉雕不是一天就能练成,阿娜金应该从很久之前就炼起了,他们是有备而来,好像明知邪家舍会找到我,提前准备的一般。 看来,爷爷还真是神机妙算啊。 回过神,我听见奕在给爷爷说三界的情况。 自从三马偷日发生后,天、地、冥三界全乱了套,先说冥界的情况吧!邵成挖出了鬼眼,鬼眼枯萎后,冥界出现了极大的动荡,黄泉路断、忘川河干,十八层地狱的恶鬼全都趁乱逃了出来,有些流落人间,有些在地府作恶,这些天,东岳大帝、地藏菩萨、冥王、阎王、鬼差们都快忙疯了,他们不断地追剿恶鬼,修复冥界。 人世间也出了大乱子,先是连日的暴雨,导致江水上涨,后有奕和其他龙神控制住水患后,鬼怪和瘟神便出来作怪了。 因为没有太阳,阳世间气温骤降,原本就寒冷的北半球,更是不断降温,目前江城的气温已低至了零下十度,周围绿色长青的松柏,也被凝冻裹上一层晶莹的素衣,一夜白头。 “这些天,我和一些仙家都在努力地维持人间的持续,佛道儒三教以及各地的阴行大家都纷纷出力,解决了不少邪祟,现在当务之急,是解决仙墓,解决三马偷日,让太阳重回人间。” 我听着奕的讲述,也不免担心起来,之前曾经出现过尸人蛹飞蛾扑火,遮天蔽日,后用障眼法变换出了假太阳,将尸人蛹吸引过去,进行剿灭。 我问,能否故技重施。奕和爷爷同时摇头,奕说:“三马偷日不同于尸人蛹,不是障眼法就能轻易骗走的。” 那天宫呢?那群在九重天外的神仙们,又有什么好对策呢? “过去,曾出现三马偷日,唯一的办法就是从梦兮身上下手,但天君没想到的是,这次的情况,比当年更为棘手。” 当年,天神们将梦兮成功骗入水里,是用幻术在江面下制造出了舍的身影,梦兮才会落入圈套,当梦兮被封印在仙墓中沉睡,当她的心被挖走后,由浊气幻化而成的三匹神马没有了主人的指令,自然重回人间,跟着主人一起沉睡。 但如今,梦兮醒了,也不知她筹备了多少年,是有备而来,轻易不可能再上当……或者说,天君们已经找不到诱饵了,当年让她为之疯狂地舍,现如今成了她想杀掉的第一人。 我脱口而出:“或许,玲珑心可以当做诱饵。” “没那么容易,同样的错误,梦兮不可能再犯。”爷爷说。 爷爷告诉我,玲珑心是梦兮身上的仙身血肉,彼此间应该有心灵感应,造假不太可能,但可以试试用真的玲珑心做饵,但风险很大,若是被梦兮拿去了玲珑心,躯壳复原,就更难对付了。 奕虽然也有担心,但他却自信满满:“无妨,说实话,镇压她多年,我倒想跟她光明正大的斗一场。” 我又何尝不想呢?只是,我们都得过她吗? 314.隽隽出事了! 一顿饭,由我们的婚事聊到当前局势,再聊到如何解决眼下的危难,越吃越凝重,放下碗筷后,爷爷满脸油光地说:“我们都各自回去想想法子,办法总是有的。” “好。” 我听爷爷这话,莫不是要走:“爷爷,你想去哪儿?” “我啊,要回去了,虽然最近鬼差比较忙,没时间盯着我这个老头子,但还是以防万一吧!”说着,他手里晃了晃我的同款照妖镜:“更何况舍还在这里面,我得把他处理处理。” 看到这照妖镜,我问道:“爷爷,这照妖镜怎么在你手里?” 爷爷说:“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 “你不是说,这是家传宝物,只有一个吗?” “这个……这个……”他不好意思起来:“其实,这个铜镜,我们家还有好几个呢,我是怕你这丫头不懂珍惜,才对你说只有一个镜子。” 原来是有一打啊,害得我还以为只有一个镜子,镜面裂开后,我心疼了好久。 说完,爷爷从老猫爷爷的背包里取出一个用红布包着的照妖镜,郑重地交到我手里:“这个照妖镜,我跟你说,贼厉害了,现在正式交给你,你可要放好了,这面镜子,世间只此一个。” “爷爷,你又来了,谁知你是去哪里批发来的。”我随手将镜子丢到牛皮袋子里,爷爷看了一眼,也没说什么,只是一个劲的叮嘱我,这面镜子不一般,要好好放着,有大用处。 我正应着话,突然间眼前烟雾缭绕,看不真切,待我再次看去,椅子上哪里还有爷爷的身影,只有两个雕刻得栩栩如生的木头人,还有那装载着梦兮的玲珑心锦盒,静静地躺在桌子上。 又是傀儡! 爷爷和老猫爷爷也真是太狡猾了! 奕却一点也不惊讶,我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们是傀儡?” “刚开始不知,但后来便知晓了。” “怎么知道的?” 奕掀开脚下的桌布,我这才发现,奕的脚下有一滩酒水,全是老猫爷爷身上流下来的,原来这傀儡喝不下了,却又贪杯,结果……全都流了出来。 “不过,附在他们身上的元神确实是真的。”奕说完后,拿上锦盒,替我披上了厚厚的外衣,耳边暗昧地说:“老婆,回家。” “谁是你老婆。” “谁应谁就是我老婆。” “我不我不,我才不要,你都没有求婚,我才不要嫁给你。” 他指着天空:“待天空放晴,我会让天上地下,六道众生全都看着,我,向你求婚!” “说得好听,做了再说吧!”但我还是忍不住啵了他一口:“回家。” 外面形势紧张,但跟奕在一起的日子,却丝毫没有任何的影响,我知道,他在尽全力给我带来安稳,可是我的骨子里,就是个不安分的人,天下大乱,我怎能独善其身? 与其做一朵温室里的花朵,倒不如出去战斗,保护一方百姓。 我摸着肚子,虽然还未显怀,但我知道,宝宝应该有意识了:“宝宝,你也支持妈妈,对吗?” 砖灵冷不防的出现在我身后:“你啊,想出去就直说,没必要硬扯上孩子。” “你这个人,走路也不出声,怪吓人的。” 他递给我一碗鱼汤,闻着香味就食指大动,他眯着性感的大眼睛:“你若是想出去,别像上次那样,孤身一人被人给骗了,不管去哪儿都带着我和瑶瑶,我俩再不济,也能扛几刀,及时通风报信。” “好。”我捧着汤,乖乖地喝下肚:“现如今邪家舍被封存在镜子里,被雪蟾净化着,他组织的那群人,牙叔、曼妮姐、邵成等人,又去了哪里呢?他们没了领头雁,岂不是要各自飞了?” 砖灵说:“你想找他们?” “不找到,我心里总是闷得慌。” “不如我们去找阿金吧,看看她有什么好法子。” “好。”我不仅想去找阿金,更想去看看我的孩子隽隽,匆匆几次见面,总是觉得挂心得很,这孩子长得很快,也不知如今变成什么样了。 喝完鱼汤后,我和砖灵、瑶瑶就出门了,这几天我都关在家里,天天都有暖气伺候着,不知道外界如何,今日出门,北风呼呼地吹,周围虽亮着路灯,但心中却产生了一股永无天日的绝望感。 气温又再度降了一些,周围的路上鬼阴森森,有好几道黑色的影子穿过我们,漫无目的地游走。 花草树木全都被冻死了,电塔也开始结冰,发生故障,江城的江边北岸处已经全部停电,陷入一片死寂中。 我们走的路面,也结了厚厚的一层冰,这冰不似北方的大雪纷飞,而是南方特有的凝冻,水汽凝结成晶莹剔透的冰面,特别的滑,路政和交警们纷纷在地上撒盐、撒沙子,刚撒没多久,又被新的冰层给覆盖了。 为了防止我摔倒,砖灵用他的法术,变了好多砖头在路上,帮我们垫脚,慢慢地铺展开来。 这一路走得异常艰辛,全城封路,街面上没有一辆车,城市静悄悄的,仿佛回到了我小时候的模样。 当我来到地藏王菩萨庙门前时,发现里面空无一人,香火也断了,或是停电的缘故,里面漆黑一片。 “阿金!”我们站在院中呼喊,不一会儿,阿金果然出现了,只是这次没有上次看起来那般神采飞扬,她的脸上憔悴不堪。 “九九,你来了!”她见我的时候,都不敢抬头看着我的眼,一脸的愧疚。 “怎么了?”直觉告诉我,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阿金听后,竟然哭了起来,她低着头,本就单薄的身子晃动着:“对不起九九,我……我没能保护好孩子!” “孩子?我的孩子隽隽?”我看不到自己脸上的神情,但我知道一定很狰狞,天下没有哪个妈妈听到孩子出事还能淡定的吧! “你已经知道他是你的……孩子了?” “我都想起来了!” 听到孩子出事,我差点就腿软摔了下去,仍旧坚强地问:“告诉我,他怎么了?” 阿金哭哭啼啼地说:“前天夜里,庙里突然来了一群信众,他们说,说佛祖没能保佑这个世界,说地藏菩萨是骗子,于是把庙给砸了,菩萨慈悲,不忍怪罪于他们,我们唯有劝阻,别无他法,就在这期间,纳兰新翠、鬼胎还有你的孩子,他们三个不见了……” 315.莽子带来了信息 听到他们仨不见了,我心慌得要命,我觉得,隽隽不见,应该跟纳兰新翠有关:“她是不是知道隽隽是我的孩子?” 阿金点头:“我每晚都跟隽隽说你的故事,她在菩萨座下净化,应该是听见了。” 我心里已经确定,一定是纳兰新翠带走了隽隽,可我想不通,她趁乱逃走,带走自己的鬼胎便也罢了,为什么要带走我的孩子? 是为了报复吗?毕竟,她的一生都跟林家有所纠葛,但不管怎样,我都不允许她将仇恨转移到我孩子身上。 原本,我以为隽隽呆在地藏王菩萨庙是最安全的,结果…… 我现在没法冷静,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脑袋成了浆糊,原来,自己孩子失踪时,是这般的担心,我看着阿金:“你说,隽隽会去哪儿?” 冰天雪地,暗无天日,就是我此刻的心情,没有了明天,没有了希望,始终在黑夜和寒冷中沉沦,我忍不住哭了起来,我知道纳兰新翠是个狠角色,她定不会放过隽隽的。 阿金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找了很多地方,就是找不到孩子,我请地藏菩萨帮忙,就连她也找不到,我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九九,对不起……” 听到地藏菩萨都找不到,我反而没有之前那般恐慌了。 如果纳兰新翠真的杀了隽隽,她一定会让我知道的,一定不会藏着掖着,地藏菩萨怎会不知晓呢? 就像警匪片里演的,现在我孩子被绑架了,没有消息,或许是最好的消息。 “究竟藏在哪里,竟然连地藏菩萨都找不到……”我擦干眼泪,喃喃自语,砖灵在我身后,默默地说:“江底仙墓。” 他的话提醒了我!确实,这天地间的禁忌之地,最近的就只有江底仙墓了,纳兰新翠一定是去了那里。 “那还等什么?”我转身就要走,砖灵拦住我:“别冲动,我们从长计议。” “我已经等不了了!”我一边泪流,一边怒吼:“他们的目的不在孩子,而是在我,在我和奕,如果我们去得晚了,他们会伤害隽隽的。” 砖灵不管怎样,都死命地拦着我:“你以为贸贸然去了,他们就会放过隽隽吗?” 话音刚落,天上就掉下来一个人,一双巨大的翅膀,呼啸着落在庙门口。 那熟悉的声音传来,虽然虚弱,却充满了力量:“砖灵说得没错,就算你们去了,他们也没打算放过那孩子。” 是莽子!他终于出现了,而曼妮姐……就在他的身边。 看到曼妮姐,我火冒三丈抓着照妖镜就冲了上去:“亏我那么相信你,你竟然害我。” 曼妮姐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了,待她飞远,莽子从地上坐起来,坐在冰面上,身上还有血迹:“别怪她,她有苦衷。” 看到他瘦得脱相,浑身是伤,我问:“你这段时间去哪儿了,砖灵都找不到你。” 莽子喘着粗气:“我去江底仙墓游了一趟……” 阿金赶紧扶他起来,虽然不太习惯他现在的模样,但阿金好歹是修炼之人,一眼就看出了莽子的元神,很快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听到仙墓二字,我们都紧张起来,他咳了两下:“我知道你着急,但,先去个安全的地方再说吧……” 我们一行人回到了江边别墅,这里有奕设下的结界,妖魔鬼怪不得入内,到了之后,他饿得都快咽气了,砖灵赶紧给他煮了一碗面,吃完之后又吃了好多面包,这才恢复血色。 大家围在炉火边,我已经六神无主了,一心只想着隽隽的安危。 莽子让我放心,:“我看到了那个纳兰新翠,也看到了……我的孩子!”他不说我都忘了,沈辰逸,不,应该说是莽子,是那鬼胎的父亲。 “这次,若不是那鬼胎,我也不能活着回来。”莽子说,鬼胎这孩子,虽然看着可怕,但好歹还记得他是父亲,因为鬼眼在他身上,纳兰新翠和梦兮都对鬼胎比较客气,鬼胎说要放了莽子,俩人也没有阻拦,毕竟在他们眼里,莽子只是个无用的人。 “我孩子没事吧!” 提起孩子,他神色黯淡,我知道,他一直都想跟我在一起,过平平淡淡的日子,生一个大胖小子,幸福地相守一生。 只可惜,我们俩有缘无分。 他轻叹一句:“他没事,只是被关起来了,他看到我,闻到了你身上的气息,还让我出去后给你报个平安。” 听到他的话,我更加难过了,毕竟我没有跟隽隽完整地相处过一天,我总是忙,总是担心天下百姓,却忘了在那小小寺庙内,还有我儿子在巴巴的等着我,等我陪陪他,带他回家…… 我不是个称职的妈妈,我不是个好妈妈…… 哭了很久很久,我终于把眼泪苦干,告诉自己,不能再这样哭哭啼啼下去,隽隽如此懂事,临危不乱,便是相信我们能救他出去,我必须打起精神来。 我擦干眼泪,强撑着理智起来:“你为什么会去仙墓?” 莽子说:“因为牙叔。” 莽子这会儿才坦白,其实在很早之前,他就跟邪家舍勾搭上了,具体多久,好像是从白晓慧出现后开始的。 “那时我死了,被抛入江中,是梓娘娘救了我,但是梓娘娘的庙里,却住着一个黑袍子,这个人很奇怪,不是活人也不是死人,昼伏夜出的十分神秘。” 莽子说,那黑袍是他在梓娘娘庙待下的第二天夜里找上他的,当时就问过莽子,想不想留在世上,莽子说想,舍便提醒莽子,博家有种续命术,他可以用用。 “我当时只当他是个世外高人,没往那方面想,在他的提醒下,我果真想起以前爷爷和叔伯们教过我的法术,还真有一种续命的禁术,就是吸食活人的精气神维持尸身,谁知,竟会被人误以为我偷了祝圣桥的龙气,被那龙女给毁了肉身。” 肉身被毁后,莽子在外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游荡生活,他了解地府,知晓阴差的套路,所以成功避开了阴差的追捕,直到不久前,舍突然找上了他,问他想不想复活…… 316.水下古城 莽子当然想活啊,他都快想疯了,但是,自打上次的事后,他对着这个黑袍子有了防备心,毕竟是被他提醒,莽子才会去动用禁术,才会发生之后的一切,一环扣一环,就像个巨大的阴谋。 邪家笑着说:“你可以不急着回答,我先带你去看看故人吧!” 那个故人就是我,那段时间,正好是我记忆混乱,跟邵成甜蜜的期间,莽子看到了我和邵成去试婚纱,他怒不可遏,因为,他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让我相信是奕杀了他,让我和奕产生嫌隙,结果没想到,我离开了奕,竟然跟邵成好上了。 邪家开始蛊惑他:“看啊,明明是你先遇到的她,也是你为她付出最多,到头来,竟然为别人做了嫁衣。” 莽子内心的火焰噌噌燃起,他想,既然我连邵成这样的阴鬼都能爱,为什么不能爱他? 邪家舍说:“我能帮你夺魄,附在一个绝好的躯壳上,不过,需要做一件事……”这件事,就是莽子一直不愿承认,但确实发生的事。莽子与纳兰新翠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做了那种事,成功地让纳兰新翠怀上了鬼胎。 “对不起,八一姐。”他笑着说:“直到现在,我才觉得自己傻,傻透了,当了别人的一枚棋子,竟然还天真地以为换了个身份,换了躯壳就能跟你在一起,原来,有些事是真的没办法勉强……” 在爱情里,人都是盲目的,假如我和奕不是两情相悦,我很可能也会做出那疯狂的事? 我看着莽子,他也是怪可怜的,明明大好年华,却因为我……对,我确定是因为我,白晓慧才会找上他,才会夺取他的躯壳去寻找蛊毒,危害人间。这一切都源于江底仙墓,源于一个阴谋。 我们很难说自己是否能远离阴谋独善其身,也很难说,谁是阴谋源头的始作俑者,总之,对方总是能抓住我们的弱点,逐一攻破。 就如莽子,他一生为情所困,为我而倾倒,便成了邪家利用它的绝好把柄,若要怪他,我自己也脱不了干系,是我不好,我跟他走得太近,给他造成了爱情的错觉。 过去的事,就如过眼云烟,散了吧,但是接下来,我需要莽子的帮助。 “莽子,我可以原谅你的荒唐,但是……求求你告诉我江底仙墓的情况,我不能没有隽隽!”我曾经失去过他一次,我不想再失去这个孩子了! 莽子还是第一次听到我求他,我已经没有了尊严,只要能救隽隽,就算要我下地狱都行。 “八一姐,你别这样说,就算……就算你不开口,我也会帮你的。”莽子说:“既然我没有缘分跟你长相厮守,那便……好好地守护你,看着你幸福吧!” 他让砖灵把纸笔拿来,画下了江底仙墓的大致情况,这个仙墓,与其说是墓,不如说是个沉没的水下城市遗迹。 就如国外沉没海底的亚特兰蒂斯古城,又如我国因为修建水利枢纽工程而被迫沉没千岛湖底的狮城,总之,莽子眼中是这样的世界。 “城市跟我们平日里见到的中国式规划有些不同,那是一座很复杂的,类似于圆盘的城市,一圈一圈的,纹理交错,而在城市的最中央,有一个高高耸起的,类似于金字塔的神庙,梦兮就在那里。” 莽子说,这个城市,与一般的水下遗址不同,不是直接泡在水里的,而像另一个世界,他是跟着牙叔从江底一个石门进去的,进去后周围就没有水了,他们掉了下去,他甚至还看到了云层,就跟普通的世界一模一样,只不过……那里没有阳光。 “那里只有一座城,城里可以看出有过生活的遗迹,但却一个人也没有,梦兮就住在神庙里,她偶尔会出来一下,但每次都离得很远,我没有看清。” 那周围,有高山和湖泊,也有一些上古时期的神兽,他认识的就有好多,比如白泽、凤凰、麒麟、重明鸟、毕方、饕餮…… 这些神兽都按照一定的排序摆放着,偶尔会变换位置,也不知道是如何挪动的,而他,则是跟着牙叔在古城里生活了一段时间。 “牙叔果然没死!”我想到自己为他流的眼泪,真是气得牙痒痒,但更多的是感到伤心。 他竟然在我面前上演假死的一幕,还口口声声说把我当亲闺女,有这样对待亲闺女的吗? 我真没想到,他竟然会跟邪家勾搭在一起,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曾经是小女孩的我,经历了这么多事,一瞬间长大了,因为我身边的人,几乎都背叛了我。 现如今没有背叛我的人,只有奕、砖灵和阿金了。 我好害怕,假如连他们都背叛了我,我该怎么办? “牙叔为什么将你绑进去。”按理说,莽子的利用价值仅此而已,为什么要抓着他不放? 我刚问完,莽子就在我们面前,一件、一件地脱下了衣服,厚厚的棉衣之下,已经浸满了血迹,他的肚子上,有一个碗大的伤口,伤口上有一团层层叠叠如鱼鳞的东西,鱼鳞破掉了,里面有血水流了出来了。 “这是什么?”看着好可怕,好令人反胃啊! 我本就害喜厉害,看到后险些没忍住吐了出来。 莽子说:“我也不知道他们在我身上做了什么,这,就是牙叔抓我的原因!” 正说着,落地窗外闪过一道人影,密码锁响了起来,奕回来了,他身上的水都已经结成了冰,头发上、脸颊上、睫毛上全是冰渣子,就跟东北人一般,看到一屋子人,他先是一愣,待看到莽子肚子上的鳞片时,他皱了皱眉眉头:“鳞甲兽?” “鳞甲兽是什么?”我们闻所未闻。 奕说:“鳞甲兽,是天界曾经繁育,却失败的一种神兽。”他走到莽子的身前,也不管莽子是如何出现的,现在,唯一关心的就是他肚子上的鳞片,奕扒了一块黑色鳞片下来,莽子痛得眼泪直流。 “有多久了?”奕冷冰冰地问他。 “一周了吧!” “可曾觉得尾椎骨有变化?”此话一出,莽子的脸色不太好,大家见他的模样,都知道大事不妙了。 317.鳞甲兽 莽子的下巴开始哆嗦起来:“你……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奕的眉头都快拧成一团麻了:“这是你快变成新物种的预兆。” 奕不知道如何形容,只能用新物种来说,莽子一听,觉得要成为异性了。 “奕,你别说得那么吓人好不好?”我觉得或许只是一种错觉吧!莽子却不淡定了:“八一姐,我的尾椎骨好像真的长长了。” 奕说:“你们所见到的诸多神兽,就是天宫培育出来的,用现在的话来说,天宫从上古时期就开始了基因工程,所有的一切都是根据原始上身身上的血肉来进行繁育,而鳞甲兽,则是用第一代龙神的心头肉演化而成。” 为什么要制造鳞甲兽?天神的意思是,龙神的繁育率太低,留下一团原始神肉,培育一鳞甲兽,可作为龙神的替代品。 “其实根本不是这样。”奕说:“是天神忌惮龙神,制造出的相克之物。”他对着莽子若有所思:“我终于知道,他们为何要将你放出来了。” 鳞甲兽一旦种下,便会生长,至于长成什么样,奕也没见过,他只是听闻过鳞甲兽的存在。 “我曾听龙族的人说起,天宫曾捉过凡人进行鳞甲兽的实验,将鳞片种在肚子上,一片鳞甲将啃食血肉,繁殖鳞片,而后……断骨更筋,重新塑人。” “岂不是我会变成一个怪物?” “是不是怪物,我就不得而知了,只是听说,当年的实验失败了。” 听到失败,莽子更绝望了,他现在是想走也走不了了,灵魂已经跟躯壳融为一体,他拔出了一把刀,交给我:“八一姐,不如你杀了我吧!与其变成一个怪物,变成一个试验品,我宁愿死在你手里,此生也没啥遗憾了。” 奕弹指打掉了刀:“她是孕妇,碰这些利器,很容易惊动胎神。” 我白了他一眼,有他在,哪里有胎神敢接近我呀。 莽子颓败地看着那刀:“不如你杀了我吧!最好把我的灵魂也吃掉,脱离六道轮回。” “想得美……”奕不屑的用脚一踢,刀就断成了两截:“你没那么容易变身,也没那么容易死,毕竟,这是龙神身上的血肉鳞片,再不济,你也能做个老不死的怪物。” 说完,他指尖滑动,一滴血滴落在地,我看到莽子身上的鳞片有反应了,就像一个个顶着鳞片的小虫子,开始躁动起来。 一道光从他的肚子里发出,幽蓝泛紫,朝着地上的血滴靠近。 “看到了吗?”奕指着他不受控制的鳞片:“若你完全被它们吞噬,将会与之一样,嗜血如命,特别是……龙的血!” “所以,这是一个对付龙神的怪物?” “没错。” “那现在怎么办?” 奕想了想:“我有一个计划。”他的眼睛再度发出绿光:“需要找博家人出马……” 事不宜迟,莽子、砖灵去找博家,瑶瑶、阿金、我和奕四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大厅里,思索一番,我还是开了口,将隽隽被绑架的事告诉了他,奕听闻后,没有我想象的那么激动。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隽隽是安全的。” 我们正愁着怎么救他,如何下仙墓,结界外就传来一阵怪异的风声,呼呼地响着,鬼哭狼嚎的,奕一个闪身不见人影,回来后,手里多了一个U盘。 “曼妮送来的。”我们赶紧去楼上的电脑播放。 当画面出现时,我看到在一个破败的房间里,窗户黑乎乎的,没有任何光亮透进来,墙上满是斑驳的痕迹,一阵如丝如戏的嗓音传出,音箱发出刺耳的呜鸣声,一双脚从天而降,出现在视频里,那双脚穿着绣花鞋,水蓝色的衣角露出,就跟恐怖片似的。 看到这熟悉的衣服,我脱口而出:“纳兰新翠!” 果然是她,只不过,她手里抱着的,是我的孩子隽隽! 她坐在镜头前,又黑又长的指甲滑过隽隽粉嫩的小脸蛋,落在她的梨涡处,嘴里在轻哼着一首歌谣:“睡吧……睡吧……快睡呀……” 一边唱,一边抬起头来,吊梢眉,丹凤眼,跟京剧脸谱的轮廓相似,看着一脸邪气。 她对着镜头笑了一下,手指微微用力,就掐住了隽隽的脖子。 画面到此结束,一片黑屏,我几乎浑身发软,就连奕也坐不住了,起身就要往外冲去。 “站住!”阿金拦住了他:“这是激将法,他们知道你爱子心切,就是激你过去!” “让开。”奕的手指在不断收拢,眼眸也在变色,我知道,他已逐渐失去了理智。 “奕,你是我们之中的最强者,如果连你也赔进去了,我们怎么办?” “可我不能……” 我抓住他的手:“阿金说得没错。”我已经泪流满面了。 我的孩子,正躺在那个邪魔的怀里,正被她掐着脖子,就好像掐着我的脖子……不,甚至比掐着我的脖子还要难过。 “我们不能贸然下去,若要下去,必须将他们一网打尽!” 接下来的两天,我们一直在筹备,这两天,我整夜整夜的睡不着,一闭上眼,就会梦见隽隽被掐住的小脸。 同是母亲,我曾见过纳兰新翠护着鬼胎的模样,为什么她要对我孩子如此残忍? 到了第三天,地宫的图已经很详尽了,莽子已经竭尽所能地画出了他记得的一切。我看着这幅仙墓俯瞰图,怎么看,怎么像一个罗盘。 “这有点像我见过的金玉罗盘。”我皱着眉头,将图纸拍了张照片,打印了出来,请阿金用缩地成寸术送去林家老宅,希望爷爷帮我瞧瞧。 再看那街道的位置,有点像罗盘的奇针八法,不同的是,罗盘是活的,可以根据指针的变换勘测吉凶,可街道却是死的。 越看,我便越发觉得,这是一个罗盘图:“你们看,这里的房屋和街道对应八个方位宫,分别为乾宫、兑宫、离宫、震宫、巽宫、坎宫、艮宫、坤宫。仔细看,还分有二十四山向。” 经过我的提醒,大家围了过来,莽子说:“还真挺像的,你再看这座神庙,它顶上的十字针,像不像罗盘的指针?” 像,像极了!这是有什么讲究吗? 318.二十八星宿镇墓 奕拿起图纸看了一眼,放下后,拿起了一支铅笔,对着地图开始画了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徒手,一次性成形的圆形,竟然跟圆规画的一模一样。 根据仙墓中央神庙塔顶十字针的指向,配合东南西北方位,奕画出两根直线将圆形分割成均等的四块。 在关键的一些建筑上打上了节点:“看出了什么。” 我一瞧:“这不是四灵二十八宿,可是,为何有些地方不合呢?” “不合的地方,应该是莽子的记忆出现了偏差,但大体可上看出是二十八宿不假。” 奕经常夜观天象,他对星宿的研究比我们强多了,我们看的是平面图,他看的可是3D全景动图啊! 他大手一挥,我们面前就出现了一个星空,他挥挥手掌,无关的一些星星就自动消失了,只留下了二十八宿。 “二十八宿,是天空中可见的二十八组星,分东南西北四方,东方苍龙七宿、北方玄武七宿、西方白虎七宿、南方朱雀七宿,四方合称四象。” 四方四灵,自古以来都被作为守护神,与天地灵气、日月朝夕变化紧密相关。在守宅人看来,这应该算是最高级的镇墓兽了——以神镇墓! 而这二十八宿却被控制于圆圈之内,奕说:“你说的没错,这外围就是一个罗盘。” 二十八星宿各有司尽关璇玑,司掌人间万汇,天上之星,凡间之气,气乘风则散,界水而止,将对应的二十八星宿放在罗盘之内,便是要观测仙墓的气——磁场。 为了破坏这道天然形成的超级大罗盘,邪家舍和梦兮废了不少功夫,当然,这也有奕的“功劳”,他的职责,不仅仅只是镇压仙墓,还要随时观测仙墓罗盘的变化,一点点细微的变化,人世间都将发生巨大的动荡。 我问:“你是不是早就发现罗盘变化了。” 事到如今,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是。”他说,过去,他发现罗盘有变,会想办法镇压,就像两者之间的较量,他和我之力可唤醒仙墓中的四灵,配合星宿的力量,将仙墓控制住。 过去,奕一直都是这样做的,但凡江底的罗盘出现细微的变化,他都能感知到,可最近,他变得不想理会了。 “既然知道了,那我们还等什么?”我抽出了一把牛角刀:“跟以前那样,放我的血,镇压她!” “来不及了。”奕指着莽子描述的神兽位置:“下面已经乱了。” 我气得跟他吼了起来:“都是你!你那套什么歪门邪说,什么圆满,把她放出来了吧!差点把我骗入镜子里的幻境,还把我们的孩子掳走了,如果隽隽有个三长两短,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他知道自己理亏,也真的着急了,拉着我的手,一副做错事的模样,我知道这一切他都不想的,没想到梦兮一出来,对付的就是我们。 “她想要的,就是自己的玲珑心。”奕说。 “我不会给她的!”爷爷虽然将玲珑心留给了我,但我是不会交给梦兮的。 梦兮是天地浑浊时期出现的第一代神,拥有至高的法力,过去如何我就不再评论了,现如今她为了一己之私,不仅要杀害自己人,伤害江城百姓,还抓走我的孩子,弄得整个世界遮天蔽日,如人间地狱,就冲这一点,我就不会将玲珑心交还给她。 我察觉到了的奕的想法:“你别想动玲珑心。” 如果他动了玲珑心,我跟他将彻底决裂,我说到做到。 “好,我不动。”他抚上我的小腹:“别动气,隽隽的事交给我。” 我翻了个大白眼,能不担心吗? 就在我们商议的空挡,莽子和砖灵回来了,几天不见,他脸上都出现了红光,整个人也精神了。 这次不仅他来了,还带来了博二叔,自从上次,与博二叔在酒楼见过之后,我们已经好久不见了。 “二叔,你来了!” 他说:“发生那么大的事,我怎么还坐得住啊!”他脸上全是冰渣子:“现在外面越来越冷,江城已经没办法供电了,有条件的人家,都去周围砍树烧柴了,没条件的就只能冻死了!” 原来外面的情况已经如此严峻了,甚至还死了人。 莽子说:“简直跟灾难片一样一样的。” “天神呢?天神不管吗?” 奕说:“管,不然人间夺命的,便不再只是严寒了。” 没了太阳之后,细菌和病菌疯狂滋生,目前气温已下降了20度,江河湖海全部结冰,花草树木凋零,大气层开始液化,再加上冥界的鬼眼枯萎后,妖魔鬼怪出没人间。 现如今,大气层依旧存在,没有出现固态氮冰,便是神仙们在用仙法维持。人世间,细菌和病菌得以抑制,人类、部分植物和动物没有灭亡,都是仙法在加持。 而地府的妖魔鬼怪,鬼差和人间的法师们,也在尽力地控制。 只是太阳消失后,地球慢慢陷入了冰冻状态,这是无法用仙法阻止的。 “不能再等了。”博二叔说:“再这样下去,不仅没有电,连喝水都难,我前两天看报道,说再过一周,气温将再次下降30多度,我们地球的轨道会失去中心,有脱离轨道的危险,简直就是世界末日。” 瑶瑶也紧张起来:“别说你们,我们在地球也过不下去了,只是我们可以走,你们怎么办?” 我问奕:“假如……假如地球脱离了轨道,以线性状态飞向宇宙,你们真的会放弃地球去别的星球吗?” 他点了点头:“我会带你离开。” “可是……”做人不可以这么自私,我还是第一次发现,原来奕已经想好了关于我俩的退路,他放出梦兮,毁了地球,神仙可以离开,他也可以转身离去,毕竟人间与他没什么关系,他只想保护关心的人,比如我和隽隽,但其他人呢? 我一直都在尽力地守护江城,镇压仙墓,为的就是人世间的美好,我这世虽然只活了二十几年,但,却感受到了太多太多的美好。 这里有爷爷,有爹娘,有砖灵,有阿金,有莽子……有我白马镇的乡亲,还有那些美好的童年记忆,在那些静谧的小镇里,我坐在河边,听着《南屏晚钟》,看夕阳西下牛儿在河中洗澡,家园都不在了,就算我移居别的星球,也永远也不会快乐。 “我不会走。”我对他说:“如果人类注定要灭亡,就让我跟他们一起吧,我不想做例外。” 319.开始下墓 奕知道我不是赌气,也不是吓唬人,我真能做到宁可死守在地球,成为一具冰冻的尸体,也不愿抛下所有,跟他去其他星球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我过不去心里这道坎,做不到若无其事地活着! “罢了!”奕叹了口气,美得让人失神的脸上,写满了忧郁:“我会尽力而为,阻止这一切,就当……为了你和隽隽,还有我们未出世的孩子。” 现如今已火烧眉毛,我们多耽误一刻,外面的人就会多死一群,我们现在不仅要跟梦兮相搏,还要跟时间相搏。 我问奕,下去要准备什么,有了上次在滚马乡崖墓的探墓经验,我觉得,就算赶时间,也要准备充分,起码得带点干粮。 结果奕告诉我,没必要带法器之外的任何物品,因为仙墓是独立于地球的另一世界,在那里,我们根本不需要生活。 “不信,你可以问问莽子。” 莽子点头:“我在那里呆了好些天,确实没吃过东西,也没上过厕所,人不知饱饿,甚至感觉、触觉等还会减弱,你瞧我肚子之前烂成这样,也没感觉有多痛,可是当博家帮我用催眠术取下鳞甲兽的鳞片时,我痛得就像女人生孩子。” 他大概地说了一下,目前肚子里种下的鳞甲兽情况,用的是博家赶尸术中的一种催眠术,将鳞甲催眠,封存在了莽子的身体里。 谁也没想到,短短几天时间,上古试验品鳞甲竟然跟他完美的契合了,就如当初鬼眼选择了邵成,便认定了这个容器。 博家见强行剥离不仅会伤了莽子现在的肉身,还会摧毁莽子的灵魂,便只能用催眠术让鳞甲陷入无穷尽的死寂中,慢慢地退化,虽然没办法彻底根除,但,就如一座沉睡的死火山,很可能亿万年都没有爆发,一旦变为活火山喷发,将会造成灭顶之灾。 但这已经是最好的状态了,莽子说:“我原本已经放弃了,想让博家解决了我,但看到爷爷,看到叔伯们,我实在开不了口。” 莽子见我们准备下仙墓,胆子小如鼠的他站了出来,拍着胸脯说:“之前在下面待过,我发过誓,再也不会回去,恐怕现在要挨天打雷劈了。” 话音刚落,天上果然轮下天雷,吓得莽子差点躲沙发后面,我瞪了奕一眼:“这个五毛钱特效就不用配了吧!” 他将使坏的手指放下,安安静静融入这凝重的环境中。 莽子说:“我之前给你们画图,一则是为了让大家更直观地了解仙墓的情况,再则是因为我懦弱,我不想再回到那里,但是今天……我决定了,我跟你们一起下去。” “好,这才是我的好兄弟。”我拍了拍他的肩,他把我的小手拿开:“不过嘛,你不能去。” “为什么?” 我瞥见了奕,发现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但恰恰是这0分的渣渣表演,让我明白了,他们一定是商量好的,奕知道自己劝不了我,便拿莽子当挡箭牌。 莽子苦口婆心劝我:“八一姐,你是有身孕的人,你……” “唇亡齿寒,地球都要嗝儿屁了,全人类都要拜拜了,我和我孩子能幸免于难吗?所以,我要去,必须去!因为,这是我作为守宅人应尽的职责,也是我作为奕的未婚妻,需要偿还的债啊。” 他们谁都劝不了我,话都撩这儿了,他们带我去,大家就是一个team,不带我去,我就单独一个人组队,悄悄去仙墓。 “好,你可以去,但,必须寸步不离地跟着我。”奕说完,手中出现一截发光的红绳,蛇一般缠绕在我们的手腕上,以防我们走失。 事不宜迟,我们很快就来到了江边码头,此时真可以用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来形容,码头和江面都被压在厚厚的冰面之下。 “这冰,应该有两层楼那么厚吧!我们怎么下去?”我刚问完,奕手中的幽冥鬼火就出现了,火焰小小的一团,在手心跟棉花糖似的,丢到了冰面后,面前燃烧出了一个直径一米的冰洞,火焰依旧向下燃烧着。 当河床露出的那一刻,我感受到了久违的心跳。 一阵空灵的声音,就在我的耳边:“菜无心可活,人无心必死,若想留人世,赤窍锁乾坤。” 这就像开启我心脏感应的法咒,我的胸膛砰砰跳了起来,过惯了没有心跳的日子,突然恢复正常,还真有点不习惯啊! 我问奕,他把我心脏借去,到底在搞什么,奕告诉我:“梦兮有玲珑心,她的心脏拥有至高无上的法力,就如你的心,是你一生精气神和法术的至高点,也是仙墓神坛的镇之物。” 原来,我的心是用去仙墓里的神庙里压着,按理说,人没有心脏怎么能活呢?但我确实活了下来,奕说:“这是守宅人与天界当初立下的规矩,也只有守宅人的心脏合适。” “那我们守宅人,究竟是从何而来,与梦兮有怎样的渊源呢?”我问。 奕想了想:“待一切结束后,你自然就知晓了……” 此时,火已经烧得差不多了,奕凝神聚气,地底出现一阵剧烈的颤动:“仙墓即将开启,大家准备好了吗?” 正说着,几个老熟人出现在了冰面上,除了博二叔,还有吴三叔,二毛,飞鹤,叶无双 白老太爷姗姗来迟,赤着脚走在冰面上,这么冷的天,他只穿一件破洞的乞丐衫,却面色红润,一点冷气儿都没有。 八大阴行的人,除了炼鬼张家,其余的已全部聚首,我正疑惑着,博二叔就晃了晃手机:“群里通知的。” 奕告诉他们,此行凶险,让他们考虑清楚,所有人都点点头,我从未发现江城八大阴行如此齐心过,果然,不到生死攸关的时刻,我们还真难拧成一根绳。 清点人数分组后,奕搂住我:“准备好了吗?” “嗯。” “我们下仙墓了……” 他带着我头也不回地跳入了火焰烧出的洞穴,我原本以为会有地心引力将我们吸下去,谁知那河底的石头缝里竟然有一股外冲的力量阻止我们靠近,奕贴在我耳边说:“这是仙墓的防御体制,不用担心,墓主人巴不得我们进去……” 320.四目天眼 我们在冰层下没有待太久,只看到周围掀起了许多河底的泥沙碎屑,当我们快被推出冰面时,又猛地来了一股力量,将我们吸了下去。 这一去,就如掉入无底深渊,我们不断下坠,先是一阵失重感,慢慢地转化为超重感,身体被颠来颠去的,麻意顺着脊椎到头皮,深入骨髓。 很快,我们被一阵软绵绵的东西接住了,我睁开眼,奕的身体垫在我身下,我们的手,始终被红线缠着,从未分开过。 “没事吧!”我们悬在了半空中,下降的速度变得缓慢。 “没事。”我看其他人,也都悬在了半空,大家都在缓缓落地。 “那就好。”奕抬手,一道蓝色的火光划过头顶,烟花般绽放,身边的云雾散了,幽冥之火聚集成硕大的火球,就在我们头顶,顶上就如一个巨大的玻璃房顶,可清清楚楚看到河底的岩石、泥沙和白骨。 待再落了十几米,我终于看到了,脚下硕大的一座孤城,与莽子描述的差别不大,只是罗盘的方向又变动了,城里石兽们的位置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周围有很多房子,但每一扇窗口都是一处黑洞,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 仙墓的神塔就在城市的正中央,孤零零地立在那里,徒添了一抹形单影只的悲凉之色。 我们落在了门口,门口立着一块高大的牌坊,我们不敢贸贸然进入,周围房子里也不知有没有机关暗箭,除了我心急着救隽隽,没人想傻乎乎的往前冲。 “先找生门。”奕说,这是一个圆形的城,以罗盘的、八卦、二十八星宿布阵,我们必须找到生门进去,否则大家都是死路一条。 莽子指着我们两点方向的一个进出口:“上次我们是从这儿进去的。” “不对。”我告诉他:“你之前进来时,罗盘和星宿排列跟现在不同,仙墓万般变化,这条路早已不是从前的生门了。” 奕点头,我问他:“你能找到生门吗?” 他是龙神,不似我们凡人肉眼凡胎,又比较熟悉星宿走向,目前也只有他来找生门才能最快,也最合适。 我们现在时间不多,隽隽还在等着我,不能耽搁了。 奕闭上眼,转身就变成了龙身,巨大的黑龙呼啸成风,吓得地上的人们瞠目结舌的,我和他手上绑着红线,只不过现在是绑在了龙爪上,他把我轻轻捏在掌心,眨眼间就飞到了孤城的上空。 龙悬于渊,吐气为云,云飘于空,落地为露。 奕吞吐之间形成的云朵,分成了六份,落地成雨,雨化成人,分别从六个出入口进入,片刻间,哪里是生门,哪里为死门,一清二楚。 生门就在朱雀的位置,我们回来后,向大家说明情况,正当我火急火燎向赶往朱雀位置时,身后传来了一阵疯疯癫癫的笑声。 “哈哈哈,诚者,天之道也,你啊,还真是个坏家伙……”我们一听,是白家太爷在说话,所有人都愣住了,若是之前,我或许会以为这只是个疯疯癫癫而且很抗冷的老乞丐。 但经过了这么多事,特别是他曾对我唱贺词后,我才相信,他的每一句话都不是胡言乱语。 “白老太爷,你这是什么意思。”二毛问。 飞鹤冷冷地说:“白老太爷的意思是,对方没有以诚相待,对我们撒了谎。” “你们说谁?”我问。他们莫不是以为奕撒谎骗他们吧!刚才去天上,是我和奕一起查探生门的,不会有假。 博二叔说:“不是说你,白老太爷是在跟梦兮对话。” “跟梦兮?” 这时,白老太爷接着说道:“生死一瞬,死为生之初,生为死之续,天道轮回。” 奕紧抿的嘴唇微微开启:“我明白了。” 白老太爷朝着玄武的方向走去,我问:“老太爷这是要干嘛?” 吴三叔没好气地甩手:“今日还好有白老太爷在此,不然,我们就会被你们带入死门了。” “这是怎么回事?” 奕说:“罗盘是不断变换的,我也是方才才反应过来,罗盘的变动跟我们有关,也跟二十八宿的排列有关,同时也跟时间有关。” 他告诉我,之前他觉得罗盘很稳定,但很早之前就开始变动了,这是神仙也无法改变的事实,就如刚才,我们一行人闯入仙墓,但很奇怪,仙墓却没有任何变化,导致奕以为仙墓已经稳定,便开始寻找生门,谁知……仙墓不是不变,而是在默默地改变着,所以,我们刚才找到的生门便已不是生门,而是死门! 都说润物细无声,极其细微的改变,并不会让人造成视觉上的差别,但是从细节上就能看出来。就在我们准备往朱雀的位置移动时,我眼前的一栋房子隐隐冒出了一截石兽的尾巴,这是刚才没有的。 我盯着白老太爷的背影,心道:还好有他,这个活了一百多年的白瞎子果然不是白活的,只是不明白,就这眼力劲儿,怎么会被人称为瞎子呢?他不瞎啊! 我问博二叔,关于白老太爷,是不是还有什么没告诉我,博二叔悄悄说:“原本啊,我以为这只是个传说,没想到是真的。” 博二叔这才跟我说,关于白老太爷身上天眼的故事…… 白老太爷是一个神人,他出生时,十方世界的菩萨都来了,据通灵的、开天眼的人说,白老太爷出生时头顶六道金光,至于他是何方神圣投生而来,一直以来都无人知晓。 待白老太爷长到三岁时,白家这才发现,白老太爷除了肉眼双目外,还有四个天眼! 这天眼,并非像二郎神那般,长在额头上能让人瞧见,此处的天眼,是普通人看不到的眼睛,能观三界六道,甚至能感知神明无法获知的感应。 不到七岁,就修行到了“寒毛倒发皆为刀剑,发根汗孔可观洞天”的境界,可自行与天界、灵界、冥界甚至是天界之外的异世界的高级灵性生命进行交流沟通。 或是看透世事,白老太爷不到十二岁就明白了善恶无分别,已经得道,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他竟然生生毁灭了自己的天眼,只留一双肉眼查于人世,这些年一直未娶妻生子,也不老不死,一活就活了一百多年。 原来,白瞎子一名是这样来的! 一个人居然天生有四个天眼,真是神奇的事啊!他为什么要封住天眼,留于人世呢? 我看着白老太爷健硕的背影,一点一不像个一百多岁的老人,隐隐察觉,或许,他跟这仙墓,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321.荒村邪阵 我问奕:“你说,白老太爷的天眼,是不是还未关上啊?” 奕笑了:“他的天眼,从未关过,所谓的开与关,只在他的一念之间。” “你跟他是不是认识的?” “过去曾见过。”奕说,白老太爷出生的时候,江城上空确实出现了六道金光,奕告诉我,每一个来到世上的生灵,不管是仙是人,还是邪魔,都带着自己的使命,有善就有恶,没有对立面,哪里能让生灵顿悟和成长呢? “所以,白老太爷是带着使命来的,他早就顿悟了吧!” “他是带着使命来的,但至今仍未顿悟,他不顿悟,便不会死去,也不会真正得道。” “什么意思?” 奕摸了摸我的小脑袋:“留点脑子,你不适合思考这些。” “你看不起我!”我小拳头又要锤他胸口,这时,二毛调侃道:“敢打龙神的凡人,也只有你了!” 我心中暗笑,我不仅敢打龙神,我还敢撩他,还跟睡他呢!想想都特别本事,遇到他,拿下他,是我这辈子最有成就感的事了吧! 二毛说:“矜持一点,这儿是仙墓,别老是给我们撒狗粮。” 飞鹤白眼他,自带三分寒气:“你才是狗,别带上我们。” “你这人,一点幽默感都没有!” 我们走在后面,由于路途漫长,大家都开起了玩笑,气氛缓和了很多,莽子和砖灵走在身后,阿金在教他们修炼之法,希望能提升他们的灵力,特别是砖灵,阿金一直都劝砖灵:“砖灵,你是一个很有慧根的灵,不如,此事了解后,你就跟我去菩萨座下修炼成仙吧!” 不知为何,听到阿金让他去修炼,想到他要离开我们的生活,我就觉得鼻尖酸酸的,但转念一想,做人不能那么自私,砖灵为了我放弃了自由,放弃了安逸的修炼生涯,一次次为我付出,为我犯险,我也应该替他着想,毕竟,跟着地藏菩萨,他能够离苦得乐。 砖灵郑重其事地想了想,说:“我考虑一下。” 莽子飞起一腿踹他:“你是不是傻,能跟在菩萨座下修行,是求都求不来的事。” 砖灵朝我看来,露出一道暖心的笑:“我六根未净,红尘未断。” 一行人,到了真正的生门,正北的玄武方位,来到此处,奕朝远处眺望:“神塔的转动了半寸。” 在抬头,白老太爷已经赤着脚踏了进去,我们赶紧跟上,却在进入时,突然被一阵风沙眯了眼,待睁开眼时,面前一片白茫茫的,仿佛有人燃放了狼烟,遮天蔽日。 周围的房子在变幻,刚才进来的路已经完全不见了,若不是我和奕的手绑在一起,我们也要被隔开了,因为……身边的人已经彻底不见。 “砖灵……阿金……莽子……”我把所有人的名字挨个叫了一遍,奕握着我的手:“别叫了,他们听不见的。” 通过奕的提醒,我才彻底明白,原来我们都被困在了一个这里,我对奕说:“你不是会飞吗?我们飞过去吧!” 奕摇头:“没用的,刚才我在半空中化云的时候,就是我离仙墓最近的空间距离,这里有结界,外面的进不来,里面的出不起,别说飞了,我现在连变身都无法进行。” 进来后,奕发现飞行和遁地,甚至缩地成寸的法术都不管用,唯有我们自己闯过去。 “这座城,不仅困住了梦兮,也可以困住外来者。”奕紧握着我的手:“现如今,我们只能自保,能否通过重重劫难,只能各显神通了。” “跟着你,我不怕!”我和他十指相扣,刚走一步,眼前的雾气就散去,我们出现在了一个荒村里,就像著名的鬼村封门村一般,不同的是,这里的每一户人家,门头上都挂着八卦镜,村庄空空荡荡,一片死寂,宛如坟墓。 在一片残垣断壁中,在一堆破砖烂瓦下,一阵小孩的哭声远远近近地传来,我浑身肌肉都在颤抖,因为我听出来了,这是隽隽的哭声。 “你听!是隽隽。” 奕的脸色很白,他点头:“但别去,这是个陷阱。” “就算是陷阱,我也要去看看,万一……万一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是真的,我们会后悔一辈子。” 他想了想:“罢了,去看看。” 我们往前走去,刚走两步,当人摄入门口的八卦镜时,我突然瞥见一丝白光,一闪而过,面前的道路上出现一只女鬼,双脚垂直点地,一跳一跳的,朝我们跳过来。 奕扼住她的喉咙:“找死!” 那女鬼穿着一身蓝色的花裙子,抬起头来,眉眼以不可能的弯曲程度眯眯笑着,化成一团黑气朝我袭来,奕猝不及防,我眼看着黑气朝我面门袭来,还来不及反应,就被黑气给眯了眼。 醒来后,我还在原地,但奕却不见了,手上的红绳掉了,就掉在脚边的瓦砾上。 “奕……”我大声叫着他的名字,经过八卦镜一瞧,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头! 我吓坏了,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还好,头还在。 一阵吹吹打打的乐声从远处传来,前方有人影在晃动,我跑出巷子,被一个粉衣女孩撞了一下,这才发现,村子里不知何时,出现了诸多的村民,大家都好奇地凑在一起,往同一个方向望去,我也跟着看,看到西边走来一队迎亲队伍,高头大马,红烛金轿,而那穿着新郎装,胸戴大红花的人,就是奕! “奕……”我拼命地叫着他,却发现他压根就不理我,只是匆匆瞥过我一眼,不屑地抬起头,嘴角含笑地路过了我身边。 奕,他为什么不理我呢? 这时,风扬起了轿子的轿帘,我看到了新娘子的脸,宋梓琳!是她? 她为什么在花轿里面?为什么奕要迎娶他? 我疯了似的追上去,可是,无论我多努力地跑着,却永远也追不上迎亲队伍的速度,待我跑到他们的院子时,仿佛跑了数年,推开大门,一个水灵灵的小孩站在门前,陌生又有些怯生生地看着我:“你是谁啊,为何在我家门前?” “隽隽,在跟谁说话呢!” “娘,这里有个怪人,她推开我们家大门。” 隽隽张开双臂,跑向院内,一个身穿藕色长裙的女子,挽着头发,放下修剪花草的剪刀,将他抱在怀中,朝我投来一记打量的目光:“这位姑娘,你找谁?” 322.摄魂 “宋梓琳?”我越过她冲过去,一把将隽隽抱在怀里,这是我的孩子,为什么会叫她娘? 隽隽原本粉嫩的小脸,被我给吓着了,啊的一声哭了起来,宋梓琳冲了过来与我抢孩子,我们疯狂地扭打在一起,但她哪里会是我的对手?我从小打架打到大,对付这样的小女子,一拳头,一套脚,她就被我绊倒在地,翻滚了几下,一头撞在了花盆上。 “娘……”隽隽张开嘴,咬了我一口,痛得我险些松开了手。 “隽隽,我才是你的妈妈啊,你看看我!” “你不是我娘,你是坏人,你是坏人……” 一道身影从二楼的凭栏处跳到了院子里,一掌袭来,我被弹了出去,磕到了门槛上,隽隽飞了出去,被对方接住。 “没事吧!”这声音我再熟悉不过,是奕! 隽隽搂着他的脖子:“爹,我没事……” 他扶起地上的宋梓琳,看到她额头浸出血丝,愤怒的眼珠子变了色:“小九,你没事吧!” “我没事……”宋梓琳依靠在他身上。 小九?他为什么叫她小九? “奕,是我啊,你不认得我了吗?” 听见我叫他的名字,奕转过头来,好奇地打量着我,眼神冷冰冰的,无比的陌生。 “你是何人。” “我是你的小九,林九九啊!” 隽隽哼了一声:“你为何要冒充我娘亲。” 冒充?我指着宋梓琳:“你们睁大眼睛看清楚了,这个女人是江城百姓供奉的阴神梓娘娘,宋梓琳,哪里是守宅人林九九?” “相公,她……她为何要这么说,莫不是疯子?” 奕将隽隽放下,让孩子先进去,我的目光顺着隽隽进入房内,他将宋梓琳扶到井边坐下,一步一步朝我走来:“不管你是疯是傻,总之与我无关,今日你动了我老婆孩子,这道门怕是出不去了。” 他这是要对我下手? “你想杀了我?” “也不算太傻。”说罢,他只手掐上了我的脖子,以肉眼不及的速度逼到墙角,冰冷、残酷的气息将我包裹,逐渐窒息。 当看到我可爱的儿子,唤别人做娘亲,当看到我最爱的男人,将别人搂入怀中,甚至不惜动手杀我,说不出此刻的心情,比世界毁灭还要可怕。 透过奕的肩膀,我看到了宋梓琳,她正坐在井边,目光如水地盯着我,彷若在欣赏一处绝好的戏曲,看得入迷,嘴角含笑,是那阴谋得逞的模样。 一阵怒火涌上头来,我一把抓住了奕的手腕:“人守阳,鬼镇阴,阴阳不离,百无禁忌!”当我念出守宅人的法咒时,手上的力量徒然增大了。 趁着脖子上的手劲一松,我念道:“恭请万灵显神威,千应除魔护罡归。” 现在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周围有任何的万灵之气,我都要借来护体,直觉告诉我,这个人不可能是奕,奕不可能不认得我!更不可能杀我! 法咒念完后,奕推开了几步,我咬破手指头,挤出几滴血按在额头,一瞬间周身金光大放,奕和宋梓琳见到我,竟纷纷后退,见状,我心中越发明白,这俩人一定是邪祟。 “你们是谁?”我弹了一滴血飞到宋梓琳身上,她发出一阵刺耳的惨叫,噗通一声掉入了井里,奕的脸色越发的白了,像裹了面粉的丸子,一看就是阴人的脸色。 我再度挤出一滴血,朝他飞弹过去,他化成一团黑雾,溜进了房里,房门紧闭,我被一阵邪风弹出了屋子,刚落地就听见一阵玻璃的脆响,什么东西被打碎了? 我睁开眼,周围黑乎乎的,幽冥鬼火悬在头上,我又回到了荒村小巷里,只不过……是趴在奕的背上。 奕背着我,一边走,一边弹指打碎了门上的照妖镜,见我醒来,他停下脚步:“好点了吗?” 看到他,想到刚才那一幕,我吓得赶紧抱住他,搂着脖子,紧紧的抱了很久。 “傻瓜。”他背着我,后脑勺蹭了蹭我的脸颊:“刚才那不是真的。” 我没有告诉他这个刚才的事,他怎么知道的? “你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奕指着远处的镜子:“你被摄魂了。” 奕说:“你发生的一切,我都看到了。” “在哪儿?” “镜子里。” 原来,他都看到了! “我也中招了,差点没走出来。”他只不过比我早出来一会儿罢了,在被摄魂的那一刹那,他也看到了迎亲的队伍,不同的是,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新郎官是邵成,而花轿里坐着的新娘却是我! “这阵法真是邪门,好像知道我们内心最害怕的是什么。”我说。 他浅浅一笑“小九,你真的长大了!” “怎么?” “幻境对你已经无效了。” 回想刚才那一幕,我仍心有余悸,如果不是发现对方是邪祟,害怕我的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不敢接着想,或许,我会对他动手,或许会残忍地杀了宋梓琳,用最猛烈的方式夺回我的孩子。 然而这一切,我都没有告诉过奕——我曾对他产生过杀意。 当我发现自己这一念想后,心里害怕极了,在我看来,摄魂的真正目的,不是让我们面对已有的恐惧,而是挖掘了未知的恐惧。 我是一个相信因果,相信征兆的人,总觉得门外照妖镜的摄魂幻境,是某种不祥的预示,它深深挖掘出了我内心最不敢面对的一面,那就是——对奕下手! 冥冥之中,我有感觉,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我甚至猜想,如果要在奕和隽隽之间做出选择,我会选谁。 我看着奕高大的背影,他刚才也经历了摄魂幻境,在那里,他被挖掘出的恐惧又是什么呢? 他不说,我更不敢问,在接下来的一段路途中,有奕在前保护我,我们相安无事,但我感觉,我们之间已经产生了一些隔阂。 好不容易穿过了荒村,前方的场景再度变换,变成了一个十字路口,在路上,分别有几尊神兽的石像挡道,这其中我只认识一个毕方鸟,它正对着我们,高大地耸立着,堵在路中间,刚前进一步,毕方鸟石像便朝我们移动了过来…… 323.龙皮灰烬 这毕方鸟是上古六神兽之一,跟青龙、白虎、朱雀等齐名,相传毕方鸟是获胜也是木神,果然如传说中一样,是一直鹤的形象,只有一条腿和一只翅膀,古书曾有记载,毕方鸟是一种赤足的鸟,“可以御火”。 也不知毕方鸟的神像出现在此处代表了什么。 见它朝我们压过来,奕牵着我,一个转身就避开了,刚避开石像,周围便燃起了大火。 这火不似奕手中的幽冥之火没有温度,相反,这火烧得厉害,火焰虽离得很远,但身上却燥热得不行,这股火热好像不是来自外界,而是身体由内而外散发而来。 才不过一两分钟的时间,我就已经口干舌燥,嘴上起皮了。 在看奕,比我的情况还要严重,他身上发出阵阵水汽,握着我的手皲裂如干涸大地,纷纷裂开了口子:“怎么会这样?” 他咬着牙,对我说:“没事。” “这还没事?你都快烧裂了!”我这才想起,他是龙神,之前疗伤都是泡在水里的,当时我就怀疑过他是水养植物,现在看来,我的猜想应该没错,水是他的能量,是他的营养液,火焰令他身体脱水、皲裂,无异于是一种致命打击。 “你不是能呼风唤雨吗?像之前那样,吐出云来,落地成雨。” 他摇头:“刚才是在城外,此刻进入城中处处受限,许多法力施展不开,这毕方鸟是梦兮特意为我准备的,引天火来对付我,趁火还未烧过来,你赶紧走。” 话音未落,我们手上的红绳断了,他站在十字街口,用幽冥之火将我包裹在内,推向了熊熊烈火燃烧处,奇怪的是,我身上的灼热感并没有越发严重,反而消失了。 “奕……”我眼睁睁看着他离我越来越远,他动了动嘴皮子,对我说了几个字,可我一句都听不到,我也不懂唇语!他淡淡地笑了,眼眸瞬间变成了灰色,消失在了火焰之中。 我穿过火墙,来到了十字街的外面,幽冥之火消失,我再想靠近,已经没有办法了。 一道墙,将我和奕分开在两侧,我疯了似的想冲过去,睫毛都烧焦了,却始终无法接近,奕在那边情况如何?我不知道,手腕上的红绳掉落,我跌坐在地,不是说好了,无论发生何事,都不会割断红绳,都不会放手吗? 奕,你这个骗子! “你一定会过来的,对吗?”我冲着火焰大喊,我相信奕的能力,他一定有法子过来的,他是龙神啊,哪有那么容易死? 可是,如果他真的过不来了,我怎么办? 脑海中一直回荡着他刚才与我分离的画面,他嘴上那几个字,原本很模糊,此刻却越发地清晰了,我学着他的嘴型,颤抖着说出了那三个字:“活下去!” 活下去!他叫我活下去! 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奕!你回答我,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火焰越发强烈,燃烧起来便没有熄灭的意思,看奕刚才的情况,我心里已然明白,他这次是凶多吉少了。 悲伤的情绪涌上来,我哭着喊着,像个疯子:“奕,你要是那么容易就挂掉,老娘就把你儿子带走,改嫁。” 奕,你一定要出来! 一阵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我警觉地站起来,却发现是一个衣衫篓缕的身影,见到他,我如抓住了救命稻草:“白老太爷!” 白老太爷看到我,再看看面前那道火,嘿嘿笑了两下:“哪里来的火,真是暖和啊!外面天寒地冻,这里却热如火焰山,不公平,不公平!” 他抠了抠后背,抠出一些汗垢,放进嘴里吃了起来,看得我一阵反胃,他吃了之后,呼呼地吹起风来,说来也是奇怪,他嘴里吐出的风明明很小,那火却猛然增大了,跳了起来,甚至烧出了结界。 “这是……” 那火越发向上,我抬头看去,玻璃般的仙墓穹顶上方,原本是结冰的江面,却因为毕方鸟的火焰,顷刻间便融化,头顶竟然下起雨来。 雨滴一下,这火便小了不少,不过些许时间,地上的火彻底熄灭了,一阵刺耳的鸟兽叫声传来,石像碎了,里面的毕方鸟飞了出来,在头顶上盘旋,白老太爷见那鸟还想御火,指着它就骂道:“好你个畜生,不在自己的先天八卦位,出来凑什么热闹!” 先天八卦位?难道就是爷爷说过的河图和伏羲八卦的方位? 八卦分先天八卦和后天八卦,先天八卦是有河图派伸出来的,由伏羲观物取象所做。后天八卦是周文王根据先天八卦所做,形成的“九宫八卦”。 而如果是先天八卦的话,就简单得多了,主取金木水火土,以十字行排列,土在十字交叉的交点,北方为火,南方为水,西方是木,东方是金。 听白老太爷这么说,毕方鸟是离开了自己北方的本位,来错了地方。 回想刚才,毕方鸟确实是在十字街的正前方,移位后才发生的大火。 那周围的几尊神兽,必定就是代表各自五行的,可是还缺一个神兽啊,十字街中央理应有一个土属性的神兽,可现在这里什么都没有! 那毕方鸟被白老太爷喝了一道,乖乖地回到了属于它的北方位置,火势彻底熄灭,我跑到十字街处,发现奕不见了,地上留有一些灰烬,难道是他?他烧成了灰吗? “奕……”我扑在地上,用手去捧那灰烬,灰烬黑乎乎的,跟往常的骨灰一点也不像,不知是什么东西。 我没有天眼,但白老太爷有天眼,我捧着灰烬到他跟前:“白老太爷,你能帮我看看,这是什么吗?” 他瞄了一眼,嘿嘿笑了起来:“龙皮,这是上好龙皮啊!好黑亮的黑龙啊……” 听到他的话,我彻底被抽空了力气,双腿一软,就坐在了地上,手里捧着的一抹灰烬,是奕的龙皮,那他呢?他真的就这样嗝儿屁了? 曾经冲到天宫,让天君头疼的龙神,就这般被毕方鸟的火焰化为灰烬了吗? 我将灰烬捧在胸前:“骗子!你这个骗子!你说过要陪我生生世世的,你说过要娶我的,骗子……” 看到我哭,白老太爷还呵呵呵地笑,我也不知他在笑什么,他一边笑着,一边指着十字交叉的交点,问:“你看,那是何物?” 324.赤子真身,渡劫成功 我顺着白老太爷一瞧,发现地上的土有个印子,看着就像个盘旋龙身的印记,不过不是黑色的,是金色的,难道,这就是奕被化为灰烬时的印记吗? 我难受极了,想到刚才他拼尽全力将我护送出去,对我说出:活下去。 是否意味着他已经知道自己出不去了,所以才会割断红绳,保全我的性命。 我在这边趴着哭,白老太爷在我身后神叨叨地念了起来。 道不远,在心中, 物则皆空性不空, 性若不空和气住, 气归元海寿无穷。 欲得身中神不出, 莫向灵台留一物, 物在身中神不清, 耗散精神损筋骨。 神驭气、气留形, 不须杂术自长生。 术则易知道难悟, 既然悟得不专行, 所以千人万人学, 毕竟终无一二成。 神若出,便收回, 神返身中气自归。 如此朝朝还暮暮, 自然赤子产真胎。 这好像是道家天师张继先的《大道歌》,我曾经听人念过,但不是很了解,白老太爷接着说:“气分生气、死气、阴气、阳气、土气、地气、乘气、聚气、纳气等,唯有得气,才有吉兆。” 说完后,他再度对着地面吹了三口气,这一次,这气小得就像不存在一般,但地面却震了三震,我看到那泥土里有东西破土而出,竟然是一条浑身赤金的一条龙,龙身从土里钻出来,一开始还未是实体,只是一道光泽,到了头顶后慢慢地变换,竟然成了实物。 这条龙身上金光盛放,十分刺眼,我一时间竟然看呆了。 若不是见到它爪子上有一截红线,我甚至不敢想象,这就是……奕! “奕!”经历过大悲,再经历大喜,我整个人都快要疯掉了。 奕在天上飞了一道,舒展舒展了筋骨,很快就落地化人,他跟之前的模样没什么变化,但,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真的变了。 站在地上,他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摊开双手:“怎会如此?” 白老太爷疯疯癫癫地笑起来:“蜕皮飞升,成功渡劫啦!” 蜕皮飞升?他不是蛇也不是蛟龙,天生就是黑龙一条,谁知道要蜕皮? 就连奕也不知道自己会蜕皮飞升,进入另一个境界:“从未有过这样的事。” 白老太爷说:“缘分啊……缘分,她这个小妮子,以为用你的克星毕方鸟吐火围攻,就能把你消灭,殊不知,是应了你的劫啊!” 梦兮是掌管天地间的浊气的,而这浊气从何而来?就是从生气、死气、阴气、阳气、土气、地气、乘气、聚气、纳气等气中衍生而来,依照刚才《大道歌》所言,气归元海寿无穷。身无一物在灵台,那便是灵魂超脱与修炼之法。 奕刚才确实被烧为灰烬,而这,恰恰也成就了他,令他的元神脱离肉体,用气再塑金身,这便是最厉害的上神都无法获得的机缘。 劫难一过,肉体超脱,奕已经不一样了! “走吧,去找那小妮子打一架,她现在未必能斗得过你。” 奕双手抱拳:“多谢指点迷津。” 说罢,他深深地跟我拥抱在一起,我从牛皮口袋里掏出了一方盒子,交给奕:“由你处置。” “好!”他结过盒子,纵身一跃想着神塔飞去,刚刚还无法施展的法力,现如今都如解了咒,他挥洒自如。 我双手捂着小嘴,呐喊道:“给老娘狠狠地揍她,我允许你揍女人,仅此一次!打不赢,你别说是我男人……” 金龙回过头,大嘴一咧,居然笑了,看着还真是吓人啊。 现如今,有奕对付梦兮,其他的小角色,就由我们来对付吧! 邵成、纳兰新翠、鬼胎、牙叔还有……曼妮姐!正所谓小鬼难缠,他们都不好对付啊。 其他的分组已经斗起来了,曼妮姐麾下的尸人蛹,不过几天时间,又繁育出了数百个,他们围着飞鹤、二毛,在南方斗了起来,漫天都是尸人蛹的身影,他们俩忙得不可开交。 一阵婴儿的啼哭传来,我看到在前方的屋舍墙上,趴着一个浑身发黑的婴儿,应该就是那鬼胎,鬼胎见到我,还有些恨意,毕竟他刚刚出生时,我们就已经打过照面了。 围墙的后面,缓缓升起一道蓝色的身影,纳兰新翠嘴巴又开始动了起来,耳边出现一阵邪乎的声音:“我是林九九……” 她又开始施展妖法了!我赶紧捂住耳朵,正想着收拾她时,博二叔从旁边的窗户里跳了出来:“雕虫小技!” 吴三叔紧随其后,跟着他一起上前去,博二叔是赶尸博家的传人,他们家的摄魂之术也不比纳兰新翠逊色,正好,两家对口,看看谁家更厉害些。 那鬼胎见来了高手,鬼眼发出一阵蓝光,撅着屁股就跳下围墙。 “别跑!”我追上去,却发现白老太爷已经穿墙而过了。 这老人家,还真是健步如飞啊! 现如今,大家都陷入了混战中,我站在各自斗法的中心,观察着四周,哪方若是不济,我就立马赶去支援。 黑暗中,我感觉有人在盯着我,那目光很熟悉,果然,一回头,就见到了宋梓琳! “你居然在这儿。”我怎么把她给忘了,这等大事,自然是少不了她的。 宋梓琳恢复了真身,是那藕粉色一袭古装长裙,手里握着一朵荷花和莲蓬,人畜无害的脸差点就让我相信了她,相信她是个善良的菩萨。 “林九九,你我之间,注定要有一场生死搏斗。”很难想象,轻言细语的她,会说出如此硬气的话。 “爽快,我等的就是这句话。”我从牛皮袋子里,掏出了照妖镜。 她笑道:“我虽受了伤,但对付你,绰绰有余,受死吧!” “少说狠话,是不是真本事,比试比试,就知道了!”说完后,宋梓琳飞了起来,立在一棵榕树上,手中的荷花轻轻挥洒,周围的屋舍纷纷出现响动,一些浑身腐烂的尸体,涌了出来,潮水般向我袭来。 我手执照妖镜,左手掏出染过鸡血的红布,向天抛洒,红布悬在头顶上,发出阵阵红光,我咬破手指,滴血在照妖镜上,用那血光反射在红布之上:“天地玄宗,万物之本,包罗万象,妖邪丧胆!” 我在镜上画上符咒,对着八方扫射一圈,意想不到的画面发生了。 325.冰封活人 镜子里,发出了一阵白色的强光,这光,在暗无天日的仙墓中异常显眼,周围的尸体见到了白光,就如浪潮般退了回去,来不及被射到的人纷纷倒在了地上,没有了灵魂,只剩下一具躯壳。 而在头顶,飞升而起的红布,在我的控制下调转了方向,对着宋梓琳张开,符咒隐隐浮现在布匹上,宋梓琳挥洒荷花,露珠飞向红布,还未靠近就被弹了回去。 “收!”红布飞过去,将宋梓琳包裹在内,她挣扎一下,金蝉脱壳,留下一身外衣,终于挣脱了束缚,红布立刻舒展,再度向她包围,她后退几步,脚步呈现弓字形,一个助推,她纤细的小身板飞了起来,自杀式朝红布飞过去。 两者在空中对撞,宋梓琳自转旋转起来,手指夹着荷叶片,在红布面前转圈圈,陀螺般久久无法停下。 她这芭蕾舞的舞姿,是在干嘛? 很快我就明白了!当宋梓琳停止自转,款款下落时,红布出现了无数的裂缝,碎成了破布条。 红布落下,她对我发出挑衅的目光,我们定格在红色的光影之间,两者的杀气短暂触碰。我双手捧着照妖镜,当做铁饼扔了出去:“九曜逆行,降吾光辉,升天达地,出入幽冥。” 照妖镜在头顶变大了一倍,镜面中果真出现了九星逆转的景象,我罗盘在手,吸九星光芒,借仙墓天然形成的罗盘之灵气,接气成形,一群白光汇聚成人,千军万马朝着宋梓琳飞奔而去,气势如虹。 她嘶吼一声,水鬼的紫青色脸庞浮现,那些隐匿的行尸再度出现,跟灵光气聚的军队混战在一起,厮杀不断,狼烟四起。 打着打着,我突然觉得不对劲了,在宋梓琳的面前,莫名其妙地出现了好多冰笋,一个个伫立在地上,这些冰笋里面有东西,花花绿绿的,具体是什么,隔得太远,我没法看清。 待地上的死尸越来越少,我的人马越发逼近时,宋梓琳的莲蓬弹射出一颗颗莲子,敲击在冰笋上,冰层咧开了口子,雪崩一般坍塌,满地的冰块和碎片叮当响。 直到此时我才看清,那些冰层包裹下,站着一个个沉睡的人,他们每一个人,手里都捧着一朵莲花灯。 这些人中,男女老少皆有,穿着厚实的棉袄,脸上布满了冰霜,睫毛上沾染着冰碴子,若不是胸膛微微起伏,我还以为这些都是冻僵的死人。 “这是什么?”我问。 宋梓琳笑着说:“这些,都是我的信徒啊!你看看他们,多虔诚,那么冷的天,外面都结冰了,他们还走出家门,提着马灯,一步一步地走到我的庙前来许愿祈福,还带来了莲花灯……” 这女人说着说着就笑了,语气森森:“哈哈哈……他们真傻!难道他们不知道,江河湖海全都结冰了吗?放什么莲花灯啊。” “所以,你就把他们全都带到了仙墓里?”我看着这些信徒,他们或迷惘,或恐惧,怀着对梓娘娘的信任,对未来世界的向往而来到了庙宇中,却不想成为了宋梓琳的挡住进攻的铜墙铁壁。 “醒来吧……”她一声令下,冰冻的人们纷纷睁开了眼,这些人高矮胖瘦各不相同,但睁开眼皮子却是同步的,那眼睛里面似住了毒蛇,每一个眼神都带着剧毒。 这些藕粉色的眼眸死死地盯着我,手中的莲花灯落地,迈开了步子朝我走来,动作僵硬,却充满了力量。 “挡住!”我双指凝在眉心处,操纵兵将们上前阻挡,但没有用,他们都是凡人,并将门对他们不起作用。 宋梓琳坐在一棵枯萎的大槐树上,饶有兴致地看着我:“林九九,这么多人,你倒是杀啊!” “你真卑鄙!”我替她的信众感到痛心:“曾经受人爱戴的梓娘娘,竟然是一个蛇蝎心肠,不惜利用信众生命的妖魔,你好意思坐在庙宇里吗?好意思接受人们的香火?” “有何不可?”她略带愤怒地说:“众生本性无异,嘴上夸夸其谈,实则别有用心,他们之所有拥有信,不过是崇信一切功利,这一颗颗堕落沉沦的心,与鬼邪无二。” 原来,宋梓琳是这样看待自己的信众,我想起佛陀在2500年前曾说,人类欲壑难填,众生在财色名食睡的五欲中沉沦。但是佛陀从未放弃过世人,更不会将世人的贪嗔痴化作邪恶之力,为所欲为。 宋梓琳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人类,她自己不也是因为执念太深,而投入江中吗?现在反倒不齿人类来了。 如果每一个人都能无欲无求、产生慈悲清净之心,把世界建设成美好的人间净土,这里还是人间吗?他们还是人类吗? 一切不过是她的借口罢了。 古时打仗,讲究出师有名,宋梓琳用扭曲的事实,掩盖自己丑恶的目的,真是丢了仙界的脸啊! “如此,你是不肯放过他们了?” 他们何罪之有?为什么要卷入这场争斗? 见我皱眉头,宋梓琳莞尔一笑,笑中带刺:“林九九,你不是喜欢悲悯人世吗?你不是有菩提心吗?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命重要,还是他们的命重要。” 说完,她眯着眼睛:“全都给我上!杀了她!” 被魇住的人们,一个个瞪大了眼眸,面无表情地朝我涌了过来,照妖镜对着他们,竟丝毫没有用处,我步步后退,却发现身后不知不觉变成了一堵围墙,我没法翻越过去。 人们在毕竟,我没有退路,这时,一个男人抓住了我的胳膊,张嘴就是一咬,生生咬出了一道血齿印,若不是我用脚踢他下盘,这块肉铁定没了。 我看着这些呼吸起伏的活人,他们现在宛若行尸,没有了自己的思想,但也不是中了妖法和邪术,不然,照妖镜不可能没有作用。 他们全都朝我扑了过来,看这阵仗,不将我血肉啃食干净,恐怕不会罢休。 我怎么办?难道站在这儿任由他们欺负了? 可如果不还手,我会死的! 宋梓琳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得意极了,她这个卑鄙小人,打不过我,就用老百姓来对付我,就是看准了我不忍动手,可是,她没听过这句话吗?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我把牛角刀掏了出来,对着刚才咬我的男人,俯下身子便是两刀,不偏不倚割在他的双腿上,他双膝跪地,再也弹不起来。 身后传来一阵风,我一记打滚,向围墙另一侧滚去,一双黑色的军靴落在眼前:“是你?” 326.催眠术 邵成突然出现,是我意想不到的,他骑着那匹黑马而来,马儿撞开了围墙,他飞身下马落在我身侧,这份潇洒俊逸的身影,不禁让我想到了当初被博家人下葬时,他带着阴兵龙卷风般出现,救我于水火。 若不是发生之后的事,若不是我们之间充满了欺骗和利用,我想,我能把他当成好友。 邵成在我身旁站定,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只是脸上戴着一枚眼罩,但却丝毫不影响他的威风。 他颔首望向我:“九儿,我来晚了。” “你……不是来杀我的?” 他苦涩地笑了一下,比哭还难看:“不管你信与不信,我从未想过杀你。” “别忘了,在崖墓里,我俩可是动过手的。”那时的他,招招狠毒,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我无法解释,但我确实没有想过要伤害你,过去、现在……未来!”说完,他抡起一拳头,将一个龇牙咧嘴的男人打翻在地。 “找死!” “你……下手轻点。”就算他们神志不清,想咬死我,但我却仍然不想夺了任何人的性命,所以刚才,我才会避开要害,对来人的脚下手。 邵成说:“你这个性子,落在战争年代,早就完蛋。” “可我恰恰没有生在战争年代。” 我和他背靠着背,他将人打晕,我依旧攻人双腿,一个不小心,割到了一个小孩腿上的动脉,贱了我一脸血,当血污落在脸上,我也没时间去擦拭,赶紧按住了她的腿,将血制住。 就在这一刻,邵成和我同时傻眼了,原本如恶狗扑食的人们,纷纷乱了阵脚,失去了焦点,相互在寻找着什么,我觉得脸上有点痒,刚准备擦去血迹,便被邵成给拦下了:“别动。” “怎么了?” 他看着那些人,在盯着宋梓琳:“我明白了,是催眠术。” “催眠?” “宋梓琳一定是用了你的照片给他们催眠。”说完,他擦去我脸上的血迹,刚刚还迷茫的人们,兴奋地朝我扑来,他大手略过,将血液涂抹在我的脸上,那群人便又不认得我了。 由此,我终于相信了邵成的话。 怪不得我的照妖镜不起作用,原来用的不是阴法,也不是仙法,而是人间的催眠术! 关于催眠术,我曾有过浅显的了解,不过是看电视时看到某个桥段,觉得很神奇罢了。催眠,浅显地说,便是催眠师向受众提供暗示,以唤醒受众某些特殊经历,特定行为的一种人机互动。 我们常常看到电视里演的,催眠师让人睡在躺椅上,用怀表、吊坠,配合轻柔的音乐,或是温柔的引导性语言,令人进入催眠状态,从而倾向于顺从催眠师的指示。 这是普通的催眠术,厉害的催眠师,仅仅只需眼神对视,便能令人进入催眠状态。 “宋梓琳,没想到为了对付我,你连催眠术都用上了!”我知道被催眠的人很难唤醒,除非通过特定的方式,于是,我打开手机,放了铃声,可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因为铃声而清醒。 这时,我突然想到,他们的目的是将我剥皮食肉,啃得体无完肤,刚准备上网搜一张照骗哄哄他们,却发现这儿没网,没信号。 心中一万只草泥马飞过…… 邵成明白了我的想法,他挥动马鞭,那匹曾经载过我的黑马猛地幻化成人,躺在地上,只剩下烂兮兮的血肉和骨架,见到这些地上的这副人形,果然,他们就如被唤醒了一般,眼神焕发出光彩,变得惊恐起来。 “这里是哪儿,这是……” “我不是在梓娘娘庙吗?” “好冷,我好冷啊,这怎么那么黑?” “我想回家,我想我妈妈……” 周围纷纷发出啼哭与惨叫,我站起来,指着宋梓琳的方向:“你们睁大眼睛看看吧,树上那位,就是你们天天磕头上香的梓娘娘!也就是她,将你们催眠带到了这儿来!” 宋梓琳悬浮在树上,身上发出一圈白光光晕,端庄慈悲的模样,还真像那么回事。 “大家千万别听她胡说,这个人是个妖邪,她旁边站着的男人是个阴鬼,你们都是被他们带到此处的。” 众人看看她,又看看我,纷纷选择相信了她,毕竟她往那儿一站,看着就是个神仙的范儿,而我呢?满身血污,满脸是血,还跟阴人在一起,人们当然选择她了。 这些百姓们纷纷跪了下来,向着梓娘娘磕头,宋梓琳扬起嘴角,盯着我,仿佛在说:看吧,就算我将这群愚民当棋子利用,当傻子对付,他们也照样膜拜着我。 我指着穹顶:“宋梓琳你不要得意,老天虽然瞎,也不会瞎太久,总有一天,你会有报应的!” 谁知这次报应来得那么快,我话音刚落,就有一道天雷从穹顶处劈下来,直直落在槐树上,宋梓琳猝不及防,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劈中了。天雷的厉害,我虽没感受过,但却见得多了,邵成挨过,奕也经历过,他们如此厉害的人物,都被打得皮开肉绽,险些嗝儿屁。 更何况是挨过两道天火的宋梓琳,她本就法力尽失,现在身上的仙法,还是奕还给她的,遭受天雷劈过,她不死也得脱层皮。 只是我不解,仙墓中,为何会有天雷呢?难道雷公电母或者天君下来了? 抬起看去,执行天雷惩罚的人不是其他的天神,是奕! 奕金光盛放,巨大的龙身在空城上方盘旋着,龙吟震天,电闪雷鸣,狂风大作,树木拔起,周围一片飞沙走石,迷了我们的眼,见到龙,这些百姓们纷纷转过身来,对着奕下跪。 “龙神啊!是龙啊!”对于凡人而言,能够见到真正的龙神,可以说是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他们已经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完全被见到神明所带来的惊喜刺激给冲淡了理智。 奕愤怒了,怒目圆睁:“宋梓琳!” 宋梓琳趴在地上,浑身都是水,不是外界的水,而是她身体由内冒出的水渍,她受了伤,身体通体白如飞霜,寒气四溢,脆弱得一碰即碎。 “奕,你终于对我动手了!”她笑了起来,嘴里吐出一口黑水:“从前,你不曾正眼瞧过我,现如今,你终于愿意看我一眼了……” 327.不诉离殇入轮回 这话听着,怎么有种奇怪的感觉呢?像对着情人的口吻,让我心头不悦。 奕盘旋在天空中,他知道宋梓琳说的是什么意思,并非只是字面意思。 他和宋梓琳的过去,我都看到过了,我相信奕不会骗我,他们的相识,是源于宋梓琳为了情郎的纵身一跃。 源于宋梓琳放弃了仇恨,立地成佛。 这些年,奕几乎与人类没什么交集,唯一的朋友就是宋梓琳,谁知道,宋梓琳竟对他产生了情愫。 我抬头仰望着金光闪闪的龙神,同样期待地等着他的回答。 奕的愤怒极了,原来龙发怒竟然是这般可怕,风雨兴起、地面的屋舍夷为平地,只是一个鼻息间的喷洒,就能嫌弃狂风一阵,将地上的古树连根拔起。 龙身穿透薄云,隐忍地吼到:“我能让你成神,也能让你……魂飞魄散。” “我知道……”她吐了一口血,虚弱得再也无法站起来,眼泪一滴一滴流了下来,浸入大地之中:“所以……可以死在你的手里,也算是一件幸事。” 直到此时,我才明白了宋梓琳的真正所求,她不仅仅想要杀死我,同时也没打算给自己留下一条活路。 “从前,我总是仰望着你,我总是对你唱着《越人歌》,希望你能懂,却没想到,你一直都懂,却从未回应过我的感情。”她哭起来的样子,还真是可怜,如果不是知道她蛇蝎心肠,我差点就被她的假象骗了。 “我一直以为,你是没有心的,永远也不会爱上任何人;我一直以为,在你眼中,我是最特别的,直到林九九的出现……”她的痴情太过痴狂,落败成泥,不免带着三分惨烈,剩下七分,满是凄凉。 “宋梓琳,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执着?还要不折手断地一而再、再而三挑战我的极限?” “因为……”她笑了,却不再回答。 我说:“因为,她想逼你杀了她,这样,你便会永远地记得她。”宋梓琳的人生,无疑是一出惨剧,或许是缘分,也或许是劫难,奕介入了宋梓琳的人生,让她燃起了熊熊希望。 是奕造就了梓娘娘,也理应由他来结束这一切了。 “宋梓琳,我不会杀你!”奕沉沉地说,宋梓琳趴在地上:“不……你有理由杀我,我动了凡人,犯了禁忌,你理应杀我。” 奕转过身去,宛转上升,飞到云端,又盘旋而下,云朵化成血雨,淋在凡人的身上,他们身体里的火焰被点燃,纷纷定在原地,不再动弹,奕在念咒,驱除这段记忆的法咒落在每一个人身上,他们的脚底升腾出一团云雾,送他们去来时的地方。 待人们醒来之后,再也不会记得仙墓、梓娘娘、龙神以及我……他们只会打着哈欠,以为自己在梓娘娘里睡了一觉,但愿醒来时,能让他们见到久违的阳光。 宋梓琳双手撑在地上,朝我爬过来:“林九九,我要杀了你!” 我站在原地,就算我不逃走,她也没有能力伤害我一根汗毛了,她如此叫嚣,无非是希望激怒了奕,让奕杀了她。 我看着宋梓琳满是血污的脸,回忆起当初第一次去梓娘娘庙的情境,想到那斜云浅雨沾斜阳的日子,我们曾约定过一起喝酒,生起一丝悲凉。 “放弃吧,奕不会杀你。”我抬头,对他说:“留下她的一缕魂,送入轮回吧!” “不,我不要轮回,我不要再做人,让我死,让我死好吗?”宋梓琳抱着我的双脚:“林九九,你好狠的心,你要我轮回,要我忘了奕却苟活在世上,你好残忍,好残忍!” “你自找的。”我与她之间,也是时候诀别了,希望再也不见:“宋梓琳,这是你该领的罚,我要你生生世世都活在世上,却成为肉体凡胎,尝遍人生疾苦,与数不清的男人爱恨纠葛,却独独忘掉了奕。” 她瞪着我,我转过身去:“恨我吧!” 我知道奕为难,也知道奕不会杀她,于是,我替他做出了决定。 奕尾巴扫过一阵云霞,当红色的光芒,他没有再对宋梓琳多说一个字,只默默地目送着她渐渐透明的身体。 “一世相遇,不诉离殇,奕,我相信我们来世一定会再次相遇……”这是宋梓琳今生说的最后一句话,像一道咒语,死死地锢住了彼此之间的缘分和期许,也不知奈何桥边,她能否割下今世的依恋。 宋梓琳被送走了,这是奕对她最后的情义,今日之事,只有我们知道,若是被天君或其他仙家知晓宋梓琳利用百姓来对付我,她唯有死路一条。 让她重入轮回,历经千劫,待她大彻大悟,便是阴神梓娘娘回归本位之时。 我望着空荡荡的地上:“有缘,我会把欠你的酒补上,但你欠我的,也要记得还。” 从今往后,江城的江边,再也不会响起《越人歌》的歌声了…… 奕从天上望着我:“小九,谢谢你。” “口说无凭,我要你……做给我看!” 奕转身,继续搜索梦兮去了,我和邵成站在原地,邵成欣赏的目光投来:“九儿,你真的变了。” “是吗?” “我终于明白,自己是真的配不上你了。”他笑起来的样子,其实很好看,一改冷冰冰的军人形象,我思绪万千,发现人心真是很奇怪,总是轻轻拿起,却沉沉放下。 就如我和邵成,他说,他是在黄泉认识我的,与我的上一世相识相知,或许只是不经意的一瞥,便在他心里烙下了印子,为了得到我,他付出了这么多,也做了诸多坏事。 现如今,他终于舍得放下了。 “你是真心的?” “真心的。我真的……配不上你!”他释怀地念叨起来:“望断天涯路,来时陌上初,往事千秋易,人生再无求。” 他知道我不明白,也不再解释,只要他自己明白就好。 “走吧!路还需继续。”他走在前,我跟了上去:“邵成,你到底是正还是邪?” “我只想做你希望的样子,你希望我做谁,我就做谁。” “你不是跟梦兮和宋梓琳是一伙的吗?” “我不跟他们一伙,又怎叫间谍呢?”他说罢,抬头望向了奕,难道这事跟奕有关? 328.通天神塔 邵成一边走,一边告诉了我完整的故事,让我想也想不到的故事…… 一切都始于那夜,几道天雷劈身后,他逃入了黑夜之中,奕的兵将其实一直都跟着他,好几次他快撑不住,也没有对他下手,这让他十分诧异,按理说,奕对他恨之入骨,为何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放过他? 他一直在等,等奕找他说明真正的诉求,等了很久很久,直到入了崖墓之后,就在我陷入前世幻境之后,奕终于找上了他。 原来,奕一直都知道他的动向,甚至知道他跟梦兮为伍,但却一直都没有灭了他,原因便是答应我的一句话。 邵成说:“那日,他在洞中与我说,你舍不得我死。” 确实,我不希望看到邵成灰飞烟灭,他说:“是你对我存的这份慈悲,或许……也是感情吧,让我如梦初醒。” “我曾经犯错,想过杀了你,这样你就可以跟我一起在阴曹地府生活了,虽然生死契约没有签订,我也没能忍心杀死你,但在崖墓内,我还是动了邪念,想将你困在前世幻境里,这样,我就能留下来陪着你,永远永远地陪着你。” 他轻叹一声:“是奕,让我看到了何为尊重,何为深情。我一直都在乎着自己,从未在意过你想做什么,而他,却时时刻刻将你的一句话,一个念想放在心上,就算我违反天条,就算他恨我入骨,却始终顾及你的感受,不曾对我下手。” 确实如此,奕对于我的爱,我心里明白,真正可以相守一世的爱情,就是奕给我看到的模样。他一直都尊重我的选择,纵使是高高在上的龙神,也不惜为了我四处奔走,身陷险境。 这一切我都知道,但我万万没想到,他会为了我放过邵成。 但我觉得,邵成不可能是一两句话就能轻易释怀的,一定还有别的事。 “没错。”邵成说:“当然还有别的。” 他告诉我,那日,他利用鬼眼伤了奕:“他的伤很重,却始终没有还手,不仅如此,他还帮了我一个大忙。” 说完,邵成取下手中的手套,摊开左手的手掌对着我,一只紫色的眼瞳居然长在了掌心内。 “鬼眼?”鬼眼不是枯萎了吗? “所有人,包括梦兮都认为,鬼眼已经枯萎了,世间只有奕、冥王还有我知晓,鬼眼仍在,而你是第四个知晓的人。” “你们合谋欺骗他们!” 邵成笑而不语,我想了一会儿终于明白了,在邵成的鬼眼枯萎后,我们出了崖墓,才发生了三马偷日,世界才会变成如此遮天蔽日,原来,并不是梦兮没有能力放过上古的天马,而是……她一直在等一个机会。 等待冥界大乱的时刻! 三界之中,若只有人间发生混乱,天界和冥界必定会鼎力相助,但若是人间和冥界都发生了大乱,自顾不暇,还哪里来的精力去顾及对方呢? 要乱,就要三界一起乱! 我突然想到了一点:“如果说,冥界大乱是你们计划的,那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纳兰新翠和鬼胎会被放出来?” 邵成再度沉默,他的举动,无疑是在回应我的问题。是的,他们一早就知道冥界大乱,纳兰新翠和鬼胎必定坐不住,他们一定会逃,或者,梦兮也会帮助他们逃走,这么说,隽隽犯险,奕和邵成等人都脱不了干系。 我不知道奕知道多少,他是否早就知晓他们会拐走?又或许,隽隽也是他计划中的一环呢? 如果我的猜想的是真的,奕真是太可怕了。 我还想问话,就听见前方发出一阵凄厉的啼哭声,是小孩子!我第一反应就是隽隽,难道他发生了危险? 我和邵成赶紧朝着神塔的方向跑去,近了,神塔的身影越发的清晰,这是一座高耸入云的通天塔,由巨石堆砌而成,石头与石头间彷若浑然天成,没有人工雕琢的痕迹。不同于八面玲玲宝塔,这座石塔只有四面,而且没有任何门窗,说是通天塔,不如说是跟大烟囱更为形象些。 这神塔四周立着四根肉眼无法估量的巨大石柱,拔地涌出,石柱上有一些浮图,刻着上古时期的一些故事,刻着梦兮的个人经历,檐角处挂着硕大的青铜铃,无风而动。 就在我们接近时,神塔四周的石头上浸出了血水,难道是周围的气温骤升骤降,导致石头上凝结出了水珠?可为什么是红色的呢? 我们怀着疑问靠近,神经紧绷,转了一个面,寻到了婴儿啼哭的源头,原来是那鬼胎! 鬼胎的上半身在石塔里,被石头吃了进去,下半身在白老太爷的手中,白老太爷揪着他的小腿子,啪啪就是几巴掌打在屁股上:“让你不听话,让你不学好,我打你!打你!” 婴儿啼哭从塔内传出,就像过了一道扩音器,震耳欲聋。 “白老天爷,你这是干嘛啊!”我问。 他回头,恍然间,我好像看到他头上有几道光闪过:“我啊,我在教训这个小娃娃呢!对了,你有盐巴吗?” 茶米盐我可是随身带着的,赶紧掏出来交给白老太爷,他往手上吐了一口唾沫,抹了一把盐巴和稀泥,一把拍在了鬼胎身上,鬼胎便卡在了石头上,进退不得。 刚弄完,一道寒气袭来,邵成回头,手掌的鬼眼睁开了眼,这一次,再也不见红衣小女孩,只见一双干净透彻的鬼瞳,正对着纳兰新翠。 她刚才被博二叔和吴三叔缠得紧,一时间没有办法顾忌孩子,此刻见孩子有难,哭得跟杀猪一般,她再也忍不住,就算受伤也冲到了塔前,朝我们袭来。 邵成与她斗法,博二叔正好累了,歇歇脚,这时吴三叔靠了过来:“白老太爷,这边就交给我们吧,那边的尸人蛹很是厉害,那飞鹤和二毛有些招架不住了,劳烦您过去救救人吧!” 白老太爷抓了抓脑袋,淬了一声:“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罢了,我去去就来,你们等我过来凑热闹!” 他刚走不久,我和博二叔正在观战中,吴三叔突然摸到身后,我警觉地转身,见到他一把抹去了鬼胎身上的盐巴,那鬼胎泥鳅一般滑进了石头里。 “吴三叔,你在做什么?” “做什么?自然是做该做的事……” 329.阎王骑尸 吴三叔这个人,我之前接触甚少,那一次在聚福楼见面后,我就觉得这人是个老奸巨猾的老油条,也知道他是个摇摆不定的生意人,这次他出现在仙墓,我还挺惊讶的,还觉得之前错怪了他,毕竟,他也不是我想象的那么势利。 结果,是我社会经验太少了,竟没发现吴三叔是带着“任务”来的。 “吴老三,你干嘛放走他!”博二叔跟他毕竟是一辈的人,说话自然不用客气,吴三叔此刻也不屑于跟我们虚与委蛇,他指着邵成:“就允许你们在仙墓安插奸细,就不允许别人在阴行安插人手吗?” “原来你是梦兮的人!”怪不得,他这次会那么积极主动参加,但却在进入仙墓后毫无作为,原来是梦兮的派来的卧底。 “吴三叔,咱们都是阴行的人,纸扎吴家知道你做的事吗?”我问。 “知道又如何?守着个破纸扎铺子,简直就是浪费人生,既发不了财,也入了仙界,一辈子过得苦哈哈的,自己都无法独善其身,哪里有心思去管天下事。” “可是八大阴行的人,从出生就注定肩负着各自的责任,你这么说,简直不配成为纸扎吴家的传人。”博二叔气得发抖,脸上的汗珠一滴一滴地滑落。 “我说你这个博老二,事到如今,你还看不清形势吗?识相的,你们都住手,还能有条活路,不识相的,就等着受死吧!” 我和博二叔坚决站在了吴三叔的对立面,他轻叹一声:“如此,就怪不得我了!” 吴三叔挥洒衣袖,从袖口里飞出一片纸人来,落在地上全都变成了一个个死鬼,发出刺耳的叫声。 博二叔与我对视一眼,拿出了博家祖传的铜铃,轻轻摇晃起来,嘴里念念有词,也不知在念叨什么,铜铃声变得空灵起来,带着塔上的铜铃叮铃铃地响起来,铜铃一响,我的头就开始痛起来。 那些纸扎变成了鬼怪,有长舌头的吊死鬼,有湿淋淋的水鬼,也有缺胳膊少腿的冤死鬼,每一个都死状惨烈,但每一个人都对铃声不感冒,完全没事,到了最后,这铃声倒成了折磨我的。 “二叔,别摇了。”我赶紧让他停下:“他深知阴行八大家的套路,这些死鬼没那么好对付。” 正说着,那吊死鬼就飞到了我的耳边,一条腰带勒住了我的脖子,我掏出照妖镜,对着鬼怪的脸上射去,发现镜子里照不到她的脸,全是糊的一片。 为何会这样? 博二叔见我被撂倒,也想上前来帮我,地上冒出一双惨白的手,将他双腿握住,他一个不注意,直接摔个狗吃屎。 他现在都自顾不暇了,也顾不上我了。 我双手捂着绳子,突然觉得脸上一凉,一个软塌塌的舌头耷拉在我脑袋上,抬起眼皮子一瞧,差点没恶心死我,那个女人的舌头就在我眼前晃荡,紫色的舌头长长地吊在胸前,看着还真是可怕。 上吊的人就是这样的,舌头外露,塞都塞不回去。 我赶紧挤破了手上的伤口,挤出几滴血来,按在吊死鬼头上,但他她却丝毫不受影响,能抗住我血的妖魔鬼怪不多啊,她怎么如此厉害? 我来不及想,就感觉脖子上一紧,她加大了手劲,我眼前已经开始花了,渐渐失去意识,在失去意识的那一刹,我突然灵光一闪,脑海中反复回荡着这些鬼魅出现的画面,是从吴三叔的衣袖里飞出来的,它们都是纸人……是纸人! 我猛地睁开眼睛,把那吊死鬼都吓了一跳,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摸到了袋子里的打火机,点火烧她,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当打火机的火焰烧到她时,她惨叫一声,身上立刻着火,片刻后被烧得只剩灰烬。 我趴在地上大喘气,好险,还好我机智,见博二叔在地上挣扎,我赶紧爬起来,过去帮他解围,不出五分钟,所以的鬼怪都被我们烧光了。 “吴三叔,用这些纸糊的来糊弄我们,欺负人呢!”我故意激怒他,手已经悄悄伸到牛皮袋子里了。 博二叔察觉到了我的动静,他及时地帮我打了掩护,吴三叔很快就被我这句话给激怒了:“林九九,你别以为是守宅人就嘚瑟,我告诉你,这我连你爷爷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你!” “是吗?就算你瞧不上我,我还是轻易就破了你的纸人。” “你……你等着!”他被我激怒了,再一次从衣袖里洒出东西来,这回不是纸人了,具体是什么,动作太快我们都没看清,等那东西落地的刹那,一些黑影子从地上冒出头来,这什么东西? 那黑影在地上慢慢地就由一个个透明的影子变成了实体,一个个女人的身上,长出了四只手,四只腿,活像一个大型蜘蛛。 这些人全都匍匐在地,双手双脚皆是反长,她们抬起头来,一张布满了花纹的脸庞上瞪着一双圆鼓鼓,完全漆黑的眼睛。 看到这怪物,行动迅速地向我们爬来,看到她们肉呼呼,但是却扭曲得吓人的身影,我和博二叔赶紧往后退去,踩着一堵倒下的围墙,三下两下就跳上了房梁上。 那些东西在地上快,可是爬墙就费力多了,暂时上不来。 我问博二叔:“这是什么东西?” 博二叔脸色都白了,嘴皮子哆嗦:“你去过地府吗?” 我想了一下,去过,也不知他想表达的是什么。 “二叔,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博二叔说:“我经常带鬼下地府,曾见过阎王出巡,骑的就是这些怪胎。鬼差曾跟我说过,这些是阎王骑尸的尸体,是妖物。” “既然是阎王的坐骑,为什么会在吴三叔袖子里?” “不不不,这一定不是真的,吴老三家的纸扎术了得,肯定是他用纸扎出来的。” 我也有同感,但也不确定,因为这些东西,好像……比刚才的纸人更加渗人,身上散发出的阴气,不像是纸扎品能仿造出来的,还是得小心对付。 我刚准备提醒博二叔,他就跳了下去。 “博二叔,小心!” 330.如幻如梦 博二叔正骑在了一个蜘蛛爬尸的背上,手中的符纸贴在了它的头上,符纸自燃了起来,那火焰漂在爬尸的额头上,也仅仅只是烧黑了皮肤,压根就不像刚才,一点就着。 在他的背后,探出一个头来,黑脸长须,奇怪的是,脸上竟然是模糊的,并不是没有五官,而是我看不到对方的脸。 “博二叔,小心!”我话音还在空中,博二叔就被一只大手按在了爬尸的背上,看到那黑影子,博二叔吓得大叫一声,能让他吓得如孩童般惊恐,必然是他知道,且十分可怕的东西。 那人一把将博二叔按在了下面,虽然我看不清脸,但总觉得黑影很气愤,对着博二叔说了几句话,博二叔挣扎着想跳下来,却被反手反脚的爬行尸体抓住了,此刻我终于明白,那些人反手反脚是做什么用了。 原来是为了困住背上的人。 “小九快跑!”博二叔朝我吼道:“这背上驮着的不是阎王,是恶鬼!它们在找替身。” 博二叔说完后,被一只手勒住了嘴巴,他两只眼睛瞪得滚圆,眼神中叫我快走,不要管他,可我怎么能不管他呢? 不论是恶鬼还是阎王,我林九九都要搏上一搏! 我跳下去,避开了爬尸的追击,后面就有人抓住了我的脚,把我往身后扯,我回头,对上一张满是花纹的脸,吓得失心疯地往前奔去,一头撞在了通天神塔上,这一撞,差点没把我给撞晕过去。 好疼啊!我抬起眼皮,我终于知道以卵击石的感觉了,要是力度再大一点,我就完蛋了! 结果这一看,我就看呆了,怎么这龙柱上面刻着的石头画,跟我认识的梦兮不太一样啊,而且在不起眼的位置,也同样出现了爬尸,尸体的背上背着一团云雾,这云雾是什么东西? 为什么这些爬尸和黑影会出现在梦兮的生平事迹中? 那具爬尸已经爬到了我的背上,四只手四只脚全都攀附在我身上,我知道,身后的东西,在努力地把我背在背上。 这是什么玩意呢?不怕符咒不怕火,也不怕我照妖镜等法宝,目光被墙上的壁画所吸引,一路向上攀岩,尸人蛹、上古神马、鬼胎、鬼眼……统统都出现在了石柱上,越往上看,我的心里越发发麻。 为什么江城里出现的这些怪物会画在龙柱上? 他们一个个是如此的鲜活,仿佛眨眨眼就能从石头里蹦出来。 我继续抬头,不管身上的手脚,也不管我脸侧边上冒出的人头,恨不得长高一点,再高一点,恨不得攀爬到塔顶去,我想看看,看一看这些人物最顶端到底是谁,我强烈的渴望化为力量,背上彷若生出翅膀,带着我越飞越高,直到飞到塔尖,这才发现,站在塔尖的人,就是女神梦兮。 石塔发出一声诡异的说话声,黑暗中,我感到一双眼睛正苏醒过来,在塔顶的位置盯着我,看到我后突然笑了:“如梦亦如幻。” “如梦亦如幻……”我重复一句,龙柱上的图画消失了,只剩下了顶端的梦兮。 人生如梦,美如幻境,然而,一切又皆是泡影。我的眼前不断浮现尸人蛹等怪物消失的刹那,难道这些都是梦兮幻化出来的? 梦兮梦兮,我仿佛猜到了,她名字的由来。 “我知道了!”我抓住了身上缠绕的那只手,既然是幻化出来的东西,只要心无恐怖,便能战胜一切。 所谓的妖魔鬼怪,皆来自浊气,或者说,来自梦兮的心,就如那日我看到的玲珑心,虽美,但却恶毒至极。 原来,越美的事物,越容易淬毒,这是真的。 我捏紧了手中的手掌,像扯掉一个口香糖这般洒脱,一把将它们扯了下来,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尸人蛹、纳兰新翠、爬尸……就连周围的房屋都消失不见,既然心无恐怖,那我还有什么可害怕的呢?可怕的一切都会消失不见。 我望着眼前的石塔,学着鬼胎一头钻了进去,进入塔内,就听见一阵啼哭声,还有一阵清脆的笑声,笑得咯咯咯的,是隽隽! “隽隽!”我在宝塔内转得晕头转向,这塔内虽然不大,却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异度空间,进入之后头昏脑涨,眼前发花,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脚下如踩着陀螺,不断旋转。 但出于做母亲的本能,我听到了孩子的声音,便疯狂地朝着声音来源跑去,就算想吐,就算跌跌撞撞,我也不在乎。 我沿着阶梯一路向前,也不知跑了多久,猛然间来到了一块空旷地,这里很大,有高山清泉,有野花飞蝶,分明是个世外桃源。 隽隽坐在小河边,捧着水,不断地洒在对面小孩的身上,那小孩皮肤紫黑,有一只蓝色眼眸,这不是那鬼胎吗? 鬼胎遇到了隽隽,彷若遇到了天敌,两手一摊,两腿一蹬,张着嘴就哇哇地哭了起来,哭得特别凄惨。 “隽隽,你没事吧?” 他婴儿肥的小脸挤作一团:“我没事!” “那你快过来。”我朝他招手,他反而笑着对我说:“你过来。” 鬼胎在那里,是何其的危险,我紧张得要命,哪知隽隽这孩子一点也不听我的话,反而意犹未尽地一直在朝着鬼胎泼水:“你看啊,是不是很好玩!” 随着他手里的水泼在鬼胎身上,鬼胎身上的紫黑色痕迹越发地浅了,像一只可爱的斑点狗,一块黑一块白的。 鬼胎怎会变色? 我也顾不上其他,跳入河中,膝盖以下部分淹没在水里,通体冰凉,这水流不可能来自人间,唯一的可能就是……天界! 我问隽隽:“这是什么水。” “爷爷说,是可以净化的水。” “爷爷?”这里难道还有别人?我警觉地看着四周,除了我们三,没有别人啊。 我蹲下身子,双手扶着隽隽的肩:“隽隽,小孩子是不可以撒谎的,你老实告诉我,这位爷爷是谁?” 他嘟噜着小嘴:“爷爷啊,就是天上的天君爷爷啊!” 天君?我脑海中浮现出那高高在上,坐在远处宝座上的威严身影,恨意涌上心头,天君也来了吗? 331.天君下凡 提起天君,我一点好感度也没有,想到之前在天上,他纵容枭婆婆将我当做人质,引奕就范,我便对他产生无限恨意。 在我眼中,天君只是一个没有七情六欲,也没有原则底线的天神,他的出现,可不是什么好事。 隽隽虽然是个小孩子,但从未接触过天君,根本连这号人物都没有听说过,不可能胡编乱造了,他说天君爷爷来了,那便是真的来了。 只是我想不通,天君不是高高在上吗?他为什么纡尊降贵来到凡间,来到仙墓中? 就算是为了梦兮的事,可他也并没有露面,谁也不知道天君竟然来了。 “隽隽,天君爷爷在哪儿呢?”我知道小孩子轻易不会撒谎。 隽隽瞪着一双大眼睛:“刚才还在呢,去哪儿了?” 我想到曼妮送来的视频,隽隽应该在纳兰新翠的手中,不知为何,竟然会到了塔里,还在这么美丽的场景中。 隽隽回答我:“是天君爷爷带我来的,他还告诉我,这河水可以洗东西,就像这个小弟弟,他身上脏了,我就用水给他洗一洗。” 这水……我捧起冰凉的河水,清澈见底的河流,在七色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我惊呆了,这水,分明只有天上才有啊!之前去天宫中一日游,看到过一些湖泊,就是这般明媚闪耀。 如果这是天宫里的河流,是天君化在塔内,它的作用或许就如隽隽所言,是洗东西——净化的! 河水在净化鬼胎身上的鬼气! 鬼胎由最初的嚎啕大哭,变成了啜泣,随着身上的紫黑色慢慢退去,他变成了一个雪白通透的小男孩,竟然舒服地仰面躺在河面上,是不是挤出一些笑意。 见到他恢复正常,隽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夺下了鬼胎的鬼眼,那蓝色鬼眼不像邵成的那只幻化成人形,这只鬼眼还是初级的阶段,还未与鬼胎血肉相连,不可分割。 隽隽将鬼眼捧在手心里,也真是奇了,鬼眼原本暗淡无关,却在隽隽的手中发出了海洋般的蓝色光芒,光波流动,比水波还要动人。 “这是什么?”隽隽问我,我说:“这叫鬼眼。” “鬼眼?”他抬起手放在自己的左眼:“是眼睛吗?” “快住手!”我来不及阻止鬼眼就钻入了他的瞳孔里。我吓坏了,看着他捂着眼睛在岸边打滚,颤抖着手指想要摘下这只眼睛,隽隽哭得厉害,我咬着牙,心想着,大不了就是废了一只眼,也总比成为容器要强。 万一被鬼眼控制了灵魂,成为第二个邵成,那时后悔就晚了。 “隽隽,你忍着点,妈妈这就救你……”这是我第一次在他面前自称妈妈,不是我不想与他相认,而是……我不敢! 从怀着他开始,我就没有当过一个称职的母亲,才怀胎两月,就在天宫被迫与他骨肉分离。 而后再见他,他一直伸手向我扑来,大声唤着妈妈、妈妈……可是我呢?我说他认错了人,我不是他的妈妈。 而现在,他对我有些许生疏了,我更无法开口,承认自己是他的母亲,我胆怯了。 没想到隽隽听到我说是妈妈后,难受到扭曲的身子安定了下来,他突然笑了,爆发出一阵欢快却充满了阴谋的笑声:“嘻嘻嘻,你终于承认是我妈妈了!” “你这是……” 他跳起来,搂住我的脖子,软软糯糯的黏在我身上,我这才明白过来,我被我自己儿子给套路了。 这孩子,笑得比花儿还要灿烂,哪里是有事的样子?刚才的痛苦都是装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紧张、关心他,承认是他的妈妈! 我家的隽隽,也不知是遗传了谁,跟谁学的,竟然敢骗我。 “妈妈、妈妈……我终于有妈妈了!”他的话可爱又可怜,激起了我的心酸,刚才欺骗的事儿我也就不追究了,我抱着他,狠狠地亲了一口:“你不仅有妈妈,还有爸爸,很快,你就会有弟弟或妹妹了……” “真的吗?” “真的,等我们出去,妈妈带你回家。” “好啊!我要和爸爸妈妈在一起。” “傻孩子……”我心中默默地对他说了对不起,我亏欠他的实在是太多了。 煽情的一刻很快结束,我想起了鬼眼:“隽隽,你忍着点,妈妈帮你把鬼眼取出来。” 他却闪躲起来:“为什么要拿走?”他望着水中的倒影:“这眼睛很美啊!” “虽然美,可却是毒蛇猛兽,孩子快过来,妈妈不会害你。”我抓住他的小手,颤抖的手指伸向他的眼眸处,要亲手挖出孩子的眼眸,真的需要很大、很大的勇气。 当指尖碰到他睫毛时,他脸上猛然出现一只男人的大手,没有身体,只有一只手横在脸上,我吓坏了:“什么东西!” “咳咳……”有人在身后,我预感不妙,难道是他? 我瞥向水中的倒影,果然,天君那老头子就站在我身后,他今天脱下了华服,衣着朴素,白衣飘飘,很有仙家的既视感,不知是不是刮了胡子的缘故,他变得年轻了许多。 见到他,隽隽赶紧跑了过去,抱住了天君的大腿:“爷爷。” 他一改在天宫的姿态,变得柔软起来,身上也多了一些人味儿,特别是见到隽隽,竟然投来慈爱的目光。 “天君,你怎么来了?”我悄悄掏出照妖镜,发现他真的是天君,而不是什么妖魔鬼怪变换而成的。 天君做了一个摸胡子的动作,这才猛然想起自己的胡子已经刮了,手掌悬在半空中,他轻叹一声:“人间大乱,本尊岂能坐视不理?” 既然是下来管事了,那我就不操心了,我朝隽隽招手:“快过来。” 隽隽竟然摇了摇头,躲在了天君的身后,时不时探出个头。 “隽隽!”我生气了,我又不是害他,他为何害怕我? 隽隽被我怒瞪一眼,吓得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他说:“天君爷爷,我妈妈要挖我的眼珠子。” 我真是汗颜啊,不挖眼珠子,如何能取下鬼眼呢? 天君负手而立,仰着高傲的下巴:“这鬼眼,你不能取。” “为什么?” 因为…… 332.天宫秘密 “因为这是本君的旨意!”天君虽然脱下了华服,但身上的王者之气丝毫没有减弱,天威不容置疑。 可是,这话在我这个母亲的耳里听来,就是个狗屁! 凭什么?他一句话就要让我儿子去当一个鬼眼容器?明明我家隽隽可以拥有天真无邪的人生,为何要早早就卷入天地冥三界的纷争之中? 拥有了鬼眼,且不说外界虎视眈眈,隽隽那么小,根本就驾驭不了鬼眼,很容易就被鬼眼吞噬灵魂,变成鬼眼的躯壳。 我辛辛苦苦怀上的孩子,我和奕的骨肉,凭什么要经历这悲惨的命运? “收起你那一套吧!”我掏出牛角刀对着他,就算今天战死在这里,我也要阻止他祸害隽隽。 隽隽见我发怒,不过来也就罢了,反而还挡在了天君的面前:“妈妈,不要伤害爷爷。” “隽隽,这是我们大人的事,你不懂,快让开。” 隽隽摇了摇头,反手又抱住了他,我实在是没办法出手,便忍了一口气:“天君,枉你为三界六道的主宰者,竟然需要一个孩子来承载鬼眼,你们天界的人都死绝了吗?” 天君并没有被我激怒,他认真地对我说:“因为,他是我的孙子。” “什么?”我没听错吧!我家隽隽怎么会是他的孙子,那奕岂不是…… “不,不可能,隽隽怎么可能是你的孙子,他分明是我儿子。” 天君的神色变得悲戚起来,脸上的肉耷拉下去:“本君知晓此事十分荒诞,但却是事实。” 我如五雷轰顶,天旋地转,双腿发软,差点就撑不住倒了下去,天君说的事,还真是荒诞啊,我怎能相信。 他似有隐秘,不肯对我说出实情,或许,是不屑于解释吧!他说:“总之,隽隽是本君的亲孙子,这是他的出生,无从改变,既然是天宫里的神族,那必定要履行神的职责。” “你好意思说履行神的职责,看看你自己,又履行了何种职责?”我所记得的,是他给奕降下九道天火,也是他要杀了我肚子里的孩子,如今,他却巴巴的来认亲戚了,这样的爷爷我可不认。 天君挥袖一洒,鸟语花香的世界消失不见,我们回到了阴暗的塔内,天君告诉我:“这座塔,就是我的化身,是我的魂。” “你的魂?这么说,你不是下凡?” 他摇摇头:“千万年来,本君一直在此。” 我腹诽,这天君也太没用了吧,仙魂在此处镇压,居然也没有镇压住,反而还要我和奕一起努力,这算什么事啊。 天君和奕有一点类似,仿佛能看穿人的心事,他盯着我看了几眼,然后说道:“并非本君无用,本君一直在给她改过自新的机会。” 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天君告诉我,这座神塔,不是用来镇压梦兮的,而是用来净化浊气的。 原本这是梦兮的职责所在,但,梦兮已经黑化了,她不仅不会镇压和净化邪气,反而还要制造诸多事端。 梦兮一直想要回她的玲珑心,一直想脱离仙墓的镇压,原本,天君和所有人一样,都以为梦兮是想出去,跟舍在一起,但邪家舍却早已不是她留存于世的原因了。 她甚至还想出去后灭了舍,亲手杀死这个曾经爱过、救她于危难的爱慕者。 虽然我不知道她这些年究竟经历了什么,会让一颗心变得如此可怕,比浊气还要可怕,但我相信,总会有解决的办法。 而唯一的办法,就是将梦兮放入塔内,或者说,梦兮自己想明白了,进入塔内进行净化,七七四十九天后,待她净化完毕,便会失去所有的一切,从头再来。 原来,老天爷早已经安排好了梦兮的归宿,将她镇压在仙墓之中,目的有很多,不离这几个:第一个,是将她关注,免得她危害人间;第二,将她关在一个密室里,让她面壁思过;第三就是净化了,天君留魂人间,化身为塔,就是为了净化她的,希望她能回头是岸。 “可这一切,跟隽隽又有什么关系呢?” “有关。”天君慢条斯理地说:“邵成的阴身,鬼胎的邪魔体,都不是最适合放置鬼眼的容器,本君这些年一直苦思冥想,却找不到适合的躯壳,没想到……隽隽竟然异常的适合。” “可是你想过隽隽的感受和未来吗?” 天君轻叹一声:“想过,但为时已晚,鬼眼进入他的体内,便是轻易不可再取回,是福是祸,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我彻底没了力气,跌坐在地,我的隽隽,从此刻开始,就要接受这操蛋的命运了,我宁可他不是我的孩子,或者,不是奕的孩子,这样就不会承担这些厄运了。 “隽隽,对不起,是妈妈不好。” 隽隽扎巴扎巴眼睛,终于肯张开双臂拥抱我了:“妈妈不哭,隽隽会很乖的。” 就是乖,我心里才难受啊! 我抱着隽隽,狠狠地哭了一场,这时,塔内突然出现了一阵波动,我看到一阵金色的身影闪了进来,他的手里,拽住了梦兮。 也不知他经历了什么,身上全是伤,是血迹斑斑的血口子,口的肉连着龙鳞,翻了出来,我的心好疼好疼。 而梦兮,终于出现了,与我想象的不同,梦兮是一个身材小巧的袖珍女神她的身高莫约一米五左右,身上瘦成了竹竿,一张干瘪收缩的鹅蛋脸上,写满了一些若隐若现的文字,与红崖天书上的文字差不多,不知是什么文字。 梦兮进入塔内后,不屑地笑了一笑,一双弯弯的柳叶眉也变得凶残起来:“就凭你们,也想困住我?” “你错了。”我将隽隽挡在身后,一步一步向前:“天界从未想过要困住你。” 她听后,脸色忽变,双手隔空似护着一颗球,掌心内就生出了一团黑漆漆的雾气,这不是普通的气,而是散发着世间一切邪恶的气息。 我浑身都不舒服,很害怕那团气会沾染到我,逐将目光投向天君,天君摇头:“梦兮,没想到这么多年,你还是死性不改。” “我?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忘了自己是如何对待那个女人的吗?” 天君眼神逐渐降温,冷了下来:“我没忘,所以对你,我也会毫不留情!” 333.梦兮净化 梦兮刚准备发难,就被塔内生出的藤蔓缠住了手脚,她在外面或许是个强者,但是到了塔内,她便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 过去,是天君一直想给她改过自新的机会,可惜梦兮一直都没有改进,反而还变本加厉。 现如今三界一片混乱,就算再有慈悲之心,也没办法再由着梦兮胡来了。 当奕将梦兮送入塔内的那一刻,不管梦兮愿不愿意,她都要接受净化了。 当净化的光芒传来,梦兮发出一阵不甘心的哀嚎声:“你们卑鄙、无耻,有本事放我出去,咱们再战一场。” 奕冷冷地对她说:“你已经败了,就算你再跟我打一万次,仍旧是失败收场。” 我看着他金光盛放:“你现在这么厉害了。” 他笑了笑,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一手搂着我,一手拉着隽隽:“我们走吧!” “走?”我看着梦兮:“她还没解决呢?” 奕浑身失力地靠在我的身上:“你老公都快血流而亡了,你还顾着她。” 我这才发现,他确实流了好多血:“你要不要紧啊!” 他捂着自己的胸口:“身上没事,只是心有点疼。” 听到他心疼,都快急死了,赶紧摸着他的胸口,轻轻给他揉着:“到底是怎么疼着?” “就是伤心难过,一抽一抽的疼。” 我扭头对着梦兮,恶狠狠地说:“我男人要是有事,老娘把你撕个粉碎。” 身后传来噗嗤一声笑声,奕笑得合不拢嘴,我这才反应过来:“混蛋,你骗我!” 他说:“我没骗我,心疼是真的,不过不是她伤,而是你伤的。” 见我生气,他揽住我的腰:“谁让我老婆不关心我呢?” “滚,谁是你老婆。” 他朝我靠近,低头一吻,隽隽嘻嘻笑着,捂着眼睛:“爷爷快看啊,爸爸亲妈妈呢……” 真是丢脸丢大发了! 我们一家三口离开了神塔,外面的一切都消失了,黑暗如无边无际的宇宙。 “他们呢?”我问。 奕说:“都回到了来时的地方。” 一道阳光从头顶洒下来,温暖极了,头顶透明穹顶的上方,冰层融化,河水解冻,万物复苏,三马遮日的日子已经结束了。 我紧张地问:“那尸人蛹、纳兰新翠他们呢?” 奕告诉我:“一切由梦兮的浊气幻化而成的妖魔鬼怪,都随着她的净化而消失殆尽。” 他向我伸出手:“走,咱们回家!” 我和隽隽骑在金龙的身上,他一飞冲天,带着我们在天空中翱翔,不断地吞云吐雾,脚下的城市、田野和村庄就像巴掌大的模型,久违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心头的一切都随着阳光而消散。 我看到人们在欢呼,在街头上相互拥抱,他们指着太阳,喜极而泣。 这片大地已经被冰冻太久,许多人在这场浩劫中失去了自己的亲人朋友,希望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能够勇敢而坚强地活下去。 我趴在大金龙的背脊上:“奕,你是龙神,是不是可以降福于人?” “当然。” “请你给活下来的人们赐福吧!”我摸着肚子:“就算是为我们未出世的孩子积阴德吧!” 他点点头:“那你们坐好了。” 我把隽隽牢牢抓住,他一个翻身,便在人群面前显露了真身,身上的龙鳞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散发出阵阵的金色粉末,粉末覆盖了房顶、街道和人们的头顶。 “龙!是龙啊!” 人们纷纷下跪,向着奕磕头:“龙神出现了,快来看啊!龙神来解救我们了……” 奕带着我们,游遍五湖四海,向人们赐福。 回到江城后,日子趋于平静,如果不是奕提起梦兮和天君,我都快忘了这号人。 “经过这段时日的净化,梦兮已经彻底清除了身上的浊气……以及记忆。” “这就像手机里的恢复出厂设置吗?” “没错。”他替我耐心地剥桔子,一瓣一瓣地喂进我的嘴里。 “那她会去什么地方呢?” “自然是去该去的地方。”一阵爽朗的笑声从身后传来,我惊喜地看着奕,他居然把爷爷请来了! “爷爷……”我回头一瞧,又得到了一个惊喜,爷爷的腿已经好了,他站起来了! 爷爷张开双臂:“我的小九九,快,让爷爷看看!” 我冲了过去,完全不顾肚子里还有个小家伙,爷爷拥抱着我,笑意浓浓:“咱们小九好像变胖了。” “有吗?”我打量着他:“倒是你,你的腿什么时候好的?” 爷爷说:“我的腿跟浊气有关,梦兮被净化后,自然就好了。” “你都知道?” 爷爷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奕打岔道:“好了,别站着说话,快进来吧!” 我把爷爷迎了进去,爷爷坐在沙发上,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奕,林九九,听令!” 听令?我愣了一下,爷爷怎么会用这样的词汇? 奕朝他鞠躬,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我也有样学样,虽然我整个人都是蒙的。 “从今往后,仙墓于世间不复存在,你们俩的使命就此解除。” 爷爷还是过去的样子,但此刻无比威严,比那群山莽莽中的万物主宰还要具备王者之气,他的话明明说得很小声,但却十分有力,一股热量从我的头上传来,我斜眼看着奕,发现奕的浑身被包裹在一层光晕中。 “这是……” 奕对我说:“这便是我追求的圆满。” 我和奕的使命,为什么是爷爷接触的呢? 爷爷喝着普洱茶,深呼吸一口气,终于向我们道来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原来,在当年准备将梦兮封入仙墓之前,天界便早已做好了应对,比如天君的出生,便是带着净化梦兮的使命而来的,正如天君在神塔中对我说的话,出生在天界神族的孩子,注定带着使命,而我爷爷也不例外。 “你是天神?”我下巴都要惊掉了。 “准确的说,与仙墓有关的众多派别,都是天神的孩子。”爷爷说完后,扶着额头说:“不过我们守宅人有些不同,我们是天神的罗盘和照妖镜所幻化的人形。” “幻化的人形?” 爷爷告诉我,在上古时期,地为罗盘,天为明镜,我们便是在这阴阳和谐,妖魔不生的大道之世中生出的第一批人类,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带着特殊使命,有特异功能的人类。 334.未来佛 “这么说来,江城八大阴行都是同样的特别吗?”我问。 爷爷摇头:“并非如此,除了守宅人,其他的七大阴行是后世生出的特殊技能,不可同日而语。” 爷爷说,天为明镜,地为罗盘的时期,幻化出了许多的神明和神兽,龙族也是其中之一。而后女娲造人,用用剩余的力量造就了人类,而后出现了现在的世界。 “我们林家,天生就是带着特殊的使命——震慑邪魔,匡扶正道!”爷爷喝了口茶,告诉我:“其实,爷爷从前教你的口诀,有一事错了!” “什么?” “其实,最高级的镇墓兽,不是天神,而是守宅人。” 原来是我们!这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 爷爷说:“你听过过去佛、现在佛和未来佛吗?” 我倒是听说过,原始六佛是过去佛,释迦牟尼是现在佛,弥勒佛则是未来佛。 “众人皆知未来佛是弥勒佛,是众生在未来得救的唯一希望,却不知真正的人人皆有佛性,心心心是佛,十万最为灵,妙用可怜生,不如心真实。” “我们的心,就是自救的良药……”爷爷又开始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虚空无挂碍,孤身万里游,里空无边相,寻路白云头……” 我看向奕,奕恭敬地对着爷爷:“你的爷爷,也是未来佛。” 我爷爷是未来佛?是弥勒佛? “非也。”爷爷笑道:“此身非彼身,分身千万亿,体相本自然,无需世人识。” 他摸摸我的头,将一个锦盒塞入我的怀里,这个锦盒我认识,之前装过梦兮的玲珑心,我颤抖地打开盒子,发现里面是一个半透明的心脏,虽不如梦兮的流光溢彩,发出美丽的七色光芒,但已经隐隐出现了圣洁的白光。 “爷爷,这是……” 他衣袖挥洒,心脏就飞入了我的体内,砰砰……砰砰……身体发出来强烈的震动,我几乎要哭出来了,我都忘了是什么时候感受过心跳了,我久违的心跳啊! 我看着爷爷,看着奕,我的心脏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爷爷给奕使了个眼色:“去倒两杯茶来吧!” 他沉重地点点头,脸上的神色有些不对劲,我刚想问,爷爷就拉着我说了点奇奇怪怪的话:“小九,恭喜你通过了重重考验,成为了真正的阴阳守宅人。” 这一切都是考验?我一脸懵逼样。 “这颗心,爷爷取回来还你了,心虽物归原主,但匡扶正义、守护一方的初衷不可改变,唯有赤窍之心,心系苍生,才有活着的意义。” 心脏虽回来了,但我肩上的担子却更重了。 这时,奕从厨房出来了,手里端着两个杯子,我看到他泡的是雨前龙井。 “奕,林九九。” 我和奕变得紧张起来。 “我不论过多少年,希望你们海枯石烂同心永结,地阔天高比翼齐飞。” 爷爷晲了奕一眼:“傻小子,还愣着干什么?” 他回过神来,恭恭敬敬地敬茶:“爷爷。” 爷爷接过茶杯:“乖孙女婿……”然后笑得露出一排大黄牙:“我就说嘛,我家小九是要嫁真龙天子的。” 他喝过茶之后,看向了我,这阵仗,是接受了奕啊!我赶紧双手奉上:“请爷爷喝茶。” 没想到一切尘埃落定后,我这方喜事连连啊! 我正想着结婚那天让爷爷领着我走上T台,在满天神佛的注视下,将我交到奕的手中,没想到,却听到了一句五雷轰顶的话。 爷爷接过茶,不舍地看着那茶杯中的涟漪,苦涩的声音比茶的味道还要浓烈:“小九,喝了这杯茶,你我的祖孙之情就到此结束了。” “什么?”我想去夺那杯茶,爷爷一个闪身,变到了另一张凳子上。端坐如钟,手里捧着我的茶杯,看得出来,他也很舍不得喝下这口茶。 “爷爷,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要突然说这些话,为什么要跟小九断绝关系?是不是小九做错了什么?” 我忍不住哭了起来,心里好难受,我在这个世上,最亲近的长辈,只有爷爷了!是他从小养育我长大,教我练功,教我法咒,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林九九。 爷爷也是老泪纵横,眼眶内满是浑浊:“小九啊,人与人之间有缘起也有缘灭,如今,你已可以独当一面,爷爷也有自己的去处,有自己新的使命,无法跟你们继续同行了,现如今看到你长大了,看到有真龙天子爱护你,与你相伴,我也就放心了。” 说完后,他仰头喝下了这杯茶。 “不……”早知是这样的结果,我打死都不会向他敬茶:“爷爷,你说过要陪着小九的,小九还没嫁人,你怎么舍得离开我!” 爷爷的身体变得越来越淡,他含着笑朝我挥挥手:“够了,我知道小九以后一定会幸福,那就够了!” “爷爷……”我朝他扑过去,却发现椅子上已经空空荡荡,奕拦住了我:“别去了,爷爷变成未来佛,去了镜世界。” “镜世界?” “就是舍被锁住的镜世界。” “为什么要去那里?” “因为梦兮也去了那里。” 我这时才明白,爷爷为了天地的安宁,为了成全净化的梦兮和舍,他化身成佛,变成了一个镇魇,注入镜世界中,唯有他亲自守候,才可确保万无一失。 怪不得……怪不得爷爷要跟我说那些奇奇怪怪的话,要念那些四大皆空的诗句,原来,他早已做好了打算,要舍弃凡尘的一切,舍身为民。 永远……永远也无法再回来。 我看着桌上的那两杯热茶,心头一酸,趴在奕的身上哭了起来:“为什么……爷爷为什么这么傻。” “这就是宿命。” 我们每个人出现于世,便是拥有各自的宿命,奕的母亲,是第一代龙神,我的祖先是第一代人灵,镇压仙墓是我们的使命之一,正如爷爷所说,我们存在于世的目的是匡扶正义、守护安宁。 就连高坐天权顶端的天君,也是带着使命而来,他的出生,注定要成为净化梦兮的神塔。 奕抱着我:“这是爷爷的选择,别哭……” 我抬起头来:“奕,你说,我们会不会还有别的使命?会不会有一天,我们也要断绝关系,也要被迫分离。” 他紧抱着我:“傻瓜,仙墓的事解决之后,我此生的使命,就是陪伴你和孩子,长长久久……” 335.牙叔的脚步 仙墓的事,已经与我们没有关系了,仿佛一个遥远的传说,被写进了书卷里,扑朔迷离,充满了神秘的色彩。 太阳又恢复如初,人们对于那段黑暗的时日,进行了无数的探索,写了无数的书籍,拍摄了无数的影视片,科学家们分析,是宇宙中出现了异动,导致太阳长达两周被遮蔽,人们为这场灾难起了一个专门的名字,叫:黯淡日。 每年的1月1日,不再是元旦节,而是黯淡日的纪念日,纪念在黑暗中消亡的一切。 我的肚子,也渐渐大了起来,十月怀胎,很快就到了分娩的日子。 这一天,我突然觉得有点想吃辣的,便拉着奕去吃大排档。 大排档的老板在后厨忙碌着,高高瘦瘦的身影,在火光中晃荡着,自带牛逼的炫技,过了一会儿后,老板端着孕妇特质的麻辣火锅出现在眼前,两眼放光地盯着我:“八一姐,这又是新口味,尝尝!” 莽子的脸上又恢复了憨厚的笑意,周围有人举起手机悄悄的拍他,他丝毫不介意,任由别人的拍摄。 “好,我尝尝。”我放了一盘辣牛肉下去,等待着汤锅谈滚,拍拍身边的椅子,莽子坐下后,奕对他说:“喝一杯?” “好。”他自顾自地倒了一杯啤酒。 自从他回到人世后,就变了个人,一切都看开了,也不再执着于情情爱爱,作为沈家的独子,江城炙手可热的富二代,他突然之间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捐出自己名下所有的财产,作为慈善基金,在全国各地修建了上千个希望小学,并资助了许多贫困生、患病的孩子。 媒体是这么报道的:阔少沈辰逸大难之后洗心革面,热心投身公益事业。 他放弃了沈家给予他的一切,反而用莽子自己的积蓄,接下了江边一家快要倒闭的大排档,整天就是研究美食,研发新菜品。 因为他的身份特殊,这里一跃成为了一家网红大排档,除了我前来不用预约,就算美国总统来吃饭都得排队,据说,这里的预约已经排到了年底。 我闻着这汤锅有种清香味,不似传统的麻辣火锅,需要大量的辣椒和花椒,便问他是如何做的,该不会是加了罂粟壳吧! 他神神秘秘地说:“是加了一种叫木姜子的食材,平城没有,但苗寨附近有很多,全是野生的。” 在他的期待下,我夹起一块烫肉就准备放入嘴里,奕握住我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地吹了一番:“小心烫到。” 莽子发出一阵羡慕的目光,很快便化为吐槽:“一天到晚就撒狗粮,真受不了。” 我微微一笑:“就洒狗粮了,爱吃不吃。” “行,我吃,行了吧?”莽子搓着小手:“快,给我点评价。” 我细嚼慢咽,莽子做吃的真有一套,就连生牛肉都用了心思,用菜籽油进行浸泡,牛肉吃起来鲜嫩爽口,入口即化。 “味道不错,不像重庆的麻辣刺激,也不像成都的辣充满了药材的味道,汤汁里是香而不辣,自带一股清香味。” “行家啊!”他翘起大拇指:“那你多吃点。”然后斜眼睛看着奕:“你也是,多吃一点,我请得起。” “那是自然。” 奕刚准备动筷子,就抬眼看向了门口,门外是一个乞讨的人,一手拄着根拐杖,一手捧着一个要饭的盆子,他的身上缠绕着一圈的婴灵。 “给点吃的吧!”那人的脸上戴着一只眼罩,脸庞被打结的头发遮挡。 这个要饭的,佝偻着背,肉眼看上去,显得无比凄凉,有人给了半个馒头给他,他连声道谢,坐在了门外的石阶上,吃一半,其中一半丢在地上,丢地上是给小鬼吃的,我们看到莫约六七个小鬼在抢那小块的馒头吃。 见到他,我无限唏嘘:“牙叔!” 牙叔听到了我的声音,他抬起头来,眼神闪躲,快速地别过头去,他不想被我认出来,颤巍巍地起身,离开了大排档门口,我挺着大肚子,对奕说:“拦住他!” 奕冲了出去,很快就站在他面前,他不得不停下了步子。 蛮子扶着我来到门外,夕阳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几道熟悉的影子交叠在一起:“牙叔,你怎么变成这样!” 我打量着他,短短大半年,他就变成了穷困潦倒,小鬼缠身的乞丐,说出去都没人相信。 要知道,他可是有别墅,有公司,有家当的人,再不济,张家炼鬼的法术都能保他五鬼运财,好运不断。 牙叔别过头去:“事到如今,你们尽情地笑话我吧!一切都是我自己造的孽。” “为什么?为什么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跟梦兮为伍。” 他手里捏着没有吃完的馒头,狠狠塞进自己的嘴里,吃得太急,差点没噎死。 “人心不足蛇吞象。”他叹了开口气:“做了人,便想发财,有了钱便追求女人,当你发现人生已经趋于圆满之后,便想超脱人世了。” “你想成仙?”我问。 他点点头:“我想成仙,长生不老。” 在牙叔的眼里,美女如女,财富如山,也只是过眼云烟,唯有长生不老,才能永享荣华。 可是他却忽视了做人的本质,没有真正领略到人的快乐。 拥有一份真心,拥有一个白头到老的爱人,拥有一群延续血脉的子孙,何尝不比神仙快活呢? 可是,当他后悔时,已经晚了。 “现如今,曼妮已经走了,我留在人世,是老天爷对我的惩罚,失去一切,怨灵缠身,痛苦地活着,不老不死……” 老天爷并没有对他施以普通的责罚,也没有让他进入轮回,如今,他终于实现了梦想,长生不老,但,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痛快。 我摸出身上随身携带的一枚红宝石戒指,这是他的东西,我此刻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牙叔,还给你!” 我一直带在身上,却不敢佩戴在手指上,这枚戒指,里面注入了死魂,有蛊惑人心的能力,这一切,还是在不久前才发现的。 牙叔拿着那枚戒指,黑乎乎的手指都在颤抖:“小九,对不起!” 他知道我明白了其中的门道,羞愧难当,随手将红宝石戒指丢到了下水道口里。 “你干嘛?”我问。 牙叔说:“我法力尽失,根本就用不了这个东西了,从此以后,这个世上,再无炼鬼张家。” 说完后,他摆了摆手,转身离去:“我走了,我要去寻找曼妮了……” 曼妮姐是尸人蛹,早已经随着梦兮的净化而消失了,魂飞魄散。牙叔不是不知道,他却还要苦苦寻找曼妮的下落,他们俩的一生,仿佛永远都在追寻着对方的脚步,以前是曼妮追着牙叔,现如今,牙叔要用永生永世去追寻着她了。 “曼妮姐,你看到了吗?”我抬头,眼泪顺着脸颊缓缓落下,一片叶子落在我的鼻尖上,仿佛曼妮姐给我的回应。 我哭着说:“你藏好一点,别轻易让他找到。” 心里却明白,他永远都找不到了。 336.小九生产 这一顿火锅,我吃得并不开心,虽然牙叔得到了他的惩罚,但是,作为他曾经的“亲闺女”,心中依旧充满了感触。 我不禁思考,人的欲望究竟有多大呢?竟能让他变得面目全非,忘了自己的底线,去给梦兮在一起。 莽子也很不开心,一杯接着一杯地灌酒,似乎回忆起从前刚来江城时,在牙叔家的后院里,牙叔、曼妮姐、陈姨还有我们俩围坐在木桌旁吃火锅的样子。 “来,干杯!”他又邀奕喝了一杯,奕举杯,两人无声地喝酒。 吃着吃着,我突然觉得,肚子隐隐疼了一下,有种想拉肚子的痛感,把碗筷一放,火气噌噌就上来了:“莽子,你开的不会是黑店吧!我这还没吃完,就想拉肚子了。” “瞎扯淡,我这里的食材都是最新鲜的,就你刚才点了三盘的那个牛肉,都是我从刚杀的活牛身上取下来的,那肉在我手里都还在动呢!” “那怎么会这么疼?” 奕扶着我站起来,我撑着腰板,感受到两股蹦跶的灵气在我肚子里蹿来蹿去,肚子里这俩小家伙还真是调皮啊! 这一双孩子,是上天赐给我们的礼物,是我们的福报!原本我以为只怀了一个,但在三个月的某天,当奕趴在我肚子上时,猛然之间就变了脸色,欣喜若狂。 “老婆,你猜我听到了几个心跳?”他激动得无法自持,从床上跳了起来。 “几个?” “三个!” “三个?”怎么会是三个心跳呢?难道说……我怀了俩? 他点点头,抱着我狠狠地啃了一口,眼珠因为太过兴奋变成了碧绿之色。 没想到啊没想到,我肚子里还怀着一对小家伙呢!想到孩子们还陪我下了仙墓趟一回,还真是不容易啊! 因为太过开心,奕天晚上就化身成龙,飞到了云端上空,又一次对世间万灵降下福瑞,造福百姓。 他最近变得越来越像小孩子,稍稍有点开心的事,就会冲上云霄,到处撒着金粉。 用他的话说,这些福瑞,可保人世间五百万年风调雨顺…… 此刻见我肚子疼,奕瞪了莽子一眼:“如果我老婆吃坏肚子,我拆了你招牌。” “这可不赖我,肯定是你们在家吃了什么,不然,小鸟的肠子都没那么快啊!” 我一步一步地挪到洗手间,肚子大得我直不起腰,这段时间,由于肚子太大,我是吃不下饭,也睡不了觉,刚想休息,肚子里的家伙们就闹腾起来了,真是让人不省心。 奕将我扶到门外:“有事就大声叫我。” “那必须啊!” 这刚一进去,我就发现不对劲了,怎么还尿了呢?低头一瞧,不是尿,是羊水破了! “啊………………”我长长的尖叫声划破长空,奕一个闪身就出现面前:“怎么了?” “羊水,破、破了……”他二话不说,将我抱在怀中:“去医院。” 市医院的产房内,我被人架在了手术台上,开始了痛苦的宫缩和开宫口,算算送入产房的时辰,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了。 我一开始还能咬着牙坚挺一会儿,接着便是不断哀嚎,到了最后,连喘气儿的力气都没了。 奕从始至终都在身旁陪着我,抓着我的手,我看得出来,他很紧张,但是,他却不能在我面前表现任何的紧张之色,只是脸上浸出汗珠,眉间不断收紧,会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来。 “奕你个王八蛋!”我咬着他的胳膊,都怪他脱裤一时爽,现在好了,我怀孕要承受这么多痛苦。 “是,我混蛋,我们不顺产了,好不好?”他对医生吼道:“医生,剖腹产。” “不!”我满头大汗,身上已经湿透了,我瞪大了双目:“我不要剖腹产,肚子上会留疤的,到时候好丑,穿不了比基尼了!” 奕以及整个手术室的人都一脸黑线地盯着我,奕说:“我不嫌弃,医生给她剖。” 医生擦着汗:“确定要剖是吗?” “是!” “不是!” 奕耐心地劝着我:“老婆,你这样耗下去会出事的,孩子在肚子里太久,羊水流干后,对你们不利。” “我不管,总之,还没有到必要剖腹的地步,我忍忍,或许……或许就出来了呢!” “林九九,你听话!” “不,我不听,我生孩子凭什么要你来决定,我不要开刀,不要动手术,我不……” 他双手按着我:“医生,动手吧!” 医生弱弱地递上了手术单,奕签名后,他们开始着手准备起来,一个小护士站在我身边,不耐烦地说:“天天都有你这样的,痛着痛着就放弃顺产,转为剖腹了,放心吧,很快的,就像破开一个大西瓜,一下就好了。” 破西瓜……我的脑海中出现了西瓜炸裂的模样。 当冰凉的手术刀朝肚子伸去时,我也不知哪里来的动力,竟然发出了一声呐喊:“不!” 而后,所有的医生护士都停手了,他们呆呆地瞅着我,半晌,一手术刀落地,才回过神来。 “见……见鬼了!”有人呐喊,医生们纷纷退去,我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不知何时,竟然飘了起来,手术台上的绑带都困不住我,而且身体变得轻飘飘的,也痛苦也散去了不少。 窗外射来一道七彩的阳光,我看到了药神菩萨就在窗外静静地看着我,她手指一挥,一道八面形的绒布就盖在了我的身上。 在绒布的笼罩下,所有的痛苦都消失了,身体里仿佛注入了一股有力的灵气,清泉般流过全身,带我再次睁开眼,发现已经已经来到了天宫之上,周围云雾缭绕,仙气十足。 天君和一众菩萨焦急地站在不远处的桥上,远远地盯着我。 天君问药神菩萨:“你这水中生产的法子,到底灵不灵。” 药神菩萨笑出了双下巴:“凡人已验证过,此法甚是有效。” 水中生产?我这才发现自己真的泡在了水里,身边是奕陪伴在侧,他轻轻帮我推送这肚子,对俩小娃娃吼道:“还不快滚出来!你们胆敢欺负我老婆,小心我揍死你们。” 话音刚落,便感觉两道小泥鳅从身体里钻了出来,响亮的啼哭声传遍了十方世界,众神欢呼道:“生了生了,快看生了个啥?” 奕完全没管那俩小泥鳅,反而是紧紧搂着我,这会儿才终于表露出内心的恐惧,激动的泪水滴落在我的额上:“老婆,辛苦了……” 337.化仙灵丹 我用仅有的力气,一巴掌拍在奕的胸前:“算你有良心,要是你先去抱孩子,我铁定踹了你!” 奕无奈地摇摇头:“原来你是在乎这个。”他的吻落在脸颊处:“在我心中,你胜过世间万物。” 我记得这一天,天宫的阳光灿烂得有些刺眼,周围万年的铁树都开了姹紫嫣红的花儿,天宫里的绣娘们纷纷飞到了天上,纤云弄巧,彩霞齐飞,那些我叫不出名字的神兽,包括在仙墓见过的毕方鸟都纷纷前来贺喜。 一幅幅我想也不想敢的画面,不断在眼前上演,纵使是古板严肃的天君,此刻也露出了些许笑容:“咱们天宫,很久都没有发生喜事了。” 药神菩萨点点头,头上的宝冠随着头的摆动轻轻晃动着,他的拇指、中指、无名指执持药树,那绿色的枝叶轻轻晃动,水中的俩小泥鳅就飞了起来,在两个七彩的泡泡里游来游去。 满天神佛和仙娥们纷纷围拢过来,大家都在惊叹:“是两条漂亮的小龙!” 我这才看到自己的孩子,果然是两条巴掌大的小龙,一条是白色,一条是黑色,白色的是母龙,黑色的公龙。 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我怎会生出两条龙呢?还是一男一女的龙凤胎。 隽隽不知何时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让我看看,让我看看……”他看到了那两条小龙后,气得撅着嘴:“为什么我和弟弟妹妹不一样?” 张天师手里握着拂尘,就站在他身后,摸着他的小脑袋:“因为你母亲怀你未足月啊!” 从他们的七嘴八舌中,我终于听明白了,原来,人和仙结合,怀孕的时日不同,生出来的孩子便大不相同。 不足半年的,就是人身神魂,这样的人自然与普通人无异,有神的元神,但需要修炼和唤醒,隽隽就是第一种。 第二种是超过半年,却未足十月的,一出生便是半人半仙的姿态,比如二郎神,天生额间有第三只眼,仪容清俊,变幻莫测,武功绝伦,很容易就能修炼成仙,位列仙班。 而第三种,就是足月的胎儿,生下来就是仙体,特别是能得到药神菩萨的助产和加持,更是不一般! 隽隽听完了解释后,也就释然了,相信阿金之前已经跟他开导过了,所以他才没有恨我们。 只是将弟弟妹妹托在手掌心,一边一个,对俩小家伙说:“你们放心吧,哥哥一定会快快修炼,变得强大,以后保护你们!” 大家都沉浸在喜悦中,唯有奕一点也不开心,我问:“你是怎么了?怎么黑着脸?” 我还以为是他不喜欢这对孩子,没想到他却说:“这两个小东西,害得你这么痛苦,差点要了你的命,我怎么开心得起来?” “你啊你,都是我们的孩子,你别钻牛角尖。” 奕看也不看他们,只说:“这两个小东西,我是喜欢不起来了。”他说道做到,之后,从他们巴掌大长成成年的龙神,奕都没有抱过他们,没有给过他们好脸色,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现如今,天宫一片喜悦祥和,奕将我抱出水面,刚放到岸上,准备带我去歇息,就被天君叫了过去:“奕你过来,本君有话跟你说。” 奕担心地望着我,我挥挥手:“去吧,我现在好多了。” 他这才离去,走之前拜托了药神菩萨照顾照顾我,药神菩萨微微一笑,似想起了什么,从兜里掏出了一粒丹药,递给我:“吃下吧!” 我之前就吃过天宫的“仙丹”,弄得我记忆错乱,差点就跟邵成在一起搭伙过日子了,有了这前车之鉴,我可再也不敢吃神仙给的丹药了。 药神菩萨读懂了我的疑惑,他的手再度举了过来:“放心吧,此药无毒,相反,对你的身子愈合、恢复神气有奇效。” “好,那就谢过菩萨了……”我想,大庭广众,他也不敢对我使阴招,这样太损菩萨形象了,于是便仰头,将药丸丢进了嘴里。 回头一瞧,就看见天君和奕正站在回廊的尽头,两个人面色凝重,不知在谈论些什么,只见奕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很快就被风扶平,他双手抱拳,恭恭敬敬对天君鞠了一躬,天君气得胡子都飞了起来。 我隐约见到天君的嘴型似乎在说着:混账、糊涂等字眼,也不知奕哪里又惹到他了。 看着看着,我突然觉得身体变得轻盈了,视野越来越高,双脚是什么时候离地的?我都不记得了。 等我回过神来,我已经飞到了半空中,脚底完全踏空,没有任何支点,这画面真实太奇妙又太奇葩了,就如我们平日里看的外太空的宇航员,穿着宇航服来到舱外,在没有任何外力的作用下,只能随着这个宇宙飘走。 “奕……”我吓得尖叫一声,隽隽和他同时抬起头来望着我。 隽隽大叫着:“快来人啊,快救救我妈妈!” 周围的神仙谁敢动?全都在给奕英雄救美的绝佳机会。奕撇下天君,一个脚尖点地就腾飞起来,他在空中,抓住了我的衣袖,继而握住了我的手,另一只手揽着我的腰,两个人面贴着面,四目相对,旋转着朝地面落去。 刚回到廊桥上,奕就发飙了:“是谁给她吃了化仙灵丹?” 药神菩萨说:“本尊赐的,有何问题?” 奕瞪了他一眼:“多管闲事。” “你这人也实在不讲理,我帮了你和你的妻子,让她肉体凡胎快速化为仙体,这样你们才能长长久久,永生永世在一起!” “我的事不用你管!” 若干年后,奕才告诉我,为什么他反对我服下化仙灵丹,那是因为,他觉得我应该拥有正常的人生,优雅的老去,安详地轮回,而他,则会陪着我走完这一生。 我问他:“为什么要让我轮回,你就不怕找不到我?又或者我轮回后,爱上了别的男人呢?” “不怕。”他笑着说:“我一定能找到你,也一定能让你一次又一次地爱上我!” 我嗤之以鼻:“切,哪里来的自信?这脸皮比城墙还厚。” 他嬉笑一番:“跟你学的……” 338.求婚 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吃下了一颗药丸,我就像嫦娥仙子,从一个凡人,直接飞身成了不老不死的仙女,可是,当仙女多累啊,我又不是专门的修炼之人,也不可能像嫦娥仙子那般苦守广寒宫。我要的,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生活,而是热闹非凡的人间俗世。 说到底,我就是一个俗人,结果呢,阴差阳错成了仙家,还是个偷懒,不会修炼的渣渣仙。 我在这天宫待了一个时辰就待不下去了,实在是无聊得紧,这天宫景色再美,总有看尽的一天,这天宫有多少天籁之音,每日听到,也就不觉厌烦了,我带着我的隽隽,还有俩小龙孩子,死活闹着要去人间坐月子。 奕二话不说,带着我冲出了南天门,我们一家五口往凡间去了,天君叫托塔天王赶紧来拦人,以天君的话说,新生儿理应在天宫经受最好的照料,人世间太过险恶,太多妖魔鬼怪,怕他孙子有危险。 我觉得他老人家是多虑了,有我和奕两尊大神坐镇,别说妖魔鬼怪了,蚊子都不得近身,但我不愿这么做,不希望孩子成为温室花朵,以后长大就成了个废物,跟奕商量了一下,我们俩一拍即合,就是要让孩子去吃点苦,长点见识。 隽隽听闻后,学着大人的样子,扶额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仨是充话费送的。” 奕严厉地喝到:“你们几个小兔崽子滚出去,我和你妈妈才有二人世界啊!” “爸爸,原来你是存了私心啊!” “不然呢?这辈子,我最在乎的就是你妈妈小九,你们三个,儿孙自有儿孙福,早点学会照顾自己,对你们也有好处。” 每次当奕凶他们时,砖灵就会从厨房里冲出来,他可喜欢三个孩子了,每天变了花样的给孩子们做吃的,还专门报了烹饪课,去学习做蛋糕和曲奇饼干,这三孩子跟他在一起,比跟我和奕还要亲昵。 奕倒是无所谓,两只眼睛整天就盯着我,我反而有点吃醋了。 砖灵手里拿着锅铲,吼道:“奕,你又骂着三个孩子,他们哪儿招惹你了?” 三个小娃娃张开肉呼呼的小手朝他飞奔过去:“砖灵叔叔,爸爸欺负我们……” 那俩小家伙才短短两天,就学会了幻化人形了,我胳膊肘怂了怂奕:“你还没孩子起名字呢。”之前天君给孩子赐名,被奕反驳了,他说自己的孩子,要自己起名。 结果想了好些天,却始终没现出来,以至于我们现在叫俩孩子,男孩叫大双,女孩叫小双,可难听了。 奕告诉我,神仙的名字,是需要看阶级的,比如他这种天君的孩子,名字就是单个字,再往下一代仙家,又是双字,跟人世间起名不同,仙家的名字是没有姓的。 他给隽隽起了一个名字,叫隽恒。剩下的两个孩子,他想了又想,在我一再追问下,终于确定了,大双叫子阔,小双叫月夕。 “为什么起那么奇怪的名字?” 他说:“子阔,是我对你的承诺,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而月夕也是出自《诗经》: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他说,他永远也忘不了我在月光下的娇美面庞,忘不了他在月光下不知不觉爱上了我。 原来,他连起名字,都是为了我,为了纪念我们的爱,为了给我一世不灭的承诺。 说不感动那都是假的,我莫名其妙地就红了眼眶:“奕,你还真是……不嫌肉麻啊!” “不嫌,你若觉得肉麻,那我下次换个表白方式。” 我靠在他的肩上:“你说过你要娶我,怎么现在没声儿了?我告诉你,我现在可是未婚妈妈,你要是惹急了我,我就跑了,天下何处无芳草,更何况我林九九又不是没人追,没人等待,小心我绿了你,让你绿得长草。”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奕始终对婚礼的事只字未提,反而是我等急了,直到小半年后,我的身材恢复了原样,有一天半夜醒来,发现奕不在身侧,期初我以为他去了洗手间,结果等了很久,他都没有出现。 屋子里静悄悄的,我起身找遍了整间屋子,不仅奕不见了,砖灵和隽恒、子阔、月夕都不见了,我心慌起来,他们究竟去哪儿了,会不会发生了危险! 我赤着脚,什么也不顾,猛地打开房门,当门开启的那一瞬间,我的眼前被一道粉红的浪潮所吸引,铺天盖地全是月见草花海,这花海从门前一直延伸至密林深处,看到花海,过去的记忆瞬间涌了上来,我们刚在一起时,他半夜为我出去摘花,捧着月见草在楼下等我,后来我记忆错乱,也是他,带着我去江边的月见草花海,在那里,我们跌落在花海中,拥吻。 这个奕,不知道又在闹什么,连砖灵和孩子都跟着他一起瞎胡闹,我顺着花海朝林中走去,忽然听见了一阵潺潺的流水声,夹杂着一阵悦耳的埙声。 埙声悠扬,乐声穿过林中小树,最终落在我的耳畔,我眼前浮现出奕跨坐在树干上,低头吹埙的模样,美得不似人间景象,让人无端生出朦胧感,如月光,虽美却不可触碰。 埙声一响,四周飞来无数的发光蝴蝶,蝴蝶的背上是斑斓的花纹,每一个都是粉色的月见草花瓣,也不知是什么新品种。 但很美,如浪潮般将我簇拥在中央。 一道身着黑衣的声音踏蝶而来,脚底轻盈,缓缓降落,他今天特意梳理过,原本就俊俏得令人窒息的脸,越发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他从天而降,双手背负在身后,自带这炫目的光芒,我见他一脸严肃的样子,捂着嘴笑起来:“奕,大晚上不睡觉,你干嘛啊!” 他落地的那一瞬,从天落下一阵粉红色的花瓣雨,周围亮起了柔和的灯光,奕单膝跪地,手中拿着一颗充满七色灵气的戒指,戒指造型古朴,但却是古典美的气质,在灯光下闪现着金色的光芒。 “小九,你愿意嫁给我这个怪物为妻吗?” 原来是求婚! 我捂着嘴,不然,我会惊讶地叫出来,在灯光下,他的脸和眼睛是如此的虔诚。 “我知道,我不够好,脾气也十分古怪,所以,做了几千年的单身汉,现如今,你愿意接受我这个老不死的怪物吗?” 周围出现许多人影,有砖灵、三个孩子,还有阿金、莽子、博二叔、飞鹤、二毛等人,我所熟悉的人都来了,他们纷纷拍着手:“答应他,答应他……” 339.凤毛羽衣 我站在一片花海之中,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成为众人的焦点。 我看着奕那双诚恳而闪烁着光芒的眼眸,心里曾幻想过千万次求婚的场景,在海边、在酒店、在浪漫的城堡……但没想到,这一天突然到来,竟然会让人觉得依旧兴奋不已。 其实,奕这个人,从来都不擅长花言巧语,从我认识他的第一天起,他就有点酷酷的,曾经,他说过多少次要娶我,要给我这个世上最完美的婚礼,但一直都被不断地破坏,不断地推迟,特别是生了三个孩子后,我以为,这辈子都等不到他对我求婚,对我履行诺言了。 “傻瓜,哭什么?”他站起来,替我擦干眼泪:“如果你不愿意,或许……你觉得还不是时候,我可以等。” 到底谁是傻瓜?难道他看不出我这是幸福的泪花吗? “你等得,我可等不得!”我伸出小手,修长的手指被幽蓝鬼火和荧光所照亮,戒指漂浮在空中,奕捏在指尖,轻轻替我套上。 当七色灵光的戒指套入我的无名指后,手指上豁的一凉,那被幸福包裹着的快乐,令我如脚踩云端,轻飘飘的。 周围出现掌声和欢呼声,奕捧着我的脸,周围升腾起云雾,遮挡住了众人,他这才低下头,深深地吻住我的唇,我偏过头去,搂住他的脖子,小嘴微微张开,与他交缠在一起…… 幸福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回想起我们结婚的那日,简直就像做梦一般,我们的婚礼,是在天上举行的。 那一日,天宫特赦,开启天梯,将我在人世间所有的亲人、朋友都带上了天宫。 天降祥瑞,连着放晴了十几日,天上的喜鹊成群,每一天都是金光闪耀,若不是农民伯伯们祈求降雨,奕还不打算下雨了。 曾经被我误穿过的黑色旗袍,被我罩在了身上,我这才发现,原来这件旗袍是用凤最里层的绒毛织制的,在肉眼凡胎看来,就是一件黑色的华丽旗袍,实则是聚集了五凤的光芒。 赤、黄、青、紫、白五种颜色的光芒顺着丝线不断流动着,是天宫中任何绣娘都绣不出的色彩,我问奕,这件旗袍是如何得来的? 他说,这是他娘的嫁衣,是天君送给他娘的信物,可惜,他的母亲直到死,变成镇墓兽,都没有等到心爱的人请来迎娶她,她从未穿过这件旗袍,连碰都很少碰,后来奕气不过,把这件古装给剪坏了,而后又后悔,将布料偷偷拿给扬州的一个下凡绣娘,这才改成了旗袍。 “原来,这件旗袍如此重要。” 奕浅浅地一笑,看着我发呆了好几次,直到瑶瑶屁颠屁颠过来催了,奕朝我伸出手:“走吧,吉时已到。” 我走出天宫的房门,门上不知何时,别住了一束小雏菊,阵阵略带苦味的清香飘来,我看到这束小雏菊,想到了一个人。 邵成来过了! 他自从仙墓一别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我眼前,我曾悄悄问过阿金和砖灵,邵成去了何处,砖灵则是摇头,他也没再见过邵成了,而阿金则是偷偷告诉我,邵成去了地狱。 “为什么是地狱?”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因果,做错了事,自然要赎罪。” 再说了,邵成的身上还带着鬼眼,对于地府而言,鬼眼留在地府,会相对安全一些,他们绝不会再让邵成出现在阳世了,不会再让鬼眼失衡,鬼门大开的事情发生。 阿金告诉我,地府现在里面人满为患了,当初三马偷日浩劫死掉的那些人和生灵,纷纷都在地府告状、喊冤,很多人寿元未尽,却因为这场浩劫而提前死掉了,确实很冤枉。 阎王爷一个个都忙昏了,加班加点都忙不过来,小鬼们就更不用说了,据说聘请了人世间很多很多的通灵人作为鬼差,穿梭阴阳界,帮助管理阴间。 听阿金这么一说,我以为,这辈子除了下到地狱,我再也不可能遇见邵成了,没想到,他今天竟然来了,这束小雏菊,让我想起当初在医院,他对我单膝跪地的模样。 我愿意相信,他那时是真心爱着我的。 如果没有后面的事,没有那么多的算计,我对他会有更多的怀念。 奕看着那束小雏菊,不明白我为何要发呆:“小九?” 我随手将花捧在怀里,深深地嗅了一下,在心里默念:“谢谢你,邵成!谢谢你的祝福,我收到了……” 经历过惊心动魄,也经历过了生死一线,最后苦尽甘来,心里还真是有种说不出的滋味,生活就这样了吗?就这样趋于平静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莽子都已经步入中年了,他的老婆都生了第三胎了,当初那小小的大排档已经开遍了全国,我也是第一次发现,这莽子还有做生意的头脑呢! 他呀,没事就带着老婆孩子来我家里蹭饭吃,大家在一起没事打打扑克,玩玩桌游,他一老大不小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玩玩乐乐的,亏得他找的小娇妻也支持他,俩人每天都嘻嘻哈哈的过日子。 这个女人叫肖桃子,名字起得很逗,人如其名,像个水灵灵的水蜜桃,但性子却特别野,用肖桃子的话说,她的身上有我的影子。 莽子这人,遇到肖桃子的第一天,就跟她看对眼了。为什么?就是因为肖桃子的眉眼和性格跟我有点相似呗。他也十分的坦白,直接二话不说就告诉肖桃子,她长得像他初恋情人,问她介意不。 哪有人不介意的? 肖桃子原本对他不在意,却因为他的一句话被挑起了怒火,她大长腿跨在椅子上,俯下身子,V领下是性感的一对小白兔,那烈焰红唇就在莽子眼前晃荡,她霸气地说:“老子就跟你杠上了,看看是那抛弃你的初恋厉害,还是老娘厉害!” 结果很明显,肖桃子胜了! 莽子现在是个宠妻狂魔,每天都变着方儿地跟肖桃子在微信朋友圈秀恩爱,用砖灵的话说:“肖桃子放个屁都是香的,都值得发朋友圈记录一下。” 看着他和肖桃子如此恩爱,生了一胎又一胎,我还真是汗颜啊,毕竟过了那么多年,我和奕再也没有生过孩子了。不过,不生也好,现在孩子们都大了,丢在天宫里闹腾呢,我和奕正好过我们的二人世界。 日子幸福着呢,若说有什么烦心事,那就是……奕的那方面真是太强了,他老人家憋了几千年的欲火,天天在我这儿泻火呢! 这不,今晚上,他又不老实了…… 340.小九,你好紧! 今夜,我倒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得睡着了,以往这个时候,奕都会嗔怪地一边说我,一边将我公主抱带回房里,动手动脚一番。 可是今天,就在这窄小的沙发上,我刚睡着,在半梦半醒之间,就听见了奕轻轻柔柔的声音,他在唤我名字:小九……小九…… 他叫了几声,我睁开迷离的眼,在昏黄的灯光下,看到他那帅气到令人窒息的脸,涂生了一道朦胧的美感。 隔着沙发,奕抓住了我的胳膊,他一把将我抱在怀里,奕压在我身上,压在我高耸的一对云峰,双唇神情一吻,当咬住我耳垂时,身体不由得抖了一下。 他的手,游走在我的身上,在平坦的肌肤与幽深的“密林”不断徘徊:“小妖精,你居然……没穿……” 我的脸都红了,不对啊,我明明穿着小内内和小罩罩的,怎么会没了呢! 这才发现,是这厮搞的鬼! “你干嘛,家里还有人,这要是被人看到,我老脸都丢光了。” 奕坚硬无比的某处,在我的身上不断地摩擦着:“这样才刺激啊。” “你不要脸。” “脸?要脸做什么,今晚,要你足够了。” 由于是在客厅,我担心砖灵或是熊孩子会随时闯出来,心里紧张得要命,就连呼吸都不太均匀,奕伸手,将我的睡裙撩到了脖子下,身体豁的一凉,什么都被他看光了。 昨晚,不前晚……也不记得是多少晚留下的痕迹,就在眼前,那斑驳的痕迹,似提醒着我,这些日子以来,我们度过的每一个夜晚,疯狂如魔。 我终于相信了奕的那句大实话,若不是我受不了,他可以一直……弄我! 这龙神也太可怕了,精力竟如此旺盛! 某个坚物猛然进入,填满了我,那大手不由自主地搂着我的腰,缓慢却用力地动了起来。 我咬着牙,不敢发出任何声响,像偷情一般,这感觉让我既紧张又难受,但却充满了不可言说的……爽快! 我从未那么舒服过,这是一种新的体验,对于奕也是同样的新奇。 “小九,你今天……很紧!” 他的邪恶地笑了起来:“怎么?是我动得太慢,你叫不出来?” “不是。”我已经开始微喘,感受着这极大的刺激,我的身体一下子就软了所有的力气都在脚趾头上,脚趾用力地勾了起来。 “叫出来,好吗?”他一口含住高峰,舌尖婉转,挑逗得我不能自已,我终于忍不住轻颤一阵,夹杂着一阵轻呼:“嗯……” 他笑了,将我翻转过来,趴在沙发上,从后面的姿势,可以完全见到我最隐秘的地方,让人毫无保留,内心羞耻不已。 他紧紧地贴着我,仿佛我俩天生就是一对连体婴儿,谁也无法将我们分开,他只手拍着我洁白的小屁屁,不断加快的速度,令我全身发烫。 “啊……奕……我不行了……我不要了……” 我软软地趴在沙发上,看着我们充满了温馨的家,看着那楼梯间上,生怕有人会从上面探出头来,看到我如此荡漾的模样。 真是想不到,平时一本正经的我,竟然会在客厅,被奕死死地压在身下,任由他分开我的双腿,疯狂地挺进。 灯,无声地熄灭了,月光照了进来,洒在我们的身上,两个人气喘吁吁,在黑暗中被汗水浸湿,我憋得有些难受,但不敢放肆地吟叫,也不敢放心地享受。 沙发下出现了一大滩的水渍,奕的手指滑到两腿之间,带出一道水痕:“小九……你看,这是什么。” “我不看,我不看!”我捂着眼睛,却被他笑话了:“都老夫老妻了,还这么害羞。” 说完后,他搂着我的腰肢,动作却一刻也没有停过:“今晚,我带你……去天上做!” “什么?”我吓得差点萎了,对,是萎了,原来女人也会痿啊!我没听错吧,他说要带我去天上做,疯了吗? 是要让满天神佛都看到这一幕吗?还是说飞到天上,让天下百姓看现场直播? 不,我才不要! 奕猜到了我的心思,说:“放心,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我们的身体升腾起来,浑身的颤巍巍的,长长的睫毛下溢出晶莹的泪珠,在这过程中,比刚才还要刺激,我的心突突地跳了起来。 在奕的不断开发下,我的身体也开始变得圆润起来,特别连换了两个罩杯后,奕满意地揉着我这对大白兔说:“这可是我一手带大的啊。” “滚!” 对于他的蹂躏,我也不知是拒绝还是喜欢,但当奕的动作停下时,我又迫不及待地迎合上去:“不要停,继续……” 他笑了起来:“女人就是口是心非,让我滚,我真的滚了,又舍不得我抽身。” 我们越飞越高,城市成为了我们床单上的背景,天空就是我们身上的薄被,我在他的身下,娇喘连连。 看到我们升入云端,被阳光所包裹,奕说:“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这是什么地方?” 我们所在之处仿佛是云海之巅,周围什么都没有,是一片宁静的,宽广的,无拘无束的地方。 这里好美,彩霞映日,云海翻腾,奕说:“这里是天宫越野炮的地方。” “什么?” 他噗嗤一声笑了:“我开你玩笑的,这里是真正的天之涯,是天君赐给我们的一块福地,很快,在这里就会盖上一个宫殿,只有我们二人生活,也就是说,我们在这里,可以为所欲为。” 天啦,我心头暗叹不好,老天爷你是玩儿我吧!本来长生不老就已经很烦人了,还要我跟奕住在这劳什子宫殿里,整天大眼瞪小眼,不是OOXX,就是在准备OOXX的路上,我怎么受得了? 不不不,我必须摆脱这样的命运。 但看着奕,却是一脸满足,很想快快入住的模样,这个家伙,每天都变着方儿的与我索欢,还真是烦人啊! 在这片无人之地,也不知做了多久,多少个姿势,直到最后一刻,我和他双双陷入缥缈仙境,我已经浑身发软,没了力气。 他躺在身侧,把玩着我的腿:“小九,你为什么那么美。” 不不不,我一点也不美! 他搂着我,不断地轻抚,感受着我的余温和跳动的神经,不一会儿,那双手又看似还不老实了,我一看,奕的旗杆又立了起来,哀嚎着说:“放过我吧!不要啊……” 341.大结局:赤窍锁乾坤 我由最初的享受平静生活,变为开始怀念过去的波澜壮阔,现如今,危害天下的仙墓已经解除,我每天在家里显得蛋疼,总想着要去做点什么。 这一天,趁着天君有要事找奕商谈,我偷偷溜了出去,刻意伪装了一番,混迹在十字街旁的小巷里,摆了个不起眼的小摊子,上面自然不敢写守宅人的名号,但我写了捉妖师三个大字,在旁边配以小字“驱邪治鬼,招福定宅”,可是坐了一上午,却一个客人也没有。 倒是听旁边的神棍给人算八字,看手相面相,忙得不亦乐乎,有很多地方,他还背错了,我也懒得提醒,就在旁边听一乐呵,也好过回到家,和奕、砖灵大眼瞪小眼有意思多了。 待我坐得要打瞌睡时,一个浑身阴凉的女人,手里端着一碗米来到我面前,看到我,她默默地坐下,将米递了过来。 我盯着她,这女人年过半百,一脸的苦相,眉眼都快耷拉到嘴角了,她面无表情地将那碗米推到我面前,看样子来者不善啊。 “你知道我是谁?” 她点头:“守宅人嘛。” “是谁告诉你的?” 她却再也没有回答了,而是呆呆地望着我,期盼我帮她看米。 “先说好,我是收钱的,而且不便宜。” 她打开皮袋子,从里面掏出了几沓毛爷爷,如果一沓是一万元的话,桌上整整有十万元当做敲门金! 原本喧闹的小巷里,有算命的、看相的、打小人的、看米的、看香的、烧蛋的……所有人都愣住了,纷纷朝我的小摊位上聚焦目光。 这儿不像八大阴行的营生,随随便便拍桌个十万块不在话下,这儿就是一群神棍混江湖的小地方,看个相也就收个一百,打个小人,帮你骂一星期,也才收费三百,都是小数目,我这初来乍到的,不开张还好,一开张就是一堆毛爷爷在桌上,别说他们了,我自个儿都被吓了一跳。 “大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敲门金。” 我滴乖乖,合着她已经打听到了我,我对她背后的“高人”真是越发的好奇了。 “行,看在钱……不不不,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林九九产后出山第一单就给你了!”说完后,我双手合十,食指点在眉心处:“人守阳,鬼镇阴,阴阳不离,百无禁忌!” 而后深呼吸一口气,抬起了那碗米,当手捧住碗底时,身上的能量快速被米给吸走了,我陷入一片黑暗中,耳边出现了铃铛声,似招魂的声音,叮铃铃、叮铃铃……指引我向着深处走去。 走到了一个电梯口,有个死鬼女人飘在电梯门处,探出头来,问我进还是不进。 我这才发现自己穿着病号服,赤着脚站在地上,那脚背明显是个男人的脚,惨白惨白的,可吓人了,抬头一瞧,电梯上写着7,我点点头:“我要上。” 说话的声音还是个男人,看来我是附在了当事人的身上了。 上了电梯后,女鬼红指甲在按钮上徘徊,我这才发现,这电梯只有两个按钮,一个是上,一个是下,她问我:“上还是下?” 我想了想:“你去哪儿。” 她邪邪的一笑:“自然是下……” 当电梯缓缓降落时,我听到了这辈子都没听过的啼哭和抓挠声…… 好不容易从场景中脱身,我大汗淋漓,一把将米扣在桌上:“你是来找人的,对吧!” 女人木然地点点头:“是,我老公前天肠胃不舒服,住院的当晚就失踪了,那晚监控恰巧坏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我知道,你跟我来吧!”我默默地把桌上的钱收到了袋子里,旁边看相的老头跟我打招呼:“小师父,你这是做什么营生呢?” 我站起来的那刻,阳光正好射进了巷子里,我回头对着他自信满满地开口道:“守宅人,听过吗?” 所有的人都变了脸色,看我就如看走红毯的女星,我潇洒地离去,揣着让人心动且热血沸腾的毛爷爷,手执一道照妖镜,大步流星向前走去。 我对着那女人说道:“既然你找到了我,那就放一百个心,人呐我一定帮你找到,不过是死是活,我可就无法保证了。” 女人点点头:“谢谢师父。”她望向十字街的另一处,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见到了一个女人,身着黑衣,长着一张诱人的娃娃脸,但眼神却太过阴毒,让人不敢接近,原来是她! 是阿娜金给我介绍的活儿。 我们俩隔着一条马路,目光透过往来的人群,远远的,相互朝对方点了点头,我耳边传来她说话的声音,这丫头,这么多年没见,样貌还是这般年轻,但功力却见长了。 她对我说:“这女人身上,有解除情蛊的白药,你帮她找回丈夫,那白药便是尾款。” 我也隔空与她对话:“为何要帮我。”如果我没记错,奕身上的情蛊仍旧存在,我曾经怀疑过,他每晚那么躁动,会不会跟情蛊有关。 阿娜金笑着说:“此蛊出自南花寨,也是时候解了。从前我无意与你们汉人产生纠葛,情蛊解除之后,我与你们的情义便彻底割断,从今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大家相见不相识,再也不用打交道了。” 我气恼:“你就这么讨厌我们?” “不是。”她轻叹一句:“我寿元已尽,很快就要轮回了,我阿娜金虽作恶多端,却不想亏欠任何人,更不想带着这份亏欠再入轮回。” 想到她很快就要死了,我心里还真有点难受呢,回想第一次见她,我嚣张跋扈的模样,当年真是太年轻,太不懂事了。 她朝我挥挥手:“别做出一副可怜我的模样,我不稀罕。” 说罢,她转过身去:“保重,再也不见!” 阿娜金消失在人海,地上留下了她的一串脚印……和泪滴。 我望着她消失的方向,不知不觉也红了眼睛,这个女人一生孤苦,一生倔强,临到死也不愿露出任何软弱,是一个值得敬佩的人,我想起那时去南花苗寨,她告诉我,我是第一个被她邀请进屋的人,或许,也是第一个了解她的爱与痛的朋友。 我感谢她曾对我产生过些许的信任和善意,也感谢她原意放下过往的一切,更感谢她临死之前,还记得我,来找我道别:“阿娜金,再见!” 我带着身旁的女人,朝着医院的大楼走去,我不会忘记,在那里有一个诡异的7号电梯,有一个诡异的世界正等着我去探寻、去处理,这份被人委以重任的信任,让瘦小的身体熠熠生辉,充满了力量。 我想……我终于明白了那句诗的真正意义。 若想留人世,赤窍锁乾坤。 我挂念着这个世界,悲悯着被妖魔鬼怪烦扰的凡人,才是我久留于世的真正目的,我的心是肉做的,但有了这份对乾坤万物的挂碍,这颗心,才能开出最美的金莲。 前行的路,就在脚下,我林九九对天发誓,只要世人需要我,只要世人未脱离妖魔恶鬼的叨扰,我便一日不会停下脚步。 医院很快就到了眼前,我对着身边的大姐说:“啧啧啧,这间医院乌云盖顶,尸气横生,不出事才怪呢,赶紧的,咱们救人去……” 全本完!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支持废柴姑娘的《阴阳守宅人》,说实话,最开始构思、写出开头时,姑娘是想写纯灵异文的,但后来想了想,没有感情线,估计读者大大会打死我的,于是便加入了小九的感情线。 正文虽然已经完结,但是姑娘构思了好几个番外,准备慢慢地更上,大家有时间可以看看哦,因为番外里面有彩蛋。而且一些文中没有解释的故事,比如天君和奕的娘亲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又比如砖灵和奕之前的故事,再比如奕完整版故事、宋梓琳的后续故事、白瞎子究竟是谁等等,姑娘会在番外一一给大家呈现出来,欢迎继续观看。 作为一个比较废柴的作者,姑娘正是由于大家的支持才一步步走到今日,写出了七十多万字的文,这期间有过激情昂扬恨不得天天加更的时期,也有绞尽乳汁也写不出一张的困顿时期,但读者大大们都十分体谅,在姑娘状态不好时,并没有加以责备,而是默默支持,默默等更,在这里,姑娘要再一次感谢大家,谢谢支持! 如果大家觉得意犹未尽,还想看姑娘的新作品,可以在七果站内搜索《民国鬼事,雾水情缘》,这也是姑娘的作品,但姑娘改了笔名,沿用之前的笔名山童妖妖进行写作,为啥要改回以前的笔名呢~~~那是因为我的编辑大大说,废柴姑娘的名字太废柴了,寓意不好,我便耳根子一软,欣然接受了(哈哈哈,就是这么没骨气)。 所以,欢迎大家继续支持姑娘的小说,支持姑娘的新作,在《民国鬼事,雾水情缘》里,也有很多诡异的故事,老太爷诈尸、消失百年的观花门、尸堤、沉船葬、九尊妖莲、人皮精、鬼衙金库……等等故事在等着爱好灵异的各位亲们。 姑娘在此谢过了。 重要的事情再啰嗦三遍: 守宅人还有番外,同时请大家支持姑娘新作《民国鬼事,雾水情缘》 守宅人还有番外,同时请大家支持姑娘新作《民国鬼事,雾水情缘》 守宅人还有番外,同时请大家支持姑娘新作《民国鬼事,雾水情缘》 谢谢各位亲了!么么哒~~ 342.奕番外1 赐名:被祝福的邪龙 我叫奕,是这千万年间,诞生的一条黑龙。 人们总说,我是邪龙,生来是危害人间的一个隐患,那些高高在上的仙家,纷纷联名上奏,说要用我的克星——天火,将我烧得粉身碎骨,魂飞魄散,这样便能避免世间的一场浩劫。 我不屑理会这群迂腐的老东西,数不尽的绵绵时光,成为了他们身上的枷锁,蒙蔽了他们的双眼,纵使此时我只是一只小小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龙,乖乖地跟在母亲的身边,他们看我的眼神,仍旧像看待一个邪魔猛兽。 我问娘,过去,我们曾在山间修炼,在青龙洞中蛰伏,为何要来这格格不入的天宫,娘亲又欣喜,却又担心地告诉我,她带我来,是希望一个重要的人,能为我赐名。 名?世间万物都有名,娘亲说,这名便是咒,一旦落名,便是落咒,而咒也并非只有恶,咒也有赐福之意。 娘一边说着,一边牵着我的手,不顾众人的指指点点,带着我穿过云海。 那是我第一次去到天宫,走在一条冗长彷若没有尽头的长廊之上,周围溢出一盏紫色的祥云,云彩中紫光,充满了王者之气,不知为何,娘见到这团云彩,竟开心地笑了起来。 我娘芸依,是青龙一族中最美丽的女子,天后曾如此评价她的容貌:无与伦比,一眼万年。 所以,她从出生就备受瞩目,龙王外公为了提升她的修为,更是从小将她拜在地藏菩萨坐下,当一名女弟子,日夜听经念佛,不沾荤腥,为的便是为了实现青龙一族的一个传说,蜕皮化金,荣登极仙之列。 所以,娘从小就失去了童年,失去了欢笑,在她剩下我之前,便是孤苦伶仃地盘踞在青龙洞内,日复一日,过着苦行僧的生活。 记忆里,娘亲从未笑过,就算我跟她说这世上最可笑的笑话,她也只是敷衍地动动嘴角,唯有这次,是真心展露笑颜,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娘亲溢满幸福的笑,也是……最后一次! 娘亲带着刚出生的我,飞快地向云端上的一座亭台跑去:“孩子,今日见到那人,记得娘亲教你的要行礼,因为他是这世上最尊贵,最令人钦佩的神。” “嗯,孩儿记住了。” 我们满怀希望地来到灵清阁,当看到云雾中站着的那位威仪的夫人时,娘亲的笑容消失了,化作惊恐:“孩子,你先在一旁候着。” “是!” 我好奇地打量着那位珠光宝气的夫人,她瞪了我一眼,那眼神好可怕,多年后我才知道,那是嫉妒的目光,嫉妒得滴血。 之后……之后发生了什么?我好像不记得了,这些年通过不断增强元神丹,一些被封印的画面,这才一点、一点地冒出头来。 我记得娘亲哭了,给夫人跪下磕头,但夫人好冷,无动于衷。她斜着眼,睨了我一眼,对娘亲耳语几句,而后,我和娘亲就被龙族的人带走了,关进了锁龙塔里,日日夜夜接受万箭穿心的酷刑。 我记得龙王外公曾不止一次来到塔外,他问娘亲,与她苟合的奸夫是谁!只要还活着,只要不是邪魔,就算只是个凡人,外公也允了,不仅原谅娘亲的过错,还会将她风光地嫁出去。 但,还有一个前提,便是将我交给外公处置。 娘亲那会儿被折磨得不成人形,身上的鳞片悉数落尽,身上的法力被封印,被削减,她却一直默默承受,不曾想过反抗,除了这次,除了外公说要带走我,娘亲怒了。 “父王,对不起,是女儿不知廉耻,是女儿不孝,您如何处罚我都行,但请放过奕吧!” “奕?”龙王外公胡子飞翘:“你的儿子,得到赐名了?” “是!”她双膝跪地,不断磕头:“他有了名字,他叫奕,是受到了祝福的孩子,许慎的《说文》中曾记,奕,大也,奕奕梁山。《万言》曾言,自关而西,凡美容谓之奕。又如奕世簪缨,父王,这是一个给予了厚望,且显贵、容貌非凡的孩子,您不能就这样毁了他。” 虽然那时我并未知晓,娘亲在说什么,但我记得龙王外公的神情,他的脸变得青紫,而后无奈地叹道:“我知道了,我会替你向天宫求情,至于是何结果,唯有等候天意了。” 娘亲对着龙王外公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谢谢父王。” 她含泪送走了外公,我扑进她的怀里:“娘,你为何又哭了。” “娘亲是高兴。” “高兴?” “娘高兴,是因为你特别的名字,也正是因为这个名字,改变了你的命运,让父王放过了你。” 娘亲抱着我,自言自语:“而今,我们只待天意了,你是他的儿子,他断不会那么狠心,将你置于死地,你放心,娘亲就算拼尽性命,也要好好地保护你,保护我的奕,让你改写,古史对黑龙的记载。” 我抱着娘亲的胳膊:“娘亲,你说他们为什么讨厌奕,害怕奕呢?是不是奕不乖?” “不是,你很乖,是世人的心魔,让你无辜受累。”娘亲将我放在膝盖上:“月影空照水涟漪,清风一遇感君意,为情甘愿褪法衣,昙花一现朝来雨。” 娘亲在无人的时候就喜欢念诗,念青龙洞里的诗,也念自己的诗,每当念诗的那一刻,她便会眉眼温柔,春风十里。 虽然我很好奇爹与娘亲的故事,但娘亲却从未告诉过我,只透露过只言片语。 比如,我爹曾是个书生,最喜欢写那些酸诗。 又比如,我爹很快就离去了,不知为何,去了天上。 他是谁,他们又发生了哪般过往,这,是我娘芸依心中最大的秘密,也是最美好的回忆。 我和娘亲,静静地在塔内等候龙王外公的消息,小半个月后,外公回来了,他背对着锁龙塔,对我娘亲说道:“芸依,为夫已尽力,是天不容你们。” “不,不可能!” “这是天君亲自下的命令,你与这个孩儿,将于七月初七,到天宫接受火雷极刑!” “为何,为何?”娘亲几乎疯了,画作无鳞的青龙,一遍又一遍地撞在了塔身上,被寒冰利剑刺穿身体,鲜血淋漓。 “芸依,你想做什么?” “我?我要亲自去那天宫问个明白,为何天君要如此狠心。” “你疯了,竟然敢质疑天君的决断。” “是,我是疯了,我不仅要质疑,我还要杀了他。” 娘亲脆弱得随时都会散掉,却仍旧以卵击石,希望能冲出一条血路,我躲在角落,看着娘亲的血流了一地…… 343.奕番外2 福神救命 我不记得那晚发生了什么,只记得我娘冲出了这道牢笼,她带着我,一路冲上云霄,向着天宫的南天门飞去。 天宫出动了数不清的天兵天将,遮天蔽日,美丽的云彩消失了,华美的亭台楼阁也消失了,剩下的,只有我娘和他们没日没夜的厮杀,我也是第一次见到,温柔的娘亲竟也会大开杀戒,一路从南天门外,杀到了天君的住所。 那时,我并不明白,为何她会去找天君,难道是因为天君下了死令,要处死我们吗?娘才会去找到报仇? 我娘芸依,拖着一身伤痕,血肉模糊地来到这座名为玉皇阁的巍峨大厦之下,这里的台阶有九千九百阶,每一个台阶,都留下了长长的血痕。 娘亲吊着一口气,一手捂着心,一手牵着我,赤着脚踏在这冰凉的玉石阶上,我哭,哭到没有眼泪,只能精疲力尽的跟着她,因为我没有别的去处,也没有别的亲人,我只能跟着娘亲,纵使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绝不放手。 “娘亲,你是要来找天君报仇吗?” 娘亲满脸是血,费力地摇了摇头。 “那你是来找他讨要说法的吗?” 娘这次点了点头,只是眼中的泪更甚了。 到了玉皇阁的目前,娘让我乖乖在一旁打坐歇息,她伸出手,敲响了朱红的大门,门上金漆光芒盛放,十分刺眼,过了半晌,门终于开了,我娘见到了那个判我们死罪的天君,她兴奋极了,不顾浑身血污就想冲上去,结果,还未靠近,便被人一剑穿心。 这是我见过的,最冷漠的男人,在他眼里,我娘不是龙族,也不是一条鲜活的生命,而是一个玷污了圣地的臭虫,踩死便踩死了。 “娘……”我朝着娘亲飞奔而去,天兵天将拉住了我,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娘倒在地上。 她起先,不敢相信地看着天君,恨意还来不及蔓延,便听到了我的喊叫,她看着我,硬生生被人从面前带走,发出来一声嘶吼,那阵夹杂着哀怨、绝望、愤怒的龙吟,在天上徘徊了很久很久,都无法消散。 之后的事,在外人眼中,是个天大的秘密,但在我的记忆里,那只是一段惨痛的回忆。 我被带走后,就关在了一间荒废的偏殿里,这里除了四面墙壁,一扇门,连个窗户都没有,小小的我蜷缩在角落,不断地想,这间屋子,是专门做来关人的吧! 也不知被关了多久,无人来过,也无人管我,我却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处境,脑海里不断浮现娘亲被天君一箭穿心的模样,那尖尖的剑尖很是无情,破皮而出时,很快抽了回去,娘亲胸口的鲜血,便向飞溅的飞流,四下喷射。 娘亲应该很痛吧! 她现在如何了? 她……还活着吗? 想到要失去娘亲,我便害怕得抖了起来,我不想失去娘亲,因为只有她,是这世上唯一对我疼爱的人,纵使我的出生为她带来了灭顶之灾,但她仍旧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保护着我,让我不受伤害。 “娘,你一定要活着回来,奕还在等着你……” 我在这黑暗的小屋中,被关的昏天黑地,而后,门嘎吱一声开了,人身鸟头的枭婆婆,穿着一袭黑衣走了进来,她的手上拿着刑具,将我的牢牢地铐住:“小妖龙,走吧,去大殿问话。” “我娘呢?” “你娘?”她冷笑一声:“那个不知廉耻的东西,已经处置了!” “处置是什么意思?” 枭婆婆笑了起来,鸟面上狰狞得要命,尖尖的嘴让人瘆得慌,她说:“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就这样,我被她带到了大殿之上,那些威严的仙家,纷纷站在两侧,好奇地打量着我,仿佛我只要做个鬼脸,就能把他们吓得屁滚尿流。 当我看到高高在上的天君,端坐在宝座上,浑身的恨意便不自觉地冒了出来,是他,是这个坏人伤了娘亲,我要杀了他! 那天在紫云之巅见到的华丽夫人,此刻穿上了一身洁白无瑕的宫装,上面彷若贝壳粉,闪闪发光,她看着我说:“天君您瞧,这孩子恨您。” 天君远远地看着我:“杀!” “慢着。”一个老头子,脏兮兮的彷若一个乞丐,他身上套着一件打补丁的白衫,赤着双脚,手里握着一个大大的玉如意,脚下踏着葫芦而来。 那老头虽然很脏,但却通体发出一阵清香,在场的每一仙家,都对他表示恭敬,就连天君,都对他起身拱手相迎。 我歪着小脑袋,看着他,心中思索着,这人是谁,竟有如此的面子。 后来才知道,他就是六界里最为人喜爱和尊敬的福神泽音! 泽音出面打断了大殿之上的事宜,他看着我,笑眯眯的露出一口黄牙,对天君正色道:“这孩子不能杀,因为,他是被我赐福的孩子!” 此话一出,天君身旁的天后坐不住了:“原来是你,你给他赐了名。” “正是老身,怎么,你不服吗?”他朝天后做了个鬼脸,可把天后气坏了。 泽音看着周围的人,都冷漠万分,气愤道:“这件事,在场的各位都知道原由,特别是这几个为官的仙家,竟无人站出来对这对母子说过一句公道话,真是枉为仙家。” 泽音的话是有言灵的作用,他祝福的人,多倒霉都能变成好运连连的幸运儿,但被他诅咒的人,甭管你是何人,就算是天帝,也会应验的。 这不,那些站在场下看热闹的仙家,被泽音一句话,统统打回原形,再也不是神仙了。 大殿上人心惶惶,身边有仙娥,悄声提醒,让泽音不要随意开口,泽音也发现了,赶紧捂住了嘴巴。 天后出面了:“泽音,你一句话,就让天宫损失了那么多仙家。” 泽音说:“不就是仙家吗?你们可擦亮眼看清楚了,这些个劳什子仙家,全部加起来也比不上我身边这条小黑龙奕,你们看看,他的内丹是什么颜色。” “金色,怎么可能是金色?”天后吓坏了,赶紧看向天君,天君眯着眼,看了之后说:“确实是金丹。” “所以,这孩子就更杀不得了!” 344.奕番外3 忘忧 我是被泽音给救下来的,当年所有的人都要杀我,唯有他愿意为我赐福,也只有他看到了我体内的金丹。 我后来跟张三丰闲聊,他告诉我,龙生九子各不相同,而我,却是那九子中最最特殊的一位,因为自打先神创世以来,就没有龙体内怀有金丹,我虽不知金丹究竟有何不同,但,好歹还是活了下来。 但天上地下,关于母亲和我身份的一切,都变成了一个禁忌,天后下了严令,不许任何人提起我娘芸依和我的身世,他们只告诉我,我娘还活着,只要我乖乖听话,我娘就会好过一些,或许,还能遇到恩典,放归出来。 那时的我,听到娘亲还有一线希望,就算被人丢入无人的绝境,也咬着牙活了下来,直到有一天,泽音突然出现在面前,他告诉我,我被赐福,是因为我是带着使命而来的。 “是何使命?”我问他,他告诉我,我的使命就在江城,在江底的仙墓,我的赐福,便是因为要镇守仙墓。 因为娘生子被关,仙墓的镇守薄弱,天君动了念头,要我去镇守仙墓,在这之前,他给我设置了一道考验,只要有能力通过,他便放我去继承母亲的使命。 天君的密令中写道,在江城附近的崖壁中,窝藏着蚩尤的后人,他们正秘密筹划,打算再次发动战争,而我的考验,便是下凡化作人形,阻止这场浩劫。 要阻止浩劫,其实很简单,只要我杀光他们即可,可是,天君哪能让我如此轻易完成,他需要的,是我兵不血刃。 我接下了这项任务,化作肉体凡胎的男人,来到了崖壁之中,在他们面前显示神力,成为了他们眼中的近乎于神的大祭司。 我看着他们雄心勃勃,特别是九黎部落的齾氏族人,他们不停地制造蛊毒,希望能培养出一批神勇的毒虫大军,夺回皇帝炎帝的占下的领土。 我原本以为,这里的人都怀着同样的复辟之心,没想到,却有一部分人已经因此而疲倦,高高在上的九公主就是其中一位。 九公主,是蚩尤后人的部落统领,她拥有高贵而纯正的血统,美丽的容貌和冰冷的双眸,她很少说话,每一次说话,都是逼不得已才开口,为什么?因为无人能听她的真言。 九公主不愿撒谎欺骗世人,可是她内心的苦闷,却无人能诉说,我曾试过走进她的内心,但她拒绝了,她说,她的心里太苦,我进去,会让我也饱尝苦楚。 就这样吧!她是公主,我是大祭司,我们站在各自的位置上,体面地活着,成为人们生存下去的念想,默默地阻止战争的发生,就这样百年归老,挺好的! 可是,我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我没能利用大祭司的身份感化洞中的百姓,齾氏族人就成功地研制出了一种可怕的毒虫——金甲隐翅虫。洞中的人们十分兴奋,他们举起了磨得噌亮的刀枪,欢呼雀跃,恨不得立马冲出洞穴,去与人们厮杀一番。 我想阻止,又担心违背天君的密令,正打算兴风作浪,将他们困住时,九公主拒绝了人们兴战的理由,人们被她给激怒了,一个不好战争,忘记祖训的统治者,终究要被人们所推翻。 我见到人们如浪潮般朝她涌来,我让她快走,她却摇摇头,让我帮她最后一个忙:“这辈子,你都在守护着我,请你最后再守护我一次吧!” 九公主说完她的请求后,我颤抖着举起了手,一掌穿过了她的胸膛,将心脏捏在手里,这是我第一次流泪,嘴里唯有三个字:“对不起……” 我让她死得痛快,她含笑而终,我亲手将她做成天灯点了起来,人们见到她惨死,灵魂被困,内心的堡垒终于土崩瓦解,他们的公主阿勒没了,金甲隐翅虫也被封了起来,失去了希望的人们,终于四散开去,归于山野,也不知传了多少代,渐渐忘却了自己是蚩尤的后代。 这一次,九公主自愿牺牲,阻止部下作乱,我的任务圆满完成,我理应高兴,却开心不起来,这一回去,我便去找了太上老君,请他给了我一颗药丸,一颗能忘记痛苦的药丸。 我问他,这颗药丸能让我忘记多久,那老头儿故作深沉地说:“有的人吃,可以永远奏效;有的人吃,却永远无法忘忧。” “你这药,莫不是假药?”我说道。 “非也非也,此药只能治标,不能治本,你的心结,想开启时,便随时开启,一切皆由你的念想……” 他让我服下,待有一天,我想记起这段痛苦回忆时,便可再次记起。 我捏着药丸,许下愿望,永生永世都不要再记起来…… 可是,在吞下药丸的那一瞬间,我眼前出现了九公主白皙而娇弱的脸,我有感觉,总有一天,我们一定会再次相遇…… 之后,也不知过了多少年,我依稀记得,在我守护仙墓后,我的心便受到了封印,我成了一条冷漠、孤傲的龙神,这段孤寂的日子,幸而有宋梓琳的陪伴,人生才多了一抹色彩。 宋梓琳在我的帮助下,成为了江城的阴神梓娘娘,她对我感激,对百姓慈悲,我从未怀疑过自己当初的决定,直到……她的信众开始歌唱《越人歌》。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悦君兮君不知。 她让人唱如此大胆的示爱歌谣,我又怎会不明白她的心意呢?只是,我对她,根本就没有男女之情。 我开始厌倦这首优美的词曲,也渐渐对她避而不见,但宋梓琳,却仿佛从未明白我委婉的拒绝,我的心里,已经被某个人填满,虽然我想不起那人是谁,但绝不是她。 这首歌,便由着他们唱吧!我听着歌声入睡,突然做了一个梦,梦到我心中的那个人,她出现了,虽然我看不到她的脸,但我知道,就是她! 她以活人的身躯出现在地府,有人要害她,她惊慌失措,不知道往哪里逃,我在梦里,朝她伸出手,可始终却握不到她的手掌。 “九……”我叫出了声,仿佛想起了一些片段,醒来后,我望着天,决定去地府走一趟,我要去找找梦中出现的地方,为她留下一条活路! 345.奕番外4 生死不忘 我从未像这般疯狂,就为了一个不找边际的梦,我便变得所向披靡,仿佛内心深处的软弱和恐惧都源于梦中的这个女人。 午夜梦回,总有一个声音,就算岁月的风沙一次又一次地掩盖,也盖不住那声沙哑的提醒,提醒我在过去,我曾因为软弱,而失去过一个女人。 我想不起来究竟是何事,是何人,以我现在的神力,以我孤傲且无所畏惧的性子,不可能护不住自己的人。 我费力的去回忆,也只能看到梦中那看不清人脸的女子,总觉得,有一段情,有一条命,有一份保护,需要我去还给她。 于是,我踏上了黄泉路…… 黄泉路上沙漫漫,奈何桥上泪凄凄,这是我一直以来对冥界的印象。漫天蔽日的黄沙,铺天盖地的哭声,蒙蔽了我的眼睛,看不清地府的真正景致,而这一次,我凭着记忆,在地府不断地找寻,找遍了十殿阎罗的地界,再找遍十八层地狱,终于,在阴阳相接的鬼门漫道,找到了梦中的景色。 这一段阴阳交错的道路,也是一条废弃的道路,当初鬼道准备修建一条隧道,穿过鸣谷山,却不想这里是鬼王鸣骨的地界,鬼王与冥王没有谈拢,这条隧道便修了一半,就荒废掉了。 洞中躲藏了许多的孤魂野鬼,他们见到我时,都吓坏了。 呵,他们自然吓坏了,在地府里出现龙神,这是何等鲜少的事情。 而我却冷漠地忽略了他们,在这洞里不停安心地住下,一住就是上百年。 后来,我终究还是没能等到梦中的女子,恰逢宋梓琳来报,说江底仙墓有异动,我不得不回到阳间,去坚守我的岗位,为了……我的母亲。 宋梓琳委婉地提醒我记住,我的母亲还在天君和天后的手里,我若尽忠职守,她才能安详度日,我回头望着这一段没有挖通的隧道,在临走之前,找到了一块砖,刻下了一个【灵】字,我对它下了咒。 我将这块砖头捧在手里,对他许下咒语:“替我守护那位女孩,带她出去。” 放下砖头,我头也不回,与宋梓琳回到了江边,继续过着草木山水孤寂浓的日子,我不断地关注地府,关注着鸣谷山的动静,却始终没有动静。后来,我望着水中的倒影,突然想到,我不能再如此下去。 漫无目的的等待,生死往来就如浮萍,没有半点回忆,待我有一天遇到她,要跟她如何相处呢? 我开始想,回忆那些不曾注意过的,不经意间流露的记忆和习惯,会不会与她相关呢? 我喜欢黑夜,喜欢明月,喜欢看星星,会不会也是她的喜好? 每到桃花盛开的时节,当花香四溢,我闻着桃花竟然会产生醉意,仿佛千万年前,我曾花前月下,跟某个人对弈畅饮,喝的就是这清淡回甜的桃花佳酿。 还有那娇弱,却始终迸发着不服输的眼神,久久地停留在我心里,浮现在我眼里,这是她的眼睛吗?这般的所向披靡,纵使身为龙神的我,也为之心颤。 久而久之,我的心中出现了一副残缺的拼图,直到有一天,当我看到那江边盛开着月见草时,内心深处涌出的痛楚,唤醒了某段记忆。 我疯了似的冲向了地府,我见到了等候的女子,可惜,她已经投胎了,她出生的家庭,与仙墓颇有渊源,她出生在守宅林家。 曾经牵绊着我所有牵挂的她,喝了孟婆汤,上了奈何桥,变成了一个粉粉嫩嫩的小娃娃。 守宅林家的林子英,跟我是老熟人了,这是他第一个孙女,喜不胜收,他抱在怀里,请我赐名。 能得到神明的赐名,是非常有福的一件事,我想也不想,脱口而出:“就叫九九吧!” “林九九?”林子英欣喜地问。 我点头。 他惊叹道:“还真是缘分啊,这孩子九月初九生,又被赐名九九,阳之变也,象其屈曲究竟之形。” 说的就是,九为阳的最大变数,一个拥有最大变数的人,在世上便有无限可能,但也预示着,这孩子的一生,将动荡不安,无法安定。 而我,却希望自己能成为她生命变数中,唯一的不变。 就在我看到林九九不久后,滚马乡附近发生水患,河神河童接连被人害死,我查到,梦兮的余孽在兴风作浪,打算让刘伯温的预言全都实现,一步一步地解开江底仙墓。 作为镇压仙墓的龙神,我自然不会让这件事发生,我一边与宋梓琳携手调查,一边联系林家,希望他们能派出人来,牺牲成为新的河神,镇压水患,而当时我选择的人便是……林九九的母亲! 原本我以为这件事会很艰难,毕竟那妇人刚生了林九九,她一定很舍不得死,舍不得离开自己的家人,可令我没想到的是,在大是大非面前,林家人表现得异常冷静,甚至是……冷血。 抛下孩子,他们与我合作,沉入河底,一对新得贵女的年轻夫妇,甘愿泡在阴冷的河水里,镇守千年万年,为的,是河流沿岸的村庄,下游的江城百姓。 作为交换条件,我答应了他们,要永生永世保护林九九,当然,就算他们不说,我也打算如此般守护,只是……我不想太快让她知晓我的存在,因为,我害怕,害怕命运的风会刮得我失去理智。 我用数千年的时间去拼凑一个她,去想她,现如今,她就站在面前,我却只能隐藏在角落,远远地看着她,牵挂着她。 原来,找到她之后,我比原来,更为牵挂着她。 这个孩子,虽然资质平平,但那不服输的眼神,那股机灵劲,跟我梦中的那双眼睛,真是像极了…… 而这个捣蛋鬼,从小到大都不让人省心,她和一个叫莽子的男孩,拜了把子,当了兄弟,两个人一天到晚只会惹祸,我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次接住从树上掉下来的她,直到她八岁那年下水,引发了仙墓的异动,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她存在于世的秘密,她继承了守宅人的血统,她的血液、心脏、生命的消亡,都关系着仙墓的安危。 原本一个乡野丫头,本该拥有平凡而静谧的人生,却因为这一变数,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我发现了这个秘密,而同在江城的龙女碧珠也发现了这个秘密,一场腥风血雨,正朝着林家袭来…… 346.奕番外5 不为人知的故事 我不知碧珠的夫君瑜阖,何时已成为了邪家的人,当我发现他对林家动手脚时,一切都晚了。 瑜阖本是西海掌管一方水域的鲛人,长相俊美、能歌善舞,为了荣登仙界,于是才娶了容貌奇丑的碧珠,倒也说不上是高攀,只能说,各取所需吧! 原本,我对瑜阖是没有任何太多印象的,直到林家频发怪事,林家门前的阵法屡屡被破,又有瘟神上门,我随着线索调查,这才发现是瑜阖做了这一切。 那夜是中秋节,阖家团圆的日子,瑜阖没有去陪伴碧珠,而是以处理事务为由,跟一只成精的赤色狐狸在一起,当我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因酒醉,连逃命的功夫都没有了。 我问他为何要背叛天道、助纣为虐、破坏仙墓、伤害林家,瑜阖红着脸告诉我一句烂俗的话语:英雄难过美人关。 他身侧的狐狸精,倒是个模样水灵,媚眼如丝的娇丽女子,女子为了护他,成为了我的爪下亡魂,看到她香消玉殒,瑜阖疯了似的跳了起来,他张牙舞爪,化作鲛人的本尊,想要杀了我,却脆弱得不堪一击。 那夜,我本不想杀他,想留下来细细询问背后之人,以及其他线索,可惜,他自己找死,借我之手,掏出了他的心脏。 临死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不是关于碧珠,而是与狐狸精约定,来世再见。可惜,他们没有来世了。 当碧珠赶来时,看到我的双手沾满了鲜血,看到她相公的心脏在我手中,她疯狂地与我打斗了一番,最终战败不说,我将情况私下告知天君,天君与我想的如出一辙,将此事压制下去,碧珠已失去了心爱的丈夫,若是让她知晓,瑜阖叛变、情变他人,她如何承受得住? 于是,此事,就由我一个人做个恶人吧! 反正,自打我出生以来,就已经遭到万人嫌恶了,也不差碧珠一个。 碧珠鲁莽,被天君惩罚去祝圣桥镇桥,她含着血泪恨天地不公,她当然想不明白,为何自己的丈夫被我杀死,我没有受罚,她反而受罚。 怨恨,就在日积月累中,如江底泥沙,越发浑浊,越发浑厚了,不过,我不在乎,只要林家安全,小九无事,仙墓如初,娘亲安好,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此次危机化解之后,已是数年过去,林九九慢慢地长大了,她美而不自知,整天剪着短头发,形式做事都像个假小子,我也乐得她胡闹去,偶尔看到她二婶欺负她,将她关在小黑屋,不给她饭吃,我也没有插手,这是她的人生,只要无生命危险,我便不能随意改变。 随着她的长大,渐渐的,我心里开始不是滋味了,特别是看到那些半大不小的男孩给她偷偷送情书,我竟忍不住去窥探、撕毁,将她封闭如孤岛。 除了……除了她身边的莽子。 这个莽子我不担心,我看过他的命格,是短命之相,咽气之前别说娶妻了,恋爱都没谈过。 虽已知晓莽子的命运,但我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林九九十八岁那年,博家人上门提亲了,那日,原本与博家交好的林家老爷子,突然之间变了脸,说出了一些伤人的话,那些话,是我说的,那天,我忍不住上了林子英的身,借他的口拒绝了博家的婚事。 也忍不住许下了一个承诺,我将来,要娶林九九为妻,我就是她要嫁与的真龙天子。 这件事,事件只有林子英和我知晓,我记得那晚,他拿出放了十几年的茅台酒,请我在月下小酌两杯,他开心极了,不知不觉就喝了两瓶茅台,皱巴巴的脸上变得通红,而后,他趁着醉意,对我说出了一个计划,找到邪家的计划。 “为了小九,为了仙墓的安危,我得藏起来了。”林子英说,目光望着林九九的窗户,窗内早已熄灯,她已经进入梦乡。 “你早就想好计划,对吧?” 林子英点点头:“可惜,始终放心不下小九,今日我借了肉身给你,听你说了一席话,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他举杯,与我碰杯。 “你有心吗?”我冷笑一阵,历届守宅人的心脏,都要用作镇墓,这老头,莫不是忘了自己没心了? 他笑道:“醉了醉了……” 充满酒气的夜晚,也是敞开心扉的夜晚,在我设下的结界内,我们畅所欲言,林子英告诉我,现在唯有他藏起来,保存实力,暗中调查,才能让邪家有所忌惮,分身乏力,而我只需保护好林九九和仙墓就够了,他所查到的线索,都会交到我的手里。 我感谢他为仙墓所作的一切,而他,则是摇摇头,笑着说,他不是为了仙墓,也不是为了人间正道,而是为了做爷爷的一点私心。 十几年前,当林九九呱呱落地时,他看到这个女娃娃,也看到了她身上与众不同的气道,便想着要改变林家的命运了。 “林家太累了,一代一代地镇守仙墓,献出心脏,世代交替,或许,这个女娃娃的到来,就是为了改变林家的宿命,而作为她的爷爷,今生有了这段祖孙情,我便要为她做点惊天动地的大事出来,希望能将恩怨了解,让她接下来的生活平平淡淡,幸福自若。” 这夜,林子英说出了我的心声,我又何尝不是这样想呢? 我本就无意修炼争权,除了娘亲和林九九,天地人三界又与我有何关系? 江山卷长,也已泛黄,看尽人间花开蒂落,尝尽人世喜怒哀乐,到头来,不过一缕烟魂,终究,灰飞烟灭。真正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可是,在这漫长的岁月里,一旦有了牵绊,一旦有了憧憬,那便有了情殇,便有了梦,拥有难以割的情意绵长。 这夜,我本没有醉,却依旧迷了眼,失了心窍,我望着林九九的窗口,感受着她均匀的呼吸,过去的旧时光,被我一寸一寸地褪去,我不去想过往,只想着跟她以后,想着彼此要面对的风浪。 林子英已趴在矮桌上呼呼大睡,我走到林九九床边,轻轻在她脸颊落下一吻,也只有夜深人静时,我可以靠近她,卸下伪装。 至今为止,为了她的安全,我始终隐藏在黑暗中,冷漠待之,我越冷漠,她便越安全,邪家自不会将目光放在她的身上。 就算这一世我永不现身,做一个隐形的守护者,那也足够了。 可我没想到,命运的转轮,还是将我们卷在了一起,她在回龙湾入了鬼门关,当我赶到时,江底仙墓已经出现反应了…… 347.奕番外篇6 我究竟爱谁? 我原本以为,江底仙墓也不过如此,只要我好好的看护着,只要没人发现林九九是我的软肋,一切都将安好。 可我,却低估了邪家的能力!我没想到,他竟然在很早以前就已经将宋梓琳策反,是宋梓琳导演了回龙湾的一切,导致回龙湾的江面上出现异动,鬼门关大开,冤魂涌出,聚集在强子的赌场里。 这一切,还是之后,宋梓琳与我决裂时说出的秘密! 看似巧合的情境,却是一个巨大而缜密的阴谋,邪家设计了一切,碧珠、宋梓琳、张海牙……乃至后面的莽子、邵成以及阴行里的那些门人,都成了邪家实施计划的棋子,而邪家又能给他们什么呢?不过只是一句谎言罢了! 就如他承诺莽子,让他借尸还魂,可莽子最终得到了小九吗?没有! 再如宋梓琳,她对我唱了几百年的《越人歌》,结果与邪家合作,她又如愿了吗?也没有! 每一个与邪家合作的人、鬼、神,都是执念的灵魂,他们都有自己的不可得,却总是充满了奢望,以为付出一切,就能得到心中所求。 于是,有了他们的加入,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就算我安插了诸多眼线,布下了许多陷阱,却仍旧抓不住邪家,甚至连他的影子都见不到,还不如一个凡人林子英,起码,他还与邪家交过手,伤了邪家一道。 林子英告诉我,让我保护他,保护小九,只要时机成熟,且他还活着,就能够一具歼灭邪家,毕竟……这个世上,也只有他和邪家正面交锋过。 我答应了他,在他隐藏后,不断制造一些假的线索,以及一些麻烦给邪家,足够他调查许久,同时,我也尽力地保护着小九,越是靠近,我越是发现,小九与我之前认识的九公主不同……当然不同,一个是生活在阳光下的女孩,一个是永远藏在黑暗里的公主,怎会一样? 怀揣着这样胶着的心理,我留下了电话号码,与小九在林溪村相遇、与野草地真正地相识,我已经很克制自己,让人看起来就像很嫌弃她的模样,不得不为了仙墓找上她。 我对她说过冷言冷语,漠视她的存在,甚至……在游艇那夜,对她做出了绝情的事,可当我沉入水底,听着她在江面上,泡在她最为恐惧的水里,手心流着血,却顾不上自己,反而一声声唤我名字时,内心深处的某种情愫被唤了出来,很软……很软…… 后来发生的事,是我始料不及的!南花苗寨巫师阿娜金的出现,促使了我和小九的更近一步,就是双童大厦地下停车场的蛊毒,钻进了小九的身体里。 那一夜,她蛊毒发作,药石无灵,我上仙界去找太上老君,他听闻后摇了摇头,对我说:“对不起奕君,老身对这人世间的蛊毒,也没有法子解除,不过,我倒是听过一个传闻,只是……” 我冷冷地望着他:“说!” 他点头道:“这传闻说的是,蛊毒在刚刚进入人身体时,还未熟悉宿主,可以通过男女的交合将蛊毒进行转移,除此之外,顿时间内别无他法。” 我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到了别墅,看着床上躺着的小九,冷汗直流,毒虫乱钻,痛得失去理智,没有丝毫的犹豫,我将她泡在了浴缸里,因为听说这样,能为她减轻一些痛苦。 当衣衫一件一件地褪去,我望着她,浑身烫得似火。 小九微微眯着眼,湿润的头发耷拉在脸颊上,脸色泛红、呼吸急促,如此的诱人。 我走进浴缸里,望着她,始终都不忍动手,因为我的心里是乱的,我望着眼前的小九,时常会想到一千多年前的九公主,虽然小九是九公主的转世,但我却始终觉得,他们是两个人。 如果做了这件事,我无法面对心中的九公主,如果……我克制住了自己,小九很可能活不过今晚,就算活了下去,也将时时遭受蛊毒的侵扰,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我的觉得……我还不够爱林九九! 我看着她痛苦,却始终在发呆,直到……她主动搂着我的脖子,吻了我一口。 我睁开眼,眸子透出一股绿色的光芒,我仍旧克制自己,冷静地对她说:“你中了蛊毒。” 她迷迷糊糊地思考着,陷入了幻境,没有感觉到我的身体在发抖,犹豫了几秒后,我含住了她的嘴唇,柔软的嘴唇…… 她是如此的可爱,让人一眼万年,仿佛用一世都看不够。 就在将她压在身下时,我决定了,不管她是不是九公主,我都想和她走下去,我爱她,与九公主无关! 可是很快,张海牙便出来捣乱了,那时我还不确定他是邪家的人,直到他挑拨了我和小九的关系,让小九不信任我,我借此生气,很长时间都没有理会她,而是私下去调查了张海牙的底细。 等我再度回来时,这丫头竟然又进了陷阱,去了江川大学调查闹鬼事件,要不是我及时赶到,她早就成为刀下亡魂了,这丫头,还真不让人省心呐…… 我本想救了她之后,就再度消失的,结果,邵成的出现,逼得我不得不现身!那时,我还单纯地以为他只是为了完成小九在黄泉时的诺言,还以为二十几年没见,他功力见长,他请了加持,让我无法破坏他们的阴婚。 结果,我却没有想到,邵成已经跟邪家联手,那晚的结界很强,强大到我都差点没法突破,但还好,有莽子、阿金等人的帮忙,我最终还是打开了结界,救出了小九。 当我听见宅院里传出的喜乐,当我看到小九一身嫁衣坐在新房里,我的心隐隐作痛,恨不得一掌将邵成捏碎。 而我更想不到的是,他会对小九下药,真是一如既往的卑鄙啊! 成功解救了小九后,那晚,我们很疯狂,也就是那夜,她对我表白,说:“我爱你!” 这份深情让我欣喜,却让我听到了一个来自远方的呼喊,那是一阵从洞穴里传出的质问。 “奕,你忘记我了吗?” “我没有。” “可你却爱上了别人。” 九公主的话,令我窒息,到最后我才发现,是我自己的内心在作祟,是我自己在提醒我,不要忘了她。 我看着林九九坚定的眼神,第一次做了逃兵,我告诉她,我没资格爱她…… 348.奕番外7 为爱而战 我也不知道我究竟爱谁,仿佛心中的天秤越偏向林九九,九公主的那方便抓得越紧,我知道,再这样下去,我会被小九的热情融化,我会沐浴在她阳光般的爱里,从而忘了,我还有一段晦暗的爱恋时光。 面对她的爱,我只能告诉她,我们之间是命中注定!就如我命中注定会被天君派下凡间,派到蚩尤后人的部落里,成功瓦解他们的族群,从而认识九公主一样。 而所有的借口,就像劝服我自己的语言,在我看到她嫁给邵成时,全都土崩瓦解,一个声音,是我自己的声音在呼喊,我爱她,我爱这个女人! 这种爱,并不是因为我与她有了肌肤之亲,我们融为一体,才产生的爱,而是在过去的二十几年,在我白天黑夜看着她时,就产生的爱。 我见过她所有的样子,好的、坏的、美的……却唯独没见过她爱我的样子,当我看到的那一刻,便无法自拔地沦陷了…… 从邵成的洞房里将她接出来时,她趴在我的身上,因为药效发作,她不断地索求,含糊不清地对我说爱我,流着眼泪说爱我,而我却再度退缩了。 我看清了自己的心,却开始在爱情里患得患失了,我害怕,怕她知道我的身份,知道我是异类后,就会害怕,会不要我,而我已经经受不住这份打击了! 我拒绝她,她一次次地扑上来,最后,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对她说:“林九九,你赢了!” 她真的赢了,赢得了我的心,也赢了我的人,我的全部…… 我对她说,我们结婚,她笑得很开心,可我的心却是隐隐作痛,没人比我更了解她,她想要的就是一个家! 从小失去父母双亲的她,唯一的梦想不是拯救世界,而是与心爱的人在一起,共同拥有一个温馨的小家。 那天,我很开心,活了一千多年,我从未如此开心过,就像……那时瞬间夺去我的生命,我也觉得满足了。 天上出现双日奇观,喜鹊搭桥,彩虹漫天,我甚至兴奋得夜里睡不着,去林子里采摘月见草,这里每一朵花,都是我对她的爱意,我想亲手交给她,交给这个可爱的姑娘。 如果她喜欢,我愿意天天为她亲手种下月见草,只属于她的月见草! 被爱情冲昏头脑的我傻傻以为,我们可以一直这样幸福下去,结果还未撑过两日,我就被天君紧急召回了天庭,我的这位父亲,高高在上的父亲,他永远都是一副冷血的模样,永远都不懂什么叫情。 在他眼里,唯有权利,才是至高无上的追求,而我和小九的结合,在他看来,成为了他称霸天下,统领四方的一大阻碍——他害怕了! 他知道我的能力,我是拥有金丹的邪龙,如今与守宅人成为情侣,这让他感到了危机感,可是,他是天君啊,他怎能在我面前露出一丝怯弱?说了一大堆冠冕堂皇的话语后,他说:“林九九不适合你,我给你安排了另一门亲事,是你的身边人……宋梓琳!” “我不同意。”我和宋梓琳只是朋友关系,我明确拒绝过她无数次,可她就是看不清,总抱着希望,可我不愿给她这个希望,因为我不爱她,纵使与她相对几百年,我依旧不爱她。 天君早就料到我会如此说,他微微笑道:“我拿你没有办法,但我有的是法子对付一个凡人。” 我的心猛地抽了一下,因为我知道,在他们眼里,凡人就如一只蝼蚁,不费力气就可以捏死!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她,好不容易才爱上了小九,如果就因为一份猜忌,导致这份美好从世间消失,那这短暂的幸福,我宁可不要! “好,我知道了。”我表现得垂头丧气,接受了天君的安排,但天君岂是那么容易忽悠的人,他很多疑,所以,我只能让小九伤心了…… 我消失了很久,回去后,便是决绝地与她分手,只有夜深人静时,才能偷偷到她床边,看她一眼。 她那段时间很伤心,轻易不会落泪的她,每天都是带着泪痕入睡,而我又何尝不是?更无奈的是,我藏不住心事,我是龙神,所有的喜怒哀乐都会影响天气,开心便放晴,伤心便落雨,瞒是瞒不住的。 江城的天,开始没日没夜地下雨,疯狂地下雨…… 而后,我还做了很多很多伤害她的事,每一次说出伤人的话,做出伤她的事,我都会不断告诉自己,为了我们以后的幸福,只能这么做,对,就是以后的幸福! 我开始秘密筹划杀掉天君,并非是为了取代他的皇位,而是为了我与小九的爱情。 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吧!一个小小的龙神,竟然要去刺杀天君,竟然要去谋杀自己的生父,这可是大逆不道的事,可我却打定了主意,因为,小九怀了我的孩子…… 我看到了她写在阳台黑板上的消息,我高兴得几乎要冲上云霄,但我却忍住了,我不敢去见她,甚至将她在黑板上的字隐去,为的就是保住她和孩子。 而这个消息,终究还是没有保住,当我知道天君派人来动手杀婴时,我决定亲自动手,由此,才能保住我的孩子,我和小九的骨肉! 小九恨我、怨我甚至想杀了我,没关系,只要她和孩子好好的,我就心满意足了…… 而后,我如约跟宋梓琳举行婚礼,小九的出现,是婚礼现场的意外,我知道宋梓琳故意将她弄入仙池里,但我却没有阻止,因为……正好可以借助仙池的血,让大家都看到我和她的孩子已经“没了”,希望满天神佛能放过这个女人。 果然,所有人都相信了,我看也不看她一眼,转过身,却是松了一口气:“小九,对不起……” 之后,我发动了天庭之战,一路厮杀到了九重天上,还差一点,差一点我就能手刃天君了,可我没想到的是,他们竟然把小九带了上来,当看到小九站在我对面时,我都快疯了,不顾一切地冲了过来,虽然明知前方备好了陷阱,但我已经不在乎了。 之后?之后的事就像一场梦,我遭受了天火的惩罚,看着我们的孩子未足月就被取走,看着小九被迫服药,这场战斗,以我失败而告终,天君虽然留下了我一条命,却用这一切折磨着我的心。 我回到凡间,始终无法苏醒,江底仙墓出现异动,天君再一次慌乱了,他亲自将我的龙魂带到天庭,这一次,他好像变了一个人,变得憔悴,变得柔和与渺小起来,在天庭的密室里,问了我一个问题:“你还爱着那个女人吗?” 349.奕番外8 她在闹,我在笑 当天君问我这句话时,我的内心是充满了恶意和揣测的,我不明白,现如今我和小九都变成了这样,她永远也不会想起我,而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嫁给别人,生老病死,她的生命里都没有我的存在,甚至……将我们之间发生的一切,将我们的情,转移在另一个人身上。 难道,这样的痛苦还不够吗?天君还要如何残忍? 见我不回答,他又问了我一次:“你还爱着那个女人吗?” 我冷笑着说:“爱不爱,又有什么意义呢?” 天君转过身来,在他那金光闪闪的长袍之下,是一张萎靡的神情,他看着我,眼眸不断闪烁,似有千言万语,却始终一句都说不出口,而后,他对我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我震惊了!从古至今,天君所作的任何事都是正确的,就算错了,那也是顾全大局的唯一做法,可如今……他却对我说了对不起! 这一声对不起,却是用我和小九的缘分换来的,说实话,我不稀罕! 天君见我面无表情,他低声地说:“这段日子我一直都在想,是我错了吗?我每天面对天宫灵境,不停、不停地问着,最后,终于听到了我心的答案,是的,我错了!” 天君这才看明白,原来,神也是会犯错的,而且,神也是有私心的! 人由神造,人所有的七情六欲,其实都是来自于神,只是经过修炼,经过千万年的变化,神变得越来越四大皆空,越来越不似神了。 就如天君,他从镜中看到了一个丑陋的自己,他奋力阻止奕和林九九在一起,难道真如他所言,是为了仙墓的安稳吗?并不是,他为的,是自己的稳固的皇权,而现在,他不知道经历了什么事,突然之间就看开了一切,他突然想放弃一切,想离开天界,想去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 可是,他的身上有太多太多的负担,没法一一撇清,这时,他想到了我,找到了我,希望我能不计前嫌,替他暂代天宫之职,作为交换条件,他向我道歉,将一生的修为过度给我,将小九身上的丹药去掉,可我,却是拒绝的! 我做这一切,从来都不是为了他的天权之位,从前我是为了娘亲,此刻,我为了小九,权力与我,不过是过眼云烟,我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 听到了我的拒绝后,天君的眼中迸发出的,是绝望! 而后,他摆了摆手:“本君知道了,你走吧,回去后,你想怎样都随你,我再也不会插手你的任何事……” 得到了天君的许诺,我回到了阳间,我的龙魂飘到了邵成的江景公寓外,看到小九与他生活在了一起,将原本属于我的那份记忆和爱都给了邵成。 我的心,在滴血,不受控制地发出一阵呜咽的哀鸣,夹杂在风中,却无可奈何。 无奈之下,我去找了瑶瑶,当瑶瑶见到我的龙魂时,哭得一塌糊涂,我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告诉她,我并不是死了,而是灵魂出窍,希望她能帮我一个忙,我想再次和小九相遇,就算过去的一切都无法挽回,我也想与她从头来过,重新开始。 我相信,小小一颗丹药,可以控制住人,控制住心,却控制不了爱。 既然小九曾深爱过我,我便相信,她不会忘了爱我的感觉! 于是,一个计划悄悄地开始进行,瑶瑶装作求助的事主,找到了小九,我知道,瑶瑶一定有办法将小九带来别墅,我需要做的,就是在这段时间里好好的与她度过每一分、每一秒。 而后的事,出乎意料的顺利,而我与小九短短的七天时间里,仿佛比我们过去二十几年的相处还要快乐,可快乐的日子却又如此短暂,当我们分离的那天,在溢满了酒香的廊下,当她借酒装疯扑上来不顾一切吻我时,我知道,她又一次爱上我了…… 而这一次,我再也不会放手! 一切都是尘埃落定,过去的一切一切,仿佛一个冗长而惊心动魄的梦境,我睁开眼,望着眼前热闹的一家子,小九、砖灵还有我那三个调皮的孩子,就算什么也不做,静静地看着他们在眼前喧闹地走来走去,也是一种难得的幸福。 深夜,我搂着小九,在楼顶看星星,过去,我的星云是无边的晦暗,我曾飞到九重天外去瞧过,我的星云被一片暗物质所包裹,在暗物质之下,是两个相对的两极星云,而此刻却变幻了模样,暗物质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两级星云变成了一个圆满的弧形,在我的星云里,包裹着一颗闪亮的锥形星体,那颗星的名字,就叫林九九…… “奕。”小九毛茸茸的脑袋枕在我的膝上:“你说,如果当初不是你大胆地猜测,并且打开了仙墓,你说……我们现在会如何?” 我指着我们融为一体的星云,对她说:“我们的宿命,依旧掌握在别人手里,我们,包括我们的下一代,都将成为仙墓的牺牲品。” 宿命将永远牢牢地掌控着我们,永远也得不到真正的幸福! 她听后爬了起来,搂着我的脖子:“还是我男人最棒,要没有你,我们或许已经死了。” “傻瓜,我不会让你死。”我故意挑逗着她:“还有……你男人必须是最棒的,特别是那方面。” 她小脸一红:“你咋那么不要脸呢?要是从前……从前……” 我搂紧她的腰,近距离地俯视着她:“从前什么?” “要是从前就知道你这么无耻,我还用得着爱得死去活来的吗?直接色诱你就好了!” 我先忍不住笑喷了起来,这小九,脑洞也开得太大了! “是啊,明明有捷径可以走,你偏要九曲十八弯。” 她气恼地揣了我一脚:“都怪你,在我面前故作高冷,其实你跟其他男人都一样,都是用下半身在思考的动物!” 我忽然闪到她面前,抬起她的下巴,我们刚刚喝过桃花酒,唇齿间还留有桃花的清香和酒精的味道:“你说我是动物,我赞同,但你不能说我和其他男人都一样……” 她明显吓到了,结结巴巴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暗笑:“至少,我和别的男人,尺寸不一样……” “你大爷的,好歹是三个孩子的爹了,能不能正经一点?” “我很正经了,至少,我还没有在这儿将你就地正法……”说完,我将她拦腰抱起,她小胳膊小腿挣扎起来:“奕,你要做什么?你不会……又发情了吧?” 我望着天,故作深沉道:“本来没有,被你这么一说,嗯……没错,我又发情了!” 她仰天长啸:“奕,你一定是种猪世啊……” 最好的生活,就在眼前,我不需要执掌天宫的无上权力,也不需要永生的荣华富贵,我想要的,就是她在闹,我在笑…… 350.天君番外1 梦中的女人 今夜,天君又彻夜难眠。 已经记不清多少年,只要他想到那一双碧眼,就会心头一痛,那是一种撕裂的痛楚,仿佛生生在心里打了个死结,却又在午夜梦回时硬生生撕扯,死结之下,藏着某种隔世的遗殇。 他曾经无数次,见到那道身影从梦境深处走出,也问过她,她是谁,为何梦魇他千年,她告诉天君,她就是天君的心结。 可天君却不记得见过这个人,更不记得跟她有何前尘往事,为此,多年来他秘密询问了药神菩萨和太上老君,他们皆说,这只是天君的梦魇,是他的心魔,是他修炼路上的毕经劫难,让他不必担心,时机一到,此心魔定能解开。 闻言,天君努力的练功,甚至服下清心玉脂丸,彻底断绝七情六欲,可这日,他又见到她了,与往日不同,她出现后,给了天君一滴泪,那是龙族的泪,闪耀着七彩的光芒,而后幻化成墨,散发出令人胆寒的光芒。 天君从梦中惊醒,手心微凉,仿佛那里捏着一滴尚未化开的泪,他害怕了,赶紧将太上老君偷偷唤来,请他把脉。 “天君。”太上老君说道:“你没事。” “不可能!” “臣说过,你这是心魔。” “本君乃这九重天上的君王,何来心魔?” 太上老君望着天君已经不再年轻的面庞,突然觉得他可怜起来,因为有一个秘密,所有人都知道,都心知肚明,可就是天君不知晓:“唉,不如试试臣新炼的丹药,看是否能提升功力,将这股怪力压制下去。” “好,我试试吧!”天君仰头服下丹药,只觉得丹田内传来一阵清凉之意,将堵塞的心脉畅通了不少,他轻轻拂袖,让太上老君退下,斜倚在榻上小憩一会儿,刚入梦,就听到天兵来报,龙族发生了一件大事…… 青龙一族的姑姑芸依瞒着家族未婚先孕,于昨夜诞下了一条通体黑亮的邪龙,这件事,是龙族的耻辱,他们本想私下处决,但想到芸依与仙墓紧密相关,担心动了芸依和那孽障,仙墓将会不保,便只有硬着头皮请示天君,让着丢人的事出了家门,传遍了天上地下。 得知此事后,天君忽然间想起了那个梦,想起了那个看不清脸的女人,昨夜,她的入梦时不就是流下了一滴龙族的泪,而泪又变成了黑色吗? 难道,这梦不是心魔,不是梦魇,而是一种预示?预示着龙族的这桩丑事,预示着一条法力强大的邪龙降生了? 为此,他穿戴朝服,准备去前厅议事,还未出门,就见到了他的结发妻子,天后娘娘神色凝重地来到面前。 “夫君。”天后向他行礼:“你可是为了龙族一事而去?” 天君点了点头:“事关重大,耽误不得。”他欲离开,天后大胆将他拦了下来:“可否听臣妾一言。” “说。”天君望着她,只觉今天的天后,格外的不同,身上与身俱来的端庄消失不见,慌乱的模样,是天君从未见过的。 “自古以来,龙族的黑龙都是邪恶的化身,每一次出现,便会被斩杀魂灭,更别说是一条来历不明的小黑龙,我们自然要万分小心。可若是我们杀了小龙,必定会惹怒芸依,芸依既然能成为仙墓的镇墓神兽,能力自然不敢小觑,且牵一发而动全身,仙墓的安危,可比邪龙更为可怕。” 天君深沉地望着天后:“你既然想得如此通透,可是有了化解之法?” 她点点头:“唯有杀母留子!” “杀母留子?”他没想到,一向仁厚待人的天后,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胡来!芸依一死,仙墓岂不是要翻天了。” “我的意思是,让小黑龙接替芸依的位置。” 她告诉天君:“我听说龙族已经动手处置了一番,往下无论我们如何做,芸依心中已经有了恨,万一再受梦兮蛊惑,放她离开了仙墓,对天上地下,必然是一番浩劫。” 思来想去,能有芸依这般强大的灵力,又能乖乖听话的,或许只有那刚刚出生的小黑龙了。 天后对他说,希望天君能将小黑龙放到她的身边教养,她有信心,能够将小黑龙身上的戾气和邪气压制,甚至去掉,看着她殷切的眼神,天君的心沉了沉:“此事容后再议。” 天君是个君王,多疑是他的本性,天后如此反常,让他十分生疑,他唤来了一个人,帮他调查天后:“枭婆婆……” 鸟面人身的枭婆婆恭敬地跪在地上:“天君万福。” 天君手下臣子最多,但他最为信任的人,便是枭婆婆:“你去替我查一查天后这些天的动向。” “属下遵命。” 不多时,枭婆婆前来回禀:“天后今日见了芸依。” “芸依?” “芸依偷偷来到天庭,是天后见了她,他们聊了许久,属下无能,不知他们聊了什么。” 天君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行,下去吧,我知道了。” 他望着远处的山峦云雾,不知天后为何要秘密接见芸依,而后又急不可耐地提出这法子,便也多了一份心思,天后的提议不错,他也曾决定杀母留子,但,这个孩子,他谁也信不过,只能由他自己来掌握。 生则皈君,死也相守,这是天君对这个名叫奕的邪龙说出的条件:“你若能做到,芸依便能安好。” 天君隔得老远,望着堂下跪着的小黑龙,也曾有过一丝的念想和怜悯:为何他们要如此残忍,这只是个孩子。 可是,他却害怕了,害怕那小小的人儿,怕他体内蕴藏的不可掌控的力量,和不能见人的身世,想到此,他威严地催促着他:“你考虑得如何?” 奕抬起头来,双目的坚定让他也心颤:“好。” 天君笑了,在假笑之下,是一颗不安的心,他原本以为小小的奕只要答应他的条件,他便会安心,没想到,他竟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他绝对想不到若干年后,这个孩子敢反了他,威胁了他的帝位,更没想到,这个来历不明,差点死在他手里的孩儿,竟然是他的骨肉,他与芸依的骨肉。 这事,还得从天君一千多年前下凡时说起…… 351.天君番外2 下凡历劫 那是北宋初年,天下平定之后,大兴儒学之期。 天君见人间政治、经济、文化昌盛,各地都在兴建书院,于是便派遣孔圣人、文昌星和文曲星下凡,希望能够教化众人,营造一个人才辈出的时代。 那一日,天君正在午间小憩,忽闻一阵清朗的念诗声从门外传来,莫约是在念叨着一首词:“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天君不知不觉被这朗朗之声所吸引:“好词,好词。”该词虽然说人间世,却道的是天地宇宙的时间永恒,真是绝妙也。 不知不觉,这个人就唱了起来,一边唱,一边用筷子敲击着酒杯,铛铛的脆响配合着嘴里的词,竟然莫名其妙就哼出了曲儿。 天君不知不觉就被酒香、花香以及这首词个勾了魂,也分不清是在梦中还是现实,他来到了这位年轻人身边。 这个人,不是普通人,他的头上散发着文昌星的光芒,还有孔圣人在此人头上加持,天君眯着眼笑道,此人是天下下去的仙家,来到人间定会做一番大事业,果不其然,他翻看了此人的命盘,得知他今世名为晏殊,江西抚州籍人士,将来可是要做宰相的人啊! 看到晏殊下凡一次不辱使命,天君很是欣慰,决定待晏殊功成名就,回到天上去时,他定要好好嘉奖一番。 然而,就在这一闪神,一个小小的书童抱着一堆的竹简前来,横冲直撞地撞到了天君,待他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夹在了书卷里,成为了一个连他自个儿也不知道的东西。 “大胆小儿,竟敢冲撞本君!”他怒吼道,结果发现,周围的人都听不见他的吼声,这才意识到,他应该是神游出来了,亦或是在梦中罢了。 “先生。”书童恭恭敬敬地跪下:“您吩咐的书卷,我都找来了。” 晏殊喝了点酒,脸色红扑扑的,他大手一挥:“装入车上,一并给江川书院送去吧!” “是!”书童退下后,晏殊看着那一卷卷书,都是好书啊!相信他的师弟在江川书院,一定能好好保存,好好汲取精华。 在书童出发之前,晏殊再三嘱咐,这些书可比金银财宝还要宝贵万分,一定要亲手交到书院的院长手里。 就这样,天君被困在了一卷书里,踏上了漫长的旅途。 怎么办?他出不去,又无人知晓他的存在,唯有安安心心躺在这卷书里,等待着有缘人开启,将他放归自由,回到天上去。 他无奈地望着四周,透过车窗外的隐隐之光,莫约看到了几行小字,这才明白,自己所在的竹简是《诗经》的《蒹葭》,他摇头晃脑地念叨起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他念着,忽然间听到了一阵哗哗的水声,眼前出现一个雾气朦胧的水池,一位美人,曼妙的身姿在水中载沉载浮,似听到了他的念诗声,她不急不慌,手指轻轻划过岸边,一层青绿的薄纱便罩在了身上:“是谁?” 女子回过头来,那双发着青光的眼睛,透着天君从未见过的妩媚动人,仿佛那天上瑶池的仙水,都不及她眼波的万分之一。 这样的美人,让人不敢直视,只能将目光移向了水波之上,光是看着那影影绰绰的倒影,就足以让人念在心头。 这一看,便将天君给看傻了,那女子轻蔑地一笑:“原来是个小和尚。” “和尚?”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现果真没有头发,再大着胆子向前一步,便看到了水中的自己,一袭白袍加身,赫然就是个二十几岁的小和尚。 他想不明白,自己不是藏在书中吗?什么时候出来的?为何会变成了和尚的装扮? 天君吓得双手一抖,突然见到自己手中竟然拿着那卷竹简,竹简一端掉了下去,长长地摊开,那女子游了过来,捡起水中的一端歪着头一瞧:“蒹葭……”然后便笑了起来:“你一个小和尚,不好好念经,看什么蒹葭啊,不会是思凡了吧?” 天君已经有千万年的岁数了,早已过了情窦初开的时候,可是,在面对这个女子时,他竟然泛起一丝羞涩之感,仿佛自己真是寺院里逃出的小和尚,偷看人洗澡被人当场抓住,脸都是红的。 那女子轻声娇嗔:“还看?小心我挖你眼睛。” “抱歉!”他赶紧转过身去,再回头,女子已经不见了踪影,唯独水面上留下一波涟漪,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竹简,那刀刻的《蒹葭》,早已经变成了观音《心经》,只是在那经书后面,留下了一个曲线形的标记,他不知那是什么,只知道,是那女子留下的。 一阵笑声如洪钟一般炸响,天君抬起头,一束金光从层层白云之间溢出,他仔细着听,竟然发现这是他的笑声。 “是谁?”他望着天。 “是我啊,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你究竟是谁,竟敢冒充本君!”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受到了某个邪魔的设计,让他闻声神游,而后被锁书简,如今又莫名其妙地变成了一个和尚。 那人说:“我是真是假,你一看就知。” 碧绿的潭水之上,浮现出了天君在天宫中青涩的面庞,这还是天君年轻时的模样,太久没有看到,他都快忘了自己也曾青春年少过。 “你可还记得曾经的一个念头?” 经过他的提醒,天君终于醒悟过来,是的,他年轻时曾有一个念头,向往人间繁华,向往红尘万劫,因为他从出生就是天之骄子,就被当成天权继承人来培养,数千万年来,却从未真正地了解过这个世界,更不懂人世间的七情六欲,自然也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美好,所以,当时他曾向老天君提出过一个念头,那便是:下凡历劫。 原本,神仙下凡历劫,是最为平凡之事,可不知为何,老天君却极力地阻止他,并让他死了这条心,甚至当初传递天权皇位时,老天君还把天君永世不得下凡的规矩写在了诏书之上,天君虽然为此事疑心,但这些年来,却并未去真正触及,时间长了,便早已忘了当初的这番念头。 他倒是忘得一干二净,可念头一旦产生,便有了灵气,如今,时机成熟,念头占据了他的灵躯,让他神游在外,下凡历劫来了。 得知这一切都是当年的一个念头所驱,天君气愤不已,堂堂天权的君王,却被一个念头所左右,他怒不可遏。 而念头却高高在上,俯视着他说道:“既然是你造就了我,那便好好地在人世间走一遭吧!也算对得起我这些年的执念,你若真的伤了痛了,爱了恨了,我自会烟消云散,还你回到天庭,继续做你的天权帝君,可好?” 天君原本是不会答应的,可不知怎的,刚才那女子的一双碧眼,始终在心头萦绕,一阵水波声传来,他甚至还满怀期待,期待看到那女子比天仙还要娇媚的脸,等他再度回过神时,念头已经躲到了云的背后,隐隐地笑道:“你已经情动了,看来,游戏已经开始了……” 352.天君番外3 浮世繁华梦一场 天君不相信自己竟然会被一个小小的念头所左右,但事实却告诉他,真的,他真的已经来到了凡间,还成为了一个小和尚,法号弘海。 他在发呆,被水中月镜中花所迷惑,忽听身后一声如洪钟的叫声传来:“弘海,水打好了没有?” 天君本能地应了他:“来了,师父……” 天君也没想到,竟然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便入了佛门,成为了一个小和尚,这副躯体从出生到此刻所有的记忆都涌入脑海中,他捂着头,在水池边晃晃荡荡,嘴里念着南无南无,心中却想着女子的那双碧色的眼。 他念过了《金刚经》、《阿弥陀经》、《六字真言》……甚至把冗长的《地藏经》都背了一遍,无数个日日夜夜,每当夜深人静时,他便开始失眠,想着那双绿色眼睛的女主人,此时此刻是在做什么,是不是又进了池子里面,戏水打闹? 每一次清晨,当他跪在佛前,念的不是早课,也不是《忏悔文》,他念的,是希望佛祖开恩,能让他们有缘,就算在梦中再见一面,此生也可称作圆满。 可是大慈大悲的佛祖,却从来没有听到他的许愿,他的耳边,始终萦绕着木鱼声、敲钟声和念经声,再也不会出现一个女子的娇嗔,带着三分怒气说:“还看?小心我挖你眼睛。” 就在这样浑浑噩噩中,天君……不,现在应该叫弘海,见到了他的师父,那失望的脸:“你已不再适合佛门境地,你走吧……” 走?他摸着光滑的后脑勺,他能走哪去? 师父用佛尘扫过他的面:“浮华不过梦一场,你既贪恋红尘,那便去红尘走一遭吧!” 继天上流落人间之后,他再一次踏上流浪的旅途,那一刻,他问自己的心:你真的想去找那个女人? 他的心没有回答,或许,连他的心也是混沌未知的吧! 天君为了这个问题,思索了好几天,他想,可能是我刚刚来到人世,见到的人就是那女子,便一时被迷了心智,待我看尽天下女子,看尽荣华富贵,或许,早就会忘了她吧! 他不断告诉自己,他来凡尘俗世,是为了了解人间,绝不能为一女子所束缚,因为这个女子,他失去了在佛门净地修行、重回天道的机会,接下来的日子,绝不能为此人所困。 弘海开始在人世间流浪,他去过繁花似锦的金陵,去过都城汴京,但是,还未走遍天下,他便在一场瘟疫中病死了。 后来,他轮回了,一共轮回了多少世,他自己也不记得了,只知道每一世都活得十分短暂,总会在壮年时期,因为种种原因而离世。 他念过佛号,弘过道法,当过皇帝,做过商贾,种过地,坐过牢……正如当年师父所讲,浮华不过梦一场,他感觉每一世的出世到离世,都像一个个不切实际的梦境,如果不是有生老病死的折磨,他或许还以为,是自己恍然出现的幻觉。 到了最后,他甚至记不起佛号如何年,道家法咒是何,也记不起自己后宫佳丽三千有过谁,记不住家中金银财宝藏何处,他不记得欠过谁,恨过谁,甚至到头来,他连自己爱过谁都不再记得,唯一记得的,是那双见之不忘的双眸,比一滩池水还要清澈。 直到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人世间一切种种,皆因一个情字。 其实从一开始,情根就已深种,可他却偏偏摒弃了心中之情,去追求不相干的那些尘埃,到头来皆是一场空。 作为天君,他可以无情,他可以对妻子无情,对孩子无情,甚至对自己都是无情。但作为一个人,生来便有七情六欲,这就注定着,他要做一个有情人。 这一世,阎王恭敬地问他,想做什么人,什么职业,天君想了想:“我想做一个她的有缘人。” 阎王听到后,吓得连忙摆手:“不可啊,不可,天君,你切勿动了真心。” 可是,从一开始,他就动了真心,纵使用世间一切,也无法掩盖事实。这一次,天君没有逃避:“我决定了,我要回到江川书院。” 阎王擦着汗:“天君三思啊!” 他却负手而立:“假如我连情爱都没感受过,那我又为何要爱这个世界?” 他让阎王不必在劝,孤心意已决,阎王无法违抗天明,大手一挥,写下一个生死蒲: 姓名:白奕寒 出生地:江城城东白员外府 寿元: 天君让他将寿元留白:“这一次活多久,我想自己决定。” 就这样,在一个阳春白雪的冬日,江城白员外家的妻子,顺利产下了一个男婴,因其出生那日,江城气温极寒,名字中便带着一个寒字,又因希望孩子将来能够光宗耀祖,容貌俊美,便添了一个奕字。 这是个含着金汤匙长大的男孩子,虽然家境富裕,但是却没有富家子弟身上的铜臭味和高高在上,相反,他是一个带着三分仙骨,丰神俊秀的翩翩公子。 从小,他就跟父母亲说,他想读书,想去江川书院求学,原本母亲是不同意的,但父亲考虑江川书院就在江城郊外,往返车来车往,也算方便,既然儿子有大志向想去读书,考取功名,光宗耀祖,为何不支持呢? 白员外怒斥妻子:“你好糊涂!自古慈母多败儿,还好儿子没有学到你半分,不然,我白家就再无兴旺所言了!” 白家敲锣打鼓,欢送白奕寒去江川书院求学,原本以为家中是除了一个文昌星下凡,没想到这颗全家瞩目的星,却是为了一个女人而去的。 他去到书院,刚一到,就四处打听一个水池,位置应该偏僻鲜少有人过去。 这一问,倒还真是问到了一个地方——青龙洞。 不过,书院里的同窗们都劝他千万别去那个地方,因为那里有龙,自古以来,就有一条青龙在那洞中修炼,那条青龙据说青面獠牙,体型巨大,而且脾气暴躁,惹她不高兴,就会被一口吞掉。 “是吗?”他反问一句,那小女子竟然有此般张牙舞爪吓坏世人?想着她那日匆匆一见,他口中念着《蒹葭》,美人身姿在水一方,那双发着青光的诱人眼睛,比世间万物都要撩拨心房,哪里是他们所描述的,青面獠牙? 不顾众人反对,白奕寒让书童搬着几箱书卷,他决定,从今日起,要在水潭边上盖一个草庐,就当是守株待兔吧!他一定要等到那个让他心心念念,忘掉浮世繁华的女子。 这是天君有生以来第一次强烈感受到呼之欲出的渴望:我想不顾一切地爱一场…… 353.天君番外4 很美,很动人 茅草屋就这样在众人的反对下修建起来,一个人,一间屋,比当年苦行僧的日子还要艰苦,但他却甘之若饴。 夏天闷热,他就泡在水中,手握书卷,大声地朝着洞内念:“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到了冬天,水池冰冻成霜,他搬着一个小板凳,坐在冰面上,鼻子冻得通红,颤抖着往洞里念:“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相思入骨,别人未可知,但是他知。 当春雪消融,暖风拂面,有一天他在梦中,喃喃自语:“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然后笑道:“可惜我不是君子,我是……出家人……” 结果一觉醒来,他终于见到了那个心心念念的女子,只不过,她好像变得太壮了。 一条青龙,从洞穴里面探出半截身子,那巨大的龙眼,正愤怒地横在窗外,她怒气冲冲而来,一声龙吟,茅草屋早已经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但白奕寒却始终站在原地,披散着长发,眉目含笑地望着她:“你终于出来了。” 青龙吼道:“读书人,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何要在我的洞口,整日念这些yin诗艳词,让人不得安宁?” 他说:“因为,我想见你。” “见我?”青龙眼珠一转,想,莫不是遇到一个读书读傻的愣子? 便对他多了三分同情:“罢了,看你可怜,我不跟你一般计较。” 但是,他却不愿放她离开了,死死抓住她的龙爪,想走?没那么容易,这个女人困扰了他多年,他早就受够了,这一进洞,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再次见面。 白奕寒急了:“你当真不认得我了?” “你?”青龙回头,刮起一阵风,她盯着白奕寒看了很久很久,白奕寒微微一笑,走到水池边:“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青龙的眼睛亮了起来:“是你,小和尚!” 但随即又觉得不对:“已经过去多年,你不可能是小和尚,你究竟是谁?” 白奕寒站在她面前:“我就是他,他就是我,身体不过是一副皮囊,岁月留下的,不过是生与死交替的痕迹,切莫太过在意。” 青龙听到后,轻呼一声:“呀!”便一头钻进了洞穴里,待再次出现时,她已经变成了人身,还是如往常那般,一身青衣,白面红唇,一双微微上翘的媚眼,可让天地万物都失了颜色。 看到她的那一霎,不知是不是白奕寒的错觉,他觉得,她好像变了,变得有点羞涩,有点可爱,再也不是那个瞪着大眼睛吼着要挖他眼睛的丫头了。 “小和尚,你叫什么名字?”她一边问,一边在偷笑。 “天……”他突然止住了:“我叫白奕寒。”说着,他捡起地上一根树枝,一笔一划写了下来:“你呢?” “芸依。” 那一刻,白奕寒从她的脸上,看到了女子特有的娇羞和慌乱,很美,很动人…… 354.天君番外5 相恋 那时的爱情,总是带着一层朦胧的美感,就连时光也变得慢了下来。 就连白奕寒也没想到,所谓的风花雪月,刻骨铭心,都是源于当年那惊鸿一瞥。 不知不觉中,芸依对他的称呼,由白公子渐渐变为了奕寒。 “奕寒,天冷了,拿着这个!”她明明不爱吃素,却为了他掘地找红薯,俩人深夜围炉,烤着红薯,一起吃。 白奕寒,接过红薯,触碰到了她的指尖,如玉如笋,不觉心神一荡。 明月炊烟照屋檐,南国轻雪映风月,就在这一夜,白奕寒第一次握住了芸依的手:“凉吗?” 他不等芸依开口,便将她的手捧在了手心里,万般怜惜。 芸依的心被触了一下,在过去的年月里,或者从她出生时起,就是青龙一族里灵力最强者,在这三界六道之中,人惧她、神尊她、就连母族的龙族,也都将她看做荣耀,而不是看做一个女孩。 她豆蔻年华就被困在了江城,与仙墓捆绑在一起,从此之后,一条飞龙便成为了井底之蛙。 孤寂、寒冷始终围绕着她,这些年,一直都冰冷度日,结果今日,被白奕寒握住双手,她第一次感受到了温度,温暖而充满了力量。 她偷偷打量着这个那人,平日里都是器宇轩昂,没想到捧着她时,却是如此的小心翼翼。 火光映红了他们的脸,他抬起头来,俩人眼神交错,空气中仿佛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气息,似一种花香,是他从未闻过的味道。 这香,是从芸依身上发出的,让人心动,他的心从未像现在这般柔软过,渴望着与她相依相偎,纵使天地尽灭,只要有芸依在身边,他便别无所求。 吻就这样落下了,炽热得令他咋舌,他看着芸依清澈的眼神,透出丝丝渴望,再也忍不住,附在了她的身上。 这些年的寸寸相思,全都化为每一个吻痕,他和芸依的衣裳随风而落,窗外下着雪,窗内一片旖旎。 这一日起,白奕寒就无心念书了,他每日做的事,就是跟芸依在一起,芸依不来见他,他便进洞去找她,整日耳鬓厮磨。 冬去春来,冰雪消融,青龙洞门前的桃花开了,芸依引出地热,让池水变得温热起来,冒着阵阵热气。 芸依躲入了水中,在白奕寒刚醒来时,突然从水中蹿起,将他带入池中,水面溅起一阵水花,将他包裹其中,白奕寒浮了起来,吐了一口泉水:“好你个芸依,大清早就戏弄我!” 他转身,卸掉身上挡手挡脚的衣衫,朝着芸依游去,芸依就在前方,倾国倾城之貌倒映水中,一双水汪汪的眼眸,在白奕寒眼里,是如此的诱人。 他一路追,芸依一路逃,逃到后来,一个回头不小心被逼入死角,他像个孩子一般张开双臂,看你往哪儿跑。 “不行,你得让我一次。”她娇俏地笑了起来,散乱的长发贴在脸颊上,冒着氤氲水汽。 “让你……好啊……不过如果你再被我捉住,又该如何呢?”他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阴谋的神色。 “那就任君处置。” “好!”他收回了手,等芸依从身边滑过时,突然伸手,抱住了她光滑的身子,下巴抵在她的头上,浑身血脉喷涌:“你说的,任我处置……” 355.天君番外6 羞不羞? 白奕寒不是一个贪恋美色的人,他曾经做过帝王,环肥燕瘦,什么样的女子没有见过,那些女子身上的脂粉味,以及眼眸中对他产生的各种情感,直到现在,他都还记得。 但是,却不敌怀中的女子这般诱人,毕竟,这是一个他望了好几世的苹果,就连午夜梦回都是吃到她的满嘴清香。 他觉得,他中了毒,一种叫着爱情的毒药,生与死,甚至他的一举一动,都被她所牵动。 她爱玩,他就陪她玩,两个人在水中交欢,浸泡在温热的水中,热气贴面,唇齿相依,他双手把玩着她的身体,从未觉得,世上有什么能比跟她在一起更欢愉。 芸依娇喘一阵,感觉到某个庞然大物顺着她两腿之间,鱼一般地钻进身体里,巨大的触感让她浑身变得滚烫,就连水池都冒出了气泡。 不远处传来一阵学子的读书声,正念着屈原的《九歌》,其中正念着一句:“浴兰汤兮沐芳,华采衣兮若英……” “羞不羞?”她一边喘酝酿着好久,才说出了一句整话:“你的同窗师兄弟,在念洁身自好,你呢,你在做什么?” 白奕寒将她压在一块大石头上,趴在她背上哈出热气,两者之间紧密贴合着,不断地律动:“你想要我洁身自好?” 他突然站住,不动了,芸依觉得全身的快乐都被他这停滞所带走,顿觉空虚:“混小子……看我不收拾你……” 白奕寒是故意的,玩到一半,纵然抽身,不顾刚将点起的欲火,四下逃去,他就喜欢看她那又羞又急的样子,甚是可爱! “来啊,追到我,我就任你处置……”他朝芸依勾着指头,芸依气恼,双手拍出水花:“等着!定叫你求饶!” 欢笑声响彻整个青龙洞,随之而来的是一阵脚步声,白家的派人前来接他回去了。 “有人!”芸依将头埋进水中,倾吐一阵起泡,消失不见…… 这下好了,没得玩了,白奕寒只觉得下身涨得难受,早知道刚才就不跟她做游戏了,现在好了,苦的是自己。 而更让他心头不畅的,是白家的这群家丁,见到他倒是恭敬,但是眼神却在胡乱地瞟着。 “少爷,老爷病重,请你回家!”来人双手抱拳,说道。 “病重?”白奕寒从水中站起来,吓到了岸上的人,那些人虽然也是男子,但却从未见过如此庞大之物,不觉吓了一跳,赶忙埋下头去。 他也不顾众人的眼光,回头望着水面下芸依的小脸,看到她点了点头,趁机又掐了他一把,他才起身离去。 虽然,他一直都记得自己的身份,也知道,人世间不过是个匆匆过客,但是,现如今他成了白奕寒,就要对白家二老尽孝道。 罢了,去看看吧!好歹一世父子。 他回到白府,原本以为家中会愁云惨淡,却发现家中不仅没有哀伤之气,反而人人都挂着笑脸,见到他回来,更是灿烂得厉害。 他心中顿感不妙,来到堂屋,见到堂上坐着好些人,父亲就坐在太师椅上,面色红润,双眼有神,哪里像一个病人的模样,虽然心中不悦父亲打扰了自己的美事,但来都来了,自然是要打个招呼的。 堂上众人,纷纷打量着他,露出满意的神色,也难怪,谁能想到,白员外这个又老又丑的人,居然有如此相貌堂堂,清风俊朗的儿子?而且还是个斯文人,于是便开口道:“白院外,咱们俩家的亲事,就这么定了吧!” 百员外笑得合不拢嘴:“好,好,咱们请媒人作证,就这么定了!” “慢着……”白奕寒伸出右手,制住他们,故意道:“爹,你又要娶妻了?” 356.天君番外7 安排的婚事 白员外听到后,气得胡子都飞翘,又当着大家的面,不好发作,便说道:“说什么胡话,为父那么大年纪,怎还会娶妻,兔崽子,我们是在谈你的婚事!” 白奕寒故作无知:“我的婚事?为何没人通知我?” 白院外看着自己这个独子,觉得好像哪里不同了:“现在不是告诉你了吗?” 白奕寒笑而不语:“那我知道了,下次,请不要用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他转身离去,深知如果此时此刻拒绝这门婚事,自己将会面临怎样的处罚:禁足、逼娶陌生女子……惹急了,很可能还会对芸依或者家人造成伤害。 所以,他只淡淡地说了一句,知道了。 白院外站起来,追了出去:“你要去哪儿?” 他负手而立:“去书院收书,好回来成亲。” 白员外听到后,果然满意地点点头,小厮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他冷笑一声:“书院那个野女子不必理会,等奕寒迎娶王家大小姐,纳她为妾也可,他给我面子,我就给他面子。” 白员外只想要个体面的儿媳妇,要一个政治和商场上的姻亲伙伴,至于其他的,他一概由着白奕寒胡来。 可是这一去,白奕寒的心中却并不好受,他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自己的草庐,推开门,芸依做好了饭菜,嘴里叼着一根筷子,正在发呆。 见他回来,愁眉不展,芸依脸上的笑容僵住:“怎么了?” 白奕寒思量再三,决定向她坦白:“爹要我娶妻。” 芸依的心凉了半截:“娶谁?” “娶一个不认识的女人。”白奕寒生怕她一转身就不见,抓住了她的手:“你听我说……” 芸依挤出一道笑容:“不必说,我都懂。”她递上一双筷子:“来,快吃饭吧!菜都凉了。” 他欲言又止,心中有千言万语,但是芸依一句:我懂,让他反而不知怎么开口了。 这一顿饭,他味同嚼蜡,芸依一直在给他夹菜,他的碗里已经装不下了:“芸依,不如我们私奔吧!” 他想,私奔是目前唯一的办法,只有他们私奔,才能长相厮守,他看着芸依那张温柔可人的脸,就算永生永世与她一起浪迹天涯,他也愿意。 结果,芸依却拒绝了他! “对不起,我不能走……”芸依说完之后,手指交缠在一起:“我……” 她把白奕寒丢下,飞回了自己的青龙洞,这一夜,俩人没有一起相拥入眠,各自孤单,辗转反侧。 原来,习惯了一个人在身边,就不再习惯独处,就算月光皎洁,也无法入梦了。 第二天,白府的人来催白奕寒回府了,白奕寒默默地在整理书籍,不许旁人经手,被催急了,还会骂一句:“催什么催,没见到本少爷在忙吗!” 他一直在拖延时间,就是在等,等芸依出来,告诉他为什么她不愿意与他私奔,可是等了一天都没能等来她的身影。 他不死心,跟父亲说,让父亲宽限一个月,白员外拗不过他,只能同意,但每天都派了很多人来“照顾”他,有看门的、扫洒的、伺候起居的,就连漂亮的暖床丫头都给他备好了。 白奕寒每天只做一件事,痴痴地等,实在想她,就去青龙洞里去刻字,他知道,芸依一定能看到他刻下的痕迹,芸依一定会出来见他! 一个月之期很快就到了,到了回去的那日,天下起了大雨,是江城十年来最大的暴雨,这一下,就没再停过,江水上涌,爆发了最大的洪流,沿江堤坝被摧毁,淹死了近十万百姓。 外面的哀嚎和死亡,并没有影响到白家的高墙大院,院子里,披红挂彩,白奕寒呆呆地坐在天井下,看雨水成流,灌入天井下的大水缸里,看着看着就笑了,仿佛那波澜下面就藏着一张美艳的脸,芸依的脸。 想到她,他仰头喝了一壶酒,待半醉半醒间,他看到,芸依来了…… 357.天君番外7 天庭的惩罚 芸依今天好美,她穿着一身红衣,脸上也化着红妆,只是表情有点戚戚然,他不知道芸依为什么不开心,是因为他娶了别人吗? 可这一切,分明就是芸依先放弃了他,他才会赌气做的啊! 为什么芸依还会不开心呢? 白奕寒勉强撑着柱子站了起来,在酒精的作用下,他已经彻底地失去了理智,他不管芸依高不高兴,也不管这是真实的还是梦境,总之,他要用力地抱住芸依,绝不能再让这个狡猾的女子溜走了。 “芸依,你今夜好美,真的好美!”他轻吐酒气,每一下都喷在芸依的脸上,因为他高兴,他从未见过芸依穿过艳色的衣裳,也从未见过芸依为他如此描眉化妆,这一切,让他产生了某种错觉,好像今日跟他成亲的人,不是那个王家的小姐,而是芸依,他念了几世的爱人。 芸依看到他这样,不知不觉掉了眼泪,她说;“奕寒,我今日来,是要跟你道别的。” 她流下了两行清泪,每一滴泪珠,都是一颗流光溢彩的珠子。 白奕寒不同意,死死抓住芸依的手:“说什么傻话,既然你让我抓到你了,我这辈子都不会放手。” 芸依朝他吹了一口气,白奕寒只觉得一阵激灵,身体里的酒意也渐渐清醒了,他晃了晃脑袋,却不敢眨眼睛,因为生怕一眨眼,这个娇滴滴的女人又会消失了。 结果还好,芸依还在。 芸依说:“对不起,此时此刻,你醉了是最好的结局,可是,我却希望你清醒,请原谅我的自私。” 他鼻子一酸,抱着芸依便不撒手了;“只要有你在,我就不会醉,我也不舍得醉。” 她摇摇头:“我今天来,不是为了跟你谈情说爱,也不是责怪你娶了别人,而是……我想告诉你,我为什么一定要离开你!” “好,你说!”白奕寒心道:不管你说出怎样的理由,我是天君,什么事不能解决的? 他暗自想,等芸依说出理由后,他再表明身份,刷刷两下就解决了难题,然后看着芸依那崇拜的眼神,与她洞房花烛。 却没想到,芸依说的这个理由,让他傻了眼。 她说:“这个故事很长,但我长话短说,上古时期,天地刚有雏形,有一个净化浊气的女神仙名叫梦兮,她用浊气制造了一个无影人,所到之处生灵涂炭,天神让她将这个名为舍的人杀掉,于是,她亲手杀了自己的爱人。” 当白奕寒听到梦兮时,他的心中就暗叫不好,这件事跟仙墓有关,那便麻烦了。 “后来,梦兮反了,天神无奈,又杀不了她,便将她压到了江城的江底,设置了一个仙墓,而我……就是镇守仙墓的龙神!”芸依一口气将自己的秘密都说出了口,只觉得无比的痛快。 她告诉他,自己作为守墓的龙神,一举一动,甚至一个心情都关乎仙墓的安稳,就在她一个月前,听闻白奕寒要娶妻,想带她私奔后,她痛苦万分,于是,导致仙墓发生异动,连降大雨,江水泛滥,死伤无数,为此,她已经受到了天上的责罚,怪她贪恋人世,误了大事。 说道此,芸依别过脸去:“过了今夜,你就不会再见到我了,这个世上将再无芸依。” “你要去哪儿?”白奕寒是真的心慌了。 芸依说:“天庭下令,将我禁足在仙墓之中……永远……” 358.天君番外8 拜天地 听到这个消息,白奕寒如五雷轰顶,他无论如何都不相信,芸依要经受永生永世都困在仙墓里的消息! 芸依摇了摇头:“没事,至少,回忆能伴着我到永远。” 最美好的回忆,将成为芸依在阴冷仙墓里度过余生,从俩人在水池边对视的那一刻起,一直到今夜,他们同坐在新房里,红烛摇曳,却不是百年好合,而是生离死别。 白奕寒成了一尊雕塑,因为身为天君的他,没谁能比他更了解仙墓的可怕,他坐在芸依身边,想抬起手臂抓住她,让她不要走,就算天下苍生都死绝,也不关他们的事,他不要天君之位,她不要龙神之尊,他只是白奕寒,她只是芸依,两个彼此相爱的人罢了,就算从洪荒时期开始,从盘古开天地,女娲造人时期开始,他也不介意。 但是,他忘了,芸依是介意的。 芸依从一出生,就注定了是仙墓的镇墓兽,她没有办法选择,甚至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这一生就应该蜷缩在仙墓里,来什么人世?听什么读书声?有爱什么凡人? 可是,她还是跑了出来,认识了他,便成了一生割舍不断的情缘。 “罢了,我知道这一切很难让人相信……”她轻轻捧着白奕寒的唇,献上一吻,眼泪沾湿了他的脸颊:“忘了我吧!好不好?” 芸依破涕为笑,她希望白奕寒能忘了她,好好地做他的白家大少爷,迎娶王家的大小姐,就这样幸福快乐地过完一生,待一生结束后,他上了奈何桥,孟婆汤一喝,便再也不记得那双绿色的眼睛,以及一个叫芸依的女人了。 可是,白奕寒却也不愿意!如果要记,那就记永生永世好了:“不管你信不信,我一定会记得你,爱着你,永远比你记得我的日子,更长一些……” 芸依笑了,手指轻轻戳着他的脑袋:“傻……” 在她眼里,他就是个凡人,所以,他抓住了芸依的手:“既然来了,既然又要走了,那就跟我喝一杯交杯酒吧!”他轻呼着她:“娘子!” 这一声娘子,让她热泪盈眶,就连嘴唇都在颤抖。 白奕寒站起来,将手中的红花交给她:“娘子,我们拜天地吧!这辈子下辈子,永生永世,我想娶的女人只有你!” 芸依已经忍不住,再度湿了面庞:“好,我们拜堂……” 她这么做,无非是希望,多留下一些美好的记忆罢了,她知道,这拜天地做不得数,可是,他却认真极了:“皇天后土在上,我白奕寒今日迎娶芸依为妻,永不相负……” 一句简单的永不相负,在芸依看来,已经足够了,得此郎君,足够支撑她接下来的日子了。 他们跪拜天地,喝交杯酒,相互拥吻,白奕寒手掌附在她的小腹上,突然间,感受到了一阵小小的,微弱的心跳。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这是……”他看着那起伏的小腹,心中的某种情绪,几乎要破体而出。 芸依娇羞地点点头:“孩子,已经一个多月了……” 359.天君番外9 宿命与抉择 白奕寒当过天君,做过帝王,也当过平民百姓,天上地下也不是第一次当爹,可不知为何,当听到芸依说出这则喜讯时,他的心里产生了一种奇妙的触动,从心底的幽深泉眼中潺潺流出暖流阵阵,游遍全身。 他反复望着芸依的脸,手掌小心翼翼的,再次探到她的小腹上:“真的,真的真的!” 兴奋得像个孩子! 芸依的脸埋在了红账内:“是,就连我也没想到,我们……会有孩子!” 这下,白奕寒就更不会让她离开了:“我们一起走,天涯海角,上天入地,你在何处我必守护在身边。” 芸依淡淡地一笑:“好。” 而后,红唇轻启,吻上了他猪肝色的唇瓣,彼此的唇瓣上还残留着美酒的清甜,他们难舍难分,当红帐滑落,芸依推开了他,嘴角轻吐一阵白烟,白奕寒便睁不开眼了。 “芸依,你……”白奕寒晃了晃眼前,伸出手想抓住她,可是……却感觉到她越离越远了。 “郎君。”此声似从天上来,从地下来,从四海传来:“红烛背,绣帘垂,梦长君不知……从今往后,你忘了我吧!好好地在人世红尘生活,娶妻生子,度过一生。” 他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摔了个大跟头:“骗子,你明明答应,天涯海角,上天入地,我们两不分离的,你骗我!” 芸依说:“我没有骗你,只是……你我只能在梦中相见了。” 说完,芸依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一道火红的身影出现在房内,将白奕寒扶起:“夫君,你怎的睡地上?” 白奕寒这才看到,自己身在新房里,眼前是一双燃烧的龙凤烛,烛光烁烁,眼前的美人泪眼朦胧,扶起了白奕寒,他定金一瞧,见到一陌生女子,鹅蛋脸,柳叶眉,双目狭长,眼尾有痣,跟他心心念念的芸依完全不同。 这女子,就是王家的小姐吧!不,现在已经是他的妻子了。 白奕寒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了她:“滚!” 他跌跌撞撞,向着芸依消失的方向,向着江边赶去,深夜里野风呼呼了起来,将他的心全都掏空,往事随风飘散,他陨落了一个追寻几世的梦。 “芸依,我不会放过你,你这个骗子!”他相信遇见芸依,是宿命的安排,就算宿命难懂,他也要向着自己的心,追随芸依而去。 天雷滚滚,又开始下雨了,白奕寒跌坐在泥水地里,指着苍天:“你给我出来,出来啊!” 一张硕大的脸,在乌云之间若隐若现:“怎么,这就受不了了?” 天君望着自己年轻时的面庞,那是他当年产生的一个念头,也是他的心魔:“告诉我,芸依去了哪儿?” 心魔笑道:“啧啧啧,我还以为,你们相处这么久,她什么秘密都告诉你了,没想到啊没想到……” 心魔的每一个字,对白奕寒都抓心挠肺,白奕寒终于明白,他一定知道了些什么:“告诉我!” “行,我可以将一切都告诉你,可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许你自由,你许我至高无上的权利,如何?”心魔狡诈地笑了起来:“好好想想吧,假若你放弃芸依,斩断情丝,你立刻就能回到天宫,去做你至高无上的天君,但如果……你选择了芸依,那就要放弃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他会如何选择?心魔很想看一看,就连白奕寒自己也想看一看。 360.天君番外10 入仙墓 也不过眨眼之间,白奕寒就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天宫里至高无上的权力,美人如云的后宫,在他眼前都成了过眼云烟。 曾经拥有,方知情有多深重。 他想到,在那暗无天日的仙墓里,他最爱的芸依和孩儿,还在等着他。 逐潇洒地一笑,“我选择……与君相聚。” 他转身对着雨幕中的江边,喃喃自语:“芸依,我们的缘分,远没有落幕。” 心魔哈哈大笑:“既然你已作出选择,那我便……如君所愿!” 这个世界变了,但又说不上哪儿变了。 天地时间有个秘密,只有天君自己知道,这个秘密就是,他来到了仙墓,成为了地宫里的看守,仙墓里的梦兮见到他的到来,还有些意外:“原来是天君降临。” 白奕寒什么都没带,只带了一坛女儿红,他跨坐在空荡荡的十字街中央,望着镇压梦兮的高塔,笑道:“从今往后,我便不再是天君了,这里只有一个凡人,白奕寒。” “痴男怨女……”梦兮说:“我逃不过的劫,你也逃不过。” 都说神仙是无欲无求,无七情六欲,可是,在梦兮看来,这或许是世上最荒唐的一个谎言了。 “自欺欺人,我们比人类用得娴熟。”梦兮顾忌了太久,终于有人陪她说说话了。 白奕寒笑而不语,一直在仙墓里等着芸依和孩子的到来,梦兮洞悉到了他的心思:“是为了那条容貌精绝的母龙吧!” “她叫芸依。”提起她的名字,天地之间,灰暗尽扫,她永远是他眼中的一抹阳光:“她是这个世上,最美的女人。” “你只贪恋她的容貌?”她笑道:“人都是会老的。” “我贪恋她的一切。”容颜会老去,身材会佝偻,但,纵使天荒地老,她总有一些东西,是从未改变的。 梦兮狡黠地一笑:“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么?”他问。 “可惜你来晚了,那个女人,已经被龙王抓了回去。”梦兮故作惋惜道。 “抓回去?”白奕寒一直以为,是芸依躲着他,不肯出现,他耐心地在仙墓之中等待,等到她愿意相信他的心意,愿意出现的那日。 谁知,梦兮一语点醒梦中人,芸依已经被龙王给带走了,龙王为何要带走她? “还能为谁?自然是为她肚里的那个孽种!”梦兮刚说完,白奕寒就飞到了她的高塔前:“你嘴巴放干净点,那是我的孩子!” 白奕寒想给梦兮点苦头吃,想让她长点教训,但却发现,自己根本伤不了她。 梦兮哈哈哈地大笑:“对,是你的孩子,那是一条小小的黑龙,它的出生,注定将给天地间带来一场灾难。” 当白奕寒听到梦兮说,芸依怀的是一条黑龙时,他彻底惊呆了,如果是黑龙,那便是这千万年间,第一次生出的黑龙,他是天君,自然知晓,诞下黑龙意味着什么,他疯了似的冲上仙墓的结界,可是无论他如何冲撞,却都无法出去了。 见到此,梦兮笑得越发狂妄:“你们总说,我是天地不容的祸害,正好,咱们的主宰之神天君就在此处,我倒要看看,你若是亲眼见到自己的妻儿被天庭处死,会不会以德报怨。” 白奕寒却想的是,假若芸依和孩子出世,他恐怕会……毁天灭地,同归于尽。 361.天君番外11 天后的断情香 虽有一颗毁天灭地的心,但现实就是……白奕寒却早已没有了毁天灭地的能力。 自从与心魔做了交易后,他便只是一个凡人了,而心魔,则代替了他的位置,登上了天权的宝座。 白奕寒不去理会天下会变成何样,但如今芸依和孩子在外,他不得不担心,不知那心魔会如何对待他的妻儿。 可担心却是最无用的,他放弃了一切,来到仙墓等待芸依,却没想到芸依已经离开了,他心急如焚,一直在思索,该如何做,才能保住芸依和孩子的姓名。 梦兮也是一旁蛊惑他:“天君,不如你放了我吧!只要我出来,危害人间,你的妻儿才有留下的必要,才有用武之地。” 白奕寒差点就信了,但他仍未失去理智:“你别以为,我会因此就糊涂了,把你放出去,芸依和孩子,就真无用武之地了。” “不过……”他转念一想:“你确实可以有所作为。” 他逼迫梦兮兴风作浪,只要仙墓够闹腾,有破江而出的迹象,天界便会乱成一团,只要乱,芸依和孩子的命就保住了。 这是他目前,倾尽所有,能为芸依做的,唯一的一件事了。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九重天上,天君从梦中苏醒,总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冗长的梦,这梦究竟说了什么,好似有爱恨情仇,好像有美人和美酒,但他已经想不起来了。 很快,就有人来到了他的门前,上报看守仙墓的芸依,诞下了一条黑龙。 天君的头很疼,芸依怎会诞下一条黑龙呢? 他想不明白,更想不起来那条黑龙跟自己有关。 就在他准备处理这事时,在路上便偶遇了枭婆婆,枭婆婆的身上散发着一股很浓烈的异香,他闻过之后,忽觉心神稳定,便大步流星的离去了。 随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天宫的楼阁之间,隐秘处,枭婆婆恭敬地对天后鞠了一躬:“天后,照你的吩咐,老奴已经让天君闻了断情香,此香是老奴新配置之香,无人知晓。” 天后端庄地站在此处,点点头:“方才我已见过了芸依这个小贱人,没想到啊……她怀里的那条小黑龙,居然是天君的孩子。” “会不会是……弄错了?”枭婆婆委身问道。 “本宫亲自验证,不会错。”天后扶着额头,轻轻靠在墙壁上:“天君啊天君,你如此做,将我至于何地!” 天君是她的结发夫君,如果没有商量,就宠幸了别人,偏偏还是看守仙墓的龙神,这也就罢了,若是生下其他的麟儿,她还能大度地接纳,让芸依做一个妾侍,可偏偏……却是一条黑龙! 天君诞下黑龙,便证明,天君是有心魔的人。 天后绝不会让人知晓,天君还未战胜心魔,于是便将此事压了下来:“芸依那方我已经安排妥当,就看天君如何决断了,不过……他既已闻了断情香,那便会站在公理这边。” 天后累了,她因为这件事,身心俱疲,其实她一直都知道,娶她成为天后,是因为适合,而不是因为相爱,那时,她总觉得,天君只会拥有大爱,爱着天下苍生,可当有一日发现,天君也会爱人,爱一个女子,天后心中,萌芽了一种叫嫉妒的情绪。 事情的结果,真是不出所料,天君的决断让天后觉得很公允,杀母留子,继续镇压闹腾的仙墓,这个结局,她还算满意,只是接下来,知晓这件事的宫人们,就要遭殃了…… 362.天君番外12 不得不防 那一年,天宫里发生了许多事,很多宫人都犯上了罪责,被处死的处死,受罚的受罚,宫人们换了许多。 所有的人,都知道一个半公开的秘密,但谁也不敢告诉天君真相。 天君继续做着他的天地之王,那个叫芸依的女人,也慢慢地淡出了他的视野,随着黑龙奕的长大,天君开始忌惮黑龙的能力。 这条黑龙,目前看来,还未有黑化的迹象,可是……天君却不的不防,特别是,奕跟江底的仙墓有着密切的关系。 牵一发而动全身,他每走一步,每做一个决定,都要慎之又慎。 为此,他想到了分化镇压仙墓的灵力,于是,他想到了守宅人。 最高级的镇墓兽,实则是仙,退而求其次便是人,他将仙墓的镇压,分化给了守宅人,守宅人世世代代出男丁,便不可与奕结为姻亲,这样一来,奕仅凭一人之力,也无法放出梦兮了。 可是天君却没想到,在千年之后,守宅人家中,却莫名地出了一个女孩,还是独生女,她身上的灵力,比林子英这个老头子还要厉害,让天君很是头疼。 因为有芸依的前车之鉴,他担心这个叫林九九的女孩,会再次上演因情而动摇仙墓之事,然后……他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林九九与奕相爱了,这在天君眼中,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一千年前杀死芸依的画面不断在梦境中上演,他担心奕接近林九九,与之相爱,是为了给母亲芸依报仇,一旦林九九陷入爱河,与奕统一战线,仙墓就会被开启,梦兮就会重见天日。 若是这般,天下将会遭遇一场毁灭性的浩劫。 他断不能忍! 于是,他想尽一切办法,拆散了奕和林九九,甚至接受了宋梓琳的建议,让宋梓琳与奕完婚,她心甘情愿做他的眼线,监视着奕的一举一动,与此同时,他也在寻找替代的人选,替代奕和林九九,前去守护仙墓。 可惜,这个人一直都未找到。 天君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中,却没料到,奕竟然会为了一个林九九反了他,杀上了天庭,要不是宋梓琳献计,用林九九作为人质,恐怕死伤的人数,会相当难看。 奕被捉拿到了天牢之中,终于到了审判的那一刻,天君让人将他绑在了擎天柱上,赏了他九道天火刑罚,虽不至于要他的命,但也足够废了他。 天君宁可要一个废人,也不会留一个有浪子野心的强者。 他一声令下,刑罚开始,可是,让他自己都觉得诧异的是,当天火降下时,虽打在奕的身上,但天君的心确实刺痛难忍,为何?为何他跟这条邪龙,会有心灵感应? 天君在众人面前,虽然稳坐在上,内心却早已经如火焚般难以忍受,在火刑结束后,他密召了张天师,让常在人间走动的张天师,帮他调查一个奕,以及与奕相关的一切。 他想知道,这条黑龙,究竟是谁…… 363.天君番外12 龙女告状 天君一直在等待,等着张天师调查的结果,就在这时,龙女碧珠却来到天上请求面圣。 “天君,臣女有重要的事,向您上奏。”碧珠远远地跪在堂下,天君忘着她,好像很久都没有见到这个孩子了。 “准奏。”他挥挥衣袖,屏退了众人:“碧珠,如果本君没有记错,你此刻应该在祝圣桥下镇守,为何擅离职守?” 青龙碧珠说:“臣女便是为此事而来。”她告诉天君,这一切都是奕和林九九的阴谋。 “奕、林九九和赶尸博家的博易,他们早已串通一气,先是打破了我结界,逼迫我离开了祝圣桥,一步一步解开了封锁江底仙墓的节点,从双童大厦开始,再到祝圣桥、锁江塔,最终的目的,便是为了放出仙墓里的梦兮!” 天君知晓奕的狼子野心,也知道奕会为了林九九而直闯天宫,可是,他没想到,奕居然如此大胆,伙同林九九和博易以及几大阴行家族的人,企图放出梦兮,明明是镇守仙墓的镇墓兽、守宅人,一旦倒戈现象,世间谁也无法阻止他们。 梦兮有多危险,天君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也知晓,毕竟是上古第一代神明。 但他也没有如此好骗,仅凭三言两语就相信了碧珠:“休得胡说,这一切,明明是舍和他手下做的。碧珠,我知道你一直都记得你夫君的仇,但是……”他一声叹息。 “天君在上,碧珠不敢口出狂言,您若不相信,可把臣女给扣下,若是臣女冤枉了他们,愿以命来偿。”碧珠是铁了心,一定要致奕为死地,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口。 天君说:“我虽气奕不争气,为了一个女人而大逆不道,但……有一件事,我必须站在公道的这边,你的夫君……他的死……其实另有隐情。” 关于当年碧珠夫君金承浪的事,别人或许不知道,但天君却一清二楚,这件事上,他必须说一句公道话。 碧珠听到另有隐情,赶紧抬起头来:“请天君告知真相。” 天君想了想,这件事压在他心里多年,也是时候说出真相了:“你可知,五百年前,你的夫君金承浪做了何事?” “何事?”她想到自己的夫君,虽然在水族之中不算望族,但,他却是天地之间唯一敢迎娶她之一,婚后俩人也恩爱有加,相敬如宾。 看到夫君深情如此,碧珠想尽法子,也要改变自己的容貌,就算没有沉鱼落雁之姿,起码,也能像一个普通的女子。 她想到夫君,就觉得他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子,他是如此的温柔善良,就算走在路上,都不舍得杀死一只蚂蚁,她实在想不到夫君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天君提起这事,连叹两声:“这件事,是我让奕去调查的,在五百年前,舍这股浊气,在天地间成了气候,四处为害人间,当时许多神仙都对付不了,本君便觉得,舍必然有同伙,而这个人,应该是位列仙班的人物,才能帮助他及时躲避仙家的追捕,而后,奕查到了金承浪。” “不,不可能,一定是弄错了,一定是奕故意找了夫君承担罪责!”碧珠不相信,金承浪会跟邪家舍一起,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 天君说:“本君亲自审问的,同时……与他在一起的那名女妖,也承认了……” 364.天君番外13 碧珠的结局 金承浪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以现代的话说,便是出轨了,出轨的对象,是一个容貌艳丽的芭蕉精。 “那芭蕉精本就是贪图金承浪的身份地位,一旦出事,她便什么都招了。”天君告诉碧珠,芭蕉精说金承浪为了放出梦兮,就是为了对抗天庭,希望建立一个全新的神系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梦兮才是主宰一切的天神,而他们也将各自位列仙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金承浪一直都是有野心的人,碧珠心里明白,所以一有机会,她便会跟让夫君去主动承担父亲的差事,便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得到父亲的推荐,得到天君的赏识。 可是,这是一条漫长的道路,金承浪已经等不及了。 碧珠始终都不相信:“不,这不是真的,你们一定弄错了,夫君他不可能背叛我,更不可能与天庭为敌。” 天君知道她一定不相信,便唤着殿外的一个小童:“允珩,上茶。” 这个叫允珩的孩子,是一个五百岁的小仙童,被养在天君的身侧,平日里除了陪伴几位皇子读书之外,便是帮天君奉茶。 这个孩子长相清秀,眉眼之间有种如沐春风的温暖,像极了金承浪,当看到孩子端着托盘进来时,碧珠跌坐在地上,这个孩子,分明就是儿时的金承浪,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事实就摆在眼前,带允珩离去后,天君告诉她:“这就是芭蕉精和金承浪的孩子,稚子无辜,我把他留在了身边,他不知自己的身世,五百年来都无忧无虑。” 碧珠的脸上,流下了一滴眼泪:“我明白了。” 原来现实就是,金承浪背叛了她,悄悄跟一个琵琶精生了一个孩子,这么大的事都能瞒着她,更别说跟邪家和梦兮做的那些勾当了。 碧珠只觉得自己傻,傻透了,为了一个负心汉,竟然做了那么多错事:“既然是天君审问,便不会冤枉了他,只是臣女没想到,他竟然……是一个卑鄙小人!” 她是个聪明人,经过天君的几行话,便知道自己误会了奕,别说金承浪会杀了他,碧珠也想杀了他! 天君问:“如今,你对奕这方,还有什么可说的?” 碧珠磕了一个响头:“天君明鉴,是碧珠错了!” 她告诉天君,确实,自己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奕想要放出梦兮,为了替金承浪报仇,她便将邪家舍所作之事,推到了奕和林九九、莽子的身上。 天君听闻后,松了一口气,她的话不是真的,那边还好:“你闹上天宫御前,信口雌黄,冤枉了奕,险些酿下大错,如此……你领罚吧!” 碧珠俯下身去,磕了一个头,眼泪滴在了金碧辉煌的地板上:“谢天君不杀之恩!” 她是允珩带下去的,也是允珩宣的旨,天君让碧珠在天之隅种花,种满十万年才能重获自由。 “就这样?”碧珠还以为,她肯定要遭受天火之刑了。 允珩收起天旨,恭敬地开口道:“天君说,每日对着花儿,能洗涤心灵,愿你好自为之……” 365.天君番外14 朱颜辞镜已天涯 碧珠的事已告一段落,天君累了,他回到自己的寝宫,一晃千年,突然觉得有点累了,他揉了揉眼睛,倚在桌上潜睡。 这一千年,他都从未闭过眼,原本就少觉的他,突然犯了困,好像心底有一阵呼唤,让他快休息一下,仿佛梦里,会有人与他相见似的。 果然,刚一睡着,天君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读书声:“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 他觉得这读书声颇为熟悉,仿佛在千万年前曾听过,又像……一直都藏在他的记忆深处,他拨开迷雾,循着声音的源头走去,在那里,有哗哗的水声,水滴飞舞,又回落入水中,发出一阵韵声。 一双绿色的眼睛,在水雾之间,定定地看着他:“朱颜辞镜已天涯,并蒂莲花终成觞。” 他看着那双绿色的眼珠,听着这句让人伤感的诗,心里揪着疼了好一阵,他觉得,他好像认识她,就如认识刚才那首词,这是他身上的一块肉,一份记忆,是无法割舍的一部分。 可是,她是谁,自己却始终想不起来了。 只记得,这双绿色的眼睛,带给过他无比的欢愉,这快乐,比他登上天君宝座,比他畅游九重天还要快乐,只是不知为何,他伸手去抓,却怎么也抓不到。 醒来后,他看到桌上的眼泪,有生命般地汇聚成了:芸依二字。 那是一种穿越红尘的悲欢,是一个充满了故事的两个字,看着看着,他看到了镜中的自己,镜子里的他,一直低着头,对着那两个字,不断不断地流泪。 “早知我的纠缠,会让你如此下场,当初……我就不该回到江川书院,不该与你开启一段孽缘!”他的声音,他的神态,与天君简直一模一样,天君吓坏了,后退两步:“何方妖孽。” 镜中的人抬起头,缓缓地抬了起来:“是时候醒来了,天君……” 说完后,天君的眼睛仿佛被针刺了一下,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幅幅诡异的画,画中是他循着读书声而去的一段奇遇,发生在北宋初年,在江川书院,他念了一段《蒹葭》,邂逅了一位佳人,疯狂地爱上了这个女人。 女人的娇羞,女人的妩媚,女人的伤心欲绝,都在眼前一一略过,芸依这个名字,原来早已镌刻在了他的心头,过去的一切,关于白奕寒和芸依的故事,全都钻进了他的眼里。 故事的最后,是芸依的绝世容颜,渐渐化为一具枯骨,枯萎的那双眼眸,再也无法睁开,白奕寒出现在天君的面前:“心魔,我输了,我承认我输了,你满意了吗?” “我不配当天下的主宰,不配通灵六界,我承认,我都承认,我只求……只求你能把芸依还给我。”白奕寒在仙墓里待了一千年,这一千年里,他用仅存的神力修炼,终于换得这一刻与天君相处的机会,他由高高在上的王,变成了低到尘埃里的野草,只求天君将芸依还给他。 “我可以不要天下,不要一切,我只要芸依……”他对天君说到。 366.天君番外15 想起来了 一时间,所有的记忆都涌现出来,原来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主宰天下的神,没想到,自己却只是天君幻化出来的一个心魔。 这个秘密,说出去,恐怕会引得天下大乱吧! 谁曾想到,高高在上,运筹帷幄,指点六界的天君,竟然是一个魔,而这个魔偏偏是最不像魔的一个魔头,这一千多年来,他恪尽职守,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将自己当做了主宰众生的王,却忘了自己的身份,原来,自己才是那个冒牌之人。 恢复了记忆之后,天君以为自己会少一点痛苦,他现在,可以只手遮天,可以将所有一切都毁灭至天地混沌的时刻,重新建立一个世界,一个属于他的新世界。 但临到头,他却下不了手,面对镜子里的白奕寒,他恍恍惚惚,总觉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到最后,他突然明白了,原来,他与白奕寒就是同一个人,从未分开过。 暗度浮华千年,竟然到头来,已经搞不清楚到底他是天君,还是白奕寒是天君,如果他是心魔,这些年又为何在做着白奕寒想做的事? 如果他是白奕寒,又为何能如此冷血地处置芸依? 天君捂着自己的头,头很疼,就像有人拿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钝刀,在砍着他的头,砍不死,但却让人痛到窒息。 特别是听到白奕寒承认自己错了,承认自己不行时,他竟然还有一丝难过和失望。 天上起风了,风停不下来,呼呼地吹在他的脸上,带着芸依的歌声,带着芸依的笑声,带着芸依的哀嚎之声,他的心在发抖,控制不住的,似被千万只虫子在噬咬,直到那一刻,白奕寒的影子消失,他在镜中看到了自己的样子。 “我都做了什么!”他对着镜子里的人说:“我到底做了什么……” 这是天君第一次哭,他的眼泪,他的悲伤,弥漫了整个天庭,天后原本在西王母的宫中商议蟠桃大会之事,突然间,天上的天色忽变,她手中的蟠桃滚落,那一刻,她知道,有些事,她最害怕的事已经发生了。 天君什么都想起来了,也就是从那一刻,他开始重新看待他与奕的关系。 这个叫奕的孩子,是他跟芸依所生,只可惜,他知道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他当初对这个孩子做了什么?他自己都不敢去想,就因为一个猜忌,他棒打鸳鸯,逼得奕造反,最后还将他的孩子绑在天柱上,用天火鞭打,差点毁了奕。 现如今,芸依已经成为了荒冢青丝一缕魂,而他,则连芸依的龙魂在哪里,都不曾得知,他派了很多人去寻找,可谁都无法找到芸依的下落,他知道,这样的情况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芸依已经灰飞烟灭了了,另一种则是……芸依刻意躲了起来,不见他! 可是他又想,芸依不知他是天君,又何曾会憎他,何故会躲起来? 于是,只剩下第一种可能,芸依已经不在了,从这个世上完完全全地消失不见了! 367.天君番外16 弥补 真相是痛苦的,纵然是七情六欲绝的天君,此时此刻也感受到了一阵难以承受的痛:“君问归期未有期……君问归期未有期啊……” 他想问一问芸依何时才能回到他的身边,回到他的世界,可是芸依已经无法回答了。 而这一切始作俑者,就是他! 那一刻,他过不去自己的心结,他想到了很多很多极端的办法,比如,毁灭了世界,重造个世界,造一个有芸依的世界。 可那终究是假的,芸依已经不在了。 天君拨开云雾,看到了人世间的奕,这孩子是他和芸依的骨肉,这感觉真是奇妙,以前见到奕时,他只当奕是一条邪恶的黑龙,拥有神秘而不可测的力量,随时都会叛变天庭,与之为敌。 而后,他担心的一切确实发生了,为了一个叫林九九的守宅人,奕竟然只身杀上天庭,十万天兵都拦不住奕的爪子,这条小黑龙的能力,让天君都为之胆寒。 可是,当此刻他知道奕的身份后,竟然也不觉这孩子有多可恶了,回忆过去,自己对奕所做的每一件事,每一次猜疑,都像一把把利剑,直插他的胸膛。 而此刻,他想弥补儿子,还来得及吗? 或许,是来得及的! 因为他看到了奕正在秘密筹划一件事,而这件事怎能瞒过他?他猜,奕想放出梦兮。 要打开仙墓,这是何等的大事,可是天君也不知是因为父子情分而偏心,还是说,他相信奕的判断,总之这一次,天君并没有出手阻拦,反而在暗中帮他清理了一些眼线。 天君想看看,这个儿子究竟要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而那一天,终于来了,只是过程比天君猜想的要惨烈多了,人世间由于三马偷日上演后,导致地球急速变冷,死伤无数,在那一刻,他差点就忍不住要出手了,门前排着长队,想要将太阳带回人世的仙家们不计其数,但天君都扛了下来,他暂时压制着不出手,希望看看奕和林九九该如何解决。 这期间,天君时常会偷偷用神通,去看看那个差点被他扼杀在肚子里的孩子,隽隽,这是奕的第一个孩子,也是他的第一个孙子,感觉很奇妙啊,原来繁衍生息,是如此绝妙的感受,隔着不同的世界,不同的血肉之躯,都能感觉到血脉的传承和流动。 “叫我天君爷爷。”他每天最重要的事,不是上朝,也不是观察奕和仙墓,忽然间就像每一个人间老人,变成了含饴弄孙,每天恨不得每时每刻都待在隽隽的身边,陪他玩耍,看他长大,跟他说奕和林九九的故事。 就这一疏忽,没想到,奕和林九九这俩孩子,竟然一路杀到了仙墓之中,千万年无人进入的禁地,今日终究要破例了。 而他要做的,就是帮助他们,让他们完成想做的事。 天君在赌,赌上自己的神位,堵上天下苍生,堵上了他的毕生,就在这一刻,他在暗中,与儿子和林九九联手了,就在他们勇闯仙墓的同时,一件让天君万万没想到的事,竟然发生了。 368.天君番外17 决胜之战 在仙墓里,龙的死敌毕方鸟,用火焰将奕烧成了灰烬,他当时都疯了,正欲出手,却万万没想到,奕竟然没死,而是幻化成了一条小金龙。 他感到不可思议,几万年没出现的黑龙,伴随着奕的出生而出现了,而千万年都未出现的金龙,却也随着奕的涅槃重生,而出现了。 抵挡不住金龙攻击的梦兮,派出了鬼胎,想要用鬼胎来迷惑林九九,污染隽隽的半仙体,而天君则将计就计,给那鬼胎安排了一出戏码,并让隽隽成为鬼眼新的主人。 当着林九九的面,天君承认了自己是隽隽爷爷的事实,虽然很多事,他无法一一告知,但他知道,林九九已经了解了奕的身世,也了解了隽隽是神的孩子,天生就要带着使命的,面对林九九的置疑,他狠下心肠让隽隽成为了鬼眼的容器,这便是隽隽一生的使命了。 至于梦兮,最后要如何? 他当年真身留在仙墓,一千多年的朝夕相处,让天君早已参透元始上神建造仙墓的真正意义,他们想给梦兮一个机会。 而他的真身,则修炼成了一座宝塔,净化梦兮的灵魂,成了天君的使命。 在过去的日子,天君一直都在给梦兮改过自新的机会,可惜,梦兮冥顽不灵,甚至还想出去杀了舍,毁了天地,重新用浊气造一个黑暗的世界。 于是,在奕的联手下,梦兮被丢进了天君的净化塔里,一切便就此悄然结束了…… 但这仅仅只是结束吗?这是新世界的开始! 很快,林九九这个儿媳妇就再次有孕了,这一次不同于上次,天君紧张得要命,天后来到他的身边,握住他的手:“天君,您都出汗了。” “都说女人生孩子,是去鬼门关走一遭,我怎能不急?” 这时,天后建议:“我也没生过孩子,没有经验,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不如我们多叫些菩萨前来,想想办法!” “也只有如此了。” 天君在人前压抑着内心的紧张、激动,叫来了满天神佛,请药神菩萨加持,帮林九九生产,药神菩萨提出一招在水中生产,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被奕这个家伙给吼出来的,林九九生了!生了一对小龙,一条白龙,一条黑龙。 经过奕的事,仙界对黑龙的刻板印象彻底消除,百万仙兽前来祝贺,为这对孩子送上了祝福,再填孙儿的天君,感觉到了一种被幸福包裹的快乐,这是他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感触。 就连心如冰霜的天后,也因为这两个小家伙的到来,因为天君脸上慈祥的笑容,而选择了忘记过去,忘记芸依,忘记所有的怨仇。 原来,新生命竟有如此之大功德,今日,满天神佛算是开了眼界了。 一切尘埃落定,天君觉得,是时候让位了,于是,他找来了奕,父子俩站在一起,在仙界的禁地之中,眺望着远处的仙山,良久,天君开口道:“我想你娘了。” 奕心里一直有怨,不愿告诉他母亲身在石山里:“可惜她已经不在了。” “没关系,就一定会找回她的。”天君露出一道自信的微笑,他想,这一次,该换他去追随了,不论芸依存在或不存在,不论芸依是爱他、恨他还是早已忘了他,他踏遍神州各地,都要寻回他的爱人。 天庭的事,他想托付给奕来统领。 可是奕,却断然拒绝了他。 369.天君番外18 再遇她 “在你眼中,天君的宝座至高无上,但在我眼中,却分文不值。”说完后,奕看了看手表:“时间到了,我该回去陪我老婆了……” 好一个只羡鸳鸯不羡仙的人,天君打定了主意:“好,你不接受,那我就培养你的孩子,三个孩子中,我就不信,没人愿意坐这把交椅……” 他想,等孩子继位,他就可以永生永世地陪伴芸依了。 三百年后,人世间是2319年,社会已经进入了高度的智能化,人类已经探索并且移民了一部分人去了月球上生活,嫦娥仙子不再是月亮上最美的女人,整日愁眉苦脸,就在这日,她收到了一个消息,天界新一任的天君继位了! 只是这一次,继位的不是男人,而是女人! 这可是个大新闻。 她前去凑热闹,远远地见到了新一任的天君,是一条白龙,她这才想起,这小娃是当年轰动三界,拆了仙墓的奕和林九九的女儿,才三百年就登上了宝座,靠谱吗? 靠不靠谱,试试就知道了。 只是人们没有发现,在人群中,有一个穿着白色素衣,风度翩翩的公子,正朝着相反的方向飞去,他成功地吸引了嫦娥姐姐的注意力:“这位仙家,请问你是?” 那人彬彬有礼:“在下名为白奕寒,江城人士,修炼多年成仙,请多多指教。” “好俊俏的小仙啊!”嫦娥微微一笑,却见他急匆匆而去,仿佛有要事去办,便对着那背影回味了一下:“这么俊俏的公子,给我留一个多好!” 天君……哦不,现在应该叫白奕寒了,他终于拜托了天君的束缚,成为了一个自由的小仙,穿梭在六道之间,最后回到了江城。 江城,是他和芸依相恋的地方,来到江川书院的青龙洞,这里已经成为了一个旅游景点,里面的洞穴被开凿整理过了,链接着锁链,一条潮湿的石阶向下延伸。 他变换了一身装束,穿着一身黑色的休闲服,却依旧掩饰不住他身上的儒雅之气,故地重游,想到自己当年为了引诱芸依出洞,天天对着洞口念写淫词艳曲,还真是不要脸。 想着想着,他笑了起来,就在这时,他的眼前出现了一阵闪光,光束险些晃花了他的眼,他正欲发怒,却看到面前是一个女孩在拿着3D成像的相机在拍他,相机立刻就打印出了一副立体照片,拍照的女孩也下了一跳,赶紧跟他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帅哥,我是个摄影师,专门给月球的杂志提供照片,刚才我见你笑得如此幸福,气质如此高雅,就……就忍不住拍了一张,对不住对不住,我可以给你稿酬。” 听着她语无伦次的话,白奕寒终于正眼瞧了她一眼,就这一眼,便让他再也无法移开目光。 一双绿色的眼,出现在了照片的背后。 “你叫什么名字?”白奕寒激动的问,错不了,错不了! “我叫芸依,你呢?” 天君番外完结 370.邵成番外1 忘川河边的风景 在忘川河边的渡头上,总有一些冤魂恶鬼徘徊不散,在河边等着那今世的冤亲债主前来渡河,了解恩怨,邵成就是其中一位。 别的鬼魂在这里,都是一副哀哀怨怨,苦大仇深的模样,但唯独一人,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静默地站在河边,望着那往来的鬼魂,静默不语,似乎在等待着谁。 这位军官司令,长得风度翩翩,却不是英俊硬朗,所以,他一出现,就成了这忘川河边上的一道风景,虽然已徘徊了十数年,却没人觉得碍眼,反而还交到了冥王这位好友。 当时,冥王出巡,巡视到忘川河边,一眼便注意到了那位俊朗的军官,便开口问道:“那是何人?” 负责忘川河的阴官秦乔恭恭敬敬地作揖道:“回禀冥王,那是阳间辛亥革命后,袁世凯手下的一名军官邵成,乃湘军的将领,生于黄帝纪年第4593年的丙申年闰二月,卒于黄帝纪年第4615年的五月初八。” “死因是为何?”冥王问道。 秦乔将目光投向阎王,阎王接嘴道:“回禀冥王,这个邵成是因为暗杀而亡。” “暗杀?那人抓回来了吗?” “尚未,因为……因为……”阎王擦了擦汗:“那暗杀他的人,是他的手下一名副官。” “为何还未带来地府受罚?”冥王正色道。 “因为上辈子福报做得多,阳寿未尽,我们也无法随意勾魂,再者,我们的鬼差在对邵成勾魂时,曾发现了一些事,他的死并不寻常。” “哦?可以见得?”冥王耐着性子,坐在原地的石头上,来了兴趣,阎王说道:“鬼差回来如实禀告,这邵成明明有八十六岁的寿元,可是却奇怪得很,他的寿元莫名其妙的就少了几十年,他们原本还以为弄错了,想回来翻案例,结果却碰上了白老太爷,白老太爷说了一句预言。” “预言是这么说的,说邵成是黄沙百战穿金甲,入地无痕鬼眼融。那鬼差听闻后,就猜,这邵成的寿元莫名其妙丢失,应该是有高人作法,让他提前来到地府报道,也不知是为了何事,但他们听到了鬼眼一词,就……就……” 冥王衣袖一挥,面前就出现了当时邵成被勾魂的场景,确实看到了白老太爷出现在鬼差面前,说了这么一句话,当然了,还有后半句,连起来就是:“黄沙百战穿金甲,入地无痕鬼眼融。英雄难过美人关,正邪两辨取舍难。” 冥王是何等聪慧的人物,看到这话,立刻就明白了白老太爷的预言,眼前这个白面军官,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会影响他们整个阴曹地府的命脉——鬼眼! 难不成,他就是千年难遇的鬼眼容器? 或许,还真有可能呢! 也正是如此,冥王才明白了,这就是为何,邵成迟迟都没有踏上奈何桥的原因。原来是阎王刻意隐瞒了他的死因和仇敌,导致他一直都在此等待。 若是换做他,他也会如此般处理,只是心生不满,这阎王也太过胡来,竟然敢隐瞒不报,他很是生气,将阎王处罚了一番,并且下了死令,在邵成没有别的原因愿意留下之前,谁都不能透露出害死他的仇人是谁,他们,必须最大限度地将邵成留在这里,并且……将他培养成阴阳双身之术,将这个年轻人培养成为鬼眼的容器。 一切,都在冥王的计划中实施,他乔装打扮,化作秦乔的手下,与邵成成为了朋友,把酒言欢,他以为,一直拖着邵成,就能达到心中所想,可是没想到的是,邵成还是遇到了那个杀他的真凶——参谋官陈瑾萧。 陈瑾萧见到他,当场就双膝跪下了,对他磕头到:“对不起邵司令,当年的一切都是我设计的,我受华东军区司令杨成辉的胁迫,他抓了我的妻儿老母,不得已才对你下毒,进行杀害,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 邵成原本怨气满满,却在见到此人双手双脚被铁链锁着,正被鬼差压去地狱受苦的惨败模样,给一时间消了气。 黄泉路上无老少,同时,黄泉路上也无秘密可言,无论生前做了多少隐秘不知的恶事,到了死后,来到阎王爷面前,愣是你杀死一只苍蝇,都有卷宗在案,逃不过任何阎王的法眼。 而杀人,就更是重罪了,邵成生前,是一个忠良之士,残害忠良,导致一方陷入混乱,民不聊生,这陈瑾萧的罪过可是大了去了,估计不走完十八层地狱,是无法再度投胎转世了,而投胎,也得从畜生道再走起了。 这就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邵成的心事已了,见到仇人有了更为惨烈的下场,他怨气消散,正准备过河投胎了,可是,在投胎之前,他想等一个人,等他那位鬼差兄弟前来,再请他喝一壶酒,权当告别了。 这一日,邵成备好了水酒和吃食,在忘川河边的野草地里,望着混沌昏暗的天,感觉到人世间不过是匆匆一场梦,梦醒了,便又一切重来,周而复始,没有尽头。 这时,一阵清脆如铃的歌声,从河的上游传来,那歌声,仿佛一把利剑,劈开了着暗无天日的地府,邵成恍然之间,仿佛见到了一道光,从头顶上传来,整个地府都因这阵歌声而变得透亮起来。 离得近了,那歌声悠扬婉转,人间最厉害的画眉和黄莺,都无法比拟她的歌声,这歌声纯净得就像来自仙界,是天上的菩萨来到地府,给亡魂们超度了,仿佛听着这歌儿,再去踏上奈何桥,喝下孟婆汤,重新轮回,重回人世受苦,都变成了一件令人快乐的事。 这是歌声的主人是谁?为何歌里充满了令人忘忧的神力? 邵成轻松地一弹,就从地上跃起,别说这千百年来,无人能够在河上畅游,就这欢快的歌声,便是这地府从未出现过的奇景。 邵成想,每一个来阴曹地府的鬼魂,都是哀怨悲痛,从未有过半点喜色,这女孩究竟是谁,为何来了阴曹地府,能在河上高歌? 371.邵成番外2 美丽的误会 他侧着耳朵,听到歌声由远及近,女孩唱着:“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 邵成极目远眺,见一青幽竹筏如一条灵巧的小鱼,水面上虽然无风,却浪花涛涛,周围的岸边围满了看热闹的鬼魂,皆看着这道奇景,听到她欢快的歌声后,面上的青灰之色褪去不少,大家都很好奇,这个轻舟上一袭红衣的姑娘究竟是何人,她从哪儿来,是要到哪儿去? 看着看着,大家的目光落在了邵成的这处,因为那女孩的船靠岸了,就停在邵成面前的浅滩上。 女孩穿着一身如血的红衣,梳着一个简单的拧旋式发髻,黑亮的长发拧成几股,麻花一般盘在头上,发间只镀金玺花卉簪,在简洁的妆容下,是一张水灵灵的脸庞,仿若一只刚刚破茧的蝴蝶,年轻且充满了生命力。 女孩的鹅蛋脸上白白嫩嫩,丝毫没有阴魂的青灰色,纵使不是沉鱼落雁的绝世佳人,但在这阴曹地府,她已经算是翘楚了。 她的一双眼睛,如烈日般充满光芒,却又比忘川河还要更显清澈,让人一眼难以忘怀,只见她靠了岸,下了船,走到了邵成的面前,带起了一阵微风,是淡淡的桃花香,将邵成的魂都勾走了。 他自认为是个薄情寡义、不近女色的人,在人间时,身边曾簇拥美女无数,可他却从未遇见过动心的一位,没想到死了,到了阴曹地府,反而感受到了心动。 虽然……他已没有了心跳。 女孩来到他面前:“是你吗?” 邵成一愣,女孩接着说:“是你在等我吗?” 他不知女孩要见的人是谁,但肯定不是他,他多年后在想,如果当年的此刻,他摇了摇头,对女孩说:“对不起,你找错人了。”故事,是否会朝着另一个方向发展呢? 可惜,没有如果。 他也不知为何,见到女孩认错了人,便想到,这是一个大好机会,他喜欢这个女孩,不管她找的人是不是他,他都想将她留下。 于是,他说:“没错,是我。” 女孩笑起来,就跟一只可爱的小白兔无异,让他心头一软:“终于找到你了,我叫九九,你呢?” 邵成笑了笑,他想,这女孩还做自我介绍,就应该不认识对方,恐怕连姓名都未听过,于是放心大胆地说:“我叫邵成……” 九九两只眼扫视着野草地里一方矮桌,上面放置着一壶冷梅酒,一碟腌黄瓜,一碟花生米,还有一碟卤牛肉,见状后,她毫不客气地过去,席地而坐:“你也太客气了,还准备了这么多东西。” 说着就自己斟酒喝了几杯,然后张开嘴,发出一句感慨:“啊!真是舒服啊!” 邵成还是第一次见这没规矩的女孩,或许是因为喜欢,觉得甚是可爱,他也忘却了自己约了鬼差朋友,便坐在了九九对面,举杯与她对饮:“我过去一直以为,我留在此处,是因为仇恨,如今终于明白,是为了等你……” 九九有些云里雾里的,不知他的话什么意思,只觉得开心,找到了相约之人:“原来你等了我那么久,真是不好意思,那……干杯吧!” 九九与他干杯,畅饮一番,此刻的她不知,真正等着她的男人名叫奕,他从她出生直到去世,都暗暗地守护着她,只在她下地府前,突然间被神秘的黑袍人绊住了,一个眨眼,就错过了与她相见的时刻。 此时,就在九九与邵成相谈甚欢时,草丛里闪过一道黑色的身影,对着邵成凝视良久,眨眼之间便消失不见了,就如一阵风,来无影去无踪。 这几日,邵成都跟九九在一起,称呼也从九九变成了九儿,而一种莫名的情愫,也在俩人之间不知不觉地冒出芽儿来。 这一日,他们在忘川河边,见九儿神色有些异样,不似平日里的开心,忧心忡忡,小脸都快挤出水来,他问:“九儿,你怎么了?” 九九说:“这些天,我总是有些心绪不宁,做梦也总梦见一个穿着黑衣黑裤的男人问我在哪儿,说他为什么找不到我。” 邵成听到后,心中有数,只安慰道:“放心吧!只是一个梦而已……” 望着九九凝眉紧促的模样,他有些慌乱了,比只身面对十万大军还要慌乱,他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心动的姑娘,他不会允许任何人抢走她! 想到此,他鼓起勇气,将九九搂入怀中,让他惊喜的是,九九没有拒绝,这一个拥抱,他抱了很久很久,想要抱到地老天荒。 可是好景不长,他们还在拥抱,而水面上,就悄然飞来了一个身穿玄色衣衫的男人,一双眸子似在燃火,盯着他们相拥的身影。 “九九。”男人的声音,仿若是从水底里传出的,咕噜一声,随着一个气泡浮出水面。 他们放开了彼此,对着这个谪仙般的人物,邵成这是第一次见到奕,他原本以为自己是这天上地下最为英俊倜傥的男子,可是在奕的面前,却黯然失色。 邵成望着眼前的男子,感受到了对方身上的仙气以及邪气,也不知是何方神圣。 九九惊呆地望着他:“你是何人?” 他说:“我是等你的人。” 她迷茫了,怎么两个人都是等她的人,那她究竟该跟谁走? “你是谁?”她警觉地问。 奕苍白着一张脸,比他们还像个死人,他说:“我是那个接你的人。” “你是……接我的人?那他呢……”她望向邵成,邵成将她揽入怀中:“别相信他,我才是等你的人。” 奕看到他们相拥在一起,杀气溢出:“放开她!” 邵成也不是软柿子,怎能被人低吼就松开手,他在顷刻间已做了决定,既然老天让他遇见了九儿,他就绝不会松手。 九九也不愿和他分开,这几日相处,她也喜欢上了这个英俊威武的男人,她甚至都不想去投胎,不想喝下孟婆汤了,只想跟邵成在阴间结为夫妻,永远相守。 可是,却无端端地冒出一个男人,说是接她的,她内心忐忑,因为她知道,见到这个黑衣男,她或许就要跟邵成分开了。 奕看着他们,变得极其恼怒,他没想到自己因为神秘人的阻挠,耽搁了几日,竟然就会发生被人冒名顶替的事,这样的愤怒,从他浑身所有的毛孔里溢出来,他手中团起一团黑气,对着邵成打了过去,一拳打中了他胸口:“放开她……” 372.邵成番外3 托付终生 邵成和九九没有想到,奕会突然动手,就连奕也没想到,自己手中的拳就这般轻易挥了出去,好像……是看到了九九被别的男人搂着,他突然就失去了理智。 虽然他知道,喜欢九公主,是千年前的事了,这些年,他都不太记得当初具体发生了什么,也不太记得爱的感觉是如何,可是,当看到九九在别的男人怀里,他还是会本能地发怒。 可是,九九却不记得他了。 九九护在了邵成的面前,邵成起身,想要跟奕进行一场生死搏斗,可是,两放却有不愿伤害九九,她哭着冲向奕,取下手中的镀金玺花卉簪,一把扎在了他的心口上,虽然这伤只是小伤,并不能真正伤害到奕分毫,可是,他却感觉到心头一疼,剧烈的疼痛,潮水般席卷了他的全身,痛到血液逆流,无法呼吸。 见到奕神色有变,邵成充上钱将九九护住,刚跑动几步,就吐出一口黑血:“快回来。” 邵成知道,以自己的力量,是无法与这黑衣男子匹敌的,眼下,九九惹恼了这男人,他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保她周全。 “这位仙家,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我不该冒充你的身份,有什么,你冲着我来,千万别伤害九九。” 没等奕开口,她再度与他依偎一起,她说:“其实……在刚才我就知道,你是假的了。” 九九是个聪明人,她看到奕的到来,想到自己的梦,一切真相大白,可是,就算如此,她还是愿意与邵成一起,不惜刺伤了奕,因为在那一刻,她于心中做出了决定,选择了邵成。 “傻九儿……”邵成又吐了一口黑血,眯着眼,望着九九为他紧张,为他流泪的模样,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就这样与九九一同灰飞烟灭,或许,也是一件幸事。 看到他们郎情妾意,一幅同归于尽的决然,奕的眼珠又变成了吓人的绿色,他瞪着俩人,既不杀他们,也不成全他们,而是做了一件,他自己都觉得残忍的事——拆散他们! 因为他此行而来,就是为了带走九九,不同的是,这一次,九九即将投生的人家,是守宅林家,他与林家合作多年,共同守护镇压江底仙墓,这次经过白老太爷的提点,将九九安排投生林家,或许,能激发某种机缘,只要有万分之一的机会能对抗仙墓,他就不会放弃。 另一则,他也在心中存在了一丝的念想,千年之前,他为了大局,曾负了一人,对此,一直想有个机会,能够与九公主再续前缘。 可是,还未等他出现,九九就爱上了别人,甚至连投胎的念头都没了,奕如何能“成全”他们? 邵成见奕步步紧逼,挣扎着起身:“放她一条生路。” 九九望着邵成高大却羸弱的背影,她的眼前越发的模糊了,牵着他的手:“你要放手了吗?” “不放。”他们十指相扣:“不管你在哪儿,你未来会去何处,我都会陪着你。” 邵成撒谎了,心里明白,他可能陪不了她了,但为了让她平安无事,他无论是死是活,都没有关系。 奕没有理会邵成,而是九九勾了勾手指:“你过来。” “我不过去!”九九说:“我知道你是谁,知道你想干什么……” “你知道?” “你跟我的前世,九公主的故事,我知道。”她看到他时,就想起来了,这个男人是天神,他在千年前曾装作祭司,接近了自己的前世九公主,目的是为了瓦解整个蚩尤后裔族群。 他做到了,可是却没有保住九公主。 “你在愧疚,对吗?”九九问:“你来找我,无非是想跟九公主再续前缘,对吗?” 奕这是第二次,被一个女人看得如此透彻,纵使不想承认,但他也没有勇气开口否认。 沉默便是答案。 九九哀求着他:“天神,我不是九公主,你明白吗?曾经爱你的九公主,已经死在了一千年前,我是九九,我有自己的心上人,不可能跟你再续前缘,你明白吗?” “不止此事。”奕终于开口。 “那你说,还有什么?” 奕无法开口,他无法告诉九九,她就是天意选定的下一任林家守宅人,白老太爷曾说过,九九投生林家守宅人,完成这一世使命后,再次投生,他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为什么不是守宅人时就再续前缘?白老太爷告诉他,历来守宅人传人都是男人,九九这一世做了守宅人师父,下一世就能跟他摆脱宿命,重新开始了。 可现在,九九却爱上了别人,不愿去投胎,他这是千百年来少有的动怒,虽然,他也不明白,自己的怒火究竟是因为什么,心里冒出一阵邪恶的声音,不断地对他说:“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心魔,在不知不觉中出现,奕痛苦地按压着胸口,堵得无法呼吸。 九九见他无言以对,嘲讽道:“怎么,编不出来了?那就请你放过我和邵成,好吗?” 奕的眼睛,已经开始往灰色变幻,他越发地控制不住自己了,在最后一丝理智消失前,他再发一拳,将邵成击昏,走到了九九的面前,低下头,暗哑地对她说:“你想他魂飞魄散,就继续跟我作对,若要他安然无恙,就跟我去投胎,完成属于你的使命。” 九九听到他的话,仿若被千锤击打,她回头,望着已经渐渐变得透明的邵成,做出了决定:“我跟你走!” 在走之前,她从怀中掏出一块金丝楠木雕刻的合欢花名牌,塞到了邵成的怀里,这是一件信物,是一件让邵成明白她心意的信物,见到她想割破手指,签下生死契,奕抓住了她的手。 “放开我!”九九挣扎起来,却都是徒劳。 “你想跟他签下生死契?”他原本恢复正常的眼眸,又开始变得幽绿起来。 “这干你何事?” 他冷笑一声:“不过相识几日的人,你就如此爱他?” 373.邵成番外4 总有一人会爱你 九九听闻后,也不知是冲动,还是她本来就想如此般说,开口道:“是啊,一个才认识几天的男人而已,可就是这几日的相处,却让他能为了我豁出性命,能让他愿意与我相守,不像某人……是一个胆小懦弱的懦夫!” “你在恨我?”他隐隐燃起希望,希望这只是九九赌气而做出的选择。 “我不恨你,真的,我只是替九公主感到悲哀,我不知你究竟藏着什么秘密,要辜负心爱的女人,你这样的自私鬼,注定不配拥有爱情。” 九九的话针针见血,直戳他的心口,可是,却让他无法辩驳,确实,一个相处几日的男人,都敢用生命护着她,而自己又做了什么? 他看到的,更多是肩负的大义,是母亲的安危,是天下苍生,却险些忽略了,自己作为一个男人,应该如何两全。 末了,他握着九九的手:“若有来世,不论你是男是女,我都会守护你,陪伴你,爱着你……不离不弃。” “可惜……晚了……”九九回头道:“我定下终身之约的人,不是你。” 奕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在心里默默地道:别说只有一块破牌子,就算有签了生死契约,我也能将你们,拆散! 这是他高高在上的龙神,除了身份之外,第二个污点,一个不愿提及的阴暗面。 九九为了邵成,跟他前往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她前去投胎了,让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原本她应该投生为男孩,却莫名其妙地成了女孩,打破了千百年来的规则。 大家都不明白是为何,只有一人知晓——冥王! 一切都是冥王安排的,他得知了一切,终于找到了一个留下邵成的好机会。 邵成醒来后,冥王化作鬼差,对他透露了九九的去向,九九为了邵成,前去投胎成了守宅林家的独生女,邵成握着手中的合欢花牌,这是他们的信物,代表着九九愿意嫁予他为妻。 他也曾去寻找过九九,可是每一次,都会被这个叫奕的黑龙给阻拦,渐渐地,他便不再去以卵击石,而是回到了阴曹地府。 为了九九,也为了她的情义,邵成发誓,他一定要修炼鬼道,能与那位名叫奕的邪龙抗衡。 这期间,冥王一直陪伴在他身边,有意无意透露出修炼鬼道的秘籍,也告诉了他,想要跟九九在一起,就必须修炼肉身。 邵成知道,鬼道修肉身,是要拔鬼骨,置之死地而后生,同时也是阴曹地府的一个禁忌,他不敢轻易尝试,直到……他找到了九九,发现与之相处,会被她身上的极阳之血所灼伤,这才开始动了歪心思修炼肉身,却没想到……他却成为了鬼眼的容器,从此万劫不复。 之后的事,各位看官都知道了,他手段虽然卑鄙,可是,对九九的爱,却始终浓烈,只是最后造化弄人,他和九九,最终还是走散了。 原本他以为,九九跟奕在一起,他会嫉妒到发狂,但事实上,在仙墓消失后,当九九和奕过上幸福生活,又接连生了龙凤胎后,他突然释然了。 他曾经努力过了,既然九儿最终还是选择了奕,那他就必须学会放手,送上祝福。 这一日,他把奕约了出来,作为曾经的敌人,而后又是曾经的战友,他将合欢花牌递上:“我与九儿,源于一个美丽的错误,是我当年贪恋她,夺了你的身份,享了本该属于你的爱。” 奕望着那合欢花牌,没有收回,关于前世的那一场恩怨,他想,也是时候画下圆满的句号了:“抛开阴差阳错,当时,她爱的人,确实是你。” 邵成回忆当初,那撑着竹筏,一身红衣的娇俏小人儿,嘴角浮现出岁月静好的笑意:“是啊,至少,她曾爱过我一次,一次就足矣……” 这时,林九九在别墅里大喊着:“奕,奕……你在哪儿,快来……” 听到她的叫唤,两个男人相视一笑,邵成说:“好好爱她。” 奕消失在树林里,只留余音:“放心吧,我不会给你机会趁虚而入的……” 邵成手里摸索着那块金丝楠木的合欢花牌,浅浅一笑,转身正欲离去,却感受到肩头一沉,回过头,一张妖孽的面庞落在他身后:“你就这么走了?” 砖灵一直都在旁偷望着,看到他落寞孤单的背影,忽觉心头一酸:“就打算孤零零地一个走下去?” 邵成说:“怎么,难不成你陪我?” 砖灵笑得极其妩媚:“是你说的,可不是我上赶着陪你的。” 风吹云散花满天,他们彼此之间,有种叫暧昧的东西顿生,或许,连他们自己都不曾发现。 邵成说:“怎么,他们的孩子大了,不需要奶妈了?” 砖灵哀怨道:“可不是吗,一群过河拆桥的坏人。” 邵成想了想,说:“看你可怜,正好,我身边缺副官一枚……” “还不赶紧?今日就带我上任去!”砖灵与他一同离开,身后竖起了大拇指,远处的林九九手里握着望远镜,露出了久违的姨妈笑。 奕站在一旁,颔首浅笑看着自己八卦的妻子,林九九问:“亲爱的老公,你是怎么发现他俩有猫腻的。” 奕说:“砖灵为我所变,我怎会不知他的心思。” “艾玛,那是不是表明你内心对邵成……嗯哼?”她挤眉弄眼。 奕嗤笑地冲过去,挠她痒痒肉:“老婆这么说,就是我这个做老公的,还不够卖力了,让你心存疑惑。” “不不不。”她赶紧求饶:“我是开个玩笑,开个玩笑……”然后立刻将望远镜放在眼前:“妈呀,你快看,砖灵的手放在哪儿?” 奕扭头看去,见砖灵的手落在了邵成的小翘臀上,这画面,这香艳,啧啧啧…… “会玩,会玩!”林九九吐了吐舌头,正准备在脑海里YY一下,就被奕扛在了肩头,只手在肥嫩的小屁屁上拍了一拍:“他们进展如此之快,我们……也不能落于人后。” “喂喂,你想干嘛,放我下来。”她两条小腿挣扎着不断晃荡。 “想干嘛,自然是干你了……”他仰天狂笑着,将九九抱进了屋子里,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疯狂…… 邵成番外完 374.白老太爷番外 十大洞天的仙尊 “虚无之系,造化之根,神明之本,天地之元”是为道也。 宇宙、阴阳、万物都是由道化成,在万物中,除了人世外,还有神仙居住的十大洞天、三十六小洞天和七十二福地,而十大洞天者,处大地名山之间,是上天遣群仙统治之所。 在第二大洞天羽山洞,一直以来,都是青童大君治之。这青童大君据说居住在东海,在浩瀚的仙海之间深藏不露,千万年来,仅有创始元灵见过青童大君的真面目,很是神秘。 众人不知,青童大君为何从不露面,从不离开自己的羽山洞去参加宴席,原因,只有他和创始元灵知道,这青童大君,是一个头上长着三对眼睛的仙尊,一双看尽世事,一双看尽神佛,另一双……看透宇宙万千。 他看得太多,洞悉万物,早已对世界失去了兴趣,直到……梦兮的出现,让创始元灵很是头疼,前来求助于青童大君,想想应对之策。 青童大君,是一个风度翩翩,沉默寡言之人,他看破不说破,一眼看尽千百年,却不干涉因果,在他的世界里,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他不必干涉。 创始元灵漂浮在他的海岛仙宫之上,他身边的一堆仙鹤围绕着创始元灵,纵使对方不说,他也知道,自己是欠了别人一个人情的。 在创世分洞天之时,因知道青童大君喜欢清静,不问世事,于是创始元灵卖了一个人情,给了他羽山洞,选了东海这个广袤的福地,当初这块地可是被众多仙家争破了脑袋,最终,他力排众议,给了青童大君。 “青童,现如今我遇到梦兮,不知该如何去办了,她是我的弟子,当初分她掌管浊气,已然是对不住她,若是……若是贸然将她灰飞烟灭,一则我不忍心,二则无颜面对天下……” 青童大君坐在一棵樱花树上,仰望着创始元灵望不见的远方,良久,轻轻捋了捋长发:“行了,我都知道了,梦兮既然杀不得,放不得,那总关得吧!” “如何关?” “将她好生安葬。” “安葬?都说了,杀不得!” “不在仙家墓群,而是在人间。”青童大君眨了眨眼,三伤眼睛不同地频率眨眼,看的创始元灵眼睛的花了:“你的意思是……” 他茅塞顿开,青童大君微笑着点头,很明显看穿了他的心思:“给她一个反省的机会,若是仍不悔改,就一直关着,既避免了危害天下,又可了了你的心事。” “高招,高招啊!”创始元灵双手合十:“感谢青童你替我解决了心头难事,改日,我带上佳酿,来找你喝酒。” 他匆匆离开,却去而又返,盘旋在羽山洞的天上,问:“倘若仙墓有动荡,又或有异心人想放出她,改如何呢?” 青童大君睨了一眼,三对眼睛,一双漆黑如墨,一双青中透蓝,一双紫中泛红,十分妖孽,他不急不缓地说:“到时,我自会下凡,助你一臂之力。” 青童大君在他的洞天之中,也不知过了多少天,突然有一天,他的三双眼眸同时变色,一只仙鹤飞到了身侧,低垂着头耳语几句,青童大君听闻后,说:“我知道了,好久没有去过凡间了,也是时候去走走了……” 一百多年前,清朝末期,正是洋务运动爆发的时期,在离京城千里的江城白家,一个小儿降生了。 这个小儿颇不寻常,他出生那天,头顶六道金光,天上出现七色云霞,上百上千的神佛菩萨都前来祝贺,有开了天眼的人都聚集在白家,看到上空一片盛景,这是从未见过的奇景啊! 而这白家新生的小儿也很是奇异,长到三岁时才被发现,竟然生有三对眼睛,当然了,面上看,只是一对肉眼,实际还有两对天眼,这可是凡人没有的事啊! 得知家里的孩子得神恭贺,白家备上香案,三叩九拜,去道观请神明帮忙起个名字,送个祝福,创始元灵亲自降临,起了名字——白青童。 众人不明,为何要叫青童,但也相信自有深意。 这白青童一出生就注定不凡,一对肉眼,四只天眼,能观三界六道,却沉默寡言,到了十二岁这年,大彻大悟自毁天目,一直活在人世,不娶妻生子,一活就是一百多年。 这些年,他不问世事,看破红尘,游荡人间,不敢升天,就是因为还有使命未完成。 其实,他在千百年前,就早已看到了今日之景,梦兮不知悔改,会变本加厉,但他并不担心,因为,会有治世之金龙联合众人之力进行压制,他要做的,就是等到金龙现世,助一臂之力。 之后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了,他遇见了林九九,遇见了奕,一同下了仙墓,前去镇压梦兮,但没想到的是,梦兮最终还是毁灭了,他不知道如何跟创始元灵交代,便在仙墓消失后,立刻返回了自己的羽山洞,避世不出,任由创始元灵如何来找,他都充耳不闻。 在这样躲藏的日子里过了几年,有一日,创始元灵的仙岛上,传来了一声啼哭,他从梦中惊醒,眼眸穿过洞穴和墙壁,一眼就望到了浑身闪着金光,风姿卓越的奕。 “小毛孩子,你抱个孩子来我这儿干嘛!”他翘着胡子,不悦道,肯定是创始元灵找不到他,于是就透露了他的地址给奕,让奕来找他算账来了。 奕微微一笑:“原来,白家的老太爷,就是十大洞天之一,羽山洞的青童大君,失敬失敬。” 青童大君坐在他的樱花林下,嘴里喳着酒,道:“梦兮仙墓的事,我已倾尽所有,我这人喜欢清静,不喜与人来往,你今日能找到我的洞天福地,定是有人通风报信,说吧,谁让你来的,来干什么?” 奕眯着眼,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他:“晚辈知道青童大君不喜与人来往,只不过是假象,就冲着你下入凡间,晚辈就知道,你是心系凡尘的。” 然后将手里的女娃递到他面前,这娃娃粉粉嫩嫩,如刚出浴的荷花:“这女娃,说起来跟仙墓也有点联系,她就是江城阴神梓娘娘宋梓琳的投胎转世,当初,我留她一缕魂魄,让她去转世受苦,后来想想,一切的悲剧都是始于我,若不是我让她成为阴神,拥有神力,之后许多错事,都不会犯下。” “可是,这件事,归根究底,也有青童大君的影响,这仙墓是仙尊您的主意,这追根究底,你也逃脱不了干系!” 青童大君骂道:“好你个小儿,竟然跟我算账来了。” 奕淡定地一笑:“不是我跟你算账,而是……” 青童大君指着天叹到:“我就知道,是创始元灵让你来的,罢了罢了,我认栽,认栽,说吧,你究竟想做什么?” 奕欣赏着这位三对神目的仙尊,据说他沉默寡言,淡定自若,今日能逼得他暴跳如雷,也算是本事了。 他将宋梓琳的转世婴孩塞到青童大君的手里:“这个娃娃,就拜托仙尊照顾了。” “什么?你居然让我一个居住洞天的仙尊,照顾一个凡胎小儿?” 奕一个化身,就变身成龙,盘桓于天上,大笑道:“创始元灵说了,你不见他,自然会有人替他烦你,您老就认命吧……” 奕瞒着林九九,找到了宋梓琳的转世,强塞进了青童大君的手中,让宋梓琳当他的座下童子,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归宿,从今往后,只希望宋梓琳能改邪归正,一心向道。 这是他对宋梓琳唯一的,也是最后能做的一件事了…… 奕飞舞在东海之上,望着云层下的船舶,回望在海天之间的仙岛,他轻叹一句:愿君安好,永生不见! (白老太爷的番外完毕) 写了那么多番外,拖了大家那么久,终于写完了,希望大家对这最后的安排能感到满意,同时也祝各位读者新年快乐,万事如意!